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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齐王 我只后悔没杀死你们这对狗男男!……

    话说回几日前, 扶舟县。

    曲军六万人马兵临城下,还有神兵利器加持,本就畏惧于穆守疆威势的齐军统帅彻底绷不住了。

    负隅顽抗了几日,曲军人马不见少, 粮草补给充足, 每日精神抖擞的来叫阵, 还用床弩摧毁了好几处城墙。

    这些日子齐军别的事没做, 光顾着修补城墙了, 敌人的一个人头也没捞着, 己方倒是损失惨重。

    最后一日,那穆守疆不知道是吃了炮竹还是怎地,也不徐徐图之了,直接发动猛攻。

    齐军不仅粮草不足, 连箭矢存量都不多, 前些日子一气儿的射给那些上前试探的小股人马了, 这日用的箭矢都是现制的。

    箭矢用尽, 城中石料也用来补城墙了,粮草也所剩无几,后方却迟迟不见补给。

    守卫扶舟县的统帅是齐王的妻弟, 面对这种局面仍不肯退,来之前他可是立下军令状,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粮草见底, 他便令手下兵士从城中百姓手中‘借取’,箭矢不够,便劈砍了百姓家中的竹具来制作,甚至还丧心病狂的敲掉了许多房屋基石来做滚石。

    这一下可犯了众怒, 平头百姓敢怒不敢言,被抢了存粮的粮商皆是城中大户,便是在县令面前,也有几分脸面。

    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商议起对策来,齐军不仁,便别怪他们不义!

    听闻幽州曲长安从不压迫百姓,边军大元帅穆守疆也深得爱戴,干脆转投曲军,说不定日子还好过许多。

    可如今城内外正在交战,普通百姓不得出入,要想投靠曲长安,便只有一个办法。

    他们商量了一番,联合起来凑了一大笔银子,买通了齐军统帅手下的副将,准备用统帅的人头做投名状。

    这位副将原是严州府城守军的一个参将,后来府衙并入王府,守军也被齐王收入麾下,彼时并不得重用,

    后来齐王部下跑的跑,死的死,直到应将军折在幽州,他才赶鸭子上架被升成了万户,后又被派来做了副将,是以并没有多少忠心可言。

    财帛动人心,形势又是如此,副将深知兵败只是时间问题。

    统帅死守城池倒是全了他一片忠心,自己这些小喽啰若是跟着战死岂不冤枉?于是便应了那些大户的请求。

    曲花间没想到事情这般顺利,除了耗费了些粮草物资,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扶舟县。

    “城内什么情况?咱们还没开始猛攻呢,他们自己先投降了。”曲花间和穆酒并肩坐在主帐的行军榻上看着手中的降书,疑惑道。

    穆酒摇摇头,面色沉静,“自取灭亡罢了,齐王为人吝啬,对属下也不见得大方,被背刺也不奇怪。”

    “是啊。”曲花间嗤笑一声,“连我这种大方的,都讨不到好,可见人心不可控。”

    那齐王多抠搜的一个人?收买小林时不过用了五百两,就让人倒了戈,今日被属下背叛,也是咎由自取。

    敌人既已投降,扶舟县也城门大开,不论是真投降还是使诈,他们都是要进城的。

    只是穆酒不放心曲花间的安危,强烈要求他在主帐中待着,等他稳定了城中情况再接他进城。

    “不行,我要去!”曲花间坚持道:“我总不可能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下吧,总该面对一切的,否则属下如何敢信服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穆酒低下头,伸手捏住他的脸,“可若是齐军诈降,必有一番恶战,届时你……”

    曲花间打断他的话,“放心吧,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且我带了袖弩和你送我的藏剑簪,不会拖后腿的。”

    见人如此坚持,穆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安排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亲兵保护他。

    曲花间自己也有两个护卫,加起来足有七八个人。

    事实证明敌人并非诈降,两人很顺利的接管了扶舟县,县衙一应官员和齐军几个将领皆出城门迎接。

    除此之外还有一众衣着富贵的百姓,这些人一应的伏低做小,态度恭敬。

    曲军进了城,将守军全换成了自己人,倒也没为难那些降军,而是集中安置在一处等候发落,曲花间则和穆酒暂时落脚在一个客栈中。

    “拜见主公!”一行人整齐的下跪行礼,曲花间一句话没来得及说,他们便赶忙开始表忠心。

    “起来说话,诸位抵御多日,怎的忽然想通了?”这些人虽是投降献城,却不见得安了几分好心,曲花间也没有一来就和颜悦色,而是端着架子询问。

    一位穿着齐军盔甲的武将走出来,躬身回答道:“此次率领齐军的是齐王的妻弟,他们一家平日里沆瀣一气,鱼肉百姓。

    我等虽耻于与之为伍,却也碍于他们的权势不敢反抗。

    早听闻主公慈悲心怀,乃人心所向,我等仰慕许久,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这才捉拿了贼首,投效于您!”

    这位武将姓于,名为于杰,虽是行伍出身,个子也不矮,却生得十分圆润,眼神也不多清明。

    一番话说来听着冠冕堂皇,却将昔日上司说成贼首,曲花间闻言微微蹙了下眉头,转瞬又恢复正常。

    这些人献城到底是立了功,若是因第一印象不好就给人甩脸子,难免让人心寒。

    于杰说完,扶舟县令也站出来恭维道,“是啊,那孙将军一进城便欺压百姓,抢夺财物,所做之恶罄竹难书,哪像主公这般仁善,特地叫兵士们不得扰民。”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说的话一个比一个动听,表忠心一个比一个积极。

    曲花间也不至于被一片恭维讨好之言蒙蔽,暂且将这些人收下,县衙里的官员们也维持原样,齐军武将们则编入曲军,但给的都是些不怎么重要的职位。

    这些人是好是坏,真心还是假意,以及最后何去何从,只等考察一段时日后便能得出答案。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自称联名请求于杰倒戈的商户们,他们被姓孙的抢夺去的钱粮已然消耗得差不多了。

    东西不是曲花间抢的,他自然不可能替敌人补窟窿,只让降军将还剩下的东西给归还了,虽然不能弥补他们的损失,好歹算是个安慰。

    会见完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天色尚早,穆酒带着武将们去军营报道,留下亲兵护卫曲花间处理城中事务。

    此次战役曲军损失不到百人之数,齐军分明是守城方,反倒死伤上万人,城内设有军医棚,但药材不足,许多人的伤口不过是简单包扎了一番,便被放任在那里等死。

    曲花间命人将原先预备给自己人用的药材分了一部分给这些伤员,曲军的军医和平日里负责照顾伤兵的兵士也主动过来帮忙,换来投降兵士的感恩戴德。

    无论掌权者如何,最底层的兵士们到底只是时代洪流的牺牲品罢了,彼时互相敌对,在得到恩惠后也能冰释前嫌。

    伤兵还需静养,只要给足食物和医疗便可以暂时不管,那些降兵却不得不处理。

    夜里,曲花间同穆酒商量起此事。

    “降兵亦是兵,只是怎么安排需得好生思量一番。”

    穆酒点头,“我准备将他们打散编入曲军,这样不必担心他们纠集在一起生事,也能尽快适应咱们的节奏。”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曲军大多都是新入伍的,怕是压不住他们。”曲花间沉吟。

    “此事不急,先将这些兵力打散,待收服了兖州,将曲军放在兖州驻守,降兵带回幽州,驯服了再用。”

    “好。”曲花间点头。

    翌日,穆酒便派秦叶和另外几位小将各自带人离开扶舟,去收服其他几个城池。

    齐王的主力军都在扶舟县了,其他地方顶多不过是驻守这三五千的守兵,其中兵力最多的,便是与冀州相邻的和丰、石岭两县。

    派出去的暗探早就传回消息,这两处的齐军加上当地守兵各有八千人,穆酒给了秦叶两万人马,让其同时攻下两县,其他人则各取一个县城。

    连扶舟都降了,很快又传来府城被破的消息,其余县城的守兵很快便没了反抗的心思,乖乖开城投降,还能保住自己和部下的性命。

    短短一个月,兖州便彻底成了曲花间的地盘,林茂也押着齐王一家与他碰了头。

    齐王逃命的时候属官侍从都没带,路上又抛下了两个小妾,追捕的时候大半护卫皆尽伏诛。

    连他唯一的儿子也跌落山崖丧了命,到扶舟的时候,只剩他和妻女以及一个武艺高强的忠仆。

    曲花间高坐堂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不远处被迫下跪的齐王,目色晦暗不明。

    齐王早没了当初的志得意满,对穆酒和曲花间的愤恨也统统化作对死亡的恐惧,他强撑着最后一丝颜面不肯跪下,却被林茂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在腿弯。

    膝盖骨骼撞击地面发出一声闷响,昭示着昔日割据一方的豪雄彻底败落。

    “齐王?后悔吗?后悔招惹我,还害死我的人。”

    曲花间眼底并没有胜利的快意,而是有些缅怀,若是曲宝还在的话,这样装腔作势的话根本不必他亲自说。

    “后悔?”自知必死无疑,齐王眼神阴鸷地盯着恨不得坐在一个椅子上的曲花间和穆酒,冷笑起来。

    “我只后悔没杀死你们这对狗男男!”

    林茂本就恨他至极,见人沦为阶下囚还出言不逊,又是一脚揣在他受伤的屁股上,“老实点!”

    齐王本就伤势未愈,这些日子以来又被林茂‘关照’了无数次,全身没一块好肉。

    被踹了一脚,顿时疼得直冒冷汗,却还嘴硬道:“死断袖,这么喜欢弄屁股吗?”

    “你想多了,我嫌脏,你若是想,我可以帮你找几个不嫌脏的。”林茂沉声刺道,接着又是一阵乱踢。

    曲花间知道林茂心里不好过,也不出言阻止,由着他揍人泄愤,穆酒则无所谓地看着曲花间,一个眼神也没赏给齐王。

    齐王起先还咬紧牙关装出成一副硬骨头的模样,最后实在疼得受不了了,连连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我告诉你是谁害了你的人!曲长安!”齐王一语激起千层浪,曲花间手一挥,林茂立刻停下了动作。

    “什么意思?”

    先前他就觉得齐王莫名其妙出现在幽州,还来攻打渔湖太过蹊跷,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第122章 隐情 时刻防备,夜夜不寐,等着那人的……

    齐王一句话让林茂停下了动作, 他得了喘息的间隙,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林茂可不管他有没有力气说话,揪住齐王的衣领, 一把将人提起来, 恶狠狠地低声询问:“什么意思?说清楚。”

    “哼!呵呵咳……”齐王冷笑两声, 很快因身上的伤势剧烈咳嗽起来。

    卡在喉咙里的一口血被咳出来, 喷溅在林茂胸前衣襟和脸上, 让本就表情凶狠的人平添了几分杀气。

    见人拖延着不肯说话, 林茂耐心耗尽,不等曲花间开口,再次给了齐王一拳。

    结结实实的拳头锤在腹部,齐王捂着肚子又是一阵抽搐, 过了许久, 才开口, “曲长安, 我告诉你是谁要害你,你放我一条生路……”

    曲花间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齐王, 薄唇微启,“你觉得,你还有同我讲条件的资格吗?”

    “那你就杀了我吧,然后时刻防备, 夜夜不寐,等着那人的下一次算计!”

    齐王笃定曲花间定会好奇是谁在背后算计他,自以为可以拿捏住这个连身边小厮都驾驭不住的蠢货。

    狞笑着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然后再次被林茂一脚踹翻在地。

    “让你起来了吗?”林茂双手环胸, 冷眼看着齐王。

    曲花间确实很好奇,他收起二郎腿,神色略微认真了些,侧头与穆酒对视一眼,这才看向齐王,“行,我答应你。”

    “还有我的家丁魁七,把他也放了!再给我两匹马,等我们出了城便告诉你!你可以派人跟着出城,但不能是他!”齐王伸手指向林茂。

    他那家丁魁七是从小养在身边的死士,身手不凡,只要让他们出了城门,便是天高海阔,任谁也不可能追上,前提是不能让林茂跟上。

    他已然知晓林茂和曲花间那短命的亲信是什么关系,若是让他送自己出城,难保自己还没跑出去半里地,便被一箭戳死了。

    此人箭术了得,当初在山林中追捕时,齐王在魁七的护卫下明明是能逃脱的,却被林茂一箭射来,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拉过儿子挡了一下,怕是当时就没命了。

    他还扬言若是自己不肯束手就擒,便要一箭射死自己。

    若非是林茂那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术,他如何会沦为阶下囚?齐王恨恨地想。

    可再恨也没用,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齐王连让林茂送自己出城的勇气都没有。

    林茂冷笑一声,又是一脚,反正主公未曾发话,那就是允许动手的意思,也只有这个蠢货,才以为自己真能凭借一则真假难辨的消息逃出生天。

    “你太贪心了。”曲花间轻叹一声,“你不说,我大概也知道是谁,让我猜猜……是赵无欢,对吗?”

    齐王狰狞的表情瞬间凝滞,“你怎么知道!?”

    “蠢货。”林茂低声冷嗤。

    曲花间搭在椅背上的指尖轻轻扣了扣扶手,浅笑一声,只是笑意未达眼底,“现在知道了。”

    齐王自诩聪明绝顶,却不曾想轻易便被人套了话,他面目更加狰狞,恨声道,“你诈我!”

    “放心,我说话算话,不杀你,不过你妻女和家丁的命,却得用更多消息来换,你不如再说说,他是怎么算计我的。”

    齐王见再没了筹码,不敢再狂妄,只得老老实实交代了事情经过。

    他与赵无欢对峙两年,那病痨鬼诡计多端,让他屡屡吃亏,手下谋士将领还大多被策反,让他一度陷入困境。

    好在手下还有一位幕僚,跟随自己两年多来,一直忠心耿耿,不仅不嫌弃齐王抠搜,还主动为他分忧,时常帮着出谋划策。

    齐王绕路幽州预备从留县偷袭冀州便是那位幕僚出的主意,后来齐王的一系列动作中皆有他的手笔。

    直至那位幕僚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是收买了曲长安身边一个小厮,知晓了他的亲信会从连城运送一大批物资回渔湖镇。

    彼时齐王已是穷途末路之际,手中粮草物资所剩无几,手下七万兵士日日都要吃饭,自己却已然捉襟见肘。

    他一下子有了主意,此人深得曲长安信重,若是劫了物资,再将那人抓起来,不仅能一解燃眉之急,还能用那人胁迫曲长安。

    不论是换取钱粮,或是让他出兵冀州,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幕僚忙说此计不妥,若是没抓住人,激怒曲长安不说,他背后的穆守疆更是棘手,可齐王哪里还能听得进去?怒斥了幕僚不说,还将人禁足在府中,独自作了安排。

    原本事情都十分顺利,派出去的人确实带回了许多物资,可却没抓住曲宝,后来还听说人失踪了,生死不明。

    接着便是曲长安集结了军队,还带着穆守疆一起往兖州而来,齐王一下子慌了,再要找那幕僚出主意,却发现人早已收拾细软跑了。

    齐王震怒,当即派人去追,可哪里还能追到人?还是安插在冀州沉水郡的暗探传回消息,说是那人本就是赵无欢身边的长史,一切都是针对自己的计谋罢了!

    “这些都是那病痨鬼的奸计,你我二人与其在此自相残杀,不若联手杀进冀州……”齐王越说越激动,全然忘了自己已经是阶下囚。

    听到这里,曲花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齐王固然贪心又恶毒,可赵无欢也并不无辜,一切都是他在推动事情发展。

    他挥手让林茂制止了齐王慷慨激昂的计划,确认人嘴里再没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消息过后,便看了一直没说话的穆酒一眼。

    穆酒会意起身,朝齐王走去,他本就气质冷峻,身上又带着一丝刚从战场上带下来的肃杀之气,明明空着手,却让人觉得他是提着刀的刽子手。

    齐王毛骨悚然的看了穆酒一眼,连连大叫,“曲长安,你说了不杀我的!”

    没等曲花间回应,穆酒闻言嗤笑一声,“他答应了,我可没答应,我记得我曾说过,别让我再见到你。”

    “啊!”齐王自觉上当,顿时咆哮起来,“我和你们这些狗男男拼了!”

    说话间齐王强忍着疼痛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挥手向穆酒袭去,等人下意识闪身躲避时,又虚晃一枪往门外跑去。

    可惜没等他跑出去两步,身后便袭来一阵劲风,接着他便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腾空数米后,如愿落到了门外面。

    “哐当”一声闷响,齐王再没了逃跑的力气,他呕出两口鲜血,无力的任由两名护卫将他提起来拖走。

    走远之前,他听到曲长安温润的声线道:“放心,祸不及家人,我不会杀你妻女。”

    谁管他们啊!老子都要死了,你这般大方,不若杀了她们,留我一命!

    齐王满口鲜血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思绪万千。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穆酒听到曲花间的话,不由低头看向比自己矮半个头的青年。

    曲花间颔首,若是放过齐王的家人,难免他的孩子长大了会不分青红皂白来找自己报仇。

    这种事他在电视剧里看过太多了,彼时也不停吐槽主角烂好人圣母心,可轮到自己时,却又有些下不去手。

    思索片刻,还没等他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林茂先开口了,“主公,齐王逃命时抛妻弃子不说,还用亲子挡箭,他儿子因此跌落悬崖而死,女儿也受惊落马磕到了头,昨夜死在关押的地方了。”

    曲花间闻言有些讶异,暗叹齐王果真是个人渣,虎毒还不食子呢,他为了活命竟用儿子挡箭,齐王妃怕是恨毒了齐王,应当是不会想着为他报仇的。

    “既如此,便将齐王同他妻子关在一处吧,让他临死前与妻子团聚片刻。”穆酒沉声嘱咐,曲花间抬头看他,这人眼底是微不可查的狡黠。

    果然,齐王被带下去,与家人关押在一处不久,齐王妃便取下发簪,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接着声泪俱下哭求负责看管的兵士给她女儿一副薄棺,让其安稳下葬。

    兵士倒也没为难一个妇人,同曲花间请示过后,便从城中棺材铺买来一副简单的漆木棺材。

    正准备收敛了那小姑娘的尸骨,齐王妃便一头撞到棺材上,同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曲花间得知这个消息,感叹一番后,又让人买来一副棺材,将母女二人葬在了扶舟城外。

    至于齐王的尸首,想必母子二人也不愿与其葬在一处,便在相反方向随意找了个乱葬岗草草掩埋了事。

    除了这一家三口,齐王还有两个逃命时被抛下的小妾,两名女子年岁不大,初被抓起来时还哭哭啼啼的,后面发现负责看管的兵士并没有虐待她们的打算,浅浅放了下心。

    如今丈夫和主母皆已丧命,她们又开始担忧起来,怕自己也被随意处置了。

    林茂问过曲花间的意思,两人都觉得两个小女子无辜,但又不知其往日作风,怕是什么心术不正之人,干脆送去扶舟县衙做了小丫鬟。

    放在诸位官吏眼皮子底下看着,若是好的,过几年便放其自由身,若是心术不正的,也方便处置。

    第123章 昏迷 失去意识前,他隐约听见了熟悉的……

    收服兖州后, 曲花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幽州,而是打算写信给严子渊,将他调过来治理兖州,再对幽州和渔湖的官员职位作一番调整。

    这日他一个人在客栈写信, 穆酒则去了兵营, 只留下几个亲兵保护曲花间。

    一封信写完, 曲花间将信纸摊开, 准备晾干后再装入信封, 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打斗的声音。

    屋内贴身保护曲花间的护卫顿时警觉起来, 曲花间也立马起身站到护卫身后去。

    倒不是他胆小,而是担心真有人闯进来,两方打斗之时不会武功的自己反倒拖后腿。

    与此同时,他暗中将手搭在这些日子一直戴在手腕上的袖弩机扩上, 跟着护卫的步伐走到门口, 从门缝里查看外头的情况。

    门外守着的是穆酒的亲兵, 此时正和一人酣战着。

    他们包下了客栈二楼, 但一楼时有上门用餐的食客,从门缝里看不到一楼大堂的情形。

    但料想见到有人打架,即便有客人也已经跑远了, 二楼走廊上也没看到除了打斗双方以外的人。

    护卫是林茂一手带起来的人,其中一名还跟着他去攻打过兖州,看了一眼便低声同曲花间道:“东家,那人是魁七。”

    “魁七?齐王的家丁?”曲花间凑过去看了一眼门外, 与亲兵打斗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发髻凌乱, 很有些江湖侠客的风范。

    护卫点头,“是,此人武功高强,对齐王忠心耿耿,若非我们头儿先一步擒下齐王,怕是在他手里讨不着好。”

    不必护卫介绍,曲花间也知道魁七身手不凡了,穆酒的亲兵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否则也不会被他安排来保护人。

    饶是如此,魁七在一打四的情况下也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可这人不是在县衙的监牢里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眼见屋外的亲兵不敌,曲花间让身边的两名护卫分一个出去帮忙。

    护卫哪里肯?魁七分明就是冲着曲花间来的,他们的职责便是保护曲花间。

    “东家,不可啊,若是他还有同伙,只一个人在您身边怕是应付不过来。”

    “快去,若是他们被打败,你们两个人也不是魁七的对手,定然有人去军营报信了,咱们只要拖到阿酒回来就行。”

    曲花间蹙着眉,手里扣住袖弩机扩的手丝毫不敢放松。

    护卫还想说话,千钧一发间屋外的打斗胜负已分,一名亲兵被踹飞,直冲冲的砸在门扇上。

    客栈房门不堪重负,亲兵的身躯破门而入,曲花间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撞飞出去,好在被眼疾手快的护卫一把拉开了。

    另一名护卫见状赶紧挥刀迎上踩着倒地门扇大步进来的魁七。

    魁七一进来便锁定了曲花间,刀刀朝他的方向而来。

    护卫勉力招架了几招,眼看不敌,那被踹飞的亲兵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赶紧爬起来,想从背后给魁七一刀,被他反手再次掀翻。

    屋外的三名亲兵只剩一人还能动弹,但也是身负重伤,进来帮忙也只能阻挡魁七一瞬而已。

    挡在曲花间身前的护卫眼见人就要走到面前,赶紧冲上去,同另一名护卫协同作战。

    曲花间退至角落,极力调整心态,放在机扩上的手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打斗中的三人。

    眼看魁七调转方向背对着自己,将后背大喇喇的暴露出来,他大约以为曲花间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便是想偷袭也近不了他的身的。

    可没料到曲花间身上还有暗器,袖弩机扩被扣动,一支浸了蒙汗药水的小箭疾射而出,刺中魁七的后背。

    袖箭威力不算大,魁七的动作并未受限,但他显然被激怒了,一刀砍中一名护卫的手臂,又一脚踹飞另一名护卫,转身直直向曲花间袭来。

    曲花间下意识的后退,身后本就已经是角落了,再退也退不到哪里去,眼见人已至眼前,慌乱间他连忙矮下身子,躲过迎头而来的大刀。

    魁七是举刀正面劈砍下来的,力道不小,被曲花间躲过之后刀身直直砍进了木质的墙壁,他正欲抽刀进行第二击,却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身体的力气也被抽走些许。

    曲花间趁着这一瞬的功夫,连忙伸手取下头上的藏剑簪,用力扎在魁七脚背上。

    魁七吃痛,干脆不再管陷在墙壁里的刀,抡起沙包大的拳头锤向曲花间的头顶,尽管身后护卫第一时间爬起来抱着魁七的腰往后拖,曲花间还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他蹲着的身子被巨力推动,失去重心跪坐在地上,头顶是一阵一阵的闷痛,还有眩晕感。

    失去意识前,他隐约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疾驰而来,是穆酒,这狗男人总算来了。

    曲花间松了一口气,安心的倒下,接着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穆酒一进来便见曲花间摇摇欲坠,飞身过去将人上半身接住。

    见曲花间已然昏迷,顿时心头一紧,顾不得正与护卫交手的魁七,将人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到床前。

    “去,请大夫。”

    一名亲兵领命而去,其余人则一拥上去与魁七交起手来。

    穆酒冷声吩咐一同前来的亲兵,肃着脸探了探曲花间的鼻息和脉搏,见人身上没有什么明伤,不由更加紧张。

    没有外伤,那便是内伤了,内伤可比外伤凶险得多。

    他眼底泛起一丝杀意,冷眼看向已然被擒住的魁七,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魁七中了曲花间的弩箭,箭身上涂了蒙汗药,初时不显,随着中箭之人的动作会渐入肺腑,片刻后便会失去力气,即便没人支援,他也会自己昏倒过去。

    此时被好几个人一人一下,魁七早就倒地不起了,昏迷前还死死盯着躺在床上的曲花间和穆酒,眼底全是仇恨。

    穆酒捏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沉声吩咐:“带下去,严刑拷打,是否有同伙,又是谁放他出来的,问出来后,别让他死得太痛快。”

    “是!”亲兵躬身应是,很快便将人拖走,受伤的同袍也被他们带走安置了。

    大家各为其主,魁七大约是想替齐王报仇,亲兵们也是拼死保护曲花间。

    有两名亲兵在打斗间受了重伤,一位当场死亡,另一位也是进气少出气多,没等到大夫来便咽了气。

    穆酒听到汇报,低头看向仍在昏迷中的曲花间,心里自责不已。

    若是不顾曲花间的反对,将人带在身边,或是多派些人手保护就好了。

    没过多久,亲兵便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进来,另一名亲兵则拎着老大夫的药箱。

    老大夫年岁已高,行动缓慢,亲兵根本等不及他慢吞吞的走路,干脆将人背在身上,跑着过来的。

    一番诊看过后,老大夫伸出颤巍的手捋着胡须,一向淡定的穆酒失了冷静,心下升起几分急迫,“如何?”

    “依护卫小兄弟所言,病人头部受到敲击,应是受暴力所致的短暂神昏,可这种情况一般很快就会清醒,病人许久不醒,或许是情况较为严重,只能等他自行恢复。”

    大夫老神在在的说完话,又开了一剂药方,便离开去诊治其他伤员了。

    见自家将军守着人不肯动弹,亲兵便领着老大夫出了门,又将才修好的房门合上,屋内便只剩下了两人和一地狼藉。

    穆酒伸出手在曲花间头顶轻轻碰了碰,青丝覆盖下,能明显的摸到一个肿起的大包,触之惊心。

    虽大夫说了并无大碍,只需等人清醒再好生将养几日便可。

    穆酒还是不由自主的焦虑,安静昏睡着的人一刻不醒,他的心就一刻不得安宁。

    可平日里哪怕手指划破一个口子都要“嘶”一声的人,如今被触碰了伤口也无动于衷,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穆酒坐在床沿上,忍不住俯身亲吻曲花间紧闭的眼睑,嘴里发出几不可闻的呢喃。

    “快醒来吧,花间。”

    ——

    打斗结束,第一时间躲藏起来的客栈掌柜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带着伙计们打扫战场,将弄到的桌椅归位,打碎的物件儿也给清理干净。

    大堂里吃饭的客人早已被吓跑,一分银钱也没收着,掌柜看着损坏的物件痛心疾首,却不敢上楼去找人赔偿,还得陪着笑脸吩咐伙计去修门和打扫房间。

    伙计们很快将屋内打扫干净,‘乒乒乓乓’的动静不小,但却没能将床上昏睡的人吵醒,穆酒守着人不想动弹,但还是示意亲兵给了掌柜一锭银子以作补偿。

    掌柜得了补偿款,原本被迫支棱起来的笑意真了几分,高高兴兴的出门去,没多会便让伙计送来一份药膳粥,说是他的一份心意,给受伤的贵客补补身子。

    穆酒盛了一碗起来,用热水温着,剩下的给其余几个伤员分了分。

    直等到暮色低垂,热水凉透了,温在盆里的药粥也凉透了,曲花间还是没醒。

    没办法,他让人将粥热了热,用以往给人灌药的手法,将粥灌了进去,又打来热水给曲花间擦拭手脸,这才轻手轻脚的上床,搂着人睡觉。

    一夜无眠,翌日曲花间仍旧没醒,穆酒情绪越发焦灼——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是现代番外,粗略介绍了穿越前的事,不喜欢的宝子可以跳过哦。

    ps

    本文还有二十来章就正文完结了,会写一些番外,宝子们有想看的番外内容可以打在评论区哈![比心]

    第124章 前世 关于穿越前的一点小番外。……

    曲花间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仿佛回到了前世, 忘记了在古代的一切。

    这天是农历腊月初八,也是他的生日,曲花间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农村小孩儿大部分过农历生日, 他也不例外。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一次正经生日了。

    临近年关, 各个电商平台都在搞‘年货节’, 他作为快递员自然而然的跟着十分忙碌。

    其实‘年货节’相比起‘618’‘双十一’这些购物节已经算是清闲的了, 至少他今天七点钟就下班了。

    送完最后一个件, 还有几个客户不在家的件送不出去, 曲花间骑着破旧的三轮车将那几个件送回站点,刚好碰到另一个同事也回去了。

    “哟!花儿,今天下早班哪!”这个同事性子开朗,和谁都聊得来, 唯一的缺点就是爱给人取外号。

    曲花间一个大男人, 得了个‘花儿’这样女气的外号, 他倒是无所谓, 反倒是其他同事每次听到都要说这个同事欺负人脾气好。

    “今天还行,周末,大多数客户都在家, 送得快。”

    “我这边也是,要不是又遇到那个妖怪,还能再早点儿。”说着同事叹了口气,他负责的区域里有个收件名叫浪浪小妖怪的客户, 特别难缠。

    曲花间他们工作的这家快递公司是直营站点,快递员除了送快递,还要负责收快递,客户在APP上下了单, 他们就要上门取件,然后替客户寄出去。

    寄件价格是平台规定的,快递员只有一些小折扣可以给客户,那个收件名叫浪浪小妖怪的客户每次都要缠着同事再给他优惠一两块。

    一块两块的虽说不多,可也得快递员自己贴钱上去,同事当然不肯。

    就因为这个,那位客户不满同事,每次都会故意为难人,明明家里有人,偏偏说没人,拖着不让人下班。

    平台总是无条件偏向客户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同事也只能每次送完别人的件再去处理这个客户。

    有时候这人能让同事等到九、十点钟去,同事心里有怨气,背后总是妖怪妖怪的叫他。

    他转头递给曲花间一支烟,接着又想起来曲花间不抽烟,转而送到自己嘴边,“还是你好啊花儿,人长得帅,脾气又好,区域里妖怪都少得多。”

    曲花间闻言叹口气,谁负责的区域里没几个难搞的客户呢,只是他耐心比同事好一些,也不怎么爱抱怨而已。

    他将手里最后一个件记录好,冲同事挥挥手,“不说了,下班了。”

    “诶!明儿见。”同事点燃嘴里的烟,目送曲花间骑着他那小破三轮车离开。

    等人走远了,他才悄悄嘀咕,这人可真抠,明明是站点里的单王,挣得钱也不少,平日里也不见他有什么大花销,省下的钱连辆新三轮都舍不得买。

    曲花间不知道他暗地里的吐槽,自娱自乐的哼着歌回了家。

    他租住的小一室在一个老旧的街边小区里,因为价格不贵,小区里的设施也不多好,门口铁门,停车棚里的充电桩,还有楼道里的声控灯都是坏的。

    三轮车电池老旧,每天都得充电,他将车子停到隔壁小区里充上电,将车厢里属于自己的快递抱在怀里,步行着回家。

    上楼时因为要一手抱快递,一手用手机打光,一个小小的快递盒不小心掉下来,顺着楼梯滚了好几阶才停下。

    等他捡了快递回家拆开一看,里面价值两块钱的生日蜡烛已经摔断了,即便有里面的棉线连接,也不能直立起来。

    曲花间无奈,将蜡烛上半截剪掉,留下只剩半截的蜡烛,反正点燃就要吹灭,半截也够用了。

    接着他翻出家里的面粉和鸡蛋,用电饭锅做了个古早蛋糕,等蛋糕放凉的功夫,又把另一个快递拆开。

    将里面的稀奶油取出来倒进空的矿泉水瓶里,加上糖,拧紧盖子用力摇晃,把稀奶油弄成奶油状。

    很快,一个抹面不怎么均匀的小蛋糕就做好了,耗资二十块!

    曲花间拿起手机,点开支付软件,里面的数字很快就够他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了,顿时心满意足起来。

    他将半截蜡烛插在蛋糕上,又用手机放起生日快乐歌,闭上眼睛默默许了愿望。

    第一个愿望,希望房价不要再涨,自己能尽快买到房子。

    第二个愿望,希望另一个世界的爷爷奶奶过得好。

    第三个愿望,希望自己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有一个家,最好是长得帅,性格好,八块腹肌,男友力max。

    想到这里,曲花间又忍不住笑起来,觉得自己异想天开,既要又要。

    蜡烛吹灭,甜而不腻的蛋糕入口,曲花间满足地喟叹出声。

    手机铃声响起来,是那首‘宾克斯的美酒’,他接起电话,是下午说自己不在家的客户。

    客户说自己到家了,让曲花间把快递给他送过去。

    曲花间有些为难,“不好意思啊,我已经下班了,明天再给你送吧。”

    “不行!”电话里的女声斩钉截铁,“那件衣服我明天要穿的,你现在给我送过来,不然我就投诉你!”

    一来就是要投诉,饶是曲花间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有些生气,“刚刚我说给你放家门口你又不同意,现在你让……”

    “放家门口丢了算谁的?我不管,今天我看不到我的快递你就等着被投诉吧!”电话那头的人根本不等曲花间说完话,尖锐又刻薄的女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一个投诉不管申诉成不成功,都得扣五十块工单费,实在是不值当,曲花间叹口气,“算了,我大概十点钟到你家。”

    谁知那人不仅不领情,再次无理取闹,“十点!?十点我都睡了,九点半之前必须给我送……”

    不等客户说完,曲花间便将电话挂断,起身拿起外套出了门,嘴里碎碎念着,“真当人没脾气呢!”。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他还是将小三轮的油门拧到底,去站点取了快递,赶在九点四十送到了那位客户手里。

    客户不满他晚了十分钟,开门后骂骂咧咧许久,直到曲花间下到一楼才听不见那尖锐的斥责声。

    回去的路上,曲花间有些心不在焉,做快递员虽说工资稍微高一些,可工作量大,遇到难缠的客户也很搞心态,他早就有辞职的想法了。

    可手里的钱离买房还差一些,而且站长也极力挽留,承诺等他调走后就升自己做站长。

    站长工作轻松得多,空余时间还可以用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曲花间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再忍一忍。

    打定主意,曲花间振作起来,拧着油门往回走,前面的绿灯还有十多秒钟,他并没有减速,想着迅速通过免得再等一个红灯。

    谁知一个本来在人行道上等红灯的老太太突然窜出来,像是笃定车辆一定会停下来让她一样,目不斜视的往马路对面走去。

    小破三轮的刹车片本就被磨得不剩什么了,距离太近一时间也刹不住,曲花间只好下意识的打了下方向,往左边让了让。

    “吱吱吱————”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从后面传来,夜晚本就是货车入城时间,一辆装满货物的大货车打着和曲花间一样的主意,想快速通过绿灯。

    大货车原本比曲花间还靠后一两百米,为了过绿灯甚至还加了些速,突发情况来临时根本避让不及。

    曲花间眼前闪过最后的画面,是破碎的车玻璃,和吓得跌坐在地的老太太,以及糊满眼球的血……

    看来自己的生日愿望实现不了了,曲花间想。

    可能是自己太贪心,老天爷实现不了吧,八块腹肌的男人本来就少,还得长得帅性格好,性向正确,确实不好找。

    可是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人……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曲花间隐隐想。

    ——

    混乱的思绪消散了不知道多久,曲花间再次有了意识,来不及想太多,头顶便传来一阵闷痛。

    他墨色的长睫动了动,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少爷!少爷好像醒了!”

    这声音清脆中带着兴奋,和曲宝的声音好像,自己这么脆皮?被魁七一拳给锤到地府了?

    曲花间呼吸一滞,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果然看到了曲宝那张圆脸。

    哦豁!狗男人要守寡了。

    接着,‘要守寡’的狗男人的俊脸便从曲宝身后探出来。

    曲花间顿了顿,总算发现不是自己死了,而是曲宝活了。

    “曲宝?”他看向曲宝,眼里尽是惊喜。

    “嗯嗯!”曲宝重重点头,眼里迅速蓄起泪水,“是我,少爷!我回来了。”

    曲花间垂在身侧的手掐了掐掌心,轻微的痛意传来,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后,他笑起来。

    “太好了!你没死,这些日子跑哪里去了?害我们以为……”

    手被探进被褥里的一只大手捉住,正准备同少爷讲述这些时日遭遇的曲宝被挤开,他莫名的看了又在吃飞醋的穆酒一眼,无奈退开,被林茂拉去一旁了。

    “你昏迷了三天,醒来居然不看我?”穆酒又开始委屈了。

    曲花间这次没翻白眼,轻捏了一下穆酒的手,“嗯嗯嗯,我的错,叫你担心了。”

    这可是他用命换来的生日礼物,委屈跑了上哪找去?

    “我睡了这么久?”被敲了一下脑袋居然昏迷了三天,怕不是被锤出脑震荡了,曲花间恍惚地想。

    “嗯,大夫说你许是受了惊吓,前日还发了热,便一直没醒。”穆酒捏着曲花间的手不肯放开。

    他这几日寸步不离的守着曲花间,如今形容狼狈,头发凌乱不说,还长出了许多胡茬,曲宝和林茂一同劝他去洗漱一番,结果刚转身走出几步,曲花间便醒了。

    想着人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穆酒小心眼的对曲宝生出几丝醋意。

    第125章 归来 曲宝差点被人扣下做女婿了。……

    曲花间清醒后, 大夫过来诊看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大碍后,守在床前的几人这才放下心来。

    穆酒握着曲花间的手,同他说起这几日发生的事。

    那日魁七突然出现在客栈, 想要刺杀曲花间, 穆酒来晚一步, 眼睁睁看着爱人被打晕过去, 心里既愤怒又自责。

    安顿好受伤昏迷的曲花间后, 他令人严刑审问魁七, 想问出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可这人本就是死士出身,嘴硬得很,连擅长审讯的秦枫也没能问出什么来。

    当日扶舟县令着急忙慌的过来请罪,头上的官帽都戴得歪歪斜斜的, 被穆酒给扣下了。

    魁七出现在客栈, 不论是他自己逃出来的, 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县令都脱不了干系。

    县令为自己开脱,说前两日他下乡督建水利去了,县衙一应事宜都是县丞在处理, 魁七逃脱之事实在和他没关系。

    县丞晚他一步到达客栈,进门便听到县令甩锅给自己,登时火冒三丈,拆穿他分明是去了养在别院的外室那里, 根本没出过城门。

    且那管理狱卒的头领分明是县令外室的娘家弟弟,是他的小舅子,此事县衙上下的官吏皆可作证。

    两人互相攀咬起来,后续又来了几个小官小吏, 也皆是互相推脱责任,负责查明此事的秦枫一个头两个大,干脆将与狱卒们沾亲带故的官吏全给扣押了起来。

    一番查问之下,秦枫才发现,这些人,竟是没一个人是无辜的。

    那县令本是举人出身,扶舟县是大县,县令一职乃是正七品,如何也轮不到一个吊车尾考上的举人来当。

    这位置自然是花钱捐官而来,走的便是齐王的路子,这些年他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大部分都用来孝敬齐王了。

    他知道曲花间与齐王不同,非财物所能打动,他要的,是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的官员,而不是自己这样蝇营狗苟的人。

    县令知道,即使自己有主动投降献城的功劳在,最好也不过是保住一条小命,被撸去官职是迟早的事。

    习惯了作威作福的人怎么可能甘愿沦为平民?

    他这些年任职扶舟县令欺压百姓,鱼肉乡里,若是一朝失势,怕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淹死。

    为防止曲花间忙完手边事务转头来处置他,县令干脆先下手为强。

    他想得仔细,曲长安若是死了,便是穆守疆掌权,一个只会打仗的武夫而已,即便手段再厉害,也搞不懂官场这些弯弯道道。

    说不定穆守疆为了治理打下的土地,还会重用自己,可此事凶险,需得好生思量一番。

    于是前些日子县令一边同曲长安虚以为蛇,装出一副勤政爱民的样子,一边做了周密的安排。

    齐王一家死后,魁七作为家丁,不算十恶不赦,曲花间便没要他的性命,而是送到了县衙关押起来。

    押送过程中魁七意图逃跑,即便带着镣铐也放翻了十几个衙役,展现出了他的身手不凡。

    县令便想利用魁七对齐王的忠心,刺杀曲长安。

    为了将自己摘出去,他借口下乡督建水利去外室那里住了几日,预备将放出魁七的罪名扣在县丞头上。

    他在扶舟县经营多年,县衙的官吏大多都是他的人,县丞是唯一一个去年才从别处平调过来的,与之关系不冷不热,算不上好,用来背锅正合适。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县丞对他早有防备。

    县丞不仅反将他一军,还将自己来扶舟县做的一些不光彩的事一并推到县令头上,自己则全身而退。

    秦枫也不是个傻的,这些人的供词看似周密,实则漏洞百出,很快便查明了真相。

    刺杀曲花间是县令及其手下官吏的手笔,但实际上县丞也暗中参了一脚。

    县令鱼肉百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若是曲花间清算起来,谁都跑不了。

    只是他到底比县令聪明些,事情做得隐秘,连秦枫也没找到太多证据。

    可还需要什么证据?只要证明县丞不是个好官就行了,从他府邸里搜出的大量金银财物和账本,就足以让他死一千次。

    短短三日,扶舟县衙几乎被一锅端,剩下的大多是些边缘化的小官小吏,连维持县衙运转都不能够。

    这也是曲花间并没有一占领兖州便清算当地官员的原因,即便知晓这些人大多不是什么好官,可没有官员运转也不行。

    曲花间翻看穆酒递给他的账本,发现从这些官员府邸里搜刮出来的财物总额竟然高达二三十万两,足够二十万边军开销一两年的了。

    这还是这些人将搜刮来的民财大半献予齐王后剩下的。

    兖州一共六个县,扶舟县是除了府城之外最大的一个县。

    但其他县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

    “这么多钱,齐王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啊。”曲花间合上账本,同穆酒道。

    穆酒怕人刚醒就看账本伤眼,只让他粗略扫了几眼便收走了。

    闻言他略微颔首,道:“养兵耗资巨甚,此人不懂经营,唯一的来源便是税收和底下官员的孝敬,也难怪他如貔貅转世一般。”

    穆酒难得吐槽一个人,看来当初齐王意图拉拢却一毛不拔的事让他耿耿于怀许久了。

    曲花间不由笑起来,“我要是像他一样抠搜,怕是也得不到你的青睐。”

    “你不一样。”穆酒坐在床沿上,与曲花间平视,眼底全是认真。

    “若你是齐王那样的人,我们便不会相识,说不定我已是黄土一杯了。”

    当初穆酒被刺杀,重伤濒死,若是曲花间没有救他,慷慨解囊为他延请大夫,也没有后面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了。

    说来说去,这个人心软又慷慨,见不得人间疾苦,又还嫉恶如仇,否则穆酒也不会被他吸引。

    曲花间被他炽热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转移话题问起曲宝。

    “曲宝到底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旁边一直未曾出声的曲宝脚都站麻了。

    见少爷终于问起自己,连忙举起手出声,“我我我!少爷,我自己来说!”

    他扑到曲花间床边,暗戳戳地将穆酒挤开了一点点,但很快又被挤了回去。

    无奈,他只好拉着自家少爷的被子,回忆起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

    情绪说来就来,他一脸悲怆地声泪俱下。

    “嗷嗷嗷少爷呀!你差一点点就失去你最最贴心的小厮了你知道吗?”曲宝鬼哭狼嚎的将这段时间的遭遇说了出来。

    原来当日押送物资离开连城时,曲宝嫌马车颠得慌,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改骑马。

    他骑马技术一般,很快便落到队伍最后面,前头歹人袭击时并没受到什么波及。

    对方来的人数不少,虽未穿军服,可与边军打过许多交道的曲宝很快看出,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运送队伍很快不敌,他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便要组织着剩下的兄弟们先跑。

    可场面太过混乱,两方人马打作一团,他扯着嗓子大吼也无济于事,慌乱间看到几个人悄悄潜到他原本应该乘坐的马车边。

    这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手起刀落砍杀了许多兄弟,在马车上没抓到人,很快便在人群中寻找起曲宝的身影。

    两方人马都穿着各自的统一服装,唯有曲宝和运送队里的小管事穿着常服,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那些人抓住一个管事发现不是曲宝后,手起刀落便取了人性命。

    曲宝意识到他们是冲自己来的,抓起一个小队长,嘱咐他带着兄弟们撤退,回去报信后,便骑着马往另一个方向跑,想将那几个练家子引开。

    追兵两条腿跑不过马儿四条腿,曲宝怕人追不到自己,又调头回去杀人,只得不快不慢的吊着几人跑出去一段距离。

    很快,那伙人的同伴抢了运送队伍的马追上来,曲宝眼见要被追上,只能放弃骑马,一头钻进了旁边的山林。

    山路崎岖,马匹行走不便,追兵见状也放弃骑马,在山林间追逐。

    曲宝个子小,在山林里借着灌木杂草的遮挡东躲西藏,好不容易躲开了追兵,天色已经彻底黑尽。

    山林多野兽,夜里黑灯瞎火的,人看不清周围环境,耳聪目明的野兽却能看见猎物。

    于是曲宝只得在一处山石凹陷处蜷缩了一晚,打算第二天再回连城。

    谁知夜里突然从石头缝里窜出来一条手臂粗的菜花蛇,吓得他一个激灵。

    曲宝“嗷”地一声怪叫出来,顾不得天黑就想跑,结果一脚踩滑,顺着乱石坡滚了一路。

    滚下山坡时伤了腿,钻心地疼不说,还动弹不得,估计是伤到骨头了。

    荒山野岭的,曲宝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好在那条菜花蛇只是路过,并没有追上来,后半夜也没再遇到其他野兽,他就这么靠着石头坐到天明。

    太阳出来时曲宝坚持不住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躺在一间小木屋的床上,一个年近半百的猎户救了他。

    原以为得救了,曲宝掏出身上值钱的物品感谢猎户,求他帮忙去连城报信,叫人来接他。

    可猎户收了他的财物,不仅不帮忙,还将曲宝给关了起来。

    原来那猎户纯靠打猎为生,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这片山林了。

    十几年前捡到一个被狼叼着的婴孩,猎户将她当成自己女儿养大。

    如今女儿到了适婚年纪,山里又没有其他人家,见曲宝长相周正,腿上的伤包扎过后也不影响走路,便起了扣下人做女婿的心思。

    曲宝有苦说不出,腿又伤着跑不动,连忙解释自己是个断袖,而且已经有家室了。

    可那猎户半点文化没有,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断袖,听到他有家室了也不管,铁了心要让曲宝做女婿。

    猎户的女儿从小到大也没见过父亲以外的人,又被养得粗糙,根本不懂什么道理。

    她从来没见过生人,对曲宝好奇得紧,每日寸步不离看着他。

    若非那女子不懂情事,猎户也没教,在山上待了几个月的曲宝怕是要清白不保。

    无奈之下,曲宝假意答应了猎户的要求,每日与他的女儿同住一室,又哄着那姑娘给弄了一堆干草打地铺,这才挨到伤势痊愈。

    父女俩看他看得紧,平日里一人出去打猎,另一人必定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曲宝等了两个月,才找到机会跑了出来。

    一回到连城,便听说了自己的死讯,少爷和林茂为了给他报仇,已经去兖州攻打齐王了——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现代番外为了凑够三千字,放了一点点点的剧情,跳过也不影响的哈。

    大概就是花花醒来发现曲宝在床边,其他内容都在这一章。

    第126章 遗嘱 赵无欢死了!

    曲宝万万没想到, 少爷对自己的情谊竟然这般深,竟为了给他报仇,直接领兵攻打齐王,还为此受了伤, 说着说着, 他便热泪盈眶。

    “呜呜呜少爷, 您对我真好!”曲宝哭着趴到曲花间腿上, 立马就被穆酒揪着衣领拎起来了。

    林茂也大踏步过来, 挽着曲宝的胳膊, 避免他情绪过于激动再次和曲花间亲密接触。

    两个醋精!!

    曲宝去而复返,最高兴的除了曲花间,还有林茂,这几人日两人形影不离, 曲宝上个茅房的功夫, 身后都缀着一条黑黢黢的大尾巴。

    曲花间也松了口气, “还好之前瞒住了你爹娘你失踪的消息, 否则老人家大喜大悲地,怕是于身体无益。”

    之前曲宝失踪,几乎被认定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曲花间和林茂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曲福夫妇这个消息,便一直瞒着,只说曲宝南下去福州办事了。

    曲福早就习惯了儿子东奔西跑,也没怀疑, 对于少爷突然举兵攻打兖州的行为,只以为是报复齐王突袭渔湖镇的事,还跟着忙前忙后的准备粮草物资。

    曲宝重重点头,“谢谢少爷!”

    “只是为何林茂派了这么多人找你, 都没发现半点痕迹?”曲花间疑惑道。

    当时可是派了数百人去寻找,方圆几十里都没能找到他的踪迹,众人这才猜测曲宝恐怕是顺着山溪冲到海里去了。

    闻言林茂沉声开口,“我昨日才在扶舟守军原先的驻地看到了小宝的马,想必那些人没追到小宝,将马匹都带回扶舟了。”

    山里林荫覆盖,林下野草并不如路边繁茂,行人走过也就留不下什么痕迹,且扣住曲宝那个猎户的家在深山里,追着猎物才偶然走到了曲宝摔下山坡的地方,将人给带走。

    那几日艳阳高照,将山顶的积雪晒化了不少,曲宝留下的血迹流下来的雪水给冲刷干净,这才没人发现他的踪迹。

    曲宝从猎户家逃出来后,也是东躲西藏走了几日,运气好没再碰上野兽,却差点饿死,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上山砍柴的樵夫,将他带出山林。

    齐王兵败身死,曲宝也回来了,万事皆大欢喜,众人都十分开心。

    恰好大夫也说曲花间没什么大碍了,中午穆酒和林茂亲手做了一大桌子菜,准备庆祝一番。

    曲花间躺了三天,身上的筋都躺软了,不顾众人反对,跟着去了厨房,穆酒不准他下厨,他便和曲宝坐在灶孔前一边烧火一边剥蒜。

    聊到小林时,曲宝顿时义愤填膺,破口大骂这人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白瞎他每次给人带回去这么多礼物了。

    接着又自责起来,小林是他带回来伺候曲花间的,却成了叛徒,他多少有些责任。

    曲花间倒是没怪他,“他是他,你是你,他做这些事又不是你撺掇的,要这么算的话,我雇他做事,是不是也有责任?”

    “少爷,他怎么样了?”曲宝小心翼翼的问。

    曲花间抬头睨他一眼,“怎么?他差点害死你,你还想替他求情?”

    “不是不是!”曲宝重重摇头,“到底认识了这么久,我就想问问,他怎么这么狠心!”

    曲花间默了默,道:“人心隔肚皮,也怪我,杨三的事没吃够教训。”

    防人之心不可无,也是他穿越过来这些年除了经常缺钱外过得太顺遂了,忘记了这世上多是贪心不足的人。

    他自认对身边人包括小林都足够好了,可忽略了他心里或许会因为自己重用别人,唯独没有提拔他而心生怨恨。

    “算了,不说这个,我把他交给阿酒了,具体怎么处置的,我也不知道,不若你问他?”曲花间将手里最后一颗蒜剥干净丢进碗里,拍拍手。

    曲宝闻言脑袋一缩,小声道:“那还是算了。”

    相处多年,他还是有些惧怕穆酒。

    “说起来,小林背刺的事,除了齐王这个罪魁祸首,还少不了赵无欢的手笔,我该怎么回敬一番才好呢?”曲花间好整以暇的看了眼正挥动锅铲的穆酒。

    穆酒闻言,抬眼与他对视,“随你,我都支持。”

    曲花间实在搞不懂赵无欢这个人,明明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在渔湖镇安插探子他也能理解,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会帮着齐王来对付自己。

    即便别人不插手,他都快要拿下兖州了,为什么还要拉人下水呢?曲花间想不通。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准备给赵无欢找点绊子。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也让曲花间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味地与世无争,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时不时的就想来招惹一下。

    可赵无欢这人手段强横,又智多近妖,与他对上的人,就没有能讨到好的,曲花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唯一的途径,就是直接举兵攻打冀州,可他暂时还不想这么做。

    幽州还好,有严子渊经营多年,各地县衙不说功勋卓著,到底还能维持运行,兖州却不一样。

    在齐王的治理下,兖州的官员十个有九个是贪官,还有一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曲花间要接管兖州,实在是太缺乏人才了。

    若是再来个冀州,不说打下来要花多少精力,治理起来也困难。

    可还没等曲花间想出不用打仗就能报复赵无欢的办法,常征的一封信打破了宁静。

    赵无欢死了!

    常征这些年一直待在青岱,赵无欢虽掌管冀州,但并未对曲花间的产业下手,是以他在冀州多少是有些势力的,消息也还算灵通。

    信上道赵无欢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已然药石罔效,于七日前去世,临死前他暗中叫人将身在幽州的白珩接回了沉水郡,并留下了遗嘱。

    沉水郡王这个爵位是世袭的,虽然朝廷已经名不副实,也没多少人在意这个爵位传给谁。

    但他还是通报全城,自立了其弟赵平安为世子,他死后,赵平安名正言顺的成为下一任郡王。

    可这郡王却空有名头,除了王府的财物,便只有一些商铺产业,赵无欢将能号令其余属官将领的令牌交给了白珩,并揭露了其为先帝十一皇子的身份。

    赵无欢手段了得,即便他死后,属官和各地官员都唯令牌是从,纷纷认白珩为主。

    郡王只是郡王,白珩却成了冀州和并州名副其实的主人。

    信中常征问是否要直接端了青岱县衙,将此地拿下。

    他在青岱经营数年,名为护卫实为民兵的手下有上万人,是有这个实力直接占领一城的。

    届时曲花间再让穆酒从兖州出发,两面夹击,将兖州和青岱中间的漳淮郡攻下,也就实现了治地连接。

    料想那赵无欢也不可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再把两地弄回去,至于白珩,刚刚接手赵无欢势力的小年轻,不足为惧。

    常征在信中言辞激烈,颇为自信,多年没上战场的他蠢蠢欲动,曲花间扶额,默了半天才将信递给穆酒。

    “这人,什么意思?”布了这么多局,还摆了他一道,结果突然就轻飘飘的死了?

    据说还嘱咐丧葬一切从简,连墓碑也不肯给自己立一个,尸首都安排他的长史带走埋进了不为人知之地。

    穆酒一目十行的看完信,摇摇头,“此人,我确实看不透。”

    曲花间同赵无欢只见过一面,穆酒甚至连面都没见过,这几年打过几次交道都是靠书信,两人都摸不透他的心思。

    唯二知道的是,这人很聪明,而且对治下百姓还不错,他接管冀州和并州这几年,两地发展得很好,不仅注重农桑,还鼓励商户与幽州通商。

    连城港口每年有近三分之一的收入,都是这两州商户贡献的。

    若是赵无欢生在皇家嫡系,身子骨再强健些,说不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可惜他生不逢地,又体弱多病。

    、

    如今英年早逝,饶是有些仇怨,曲花间也有些替这人惋惜。

    人死万事休,曲花间也不好再计较他算计自己的事。

    回信给常征让他见机行事,若是白珩和那些属官一如往常,那么他们就暂时井水不犯河水。

    毕竟赵无欢虽算计了自己,可当初也帮过他两次忙,两厢抵过,只能算是无恩无怨。

    若是人一死便觊觎人家的地盘,未免太不地道了。

    不过若是有人起了心思要动曲家的产业,曲花间也不介意再多两座城池。

    没过几日,曲花间又收到来自冀州的一车物资并一封信,说是赵无欢去世之前嘱咐人送来的。

    来人交代完这几句话便将马车内的箱子抬了下来,打开来里头是一些金玉器物,看起来就十分值钱。

    除此之外,还有一匣子黄金,足足百两,换算成白银有一万两了。

    曲花间拆开信,是赵无欢亲笔所书,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派长史卧底兖州并且怂恿齐王收买小林的事,言道这些东西作为赔礼。

    还说另有一件赔礼已在路上,叫他安心等待。

    言辞间轻描淡写,仿佛自己只是不小心弄碎了曲花间一件器物,特地寄信来赔偿一般。

    曲花间简直要气笑了,若不是人已经去世,他都想回信问一问赵无欢。

    自己的得力助手一条命,死伤的数百护卫,以及这么多物资,在他眼里只值一万两吗?

    这点钱,用作那些护卫的抚恤金都不够!

    不过苍蝇腿也是肉,送上门的钱财断没有退回去的道理,曲花间还是收下了那一箱子东西,至于送东西的人,他也没有过多为难,只是小气吧啦地拒绝了那人讨口水喝的请求。

    第127章 赔礼 赵无欢的赔礼不是物件,而是一个……

    因齐王和赵无欢而起的一系列事情, 随着两人的死而尘埃落定。

    曲花间占领了兖州,接下来便要安排后续事宜,首先是俘获的齐军和各县的守军,这些人足足有七八万。

    其中齐军有六万余人, 兖州六个县城的守军各三千, 攻城时死伤了一些, 还剩一万五千人。

    军事上的事都是穆酒在负责, 他将每个县城的守军抽调走了两千, 再换上一千曲军和一千边军, 如此由边军带领着不甚熟悉战事的曲军,共同约制留守的齐军。

    至于那些齐军俘虏,则在秦枫的安排下随同大部队回到幽州,一部分驻守渔湖, 一部分去了边城, 只在兖州府城留下一万曲军和一万边军。

    所有兵士皆打散重新组成新的队伍, 一段时间后, 这些人便都成了以曲花间为主的曲军。

    这些事情用不着曲花间操心,他负责给兖州官场做一个大清洗。

    两人带着剩余的兵士一同去了兖州府城,在已经收拾干净的齐王府落脚。

    硕大的烫金牌匾落下, 一块崭新的墨底赤字的‘曲府’牌匾被挂了上去。

    先前曲花间便给幽州去信数封,调严子渊来兖州做知府,暂且稳住官场局面。

    严子渊心有社稷,任幽州知府数年, 虽没能让幽州更加繁华,但能在乱世之中护住一方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已然算是有几分能耐。

    且曲花间手边并没有多少能人,他是其中最为合适的一个。

    严子渊调走, 幽州知府悬空,曲花间便依他的推荐将府衙一位官员升为知府,再将杜文君调过去任同知,一来两人协作方便治理幽州,二来也能锻炼一下杜文君。

    杜文君一走,如今改镇为县的渔湖又没了主事人,曲花间一个头两个大,又将陈成升任为县令,新学则是将副院长郭垂文提了正。

    除此之外,他又让岑喜配合郭垂文组织了一场考核,筛选出一批能力才干相对拔尖的学子,届时带到兖州来出任地方官。

    攻打兖州各处县城时,有两个县城的官员抵死反抗,已然被清算了,剩余几处的官员倒是倒戈得快,但多是些贪官污吏,不堪可用。

    如今面临的窘境便是打下了地盘没人治理,即便严子渊第一时间便出发赶来兖州,曲花间也不敢轻易离去。

    严子渊来到幽州后半个月,下颌上留的美须都掉了一半,他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同曲花间探讨起兖州今年的税收问题。

    按照农田里的情况来看,兖州今年七月下旬便会陆续开始秋收,秋收过后官府便会派出衙役收税。

    而今各个县城官位空缺,有些衙门里甚至只有两三个官员,管着下面十来个衙役,要应付全县的税收,显然是不够的。

    且不说收完粮税之后还要收丁税,丁税过后还有炭税、产税、商税、山林税等一系列的杂税,便是粮税一项就够所有人喝一壶的了。

    曲花间翻过兖州往年的税收簿子,惊讶与兖州的税务名目之多,哪怕是当年苟聪治理的青岱,也没有这么多税种。

    “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税通通免除吧,只留粮税,商税几样正经税收,另外再在原来的基础上减免一部分,比照幽州的数额来,这个比例也太夸张了,是要把百姓往死里逼啊。”

    税收是齐王唯一敛财的门路,是以十分繁重,光粮税一项,便事十税五,且是按最低亩产三百斤来算。

    如今的粮食作物产量不高,只有风调雨顺的丰年,最好的肥地也不一定能产出三百斤,寻常亩产能有个两百三四便好得很了。

    相当于百姓辛苦劳作一整年,秋收打下来的粮食,一亩地要交出去一百五十斤,自己连一百斤都剩不下,这还是那些有自己田地的农人。

    若是佃户租用地主的田地,还得算上佃租,最后落到手里的,怕是只有小几十斤。

    “属下也是这般想的,主公大善!”严子渊将税收的事情拿出来说,原就是打着给百姓减税的目的,没想到曲花间自己先说出来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双手递给曲花间,上头是他草拟的可以保留的税收项目,以及合理的分成。

    其中粮税一项,比照幽州,按当年当地的平均亩产来算,官府取三成,并且规定地主大户们的佃租不得超过两成。

    如此下来,大户们顶格也就只能收取当年粮产的五成,留给百姓的虽不多,可即便是佃户一年一亩地也能剩下一百多斤的粮食,比往日几乎翻了几倍。

    且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兖州彻底稳定下来,税收分成还可以往下降一降,幽州亦是如此。

    如今是战乱时代,养兵粮草为首,若非如此,曲花间还想大力发展商业,用商税代替农税,彻底解放农民。

    还有便是土地兼并问题,如今他刚刚起事,不好直接对上那些手握良田家财的地主大户,只能用限制佃租分成这样温和的法子徐徐图之。

    假以时日,等他羽翼丰满,必然是要将那些被兼并的土地从地主大户的手中抠出来还给农民们的。

    说起来,他自己也是个田地无数的地主,想到这个,曲花间略有些心虚,随即写信给留在渔湖镇的岑喜。

    叫他以自己的名义,将所有土地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卖给镇上的农人们,并且限制了每家每户购买的数量,免得土地兼并的事再次重演。

    至于兖州这边,只能等今年秋收下来之后,官府有了余粮,再用那些贪官家里查抄出的财物多囤些粮食,用来支持百姓开荒。

    百姓开荒有了自己的土地,便不会再去种那些地主的土地,长此以往,地主们不论是减租还是花钱请人耕种,都会觉得不划算,自然而然的就会将多余的土地卖出来。

    税收的事情敲定下来,还需要有人去执行,好在新学的考核已然结束,一批新出炉的‘大学生’正在赶来兖州的路上。

    严子渊下去后,又着手安排人招募了许多衙役,衙役不需要多少学问,只求身体康健能吃苦,并且不借职务之便欺压百姓就成。

    他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用以约束衙役,又让前来应召的衙役在衙门外站成一排,由路过的行人匿名投票,若是凶名在外的,很快便会被淘汰。

    直到‘大学生们’抵达兖州,曲花间和严子渊才得以喘口气,这些人皆是新学几年来培养出来的人才。

    虽没做过官,经验不足,但胜在听话,令行禁止,比之训练有素的兵士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人大多做不了大官,可兖州最缺的便是底层官员,像是县令县丞这样的官位,还得另行想办法。

    很快,曲花间便没了急缺人才这层烦恼。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赵无欢的另一件赔礼到了。

    这件赔礼几乎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曲花间再也计较不起来赵无欢算计他的事,还盘算着有机会一定要去他的坟前祭拜一番,

    赵无欢让人送来的,不是器物,而是一个人。

    当世大儒,黄伯恩!

    之前被徐广义逼着写檄文骂曲花间那个。

    因京城的暗探早就说过黄伯恩是被徐广义胁迫才不得不写下那些文章,曲花间并不记恨于他,反是万分惊喜此人的到来。

    护送黄伯恩来兖州的人是郡王府的长史,赵无欢死后,他便辞去了长史一职,不知所踪。

    这人是推动齐王针对自己的直接推手,曲花间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虽说没有令人将其拿下,但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直至长史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曲花间的脸瞬间多云转晴,就差把人奉为上宾。

    乱世间,各地雄主多有人前去投效。

    唯独曲花间,想用点人才都得苦哈哈的自己培养,原因就是他初时声名不显,一朝闻名,便是那篇诋毁他的檄文。

    读书人与有奶就是娘的平头百姓不同,他们最是注重名声,一个臭名昭著的反贼,还是个断袖,他们是不屑于投效的。

    可有了黄伯恩,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黄伯恩乃是闻名天下的大儒,在文人圈子里颇有影响力,若是能让他写文章替曲花间澄清,那招揽人才的事便有了着落。

    长史姓池,字子衿,他端着一贯的笑脸同曲花间解释了赵无欢临终前的嘱咐。

    赵无欢为给曲花间赔礼道歉,特地让池子衿在自己去世后亲自跑一趟京城,动用安插在那里的势力将黄伯恩及其被挟制的家小暗地里救出。

    黄伯恩虽感念池子衿的相助,却不想做个被人当枪使的糊涂人,并不肯前来投效曲花间。

    池子衿也没有学徐广义那套,再以家人威胁,而是劝人来兖州看一眼再做决定。

    到底是救他出水火之中的恩人,黄伯恩不好拂了他的意,便同意前来,但前提是要先将家小送去老家,这才耽搁了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原本民不聊生的兖州大变样了。

    田间地头的农人顶着烈日劳作,却不见愁苦,脸上洋溢着苦尽甘来的笑容。

    各处水源地除了挑水浇地的农人,还有受官府雇佣在此修建水车水渠的工人。

    除此之外,每过一座城池便要被盘剥一遍的车队,进入兖州后仅仅只收取了每人一文钱的过税,他们没有携带商品,便也没有其他费用。

    收取的税费或许可以做做样子,等他离去再恢复原来的价格,可百姓脸上的笑容却做不得假。

    黄伯恩一路上还与许多百姓攀谈过,听到的无不是对这位占领兖州的大人的赞赏。

    百姓不知道曲花间的身份,只知道他姓曲,便都尊称一声曲大人。

    池子衿在一旁看着黄伯恩面露沉思,笑眯眯的小声开口,“这样的人,可惜没生在皇家,只能无名无分的做个反贼,真是可惜。”

    “哼!尔懂什么?”黄伯恩瞥了池子衿一眼,并未继续言语。

    皇室身份贵重,受万民供奉,也没见他们有所作为。

    便是京城那些贵人将一顿饭的一百零八道珍馐缩减成一百零七道,都能让许多百姓少受些苦了。

    可他们从不觉得普通百姓的命是命,这些人在他们心里,贱民甚至不能称作人,而是为他们奢靡生活添砖加瓦的物件罢了。

    黄伯恩一路走来,见闻越来越多,话却越来越少。

    他想,若是这样的人来治理天下,天下该是什么样子呢?

    第128章 手段 地主大户不喜欢温和的手段,曲花……

    听完池子衿的话, 曲花间连忙迎出去,将一直坐在马车里没有现身的黄伯恩请了下来。

    “可是黄老先生?晚辈曲长安,拜见先生!”曲花间隔着车帘,朗声冲车内的人说话。

    一只苍老的手掀开车帘, 露出里面须发皆白的老者, 黄伯恩面色沉静, 轻声开口, “正是老夫, 劳曲大人相迎, 实在惭愧。”

    曲花间伸手虚扶着走出车轿的黄伯恩,动作轻缓的将人扶着下了车。

    “老先生哪里的话,久闻先生乃是当世大儒,学富五车, 晚辈神往许久, 如今幸能得见, 心中实在欢快。”

    “惭愧, 惭愧!”黄伯恩连连摆手。

    “曲大人乃一方雄主,不仅不计较老夫昔日言辞诋毁,还如此礼贤下士, 老夫实在羞于见人。”

    “老先生受人胁迫,何错之有?”曲花间面带微笑,轻描淡写的将往事揭过,黄伯恩见此又是一阵感动。

    将人迎进正堂, 曲花间这才同人介绍了一直没说话的穆酒,穆酒躬身同黄伯恩行了个晚辈礼,“见过黄老先生。”

    接着又是一番寒暄,见黄伯恩面露疲色, 曲花间贴心的令人安排了客院,引着人先去休息。

    等人随着曲宝的步伐离开正堂,曲花间才偏头看向一直端着笑意默不作声的池子衿。

    此人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笑,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只吃人不眨眼的笑面虎。

    “池先生还有事?”曲花间十分不客气地问。

    池子衿看向曲花间,弯弯的眉眼轻挑,接着起身冲曲花间躬身行礼,“王爷过世,在下无处可去,借护送黄老先生之名来此,实是想厚着脸皮求大人收留。”

    曲花间:???

    赵无欢这人便罢了,连他手底下的长史曲花间也看不懂,“池先生说笑了,您是王府长史,先王爷过世,先生不去侍奉小王爷,怎跑到我这无名小卒府上来求职了?”

    “实不相瞒,王爷过世前,已将在下从属官之中除名了,在下熟读四书五经,听闻幽州新学还在招募夫子,大人留下我,便是去做个夫子也是好的。”池子衿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拒绝。

    他此前一直侍奉赵无欢左右,声名不显,外人并不知道他有多少才干,可此人能得赵无欢重用,甚至把后事都交给他处理,想必不是庸碌无为之辈。

    可他对赵无欢忠心耿耿,曲花间也确实不敢重用,若是此人一朝倒戈,重奔旧主,那他损失可就大了。

    池子衿与黄伯恩不同,黄伯恩为大儒,是未入仕的读书人,即便曲花间对其以礼相待,也不过是盼着他写些好看的文章为自己正名罢了。

    而池子衿前来投效,要的是他手下参与事务的位置,这却是不行。

    不过他既然自己开口说要当夫子,曲花间倒也可以满足他。

    “先王爷也太客气了,送来金银器物不说,还让你帮忙请来黄老先生,说起来,他老人家对我也是有过恩情的。

    既如此,往事一笔勾销,池先生暂且在此处住下,待我回幽州时,再请您同行。”

    “如此,便多谢大人了。”池子衿笑着道谢。

    等人离开,穆酒才沉声开口,“可要派人盯着他?”

    “当然,此人目的不明,找几个善于隐匿的好手,时刻盯着,且不能让他靠近书房半步。”曲花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穆酒等人喝完,顺手接下他的茶杯,就着人喝过的位置,又喝了一口。

    一小杯花茶瞬间见了底,他轻声“嗯”了一声。

    曲花间正想喝第二口茶,却发现连杯子带茶都被人端了,无奈地瞪他一眼,“你自己没有杯子吗?真是好笑!”

    “这杯更甜。”穆酒一如既往的厚脸皮。

    ——

    黄伯恩在曲宝的引领下住进了客院,稍作修整后,他便让跟随自己多年的书童研磨铺纸,提笔准备写文章。

    客院是曲宝亲自收拾出来的,里头一应物品俱全,书房里除了许多诗词典籍,还准备了崭新的文房四宝。

    他下笔如有神,甚至不需要构思,便写下一篇针对徐广义的檄文。

    文中阐述了徐广义挟天子以令诸侯,迫害忠臣良将,还挟持文人家小以为之所用,又深刻的忏悔了一番,言明自己不该因其胁迫写下那些诋毁其他人的檄文。

    这篇文章比之前被迫写下那些精彩得多,且字字珠玑,句句恳切。

    本就是当世文人天花板,再用心写就的文章,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来。

    接着,他又写了一篇游记散词,并没有对曲花间歌功颂德,也没有替他澄清恶名,毕竟前一篇文章就能证明之前那篇檄文实际上是作假的,

    况且曲花间也并没有扣留先帝亲子,借此行事,那十一、十二两位皇子如今在冀州,掌管着前沉水郡王所有势力的事,早已是天下皆知了。

    游记以黄伯恩进入兖州的所见所闻为切入点,证实了曲花间治理的土地上,百姓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起来,还有他们对曲花间多有爱戴的事实。

    翌日,曲花间便收到了黄伯恩写的这两篇文章,自己还没有请他出手呢,人就自觉开始干活了。

    曲花间欣慰不已,送了许多东西到客院表示感谢,又让人将这两篇文章誊写数份,送到各大书局进行刊登。

    黄伯恩不愧为当世大儒,当初石举人和夫子们写下这么多文章都只是勉强扭转了一部分曲花间的声誉,他的文章一出,文人间再也没了诋毁之音。

    可即便如此,前来投效的人仍旧不多,可堪留用留用之人更少,其中还有一大部分人是循着黄伯恩的名声来请求拜见的。

    这些人到得兖州,整日钻破脑袋想要求见黄伯恩,请他点评自己的文章,有些礼数不够周全的,甚至连他这个主人家都没来打声招呼。

    曲花间无奈,好在愿意投效的人里有几个有才干的,一番考核之下勉强凑齐了兖几县的县令人选。

    地方大小官员基本配备得七七八八,曲花间轻松不少,连带着严子渊的黑眼圈都减轻了许多。

    只是掉落的美须短时间内是长不齐的,且打理也费事,他干脆将胡子刮去,露出光洁的下巴来。

    曲花间有些过意不去,又给严子渊送了不少名贵的补品,让他务必不要节省,若是把人累坏了,他上哪儿再去找个知府来?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很快便是秋收,农人们赶着好天气迅速地收割完田里的庄稼,晒干入仓,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全新的衙门里,新上任的官吏们整装待发,热火朝天的开始了曲花间占领兖州后的第一次收税。

    短短半月,收来的粮食便堆满了各处衙门的粮仓,除了各县城自留的部分,剩下得则全部运到了府城。

    曲花间拿着税收薄子,里面记录了整个兖州所有的税收数目。

    很快,他便发现了其中问题,今年兖州雨水不错,曲花间入驻后第一件事便是组织人手修建水利,庄稼有了足够的浇灌,产量更上一层楼。

    就普通百姓交上来的税来说,今年的平均亩产能达到两百六十斤的样子,三成税也有个七十多斤,即便有些人家的地里生了病虫害,或是浇灌不及时减产,但这个数字是大差不差的。

    反倒是那些地主大户,报上来的亩产几乎都不到二百二十斤,有些甚至连两百斤都没有,这就有点蹊跷了。

    即便曲花间准备鼓励佃户们开荒拥有自己的土地,可这项政策还没有落实下去,佃户本就比别人要多交许多佃租,自然不可能偷懒不好好种地的,如何亩产会比别处低这么多?

    原因不言而喻。

    曲花间将簿子扔在书案上,冷笑一声,他就知道限制佃租成数会得罪这些靠吸佃户血过活的地主。

    生长在红旗底下的社会主义青年,虽短暂的当了几年地主,骨子里还是与无产阶级站在一处的,要他对资产阶级做妥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既然这些地主大户不喜欢温和的手段,曲花间还略懂一些拳脚。

    生在乱世最大的好处便是,谁拳头硬,谁说话就算数。

    不必像安稳时代那般,对付这些人还得瞻前顾后,顾忌这顾忌那,怕得罪了他们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

    他手里有兵有钱,全然不惧这些地主大户的手段,便是他们在朝中有人又如何,天高皇帝远,徐广义自顾不暇,还能出兵绕过常州和冀州,来攻打兖州不成?

    最多不过是再写些檄文口诛笔伐一番罢了,然而曲花间早就领教过了,根本不在意这个。

    若是这些人想像当初对付齐军的手段来针对曲花间,也是不可能的。

    曲军将领和齐军将领可不一样,他们都是穆酒和曲花间亲手培养起来的忠心手下,不是那些地主大户随随便便就能收买的。

    同穆酒商量一番后,曲花间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让各地衙门用之前从贪官污吏家中抄出来的金银,以补充军需粮草的名义大肆收购粮食。

    事实上军队的粮草只幽州便足以供应,这些收来的粮食则用作鼓励百姓开荒之用。

    凡是在官府登记了开荒的百姓,按照进度,每开荒一亩地可在衙门租借一百斤粮食,直至荒地有了粮产再分批次归还。

    而百姓开出来的荒地,都是自己的私产,头年免税,第二年只收一成税,第三年两成,直至第四年才与普通田地一样收取三成粮税。

    虽是限制了每家每户一个人只有三亩地的份额,可这是实打实的私产。

    此举一出,很快便得到大多数百姓的响应,一时间,许多佃户都跑去开荒了,想赶着今年将地开出来,明年直接便能下种。

    而那些地主大户的田地里,翻地除草的人少了一大半。

    要知道,佃户们为了来年收成好些,能多留点粮食,不仅春耕前会翻地,秋收后也会将地翻一遍,经过一个冬日,地里的杂草和虫卵都会少上许多。

    可如今看到希望,只要开荒,就能有自己的地,谁还顾得上给吸血蛭一样的地主卖命?

    地主大户们占不到新政策的便宜,还冲击到了自家的经营,纷纷怨声载道,可又有什么办法?

    那些新上任的官员一个个都铁面无私,绝不肯收受贿赂,也不肯为他们行方便。

    这还不算,直到陆续有人被抄家落罪,这些人才反应过来,官府的人早就在暗地里探查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行,一旦确认罪名,很快便有训练有素的兵士上门抓人。

    地主大户们盘踞兖州多年,手里能有多干净?即便捂得再严实,也都被穆酒手下的暗探给挖了出来。

    一时间大户们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抄家落罪的事自己,心中悔不当初,若是他们没有联合起来用粮税的事欺瞒官府,说不定那曲长安便不会盯上他们了。

    可惜,悔之晚矣!

    第129章 良种 ,两艘巨船在连城港口悄然靠岸。……

    曲花间对付那些地主大户的时候, 两艘巨船在连城港口悄然靠岸。

    去年曲花间组建了一支船队,沿着海岸线向南出发,顺着大陆沿岸经商,环游一圈后, 如今从北方回来了。

    如今像万里阳光号那样的巨船, 曲花间已经拥有四艘, 两艘外出经商, 两艘则用于南北运转, 如今福州船坞里即将建造完成的那艘, 则被顾惊蛰预定了。

    这支商队除了擅长航海的郑好渔,以及从冀州调来的胡广青,还有顾惊蛰也跟着上了船。

    曲家的商品虽新颖,但种类不算多, 自古以来中原大地出去的远行商队, 主要的货品都是丝绸茶叶, 以及陶瓷之类的本土奢侈品, 而这些东西,顾家皆有经营。

    顾惊蛰很有经商头脑,曲花间则拥有能远航的船只, 两人一拍即合,很快确定了合作,曲花间出船和人,顾惊蛰负责在每个靠岸点用带的货物换取当地值钱的货物和金银。

    出发前携带的货物则由两家共同出资置办。

    令人意外的是, 出海前白初儿随船来了一趟幽州,表示自己也想跟随远航商队一同出海。

    她在福州负责耗油作坊几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姑娘,眼里闪烁着自信璀璨的光芒, 曲花间知道,那是属于女性觉醒的光芒,是以他同意了白初儿的请求。

    白初儿顺利出了海,临走之前,还向曲花间推荐了方露华接管耗油坊。

    方露华官眷出身,知书达理,又擅经营之道,小小一个耗油坊难不倒她,且有老吴在福州看着,出不了岔子。

    最难得的是,她能走出昔日阴影好好生活,曲花间不介意帮扶她一把。

    如今商队回归,顾惊蛰和白初儿随同胡广蓝一起来了兖州,在海上漂泊了一年多,几人都晒黑了不少,可眼睛却是晶亮的。

    尤其是白初儿,竟然还学会了好几种简单的外语,同外面的人简单交流没有问题。

    顾惊蛰逮着曲花间滔滔不绝,直夸这个小姑娘实在聪慧,让他同人谈生意时方便了不少。

    “如今回来局势大变样了,我该叫你大人呢?还是什么?”顾惊蛰笑着同曲花间调侃。

    曲花间无奈,“惊蛰兄快别贫嘴了,以前如何现在还是如何,我这也是被逼无奈。”

    见曲花间态度一如往常,顾惊蛰也放松下来,“长安你不是让我沿路留意当地的作物吗,我看到新鲜玩意儿便都买了一些,这些东西买来容易,保存可是费了大劲儿,你瞧瞧可有用得着的。”

    说着顾惊蛰便让人抬进来数个大箱子,打开来里头全是用以防潮防虫的稻草和樟木球。

    曲花间一一看过去,吃的用的,或是作为观赏的都有,甚至还有胡椒之类的香料,这些东西虽然稀奇,却都不是曲花间想要的。

    直至他看到满满两箱稻种,顾惊蛰也走过来同他介绍道:“我就知道你会对这东西感兴趣,这稻种是在一个叫安南的小国买的,听当地人说,那里的稻子一年三熟,且亩产能到这个数。”

    顾惊蛰伸出一只手,指头一个也没弯曲,一直跟在曲花间身边的曲宝惊呼出声,“五百斤!?”

    “不止,我看了看,那地方的农人侍弄田地十分懒怠,若是让咱们这里农人来耕种,怕是产量还能更高。”

    顾惊蛰摇头,他虽不是农人,也觉得可惜,若是大周朝有这样的条件,普通百姓的日子不知道得有多好。

    他倒是眼光独到,普通百姓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饭都吃不饱,哪有余钱和闲工夫来消费,作为商人,他巴不得所有人口袋里都有余钱,来买自家的东西。

    安南是越南的古称,地处湄公河三角洲一带,那里的地理条件实在是得天独厚,炎热的气候十分适宜稻谷生长。

    一年三熟的粮食让百姓根本饿不着肚子,所以才会有人懒得精心打理田地。

    若非祖龙走得早,这些东西早就在中原大地普及了,曲花间暗暗地想。

    不过如今也不晚,良种已然带回来了,让百姓吃饱饭是迟早的事,“这种稻子,你一共带回来多少?”曲花间问顾惊蛰。

    “都在这了,商队走了一年,路上坏了不少,还有些被耗子啃了,剩下的只有这么多。”顾惊蛰无奈道,谁能想到船行在海上,还能招耗子呢?

    两箱稻种,莫约有个两三百斤的样子,足够种好几十亩田了,收成下来便是几百石,若是放在南方耕种,一年两季,要不了两年便能普及。

    安南稻生长周期短,两个多月不到三个月便能收割,若是在福州以南说不定也能做到一年三熟。

    是以曲花间将这些稻种分成两份,其中一份留在兖州等待明年春播,剩下的大半则交给了白初儿,让她回福州后转交给老吴,让他着手安排播种,务必用最快的速度产出更多的良种来。

    白初儿欣然应是,她如今彻底算是曲花间的属下了,凡是对他唯命是从,顾惊蛰不着痕迹的瞟了明眸皓齿的小姑娘一眼,什么也没说。

    她是天生的白皮肤,怎么晒也晒不黑,海上条件艰苦,好几次白初儿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晒伤了,顾惊蛰看着都替她难受。

    偏偏她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毫不顾忌,有时在海上遇到风浪时,还撸着袖子帮水手们拉帆绳,吭哧吭哧地随众人喊号子,像个男人一般能干又肯吃苦。

    除了稻种,顾惊蛰带来的东西里还有一样令曲花间惊喜不已,那一根根小臂粗细,上头挤满金黄色颗粒的东西,不是玉米是什么!

    顾惊蛰还以为他想像稻种一样把玉米也作为良种使用,连忙劝道,“这东西看着好看,味道实在一般,煮半天也是硬邦邦的,当地人都用来喂牲畜,而且产量也不高,不如水稻和麦子。”

    古老品种的玉米与现代亩产上千斤的改良品种不同,至多也就是两三百斤的亩产,且味道也不好,常人实在看不出它的价值。

    可玉米能和豆子轮种,不仅不会降低产量,还能改善土壤肥力,互促增产。

    兖州比幽州稍微偏南一些,可以种冬麦,但一年两茬麦子让土地肥力流失严重,是以大多数人选择收割完麦子后种豆子养地。

    豆子亩产更低,最好的时候也不过一百多斤,若是有玉米相互促长,说不定能突破两百斤。

    这些作物曲花间小时候帮着爷爷奶奶种过,爷爷种了一辈子地,是个庄稼老把式,这些知识都是他告诉曲花间的。

    但曲花间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只道好不容易弄来的种子不能浪费,先种上再说,若是实在不好吃,便是送去养殖场喂猪也是好的。

    干玉米确实不好吃,可水煮嫩玉米的清甜口感,让他回味不已,可要吃也只能等明年,曲花间有些不舍地将手中的玉米棒子放回箱子里。

    看完这些稀奇作物,顾惊蛰又请他欣赏了一番自己从别处淘来的新鲜好物。

    足有拇指大的南海珍珠,赤红珊瑚雕刻的摆件,带有异域风情的布料毛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应有尽有。

    这些是他精挑细选准备带回来售卖的货物,定价不菲,但实际成本却十分低廉。

    丝绸和瓷器自古以来就是奢侈品,像是那拇指大的南珠,顾惊蛰也只用一只小小的青瓷茶杯就换来了。

    走完这一遭,他尝到了甜头,出海远洋,用自家随处可见的东西,便能从别国换来许多珍稀宝物和金银,实在是暴利。

    他打算回家歇一阵子,将带回来的货物出手,便再次出海,这次不再环绕大陆一圈,只往生意最好做的那几个小国去。

    这一路顾惊蛰见识了许多风土人情,他滔滔不绝的同曲花间描述,直至日头西斜,穆酒已经不满的清了三次嗓子,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顾惊蛰走了,白初儿和胡广蓝才得到机会同曲花间汇报这一年多的情况。

    船队自福州出发,先是一路向南,经过了安南、暹罗、天竺等许许多多的国家,还有很多大小岛屿,然后自南向西,自西向北。

    果然如曲花间所说,他们生活的土地是一片被海水包围的大陆,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前,真的到达了连城。

    他们一路做生意一路补给,有时还会将在上一处采购的不好储存的东西卖给下一处的人。

    途中遇到许多人和物,受到过热情的款待,也遇上过歹人的觊觎,但是那些人都没能从商队手中讨到好。

    说起这些时,白初儿两眼放光,面上全是对广袤大海的向往,以及对自由的追逐。

    曲花间酸溜溜的看她一眼,出海寻找梦想和自由,自己两辈子都没能实现的理想,倒让她先一步完成了。

    比起白初儿热烈的情绪,胡广蓝则要内敛很多。

    他跟随曲花间多年,先是经营冀州的生意,后又被派出去远航,颇得信重,人也不辜负期待,凡事都做得十分妥帖。

    他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捧给曲花间。

    “东家,虽是顾公子主导此次出海事宜,他也未藏私,凡事都会与我协商,是以我做了一本账册,东家可以一观,若是有所遗漏,想必顾公子的账册内也有记载。”

    他是曲花间的人,自然要心向东家,未免顾惊蛰有所隐瞒,特意自己做了一本账册,话虽说得隐晦,曲花间倒也明白了他的好意。

    曲花间接过账册,点点头,“辛苦你们了,且好好休息一阵子,待我与顾公子理清账目,定要重重嘉奖你们。”

    两人这一年多在路上,用自己的小金库收售货物也挣了不少,但谁还嫌钱多呢?俱都高高兴兴的道了谢,见天色已晚,连忙顶着穆酒冷得掉冰碴子的视线告辞离去了。

    曲花间好笑的看向穆酒,“咋?又吃醋了?”

    穆酒瞥他一眼,轻哼一声侧过头去。

    这人一忙起自己的事来,就顾不上搭理自己,穆酒时常觉得,自己就是块背景板。

    脸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曲花间凑上来亲了他一口,小声哄道:“好了,别生气了,我下次一定不会忽略你了。”

    “哼!”

    见穆酒仍不肯买账,曲花间只得凑到男人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悄声道:“晚上……”

    后面的话只有穆酒一个人能听到,穆酒本就没真恼怒曲花间,只是借机撒撒娇罢了。

    没想到竟有这样的福利,顿时搂住青年的腰将人揽过来,身影嘶哑:“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曲花间心里一慌,赶紧拍打男人宽阔的肩膀,“疯子,这里是正堂,待会儿来人了!”

    穆酒托住青年的臀部,像抱小孩儿一般将人抱起来,头却埋在人颈侧来回啃咬,“那就回房。”

    臀部被什么温热的东西隔着布料抵住,曲花间感觉穆酒的手一松,身子往下滑了几寸,两人身上的匕首便紧紧贴在一起,相互摩擦着,很快便起了火花。

    待到被抱回房间,曲花间像只被煮熟的虾子一般,全身都透着粉红——

    作者有话说:我那迷人的老祖宗,他只是想要长生不老,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老天爷你为什么不满足他!!!

    第130章 令牌 白珩想把令牌送给曲花间。

    两艘巨船出海时, 装载了无数的货物与生活物资,回来时依旧是满载,只是东西换成了金银和一些稀奇的货品。

    曲花间拿着账本核算了一番,光是带回来的金银都有近五十万两, 其中白银占多数, 黄金有五万两的样子, 整体换算下来, 足有五百多万两之巨。

    这还不算那些新奇货物会带来多少收益, 只现成的财物便足以让人呼吸一窒了。

    难怪古今中外有那么多人远渡重洋寻求商机, 也难怪顾惊蛰心心念念准备再次出发,其中暴利简直到了恐怖的程度。

    这一次的收入,刨去要分给顾惊蛰那一半,再将成本和承诺水手们的嘉奖除开, 曲花间至少也能净赚个三百万两。

    哪怕是接下来几年什么也不干, 光是躺着, 都能让手下这么多人吃饱穿暖了。

    曲花间第一次体会到了财富自由的快乐, 他大手一挥,给随船出海的水手和管事们发了大量的赏银,又给手底下所有人都涨了薪, 连将士们的军饷也涨了三成。

    锃光瓦亮的雪花银自连城由重兵护送,分散送往各地,一时间幽州和兖州各地的官员,以及给曲家做事的人, 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驻守在各处的将士们领饷时发现饷银涨了,也都是一片欢呼,纷纷隔空对曲花间感恩戴德。

    原先的边军过的是什么日子?吃不饱,穿不暖, 军饷迟迟不发,还得忍着饥寒驻守边关,凭着一腔热血同身强体壮的鞑子拼杀。

    自从自家主帅抱上曲东家的大腿,他们再也没有挨饿受冻过,欠缺了多年的军饷也逐渐补齐,后来每月都能按时发放。

    如今曲东家彻底成了他们的主公,军饷竟还涨了三成,这事放在数年前,边军将士想都不敢想。

    这样的主公,事少钱还给得多,谁能不对他忠心耿耿呢?

    让曲花间没料到的是,他给手下人涨薪的事传出去后,原本没什么人来投效的曲府顿时门庭若市。

    财帛动人心,文人们自诩清高,可也抵不住碎银几两的诱惑,曲花间这边的人待遇比其他几位雄主好太多了,由不得人不动心。

    来投效的人太多,曲花间也不是来者不拒的,再次组织了一场考核,由之前护送新学学子来幽州的岑喜主持。

    他有过一次经验,又有曲花间和严子渊从旁协助,如今做起这事来得心应手,很快便筛选出一大批可用之人。

    手底下有了人手,曲花间终于可以大刀阔斧的将两州官府空缺的官员给补齐,即便如此,还多出一些人。

    穆酒见状,便挑了一些人去军中做些文职工作,剩下几个暂且留在曲府做幕僚。

    除了文人,还有许多匠人和武夫,这些人也都各自安排了去处。

    最让人意外的,是一位姓徐的道士,自称师从某个十分出名的道派,不仅通晓医术,还会炼制金丹。

    曲花间对金丹不感兴趣,却对会炼丹的人感兴趣,他问徐道士炼丹时可会炸炉,那人被问得一脸通红。

    支吾半天,徐道士才说,炼丹之人哪有不炸炉的,而他炸炉的频率也就十之三四,已然是此中佼佼者了。

    曲花间要的就是会炸炉之人,哪管他不炸炉的概率是多少,兴高采烈地将人留了下来。

    手里有钱有人,曲花间开始大力搞基础建设,建砖厂,修官道,完善水利工程,以及修筑各城池的防御工事,整个兖州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直至将近年关,兖州一切事务都基本理顺了,文有严子渊坐镇,武则有杜山君率领留守的两万曲军,曲花间和穆酒总算动身回了幽州。

    同行的除了曲宝两口子和岑喜,还有黄伯恩,池子衿,徐道士以及那几位幕僚。

    一行人主仆家眷不少,加上负责护送的兵士,队伍浩浩荡荡的一大串。

    出了兖州府城,一路往西北方向走是回渔湖最近的路程,队伍不疾不徐的走了四五日,才走出石岭县。

    若是再往前走,便要经过留县。

    那里如今是别人的地盘,曲花间便选择绕一截路,从石岭往正北方向走,入了幽州再走官道回渔湖。

    哪知众人刚踏上红砖铺设的官道没多久,便碰上一队与他们行进方向一致的人马。

    那队人不如他们人多,但也有好几辆马车并二三十个人,来人是从冀州方向来的,马车上也没装载太多货物,应当不是商队。

    虽说有心之人和探子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赶路,但穆酒还是挥手让亲兵前去查探一番,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

    亲兵走了没两步,那队人马反倒先停下来了,从马车上下来几个衣着华贵的翩翩少年,竟是已经回到冀州的白家兄弟和赵平安等人。

    曲花间与穆酒骑在马上,见到几人都十分惊讶,思绪辗转间几人已然走到面前了。

    如今立场不同,说是敌对也不为过,护持在两人身侧的亲兵纷纷拔刀,指向几人。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隔着老远便开始躬身行礼,没得到两人命令的亲兵们也就没有下一步动作。

    赵平安在新学待了三年,在一众师生的熏陶下,一身臭脾气改了不少,十分规矩的同两个表弟一同行了礼。

    “学生拜见院长!”

    曲花间看了齐声见礼的几人一眼,总觉得沉水郡的这一帮子人一个个的都像是有那个什么大病。

    这几个少年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地盘上,又跑来幽州做什么?

    真当他是泥捏的菩萨,脾气好到看着敌方头目在自己面前晃荡都不动手?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曲花间倒也没真让人将他们抓起来,而是好整以暇地开口:“郡王和二位皇子,不待在自己的地盘上,跑来幽州做什么?”

    见曲花间并没有计较自己偷偷回冀州的事,白珩暗自松了口气,他上前一步,端着还在行礼的双手朗声道,“可否请院长借一步说话。”

    曲花间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珩一眼,又与穆酒对视片刻,这才颔首,“既如此,赶路一天也累了,我等就此扎营休息,尔等有话要说便等我们安顿好再说吧。”

    “是!”白珩见状,也回头吩咐自己带的人在此扎营,但离曲花间的队伍隔了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

    曲花间发了话,亲兵们训练有素的取出油布开始搭帐篷,仆役们则挖坑起灶开始烧水做饭。

    待帐篷扎好,白珩独自一人过来了,在一众亲兵的注视下走进帐篷。

    帐篷里只有曲花间和穆酒,有穆酒在,不怕白珩有什么动作。

    曲花间给自己倒了杯才泡好的茶,干燥的白菊还未完全泡开,清浅的香味却已萦绕整个帐篷。

    “坐。”曲花间抬手,示意白珩坐下。

    帐篷内简陋,桌椅皆是可折叠的小桌小凳,坐下来人蜷缩着并不美观,几人脊背挺直,坐在小凳子上,神情皆不算轻松,看着有些滑稽。

    白珩坐下后,率先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穆酒面露防备,在看到他拿出来的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令牌后,才放松下来。

    令牌是银质的,不知是故意做旧,还是确实很老旧了,凹陷中皆是黑色,只突起的部分泛着冷光,上头写着一个岁字,

    同样款式的令牌曲花间也有一个,只是上头的字是‘沉水’,那是代表沉水郡王府幕僚的令牌,至于这块,曲花间倒是没见过,但不妨碍他猜测到此物的用途。

    常征传来的消息中,赵无欢去世后,池子衿遵从他的遗愿,将一块能号令他手下所有人的令牌给了白珩,想来就是眼前这一块了。

    见人将令牌双手举起,递到曲花间面前,他有些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白珩神色认真的看向曲花间,郑重开口,“请院长收下这块令牌,我们兄弟虽出生在皇城,可无才无能,实在当不起无欢表兄的重托,院长是心有社稷之人,您比我们更适合拥有它。”

    白珩生在皇宫,长在皇宫,自小便见过了这世间的阴暗面,深知权力是把利刃,既能斩杀他人,也可能刺向自己。

    且外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兄弟二人并非先帝亲子,他们的母妃入宫之前便有了婚约,先帝看上了母妃容貌,将之强娶进宫的。

    进宫之前,母妃偷偷见了昔日未婚夫一面,没想到竟就有了他们。

    为了不被怀疑,母妃在临盆之前故意跌了一跤,装作早产才保住了他们母子的性命。

    而他们的生父,耗尽家财买通了皇城禁卫军的一个小头领,入宫做了侍卫,这些年来暗中照拂着他们母子三人。

    先帝驾崩那年,他们一家人趁乱逃出皇宫,投奔了昔年母妃曾施以援手的赵无欢,才有了后面这些事。

    是以他们与父亲,虽不同姓,却实打实的是亲父子。

    反倒是兄长高武,是父亲从乱葬岗捡回来的弃婴,为了不让孩子知道自己曾被父母抛弃,高父才谎称自己是个鳏夫。

    思绪飞逝,白珩再次郑重开口,“请院长收下此物。”

    曲花间定定地看向白珩,并没有伸手接下令牌,“十一皇子若是觉得这令牌烫手,不若物归原主,毕竟这本就是沉水郡王的东西。”

    赵无欢死了,郡王府还在,新的郡王也继位了,怎么也轮不到他曲长安。

    “此举学生已与平安表兄商量过了,这也是他的意思,且此物并非归属郡王,而是无欢表哥的私物。”

    这块令牌代表的,是赵无欢手下属官和将士们的忠心,这些人忠心的是赵无欢,而非沉水郡王。

    况且若说白珩无才无能是自谦,赵平安则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虽然这几年性子收敛了一些,他也还是更喜欢游街打马,招猫遛狗,整日不学无术。

    三年过去,赵平安卡着线考进了大学院,其中骑射一门满分,这才堪堪将他那岌岌可危的总分拉了上来。

    即便进了大学院,他也仍旧是班里的垫底人物,写出的文章常常被石夫子批为狗屁不通。

    要让这样的人治理一方土地,统领数十万将士,实在是有些为难赵平安了。

    他唯一的理想,便是抱上一根强有力的大腿,做他梦寐以求的闲散王爷,兄长给他留下的钱财产业,只要是不沾染赌博,足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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