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锁链,再次收紧。
亲自登陆雾隐星?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踏入那片连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都险些丧命的险地,无异于直接赴死。
云疏下意识地想拒绝,话未出口,却化成了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
他弓起身,用手死死捂住嘴,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这一次,咳出的不再是零星晶屑,而是触目惊心的混杂着蓝色碎片的鲜红血块。
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红灯疯狂闪烁,显示着他的生命体征正在急剧恶化。
凌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耐,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权衡。
他对着通讯器冷声道:“医疗组,立刻进来。最高规格的强心剂和肺部晶体抑制剂。”
很快,医疗官带着设备冲了进来,熟练地进行紧急处理。
冰凉的强效药物注入静脉,带来一阵短暂的,近乎窒息的收缩感,随后才勉强压下了那致命的咳嗽,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虚脱和麻木。
云疏瘫软在床,眼前发黑,耳鸣不止,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风箱在拉扯,仅剩的力气似乎都已耗尽。
他这个样子,别说登陆,连走出这间囚室都难。
凌曜就站在床边,冷漠地看着医疗官忙碌,直到云疏的呼吸稍微平稳一些,才开口。
语气不容置疑:“给你两个小时恢复。两小时后,穿戴好防护装备,在第三气闸舱待命。”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云疏是否会死在路上,只在意他能否在死前,发挥出足够的价值。
“元帅……”云疏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血气和不甘,“以我现在的状态……下去……只是累赘……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
“你的大脑还能运转,就够了。”凌曜打断他,目光扫过那台,刚刚立下大功的隔离数据板,“我需要你在现场直接感知那些能量蚀刻,任何仪器传输都会有损耗和延迟。至于你的身体……”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残酷的淡漠:
“帝国最好的医疗资源会尽可能吊着你的命。只要你的大脑还没停止思考,你就得工作。”
说完,他不再给云疏任何反驳的机会,转身离开,去部署接下来的登陆细节。
云疏躺在床上,望着纯白的天花板,心中一片冰冷的绝望。
凌曜将他完全视为一件工具,一件可以榨取最后价值然后丢弃的工具。
而他却无力反抗。
医疗官给他注射了更多维持生命和刺激精神的药物,又给他换上了一套特制的,更轻便些的内部生命维持服。
贴身穿着,能实时监控,并提供基础的生命支持,外面则需要再套上,沉重的标准防护服。
两个小时在药物带来的昏沉,和清醒的煎熬中,飞快流逝。
当士兵再次进来,将他从医疗床上扶起时,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被线吊着的木偶,四肢沉重无力,视野依旧有些模糊。
他被半扶半架地带离了囚室,走向星舰下层的装备区。
第三气闸舱外,一支新的登陆小队已经集结完毕,算上凌曜和他,一共十二人。
所有人都穿着厚重的帝国制式重型防护服,头盔面罩反射着冰冷的灯光,如同一个个钢铁巨人。
凌曜的防护服同样是黑色,但肩章和细节,显示着其更高的等级和权限。
看到云疏被搀扶过来,那些面罩后的目光,大多带着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一个病得快死的异国人,还是囚犯,竟然要元帅亲自带领,并占用一个宝贵的登陆名额,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荒谬,且充满风险。
凌曜没有理会下属的目光,指了指旁边一套明显小一号,但同样厚重的防护服:“给他穿上。”
两名士兵上前,动作算不上粗暴,但也绝无温柔,开始帮云疏穿戴那套沉重的装备。
防护服的内衬试图自适应他的体型,但依旧空荡,显得他更加瘦弱不堪。
头盔扣上的瞬间,内置的氧气供应和通讯系统启动,呼吸面罩贴合下来,提供了纯净,但带着金属味的空气,稍稍缓解了他呼吸的困难,但也带来了强烈的隔离感和压抑感。
重量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全靠士兵架着。
凌曜走到他面前,高大的黑色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他检查了一下云疏的生命维持服读数,和外接数据端口,确认与团队网络连接正常。
“跟紧我。”
凌曜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频道传来,冰冷而直接,不带任何情绪,“落地后,你的任务只有两个:第一,活着;第二,感知和分析所有异常能量信号,尤其是与那种蚀刻相关的。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有任何多余动作。明白吗?”
云疏透过面罩,看着凌曜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
通讯器里,传出他沙哑而虚弱的回应:“……明白。”
“出发。”
气闸舱的内门缓缓闭合,外门开启。
瞬间,雾隐星那令人窒息的环境,透过开启的舱门扑面而来!
即使隔着厚重的防护服,也能感受到那股浓郁的,带着辐射和腐朽气息的压迫感。
灰绿色的浓雾,如同活物般翻滚,能见度极低。
登陆艇已经准备好。
众人依次登上狭小的艇舱。
云疏被安排坐在凌曜旁边的位置,安全带自动扣紧,将他固定在座位上,避免了因虚弱而瘫倒。
登陆艇脱离星舰,如同石子般坠向下方的迷雾。
剧烈的颠簸和超重感传来,云疏死死咬住牙关,忍住呕吐的欲望,脸色在头盔里苍白如纸。
他能感觉到旁边凌曜投来的审视的目光,仿佛在评估这件“工具”,是否会在第一次冲击中就损坏。
登陆艇艰难地在迷雾和能量乱流中穿行,最终在一片相对平坦,但布满晶簇和裂缝的区域着陆,激起一片弥漫的晶尘。
舱门开启。
“保持警戒,按预定队形前进。”
凌曜第一个起身,动作利落地走下登陆艇。
士兵们紧随其后,组成战术队形。
云疏被一名士兵解开安全带,搀扶着走下舷梯。
他的脚踩在雾隐星的土地上,松软而粘稠,仿佛踩在腐烂的水晶上。
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浓雾,扭曲的光影在其中穿梭,远处传来低沉嗡鸣,仿佛这颗星球本身在呼吸。
重力似乎比标准略高,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防护服的生命维持系统努力运作着,抵消着部分环境伤害,但他依旧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辐射和能量侵蚀带来的刺痛感。
体内的晶噬症晶体,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活跃,传来阵阵熟悉的摩擦痛楚。
“这边。”
凌曜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他根据之前扫描的地图,和云疏提供的能量模型,率先朝着遗迹的方向走去。
小队在浓雾中缓慢前行。
云疏被安排在队伍中间,前后都有士兵“保护”。
他努力集中精神,一边艰难地移动脚步,一边将感知扩展到最大,通过防护服内置的传感器,和自身独特的能量感知力,捕捉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
“左前方三十米,能量湍流,强度中等,建议绕行。”
他沙哑的声音在小队频道中响起。
凌曜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令调整方向。
他的预警再次准确。
绕过那片区域后,士兵们的扫描仪,才探测到那股隐藏的能量乱流。
几次之后,队伍中原本那些轻蔑的目光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的惊异。
这个病秧子,似乎真的有点邪门。
凌曜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根据云疏的指引不断调整路线,效率比第一批先遣队高了不止一倍。
终于,那片古老的遗迹轮廓再次出现在浓雾中。
倾斜的巨大石质建筑,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幽光的晶化物,散发着亘古而诡异的气息。
先遣队留下的标记灯,在雾中如同微弱的鬼火。
靠近遗迹入口那片被清理出的墙壁,那些深紫色的,复杂而诡异的蚀刻痕迹,在近距离探照灯的照射下,更加清晰夺目,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般,缓缓流淌着微弱的能量。
“就是这里。”凌曜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蚀刻,“云疏,上前分析。其他人,最高警戒。”
士兵们立刻散开,占据有利位置,武器对准四周的迷雾,如临大敌。
云疏被那名士兵搀扶着,走到蚀刻墙壁前。
如此近距离地接触,那股奇异的能量波动更加清晰。
它冰冷、古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侵蚀性和悲伤。
他伸出手,戴着厚重手套的手指,虚抚过蚀刻的纹路,闭上眼睛,全力感知。
瞬间,庞大的、混乱的、破碎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他的感知,汹涌冲入他的脑海!
痛苦的嘶吼、星辰的崩毁、绝望的低语、无法理解的几何图案、狂暴的能量流……无数画面和感觉交织碰撞,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裂!
“呃……”云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摔倒,幸亏旁边的士兵及时扶住。
“怎么回事?”凌曜冰冷的声音传来。
“信息量……太大……太混乱……”云疏艰难地喘息着。
试图从那信息的洪流中捕捉有用的片段,“像是……无数濒死意识的……残响……被烙印在这里……”
他强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努力分辨:“有关‘浊核’……它……不是单纯的灾难……更像是一种……被扭曲的……生命形式?或者……囚笼?”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确定和痛苦。
凌曜的眉头紧锁:“说清楚点!什么是囚笼?”
“我不知道……感觉……很模糊……”云疏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但这些蚀刻……它们似乎在记录……一种……封印?或者……某种尝试?”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
看向蚀刻图案的某个节点:“这里……这个频率……和卡兰特的信号……还有……‘塔耳塔洛斯’的异常读数……有共鸣!”
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但下一秒,更大的信息流冲击而来。
其中夹杂着一种极其阴暗、冰冷、充满恶意的感知!
云疏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一步。
脱口而出:“不对!有东西……被惊动了!它……它察觉到了我们的探查!”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呜——!!!
一声低沉却足以穿透灵魂的嗡鸣,猛地从遗迹深处传来!
紧接着,整个大地开始剧烈震动!
比之前那次能量喷发更加猛烈!
“警报!检测到高能反应!从遗迹正下方传来!强度急速飙升!”
士兵惊恐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准备战斗!撤退!”
凌曜当机立断,一把抓住几乎站立不稳的云疏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拖着他就要往后撤!
但已经晚了!
只见遗迹入口处那覆盖的厚重晶尘猛地炸开!
一道无法形容色彩的,扭曲的,由纯粹恶念和腐朽能量构成的光柱。
混合着无数尖锐的晶体碎片,如同地狱之门洞开,朝着他们狂猛地席卷而来!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第22章 温度
云疏只来得及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灼热而冰冷的巨力,猛地撞在后背上——是凌曜!
千钧一发之际,凌曜并非向后躲闪,而是猛地将他扑倒在地。
同时激活了某种高级别的,个人能量护盾发生器!
一个半透明的,剧烈波动的弧形护盾瞬间撑开,险之又险地挡在了两人身前!
轰隆隆——!!!
毁灭性的能量洪流狠狠撞击在护盾上,爆发出令人失明的强光!
护盾表面如同被巨石砸中的水面,疯狂荡漾,裂纹瞬间蔓延,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尖鸣!
巨大的冲击力,将趴在地上的两人狠狠推向后方,在地上犁出深深的痕迹!
“呃!”云疏被压在下面,剧震传来。
本就脆弱的胸腔,仿佛要被彻底压碎,喉头一甜,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染红了内部呼吸面罩。
晶噬症的刺痛,在这一刻被放大到极致,眼前一片血红模糊。
凌曜的状况同样糟糕。
他单膝跪地,死死支撑着护盾发生器,手臂肌肉贲张,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那足以抵挡舰炮轰击的高级护盾,在这诡异的能量冲击下,竟也显得摇摇欲坠!
“元帅!”
“掩护!”
其他士兵的反应也极快,在能量喷发的瞬间,便各自寻找掩体或启动自身护盾。
同时手中的武器全力开火,试图干扰或削弱那道光柱,但效果微乎其微。
灼热的能量流扫过边缘,一名躲闪不及的士兵,连同他的外骨骼装甲瞬间被汽化了一半,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混乱持续了将近十秒,那恐怖的能量喷发,才如同它出现时一般突兀地骤然停止。
遗迹入口处只剩下一个更加巨大,边缘闪烁着不稳定能量电弧的焦黑坑洞,以及周围一片狼藉的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烂植物的诡异气味。
凌曜的护盾在能量消失的瞬间,也彻底崩溃,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一下,似乎也消耗巨大。
但他立刻稳住身形,第一时间低头看向,被自己护在身下的云疏。
“还活着吗?”
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微喘,却依旧冷硬。
云疏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剧痛,面罩内壁全是喷溅的血沫,视野模糊,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凌曜似乎啧了一声,动作粗暴,却快速地将他从地上拽起,检查了一下他生命维持服上的读数。
读数一片飘红,警报无声,但急促地闪烁着。
“麻烦。”凌曜低咒一句,环顾四周。
浓雾因刚才的冲击,暂时被驱散了些许,但更远处依旧是一片混沌。
先遣队损失一人,重伤一人,其他人或多或少带着轻伤和装备损伤。
“报告情况!清点人数!”
凌曜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厉,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下意识的保护从未发生过。
“报告元帅!一人牺牲!一人重伤失去行动能力!其他人轻伤!装备不同程度受损!”
队长迅速汇报,声音带着压抑的悲痛和紧张。
“重伤员就地紧急处理,注射高强效镇痛剂和凝血剂。其他人,立刻向遗迹入口推进!快!趁现在!”
凌曜当机立断,没有任何犹豫。
雾隐星的危险超乎想象,停留就是等死,必须利用这短暂的间歇,进入相对可以提供遮蔽的遗迹内部。
他一把拉起几乎无法站立的云疏,半拖半架着他,率先朝着那被炸开的遗迹入口冲去。
士兵们立刻执行命令,两人负责架起重伤员,其他人警惕地护卫着两侧和后方,快速跟进。
踏入遗迹的瞬间,一股更加古老,带着陈腐尘埃和微弱能量残留的气息,扑面而来。
外部的光线,被扭曲的晶簇和建筑结构过滤,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头盔上的探照灯划破黑暗,照亮前方坍塌和半完好的甬道。
身后的浓雾,再次缓缓合拢,将外面的惨烈景象隔绝,却也带来了新的不安。
“找一处相对稳固的地方休整五分钟!”
凌曜下令,声音在空旷的遗迹内部回荡。
队伍在一条相对宽阔,两侧墙壁有蚀刻的甬道,停了下来。
士兵们迅速占据有利位置警戒,医疗兵则开始为重伤员,进行更详细的处理。
凌曜将云疏放在一块断裂的石柱旁,让他靠着。
云疏瘫软在那里,呼吸急促而微弱,生命维持服的警报依旧未解除。
显然刚才的冲击,和颠簸让他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凌曜蹲下身,检查着他防护服上的数据端口,眉头紧锁。
“你的生命体征正在暴跌。医疗组,给他注射一支通用型强心剂和神经稳定剂。”
医疗兵立刻过来,从随身医疗箱中,取出一支特制的注射器,透过防护服的应急注射口,将药物注入。
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带来一阵短暂的战栗,随后一股强行的力量感,支撑起了他即将涣散的意识,但代价是更深层的虚脱感,和神经末梢的针刺般疼痛。
云疏艰难地抬起头,面罩后的目光看向凌曜。
“刚才那种能量”他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不是纯粹的毁灭里面有周期性脉冲”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的大脑依然在疯狂运转,捕捉并分析着,那濒死体验中的感知碎片。
凌曜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他:“说清楚。”
“它的强度并非恒定像心跳有规律的强弱起伏峰值间隔大约 1.7 秒”云疏断断续续地说着,努力回忆那转瞬即逝的感觉,“而且它似乎对‘意识’有反应我们靠近探查蚀刻它才被‘惊醒’”
这个发现至关重要!
如果这种恐怖的能量喷发,有其内在规律且能被感知触发,或许就意味着可以预测,甚至规避。
凌曜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旁边的墙壁,看着那些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光的深紫色蚀刻。
他伸出手,戴着厚重手套的手指并未接触,而是悬停在那些复杂纹路之上。
“你能分辨出,是哪种特定的‘探查’或‘意识’触发了它吗?还是任何形式的能量感知都会?”
凌曜沉声问道。
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云疏闭上眼睛,极力回溯那惊心动魄的瞬间,试图将自身独特的感知力,与那狂暴能量中的细微模式进行匹配。
剧烈的头痛,和身体的抗议,几乎要淹没他的思考。
“不确定”他最终艰难地回答,“但当我试图解读蚀刻中蕴含的信息流时它的反应最为剧烈像是被触动了核心”
他猛地咳嗽起来,又是一阵血气上涌。
“这些蚀刻不是装饰它们是某种活着的能量记录仪或者警报系统”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环境数据的士兵突然报告:“元帅!检测到微弱能量读数正在再次积聚!来源还是地下!模式与之前有相似之处!”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读数强度?增长速率?”凌曜立刻追问。
“强度较低,但增速很快!预计达到临界点时间约三分钟!”
“立刻转移!向遗迹内部深处前进!寻找结构稳固的掩体或房间!”
凌曜毫不犹豫地下令。
他再次一把拉起云疏。
这一次,他的动作似乎少了几分粗暴,多了些不容置疑的效率。
云疏几乎完全依靠他的支撑,才能移动,双腿虚软得像是不属于自己的。
队伍快速而沉默地,在昏暗复杂的甬道中穿行。
云疏被半拖着,意识在药物强撑下维持着清醒,他努力集中所剩无几的精力,感知着周围能量的细微变化。
“左转”他忽然极其虚弱地开口,“那边的能量场更‘平静’像是有屏蔽”
凌曜没有任何质疑,立刻下令:“左转!加快速度!”
队伍冲进左侧一条更狭窄的甬道,果然,空气中的能量压迫感,似乎减轻了些许。
前行了约五十米,甬道尽头出现了一个半坍塌的拱门,里面似乎是一个较小的石室。
“就在这里!快!”
凌曜率先带着云疏冲了进去,士兵们紧随其后。
石室内部空间不大,到处是坍塌的碎石和尘埃,但主体结构还算完整。
他们刚进入不久,外面远处就再次传来了,那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鸣和地面震动,但强度似乎比第一次弱了不少,并且很快又平息了下去。
他们似乎暂时安全了。
惊魂甫定,士兵们立刻加固入口,建立临时防线。
重伤员被小心地安置在角落,医疗兵继续救治。
凌曜将云疏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自己则站在门口,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石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伤员压抑的呻|吟,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云疏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疲惫地闭上眼。
药物的效力正在消退,更深的虚弱和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冰冷的感觉从四肢末端开始蔓延。
他知道,这是身体即将再次崩溃的前兆。
突然,一件带着体温的东西,被略显粗鲁地扔在了他身上。
云疏睁开眼,发现是一件帝国制式的应急保温毯。
虽然轻薄,但能有效反射身体热量,对于他这种体温调节能力极差的人来说,至关重要。
他抬起头,看向依旧背对着他站在门口的凌曜。
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冰冷的磐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言语,仿佛刚才扔出保温毯的不是他。
云疏沉默了一下,用颤抖的手将保温毯裹紧了一些。
一丝不属于这冰冷遗迹的暖意,透过防护服和生命维持服,艰难地传递到他几乎冻僵的皮肤上。
这微不足道的温暖,在这绝望的深渊里,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真实。
他垂下眼睫,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恢复体力和感知周围环境上。
第23章 低语
石室内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外部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和震动平息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寂静。
只有伤员偶尔压抑的呻|吟,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以及众人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凌曜站在破损的拱门旁,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面罩下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外面依旧被浓雾,和昏暗笼罩的甬道,警惕着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
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厉气场,与这死寂的古老遗迹格格不入。
却又奇异地构成了一种令人心安的屏障。
云疏裹着那件应急保温毯,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努力汲取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强心剂和稳定剂的药效正在快速消退,更深的疲惫和冰冷,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闭上眼睛,试图调整呼吸,保存体力,但大脑却无法停止运转。
那些深紫色的蚀刻,那狂暴而富有规律的能量喷发,其中蕴含的破碎信息流,一切线索都在他脑中盘旋碰撞。
“不是单纯的灾难……被扭曲的生命形式……囚笼……封印……沟通的尝试……”
这些词语反复闪现。
结合之前窃取到的信息——“塔耳塔洛斯异常”、“古老档案‘蚀刻’”,一个模糊却惊人的推测逐渐成形:
难道“浊核”并非单纯的天灾或污染源,而是某种……被束缚,甚至可能曾经是另一种形态的庞大存在?
而这些遍布雾隐星的蚀刻,是某种试图记录,控制,或与之沟通的古老系统?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听闻,几乎颠覆了目前所有关于“大污染”的认知。
如果真是这样,那晶噬症……又是什么?
仅仅是能量泄露的副作用?
还是某种更深层联系的可怕表征?
他需要更多证据,需要接触到更核心的蚀刻记录。
就在这时,负责探测环境的一名士兵突然低声报告:
“元帅,检测到稳定的微弱能量源信号!来源……就在这间石室深处!不是攻击性的,更像是某种设备的残余能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石室内部,那片被黑暗和坍塌物笼罩的区域。
凌曜立刻转身,手中的能量步枪枪口下压,战术手电的光柱扫向深处。
“仔细扫描。其他人保持警戒。”
士兵操作着便携扫描仪,光点在黑暗中移动。
“信号很弱,但非常稳定。结构回波显示,后面似乎有空间,墙体厚度异常,可能有隐藏结构。”
凌曜的目光看向云疏:“还能感知到什么吗?”
云疏强打起精神,集中所剩无几的感知力,延伸向扫描仪指示的方向。
片刻后,他微微点头,声音虚弱:“有……非常非常微弱的能量循环……很古老……但似乎……还在运作……没有恶意……更像是一种……休眠的守护。”
这个判断至关重要。
凌曜不再犹豫:“清理入口。小心点。”
两名士兵上前,用能量切割器,小心地清理着坍塌的碎石,和晶化物。
很快,一扇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材质异常坚固,上面刻满了深紫色蚀刻的金属大门,逐渐显露出来!
大门中央有一个奇特的凹陷,形状像是某种多棱晶体。
周围环绕着层层叠叠的蚀刻回路,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仿佛呼吸般明灭的幽光。
“没有明显的开关或控制面板。”士兵报告道。
“能量与外部蚀刻同源,但更精纯。”另一名士兵补充道。
凌曜走上前,仔细观察着那个晶体凹陷和周围的回路,又看了看云疏:“你觉得这是什么?”
云疏凝视着那复杂的图案,脑中飞速比对着曦岚古籍中,那些残缺的记载和自身的能量感知。
“像是一个……能量锁匙接口……或者……身份验证装置,需要特定的……能量频率或信物……才能激活……”
他回想起之前感知到的信息流中,那些关于“封印”和“沟通”的碎片。
“或许……不是暴力开启的……需要……共鸣。”
凌曜沉默了片刻,忽然从自己防护服的应急工具槽中,取出了一个很小的,密封的透明容器。
容器里面,是一小块不断变幻着微弱光彩的,像是液体又像是能量的物质——
这是之前探索另一个“浊核”相关遗迹时,获得的未知能量样本,一直未能解析其用途。
他将其靠近那个凹陷。
毫无反应。
凌曜皱起眉头。
云疏却仿佛捕捉到了什么极其细微的变化:“等等……它的能量频率……太‘新’了……太‘躁动’了……试试……降低它的活性……用低频率能量场……安抚它……”
这个指令听起来近乎玄学,但凌曜看了云疏一眼,竟然真的从装备里,拿出一个小型低频能量场发生器,对准了那个容器。
柔和低频能量笼罩下,容器中那小块物质的变幻速度,明显减慢,光泽变得柔和稳定。
凌曜再次将其靠近凹陷。
这一次,当容器接触到凹陷边缘时,门上的蚀刻回路猛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如同苏醒的血管,迅速流遍整个大门!
中央的凹陷处产生一股吸力,将那个容器缓缓吸入,严丝合缝!
咔嚓……嗡……
一阵低沉而古老的机括声响起,沉重的大门缓缓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片更加黑暗的空间,一股带着纯净感的空气涌出。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四壁布满了更加密集和复杂的蚀刻,房间中央有一个凸起的平台,平台上悬浮着一个,不断缓慢旋转的复杂几何体。
它正散发着稳定的,柔和的能量光芒,正是那个微弱能量源的来源。
平台上同样刻满了,无法理解的符号和星图。
这里像是一个……控制核心,或者说,记录室。
“安全。”
先进入的士兵快速扫描后报告。
凌曜带着云疏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能量场,让云疏感到一阵奇异的舒适感,仿佛体内的晶噬症刺痛都减轻了些许,但精神上的压迫感却增强了,那些蚀刻中蕴含的信息量远超外面。
他的目光瞬间被中央那个旋转的几何体,以及平台上的星图所吸引。
尤其是那片星图,其中一个区域的标注方式……
“那是……”云疏忍不住向前踉跄一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塔耳塔洛斯’的坐标?!还有……卡兰特信号源的预测路径?!它们……它们被标记为‘同源溢出点’?!”
凌曜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一步跨到平台前,死死盯着那片星图。
帝国的绝密坐标,竟然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这个古老的遗迹中?!
这证实了他之前的某些猜测,却也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同源溢出点……”凌曜咀嚼着这个词,目光投向那个旋转的几何体,“这是什么?记录核心?”
“可能……不止是记录……”云疏强忍着激动和虚弱,仔细感知着几何体散发的能量波动,“它……它在发射一种……非常非常微弱的……调和信号……试图……平衡着什么……或者说……安抚。”
他尝试着将手虚悬在几何体上方,闭上眼睛,全力感知其中蕴含的信息流。
这一次,信息不再那么狂暴破碎,反而带着一种哀伤而疲惫的连贯性。
【……约束场减弱……第 VII 扇区……稳定性跌破临界……】
【……“摇篮”能量过载……溢出通道无法闭合……】
【……请求……“守护者”协议……最终指令……无应答……】
【……错误……错误……错误……能量循环……不可逆转换……】
【……记录……“星泪”……坠落……“母体”悲鸣……“枷锁”成型……】
断断续续的,仿佛系统日志般的信息片段涌入云疏脑海,夹杂着大量无法理解的专有名词,和绝望的情绪残留。
信息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这里曾是一个庞大监控网络的一部分,旨在约束或平衡某个被称为“母体”或“摇篮”的存在,很可能就是“浊核”,但这个系统正在失效,能量正在不可逆地泄露,而所谓的“守护者”已然失联或无应答。
“枷锁”……“星泪”……这些词语让他心悸。
就在他试图捕捉更多信息时,几何体的旋转速度突然微微加快,一道清晰的信息流猛地聚焦,直接指向凌曜——
更准确地说,是指向凌曜防护服内部,某个隐藏极深的,正在散发特定能量签名的设备!
【……检测到未授权的高权限节点访问请求……特征码:帝国最高军事统帅……凌曜……】
【……请求内容:再次申请“塔耳塔洛斯”VII 扇区实时监控数据……】
【……申请状态:再次驳回……权限等级不足……需“皇帝”手谕或“议会”三重密钥……】
【……警告:监测到该节点存在异常数据交换痕迹……来源:加密私有节点……建议:彻查……】
云疏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凌曜!
凌曜的体内,或装备里,竟然嵌藏着帝国最高权限的节点?
而且他一直在尝试申请“塔耳塔洛斯”的权限并被驳回?
更重要的是……这个古老的遗迹核心,竟然能监测到并且……揭发他几个小时前,与那个隐藏私有节点的秘密数据交换?!
凌曜显然也通过他的设备,接收到了类似的警报或反馈,他的身体瞬间绷紧,猛地转头看向云疏!
面罩后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无比冰冷,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杀意!
整个控制核心内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士兵们虽然听不懂那古老系统的“低语”,但都能感受到两位首长之间突然爆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对峙!
云疏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他知道了凌曜的秘密,而凌曜也意识到他知道了他秘密进行的,甚至可能涉嫌违规的数据交换!
第24章 协议
时间仿佛在控制核心内凝固了。
古老几何体散发的幽光,冰冷地映照在凌曜面罩上。
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骤然结冰的眼眸。
那其中翻涌的杀意是如此真实,如此锐利,如同实质的刀锋抵在云疏的咽喉,让他几乎窒息。
云疏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牵动着每一处脆弱的神经,和晶体沉积的肺部,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凌曜最深的秘密——他私自调查“塔耳塔洛斯”,甚至可能涉及帝国高层严禁的领域。
而这个秘密,足以让位高权重的帝国元帅,身败名裂,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灭口,是最直接,最符合逻辑的选择。
在这与世隔绝的死亡星球,一个病弱囚徒的“意外身亡”,简直天衣无缝。
冷汗瞬间浸透云疏的内衬,但他强迫自己迎上凌曜的目光。
不能示弱,不能哀求,那只会加速死亡。
他极力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剧烈的咳嗽欲望,用尽全部意志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甚至试图在那片冰冷的杀意中,寻找一丝极其微小的,属于理智和算计的缝隙。
空气凝固得如同坚冰。
旁边的士兵们虽然不明所以,但都能感受到那骤然爆发的,几乎令人心脏停跳的恐怖气压。
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目光在元帅和囚徒之间,惊疑不定地移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就在云疏几乎要以为,下一秒能量步枪的枪口,就会对准自己时,凌曜眼中的杀意,忽然如同潮水般退去,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但那冰冷和锐利并未消失,而是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近乎绝对的掌控和审视。
他没有发作。
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价值。
云疏刚刚展现出的,与这古老遗迹,近乎共鸣的感知和解析能力,是帝国仪器无法替代的。
在这危机四伏的“浊核之眼”,他是唯一能“听懂”星球低语的人。
杀了他,等于自断一臂,甚至可能永远错过揭开真相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云疏是曦岚的人,是他的囚徒。
一个囚徒的“指控”,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对一位战功赫赫的帝国元帅,能构成多大威胁?
尤其当这个囚徒本身,也背负着窃取帝国机密的罪名时。
利弊权衡,只在瞬间。
凌曜的目光从云疏脸上移开,重新投向那仍在缓缓旋转,散发微光的几何体,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
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忽略:
“这古老系统的警告日志,提到了‘约束场减弱’、‘溢出通道无法闭合’。分析一下,所谓的‘溢出通道’,是否与卡兰特信号以及我们遭遇的能量喷发直接相关?”
他直接跳过了最关键的问题,将话题拉回到了任务本身。
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也是一种冰冷的交易:
闭嘴,继续体现你的价值,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疏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险些脱力,背后已是冰凉一片。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压下翻涌的气血,顺着凌曜的话接了下去,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
“是……直接相关。能量喷发……是‘溢出’的表现形式之一。卡兰特信号……更像是溢出前的……能量涟漪……或者说……‘压力释放’的先兆……系统日志显示……它试图‘调和’……但已力不从心……”
他一边说,一边快速思考。
凌曜的选择意味着暂时的安全,但也意味着他,彻底被绑上了凌曜的战车。
他们共享了一个危险的秘密,虽然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凌曜手中。
“力不从心……”凌曜重复了一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能量步枪的枪身,“‘守护者协议’、‘最终指令无应答’……看来,这套古老的平衡系统已经被遗弃,或者……失去了关键的控制要素。”
他的思维极其敏锐,瞬间抓住了重点。
“找到这个‘控制要素’,或者替代品,或许是重新稳定这里的关键。”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平台上的星图,尤其在“塔耳塔洛斯”的坐标上停留了一瞬,“而答案,可能并不在这里。”
云疏心中一动。
凌曜似乎将目光投向了更远方,投向了那个连他,都无法轻易触及的禁忌之地——“塔耳塔洛斯”。
那个需要“皇帝手谕或议会三重密钥”才能进入的地方。
“这里的记录……残缺太多……”云疏谨慎地补充道,试图将凌曜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引开。
“或许……其他类似的遗迹……或者帝国的深层档案……”
“帝国的档案如果有用,我也不必来这里了。”凌曜冷冷打断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似乎对帝国内部的官僚体系和信息封锁极为不满。
他再次看向云疏,目光深邃,“你刚才感知到的,‘枷锁’、‘星泪’、‘母体悲鸣’……这些意味着什么?”
云疏沉默了片刻,整理着脑中那些破碎而震撼的信息碎片:
“‘枷锁’……可能指的是……约束‘浊核’的系统本身……‘星泪’……猜测可能与某种……关键的能源或催化剂有关……它的‘坠落’……导致了‘母体’——很可能就是‘浊核’——的异变……和这套‘枷锁’的最终成型……”
这个解释,将“浊核”的起源推向了一个更加神秘,可能涉及远古秘辛的方向。
凌曜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旋转的几何体,仿佛在消化这惊人的信息。
控制核心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古老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
“元帅,”负责警戒的队长忍不住低声提醒,“我们的停留时间已经超出安全阈值。重伤员需要尽快返回星舰接受治疗。此地的能量场虽然暂时稳定,但不确定是否还会引发其他反应。”
凌曜从沉思中回过神,点了点头。
“收集所有数据,尤其是星图和系统日志残留。尝试备份那个几何体的能量签名模式。”他下令道,随即看向云疏,“你,还能不能从这里获取更多关于‘溢出通道’规律和‘调和信号’的具体参数?”
云疏感知了一下自身状态,和那几何体的能量流动,艰难地点了点头:“可以……尝试……但需要时间……和更稳定的环境……”
“回到星舰上再做。”凌曜做出了决定,“我们撤退。”
命令下达,士兵们立刻行动,小心地开始数据采集和备份工作。
凌曜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古老的控制核心,目光复杂难明,随即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经过云疏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只是极其低沉,仿佛错觉般地丢下一句话,只有他们两人的通讯频道能够接收:
“管好你的嘴。你的命,现在和我的发现绑在一起。”
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却清晰地划定了界限——
他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为了各自的目的,必须暂时维持这脆弱的,沉默的协议。
云疏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被士兵搀扶起来,跟上队伍的脚步。
走出石室,重新回到弥漫着腐败,和辐射气息的迷雾中,感觉竟比那古老的控制核心更加压抑。
身后的遗迹入口如同巨兽的嘴巴,缓缓吞噬着他们的背影,隐藏其中的秘密暂时重归寂静。
返程的路似乎因为有了来时的经验,和云疏勉强维持的指引,显得稍微顺畅了一些,但气氛却更加凝重。
士兵们沉默地执行命令,凌曜一言不发,云疏则全力对抗着身体的极限。
那无声的威胁和冰冷的协议,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第25章 私域
帝国星舰“铁幕”号,沉默地悬浮在,雾隐星诡谲的迷雾之上。
舰体外部装甲上,还残留着星球能量喷发,留下的灼痕与晶尘。
内部通道灯光冷冽,映照着匆忙来往的士兵,和技术官的身影,气氛紧张而压抑。
云疏再次被带回那间纯白的医疗囚室。
与离开时相比,他仿佛被彻底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气,像一件被过度使用的破损工具,被士兵几乎是架着放回了医疗床。
沉重的防护服被卸下,露出其下被汗水,与少量血污浸透的生命维持服,以及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监测仪器瞬间捕捉到他,急剧恶化的生命体征,发出连串尖锐警报。
肺部功能严重衰竭,晶体化指数飙升,神经负荷过载,多项指标亮起触目惊心的红色。
医疗官面色凝重地进行紧急处理,强效药物再次通过静脉注入,试图将那不断滑向深渊的生命线,强行拉扯回来。
剧咳平息后,是更深沉的麻木与虚脱。
云疏躺在冰冷的床上,眼皮沉重得难以抬起,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内,细微而清晰的晶体摩擦声,提醒着他所剩无几的时间。
然而,他的大脑却无法停止运转。
控制核心内那惊心动魄的对峙,古老系统揭示的可怕真相,凌曜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意,与最终权衡后的沉默……所有画面和信息碎片,都在脑中反复回荡。
“塔耳塔洛斯”、“枷锁”、“星泪”、“母体”……这些词语如同拥有魔力,指向一个远超想象的,关乎“浊核”本质乃至世界起源的惊天秘密。
而凌曜,这个帝国的利刃,似乎也在私自追寻这个秘密,甚至不惜触碰帝国最高权限的禁区。
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
这是一把双刃剑,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凌曜暂时需要他的能力,所以留他一命。
但一旦价值被榨干,或者离开这个险境,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滑门再次开启。
进来的不是军医,而是凌曜本人。
他已卸去作战服,换回了那身笔挺的墨黑色元帅常服,一丝不苟,仿佛刚才在星球表面经历生死搏杀,满身硝烟的人不是他。
只是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冷硬,眼底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深沉的算计。
他挥手让医疗官和士兵退下。
囚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监测仪,那规律却令人心慌的滴答声。
凌曜走到床边,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再次将云疏极度糟糕的状态,尽收眼底。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云疏艰难地掀起眼皮,迎上他的目光,沉默着,等待对方先开口。
他知道,此刻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你看到的东西。”凌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却比怒吼更令人心惊:“听到的东西,最好彻底烂在你的脑子里。”
这是警告,也是定调。
之前控制核心里的那一幕,被正式定性为“从未发生”。
云疏微微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声音微弱却清晰:
“我……只是一个……快要死的囚徒……只关心……能救曦岚的东西……其他的……与我何干?”
他巧妙地避开了直接回应,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核心诉求和“无关性”,暗示自己无意也无力,用那个秘密来威胁一位帝国元帅。
凌曜盯着他,似乎在判断这话语里的真实性。
几秒后,他冷嗤一声:“最好如此。”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缠那个危险话题,回到了“任务”本身:
“关于控制核心的数据,尤其是‘溢出通道’的规律模型和‘调和信号’的参数,我需要一份初步报告。给你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
以他现在的状态,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又是另一种形式的施压和考验。
云疏没有立刻拒绝,只是缓缓道:“需要……接入更高级别的……分析服务器……隔离板的算力……不够。”
他这是在试探,试探凌曜愿意为他开放多少权限,同时也为真正需要进行的操作做铺垫——
他必须想办法,将雾隐星的发现,与之前窃取的关于“塔耳塔洛斯”,和那个私有节点的信息,进行交叉比对。
凌曜眯起眼,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但出乎意料地没有拒绝。
“可以。我会给你开通一个受限的临时权限,连接到我的私人研究服务器。记住,任何异常操作都会立刻触发最高级别警报。”
私人研究服务器?
云疏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能窥探凌曜真正研究动向的缝隙。
“足够……了。”
云疏应道。
凌曜操作了一下腕部终端。
很快,云疏床边的数据接口指示灯,变成了绿色,表示连接已建立,权限虽然受限,但远比隔离板强大。
“四个小时。”凌曜重复了一遍时限,转身走向门口。
在滑门开启前,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却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医疗组会给你用最好的药。别真的死了,你的价值……才刚刚开始体现。”
滑门闭合。
云疏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极度不适,挣扎着坐起一些,将数据板连接上线。
权限开通,一个简洁而高效的帝国军方研究界面弹出,算力澎湃,但监控也必然无处不在。
他首先快速整理,输入从控制核心获取的,关于能量喷发规律,和调和信号的数据,构建初步模型。
这个过程本身就极其耗费心力,他不得不频繁停顿喘息,冷汗不断从额角滑落。
大约花了一个半小时,完成了一份足以交差,包含真实发现,但隐藏了最关键联想的初步报告。
然后,他开始了真正的冒险。
他利用模型运算的掩护,极其小心地分出极小一部分算力,如同在悬崖边行走,开始进行交叉比对。
将雾隐星“蚀刻”的能量签名,与卡兰特信号碎片进行匹配;
将系统日志中提到的“约束场参数”,与之前窃听到的“塔耳塔洛斯异常读数”进行关联分析;
甚至尝试用控制核心发现的,某种古老加密模式,去触碰那个隐藏私有节点的外围防火墙……
过程惊险万分,每一次试探都如同走钢丝,精神高度紧张,几乎触发了好几次系统的安全预警,都被他险之又险地,用模型运算的庞大数据流,掩盖了过去。
收获是巨大的。
匹配度惊人地高!
卡兰特信号很可能是雾隐星能量,通过某种超维通道“泄漏”后的微弱映射!
而“塔耳塔洛斯”的异常,其能量模式与控制核心描述的“约束场减弱”特征,高度吻合!
那个私有节点的加密方式,竟然也带着一丝极其古老的,与“蚀刻”系统同源的技术痕迹!
所有这些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雾隐星、“塔耳塔洛斯”、卡兰特,甚至那个神秘的私有节点背后可能代表的势力,都被一张无形而古老的网连接在一起,共同围绕着“浊核”这个核心。
而帝国的最高层,显然对此并非一无所知,却进行了严格的信息封锁。
凌曜,作为帝国元帅,却在私自调查,甚至可能因此,遭到了某种阻碍或监视。
就在他试图进一步深入时,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袭来,操作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失误——
一次数据请求的源地址,伪装出现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偏差!
瞬间,一道冰冷的,权限极高的系统警报,直接穿透了他的操作界面,并非来自服务器本身,而是来自更高层级的监控。
几乎在同时,滑门猛地开启!
凌曜去而复返,脸色阴沉得可怕,大步走到床边,一把夺过数据板,目光锐利如刀地,扫过屏幕上的操作日志,和实时数据流!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风暴前的危险气息。
云疏的心脏几乎停跳,强作镇定地咳嗽着,掩饰那一瞬间的慌乱:“尝试……优化模型……调用了一个……不常用的……算法库……可能……触发了什么……安全协议?”
这个解释很苍白。
凌曜的眼神告诉他,他根本不信。
凌曜的手指在数据板上快速滑动,似乎在还原他刚才的操作轨迹。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温度骤降。
几秒钟后,凌曜猛地抬起头,目光不是看向云疏,而是锐利地扫向囚室的四个角落,仿佛在审视那些看不见的监控探头。
他忽然冷笑一声,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或者说,对着可能存在的监听者。
冷声道:“一个濒死的囚徒,试图用最高级别的算法库来优化模型,真是……蠢得可以。看来帝国的安全系统,对学术好奇心也反应过度了。”
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对象说话。
说完,他手指用力,几乎要将数据板捏碎般,删除了刚才那一段引发警报的操作记录,然后将其扔回给云疏。
“看好你的‘好奇心’。”凌曜盯着云疏,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碴里挤出来的,“下次再触发警报,浪费我的时间,我会亲自给你注射永久镇静剂。”
这一次,他的威胁无比直接。
云疏垂下眼睫,低声应道:“……明白。”
凌曜再次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混合着警告,审视,一丝极快的欣赏,以及更深的不耐烦,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转身大步离开,没有再说一句话。
滑门重重闭合。
云疏瘫软在床,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知道,凌曜刚才那番话,既是警告他,也可能是在……掩护他?
对着可能的监听者,将他的危险操作定性为“学术好奇心”,和“系统反应过度”?
这位帝国元帅的心思,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沉难测。
他们之间的无声博弈,在离开雾隐星后,非但没有结束,反而进入了更复杂更危险的阶段。
而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看向监测仪上那些依旧飘红的数字,感受着体内不断滋生的晶体那冰冷的触感。
必须加快速度——
作者有话说:另一本《全家都有系统,而我是唯一正常人》已重新修改,开始更新啦!可以看看前面几章,喜欢的可以加个收藏,谢谢大家~~
第26章 暗流
纯白的囚室重归死寂,。
只有监测仪固执的滴答声,和云疏自己粗重却无力的喘|息,在空气中交织。
凌曜离去时,带来的那股冰冷威压,尚未完全消散,如同无形的寒冰凝结在四周。
云疏瘫在医疗床上,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彻底拧干的海绵,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抗议。
大脑因过度消耗,和药物副作用而嗡嗡作响,视线边缘,依旧残留着闪烁的黑点。
但他不敢真正放松。
凌曜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时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凌曜暂时保下了他,绝非出于善意,而是因为他还有未榨取的价值,甚至可能,需要他这个人证或工具,去应对帝国内部更复杂的局面。
四个小时的时限,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他挣扎着重新集中精神,将那份初步报告完成并提交。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眼前阵阵发黑。
医疗官再次进来,沉默地为他更换了输液袋,增加了镇痛剂的剂量。
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暂时麻痹了部分剧痛,却也带来更深的疲惫和隔离感。
他像一件被精心维护的精密仪器,唯一的价值就是保持基本运转,等待下一次被使用。
他强迫自己休息,闭上眼睛,试图在药物的作用下恢复一丝精力。
然而,思绪却无法平静。
控制核心的低语、“塔耳塔洛斯”的禁忌坐标、凌曜私自进行的调查、帝国高层的封锁、那个神秘的私有节点……
这些碎片在他脑中盘旋,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安的图景:
帝国内部对于“浊核”的认知和应对,似乎存在着巨大的分歧和隐秘的争斗。
凌曜,这个看似权倾朝野的元帅,其行动也并非无所顾忌,甚至可能身陷囹圄。
而自己,这个来自敌国的,身患绝症的囚徒,意外地成为了这盘复杂棋局中,一颗微小的,却又可能搅动局势的棋子。
这很危险,但,也是机会。
如果帝国并非铁板一块,那么或许存在利用的空间。
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丝拯救曦岚的缝隙。
这个想法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微弱却诱人。
不知过了多久,滑门再次开启。
这一次来的不是凌曜,也不是军医,而是一名面无表情的技术官和两名士兵。
技术官手里拿着一个全新的,样式更先进的隔离数据板。
“元帅命令,将雾隐星遗迹蚀刻的能量签名数据,与帝国中央数据库中的未知历史档案,进行初步比对。”技术官的声音毫无起伏,将数据板递过来,“这是你要的数据库临时访问权限通道。比对算法已内置,你负责执行并分析结果。时限,三小时。”
云疏的心微微一跳。
与中央数据库比对?
凌曜竟然愿意开放这种级别的权限?
虽然肯定是高度受限,处于严密监控下的临时通道,但这依然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
他接过数据板,手指因虚弱而微颤。
连接建立,界面弹出,果然是一个被层层防火墙,和监控程序包裹的临时入口,只能访问一个特定的,标记为“历史异常能量签名-待分类”的数据库子集。
但他注意到,这个临时通道的加密协议模式,与他之前捕捉到的,凌曜与那个私有节点通讯时使用的模式,有极其细微的相似之处。
这难道是凌曜惯用的,或者说他势力范围内的技术风格?
他压下心头的悸动,开始执行比对任务。
内置的算法很高效,海量的数据在强大的算力支持下,飞速流转。
他一边监控着比对进程,一边小心翼翼地分出极微弱的感知,如同触须般,探索着这个临时通道的“壁垒”。
他在寻找缝隙,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可以利用的漏洞,或信息残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比对结果逐渐显现:雾隐星蚀刻的能量签名,与数据库中十七份标记为“来源不明”、“纪元前”、“极高危险度”的残缺档案存在高度相似性!
这些档案的保密等级极高,访问记录寥寥无几,且最近的一次批量访问尝试,就在大约四个月前,发起者的权限代码经过了多重加密掩盖,但其访问模式特征……
云疏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个访问模式特征,与他记忆中凌曜的操作习惯,以及那个私有节点的某些行为模式,有着惊人的吻合!
凌曜在四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秘密调查这些,与蚀刻相关的古老档案了!
他远比表现出来的更早开始关注这一切!
就在这时,比对程序的一个次要线程传来结果:其中一份标记为“星陨纪残片-07”的档案,其能量签名中的某个极小波动频率,竟然与云疏自己体内晚期晶噬症患者,特有的生物电谐波,存在某种负相关的共振现象!
就像……就像那种波动频率,能够轻微抑制,或者说“安抚”晶噬症晶体过度活跃的能量?
这个发现让云疏的心脏猛地一颤!
他立刻试图调取“星陨纪残片-07”的详细内容,但权限不足,访问被断然拒绝,只留下一句冰冷的提示:“需‘帝国科学院最高理事会’或‘元帅级特别授权’。”
希望近在咫尺,却被无情阻断。
但他记下了那个频率!
牢牢地刻印在脑海里!
就在这时,他延伸出去的感知触须,似乎触碰到了临时通道,监控程序的一个极其微小的,周期性的延迟漏洞。
或许是系统维护造成的,或许是设计缺陷。
这个漏洞每秒出现一次,持续时间仅毫秒级,根本无法用于传输数据,但或许可以用于做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投放一个“标记”。
这个信标本身无害,也不会窃取任何信息,但它落地后,如果能被外部某个特定的,一直在监听等待的接收器捕获,就能大致定位这个信标被投下的“海域”范围。
也就是帝国中央数据库的某个外围区域。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一旦被察觉,就是万劫不复。
云疏的指尖冰凉,汗水无声地滑落。
做,还是不做?
曦岚需要方向。
需要知道帝国到底在隐藏什么。
这个信标,可能就是亿万同胞,在绝望中苦苦等待的一丝微弱曙光。
他没有太多时间犹豫。
漏洞周期即将再次到来。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精神力,在那一毫秒的间隙里,将那个凝聚了曦岚最高加密技巧,微小如尘的信标,悄无声息地投放了出去。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异常,仿佛只是数据流中一次微不足道的抖动。
几乎在同时,比对任务完成。
结果报告自动生成。
云疏立刻切断了所有额外感知,瘫软在床上,大口喘息,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战。
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几分钟后,滑门开启。
凌曜走了进来,直接拿起数据板查看比对结果。
当他看到那十七份高度匹配的古老档案时,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尤其是在看到“星陨纪残片-07”时,他的目光明显停留了更长时间。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快速浏览着报告。
“看来,雾隐星并非个例。”凌曜最终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浊核’的存在,比帝国公开记录的要古老得多,也……广泛得多。”
他放下数据板,目光落在虚脱的云疏身上,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将他里外看穿:“报告中第三页第七项,那个次要比对结果——关于某种频率波动与生物电谐波的负相关现象,你有什么看法?”
他果然注意到了!
云疏的心提了起来,谨慎地回答:“只是……初步发现……相关性不等于因果……需要……大量验证……或许……是某种干扰造成的假象……”
他不能表现出过于关注这个发现,否则会引起怀疑。
凌曜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疲惫不堪的脸上找出破绽。
片刻后,他忽然道:“‘星陨纪残片-07’的详细数据,在我的私人服务器里有部分备份。回到基地后,你可以看看。”
云疏猛地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凌曜……竟然主动提出,让他接触这份帝国最高机密?
“前提是,”凌曜的语气骤然变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你接下来在‘塔耳塔洛斯’的相关数据分析中,能拿出足够有价值的东西来换。”
塔耳塔洛斯!
他终于要正式触碰这个禁忌之地了!
云疏瞬间明白,这才是凌曜真正的目的。
他用“星陨纪残片-07”作为诱饵,换取自己全力协助他破解“塔耳塔洛斯”的秘密。
各取所需,冰冷的交易。
“……我……尽力。”云疏低声回应,心脏却因这个危险而诱人的交易,剧烈跳动起来。
“很好。”
凌曜似乎满意了,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他手腕上的终端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一条高度加密的讯息。
凌曜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讯息内容,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和警惕。
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云疏捕捉到了。
那条讯息,似乎与他刚才投放的信标无关,而是别的,更紧急的事情。
凌曜没有回头,只是冷声丢下一句:“准备好。下一次跃迁后,我们要处理‘塔耳塔洛斯’的初步数据了。别让我失望。”
滑门重重关上。
囚室内,云疏缓缓闭上眼,感受着星舰引擎开始预热的低沉嗡鸣。
信标是否成功发出?
凌曜收到的紧急讯息是什么?
与帝国内部的斗争有关吗?
“塔耳塔洛斯”又隐藏着怎样的危险与答案?
但他握着那个意外的发现,那个可能抑制晶噬症的频率,以及凌曜抛出的危险诱饵,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摸到了一根冰冷的、却可能引领方向的蛛丝。
第27章 靠近
星舰结束了跃迁,重新回到常规航行状态。
云疏靠在床头,目光落在对面光滑墙壁上映出的,自己模糊而苍白的影子。
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床单上轻轻划动,反复勾勒着那个从“星陨纪残片-07”中发现的,可能抑制晶噬症的能量频率参数。
滑门无声开启。
凌曜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墨黑常服,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似乎之前收到的那条紧急讯息,带来的影响尚未消散。
他手里拿着一个外形更加厚重,安全等级明显更高的数据存储盒,其上的帝国鹰徽和环绕的骷髅头,警示标志散发着不容错辨的危险气息。
“这是从‘塔耳塔洛斯’外围传感器截获的,最近一次能量异动的原始数据流。”
凌曜将存储盒连接至床边的专用接口,声音冷硬,没有任何多余的开场白。
“加密等级‘欧米伽’,自带十七重动态密钥和反侵入陷阱。帝国研究院的三组专家尝试破解,全部失败,还触发了两起轻度神经反馈损伤。”
他的目光落在云疏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期待:
“你的‘古老’知识和方法,现在是唯一的选择。我要知道里面到底记录了什么,尤其是与雾隐星控制核心日志记载的‘约束场减弱’、‘VII扇区不稳定’相关的任何信息。”
压力如山般压下。
这不仅仅是能力的考验,更是生命的赌博。
失败,可能意味着,大脑被帝国最高级别的数据防御彻底烧毁;
成功,则可能触及帝国最黑暗的核心秘密,并换来那一线生机。
云疏没有立刻回应。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药物甜腻味的空气,努力忽略肺部的不适和全身的叫嚣,将全部精神集中起来。
再次睁开眼时,那双因虚弱而略显涣散的眸子里,重新凝聚起一种专注而锐利的光芒,如同淬火的寒星。
“我需要最高级别的神经接驳权限和算力支持。”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数据流的防御机制会对常规软件破解产生剧烈排斥。必须用意识直接感知寻找密钥的‘韵律’。”
这是一种极其古老且危险的技巧,源于曦岚的先祖,与早期能量网络互动的方式,强调直觉与感知,而非纯粹的算力碾压。
在现代帝国科技看来,这近乎原始和迷信。
凌曜的眉头蹙紧,显然评估着风险。
最高级别的神经接驳,意味着云疏的意识,将直接暴露在数据流的冲击下,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但帝国常规方法的失败,让他别无选择。
“可以。”他最终点头,对着通讯器下达了一连串命令,“授权开放‘伽马’级神经接驳通道,连接我的私人服务器算力池。医疗组,准备高强度的意识稳定剂和神经保护屏障。”
很快,更复杂的接驳电极,贴上了云疏的太阳穴和后颈,冰凉的凝胶带来轻微的刺痛。
更强大的意识稳定剂注入,带来一种奇异的,仿佛灵魂脱离□□的抽离感,同时也暂时屏蔽了,大部分身体上的痛苦。
“开始吧。”
凌曜的声音,透过接驳舱的内置通讯传来,冰冷而遥远。
云疏最后看了一眼监测仪上,自己那并不乐观的数据,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意识沉入。
不再是之前接触帝国网络时,那种冰冷坚硬的壁垒感,而是瞬间被抛入了一片狂暴混乱,光怪陆离的能量风暴之中!
“塔耳塔洛斯”的数据流如同宇宙诞生初期的混沌,充斥着无法理解的尖叫,扭曲的几何图形,狂暴的能量脉冲和冰冷彻骨的恶意!
十七重动态密钥如同十七条疯狂舞动的毒蛇,每一次形态变幻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反侵入陷阱则像隐藏在暗处的黑洞,随时准备吞噬任何靠近的意识。
剧痛瞬间席卷了云疏的感知,仿佛整个大脑被扔进了绞肉机。
他闷哼一声,身体在医疗床上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监测仪瞬间报警。
“稳住。”
凌曜冰冷的声音传来,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只是在评估一件仪器的运行状态。
云疏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部意志力,对抗着那足以让人瞬间疯狂的冲击。
他不再试图用逻辑去理解,而是将自己独特的感知力发挥到极致,像一叶扁舟,不再抗拒风暴,而是随着能量的韵律起伏,寻找着那十七种疯狂变幻中,那一丝属于“塔耳塔洛斯”本身能量特征的“基底频率”。
这就像在雷鸣中,倾听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时间失去了意义。
每一秒都如同在地狱中煎熬。
他的意识体被一次次撕裂,又一次次被强大的算力,和药物强行凝聚。
汗水浸透了他,嘴角再次溢出血丝,但他浑然不觉。
凌曜站在外面,看着主屏幕上那代表云疏意识稳定性的曲线,如同暴风雨中的心电图般疯狂跳动,看着数据流防御系统,一次次被触发发出的刺目警报,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甚至能通过高级权限,隐约“看到”那数据风暴中,代表云疏意识的那一点微光,如同狂风巨浪中的烛火,摇曳欲灭,却又顽强地坚持着。
这种纯粹的,近乎自虐般的坚韧,让他心底某一处极其细微的地方,再次被触动。
这种触动无关情感,更像是对某种极致品质的认可。
突然,主屏幕上疯狂舞动的密钥符号,猛地一滞!
云疏的意识,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在最关键的一刹那,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十七重密钥变幻间那唯一共通的,微弱的“韵律”缺口!
“就是现在!”云疏的声音通过接驳通讯传来,虚弱却带着无比的决绝,“算力聚焦!注入密钥‘种子’!快!”
凌曜没有任何犹豫,瞬间下令!
庞大的算力如同海啸般涌入,沿着云疏意识指引的那个微小缺口,将一枚基于基底频率,推导出的“密钥种子”狠狠注入!
轰——!!!
数据风暴骤然平息!
十七重疯狂舞动的密钥,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瓦解!
那狂暴混乱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清晰,有序,如同被驯服的洪流,缓缓展露出其真实面貌——
庞大的能量读数,复杂的结构模型,以及大量断断续续的文字和音频日志!
成功了!
云疏的意识瞬间从极度紧绷的状态中脱离,巨大的反噬力袭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瘫软下去,眼前彻底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监测仪发出凄厉的,连绵不绝的警报!
“医疗组!紧急抢救!”
凌曜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甚至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
目光紧紧锁定在云疏那张彻底失去血色,嘴角染血的脸庞上。
医疗官和机器人瞬间冲入,各种急救措施立刻跟上。
强心针、电击、高浓度氧
凌曜没有离开,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医疗官忙碌,看着那几乎变成一条直线的心跳,在电击下艰难地重新跳动起来,看着云疏的生命体征,在濒临熄灭的边缘,被再次强行拉回。
他的脸色依旧冷硬,但紧抿的唇角,和不自觉握紧的拳头,泄露了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关注。
几分钟后,云疏的情况终于再次暂时稳定下来,虽然比之前更加糟糕,但至少还活着。
凌曜的目光这才转向已经破解完成,正在屏幕上缓缓流淌的“塔耳塔洛斯”数据。
日志的内容令人心惊肉跳。
【VII扇区约束场强度已跌破历史最低点“哀嚎回廊”能量渗透加剧警告:可能已形成稳定的“侧门”通道】
【检测到未知高频信号尝试与“侧门”建立连接信号特征匹配度:无记录疑似非帝国技术】
【驻守舰队报告巡逻艇“棱镜”号在VII扇区边缘失踪最后传回信号受到强烈干扰片段解析出非人类语言重复词汇:“归源”】
【“皇帝”谕令:封锁消息。提升“塔耳塔洛斯”警戒等级至“诸神黄昏”。未经许可,任何靠近VII扇区者,格杀勿论】
【“议会”秘密决议:启动“净化之火”预案可行性研究目标:VII扇区及可能已被污染的所有】
信息量巨大,且细思极恐!
“塔耳塔洛斯”不仅出了问题,而且可能已经出现了,通往未知之地的“侧门”,甚至有外部势力试图连接!
帝国高层的反应是绝对的封锁和,可能极端冷酷的“净化”!
凌曜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之前的调查只是触及了冰山一角,真相远比想象的更黑暗,更危险。
帝国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皇帝”和“议会”似乎也存在分歧?
就在这时,破解的数据流中,一段被多次加密,隐藏极深的附加信息,引起了凌曜的注意。
它的加密方式与他之前私自调查时使用的,以及那个神秘私有节点的模式,有某种程度的相似!
他立刻调动算力进行破解。
这段信息很短,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中了他的心脏。
【“影牙”汇报:目标(凌曜)已获取“塔耳塔洛斯”关键数据。其行动已引起“议会”警觉。“清理程序”已进入预备阶段。建议:必要时,舍弃棋子,保全大局。信息源:私有节点γ。】
凌曜的瞳孔骤然收缩!
“影牙”这是他安插在议会势力中的,一个极其隐秘的暗桩代号!
这条信息,是他的暗桩冒死发出的,最高级别警告!
“议会”不仅知道他在调查,甚至已经准备对他进行“清理”!
“舍弃棋子”说得真轻松!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席卷了他。
他猛地抬头,目光再次投向医疗床上,那个刚刚为了破解数据,而几乎付出生命代价,此刻奄奄一息的曦岚囚徒。
自己尚且因为功高震主,和触及禁忌而面临被“清理”的风险,那这个知道得越来越多,且来自敌国的工具呢?
一旦失去价值,或者为了“保全大局”,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
就在这时,云疏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而涣散,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痛苦,仿佛刚从最深的地狱爬回。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凌曜站在床边,正用一种极其复杂,冰冷彻骨又翻涌着未知情绪的目光,盯着自己。
那目光,让云疏本能地感到一阵寒意,虚弱地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曜忽然俯下身,凑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一个极其危险且暧昧的程度。
云疏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微弱气流,和身上传来的冷冽的气息。
凌曜的手伸了过来,并非要触碰他,而是越过他,拿起了床边那支特效镇痛剂的注射笔。
他的动作似乎顿了顿,然后,极其熟练地将药剂注入云疏的静脉。
冰凉的液体带来短暂的缓解。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依旧维持着那个,极具压迫感的俯身姿势,目光锐利如刀地看进云疏虚弱而迷茫的眼睛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沉而冰冷地开口:
“你刚才看到的‘塔耳塔洛斯’数据,‘议会’已经知道在我手里了。”
他的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云疏虚弱的意识里。
“我们现在,”凌曜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真的在同一条船上了。不想被一起‘清理’掉,就拿出你全部的价值,活下去。”
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云疏瞬间变得震惊和苍白的脸,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决绝而冷硬。
滑门无声闭合。
囚室内,只剩下云疏剧烈的心跳声,和监测仪那象征生命的,单调的滴答声。
第28章 联盟
医疗囚室的冰冷白光,无情地照耀着云疏,苍白如纸的脸。
监测仪的警报声,已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微弱,却依旧令人心焦的规律滴答声。
显示着他的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虽未熄灭,却已在彻底崩溃的边缘徘徊。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而晃动,最终聚焦在站在床前的那道高大身影上。
凌曜背对着光源,面容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具体表情,但那周身散发出的,近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怒意,与紧绷的警惕,却比任何清晰的威胁都更令人窒息。
四目相对。
云疏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看到了未曾消散的杀意,看到了冰冷的权衡,但更深处,似乎还翻涌着一丝……与他此刻处境相似的,被逼入绝境的孤狼般的厉色。
凌曜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那样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仿佛要重新评估这件工具的价值,以及处置方式。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云疏的心脏在虚弱地抽紧,他试图调动所剩无几的力气去思考,去分析凌曜这异常状态背后的原因。
但大脑如同生锈的齿轮,每一次转动都带来滞涩的剧痛。
他只能艰难地维持着呼吸,等待对方的审判。
终于,凌曜动了。
他并非靠近,而是猛地转身,操作了一下控制台,将医疗囚室所有的监控探头,和录音设备彻底关闭。
指示灯瞬间熄灭,发出轻微的“嘀”声。
绝对的寂静笼罩下来,只剩下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和仪器的滴答。
这是一种信号。
一种将此地,暂时剥离出帝国掌控的信号。
凌曜重新转向云疏,声音低沉沙哑,失去了往常的冰冷平滑。
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风暴:“你刚才听到的,看到的,包括这条讯息——”他晃了一下手腕上刚刚显示过“影牙”警告的终端,“——是帝国最高级别的禁忌。泄露一个字,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这是警告,却也是,变相的承认。
承认了他们共同触及了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承认了他自身也陷入了巨大的危机。
云疏看着他,极其缓慢地,用尽力气地微微点了点头。
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但眼神里传递出的信息却清晰无误:明白,且无意自寻死路。
他的配合和清醒,似乎让凌曜周身的戾气,稍稍收敛了半分。
元帅大人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滔天的怒意强行压下,变回那个算无遗策的冰冷指挥官。
“‘塔耳塔洛斯’的VII扇区已经失控,甚至可能形成了通往未知领域的‘侧门’。”凌曜的声音恢复了部分冷硬,但语速更快,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帝国高层的反应是封锁和……‘净化’。这意味着,不仅是我,所有知情者,甚至可能包括那片区域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抹去。”
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云疏:“包括任何可能存在的,关于‘浊核’起源,乃至治愈晶噬症的线索。”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入云疏的心脏。
最后的希望,难道要与那个禁忌之地,一同被“净化”掉?
看到云疏眼中骤然闪过的绝望与不甘,凌曜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他需要这个曦岚天才的智慧,需要他那种与古老能量诡异的共鸣能力。
但他不再仅仅是以征服者,和掌控者的姿态,而是不得不抛出筹码的博弈者。
“你想救你的国。我想……”凌曜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措辞,最终冷冷道,“……弄清楚真相,并活下去。”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压迫感再次增强:“议会已经准备动手。我的时间不多,你的时间更少。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他伸出食指,冰冷无情,“我现在就给你一个痛快,然后想办法处理掉所有痕迹,独自应对接下来的局面。你死,曦岚的希望彻底断绝。”
“第二,”他放下手,目光锐利如刀,“你帮我。用你的脑子,帮我破解‘塔耳塔洛斯’更核心的数据,找到VII扇区‘侧门’的真相,找到议会想要掩盖的东西,找到可能存在的……‘转机’。作为回报……”
他再次停顿,这一次,目光扫过监测仪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施舍,却又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可以给你‘星陨纪残片-07’的全套数据,并且……动用我的权限,为你寻找应用那种频率稳定你病情的方法。甚至,在一切结束后,我可以考虑……给你和曦岚一个机会。”
一个机会。
多么模糊又多么诱人的词语。
云疏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沫再次溢出唇角。
他知道这所谓的“机会”渺茫如星尘,甚至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凌曜只是在利用他,就像利用一件趁手的武器。
一旦失去价值,或者局势有变,他依旧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但他有得选吗?
死亡,立刻降临。
合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一丝触摸到真相,为曦岚亿万同胞,争取到一点点希望火种的可能。
赌徒早已被逼上绝路,别无选择。
他抬起眼,迎上凌曜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翻涌着算计与危险光芒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尽可能清晰:
“数据……给我。”他选择了第二条路,甚至没有讨价还价,因为他没有资本,“我需要……‘星陨纪残片-07’……和‘塔耳塔洛斯’VII扇区所有的……边缘传感器数据……进行交叉比对……”
他的直接和高效似乎取悦了凌曜,或者说,符合了凌曜对一件“好用工具”的期待。
“可以。”凌曜干脆利落地答应,立刻通过自己的权限开始调取数据,“但你最好能拿出让我满意的东西。我的耐心和资源,都很有限。”
很快,新的数据流通过加密通道,涌入云疏床边的数据板。
与此同时,医疗官再次进来,在凌曜的示意下,为云疏注射了另一剂强效的,专门用于激发精神和思维活性的药物,尽管这无疑会进一步,透支他本就枯竭的生命力。
冰凉的药液注入,带来一阵短暂的,近乎虚幻的清明感,痛苦似乎被推远,思维变得异常敏锐,但同时也带来一种灵魂与□□,即将分离的漂浮感。
云疏死死抓住这短暂的,用生命换来的清醒,目光投向数据板。
左手调出“星陨纪残片-07”的能量频率模型,右手调用“塔耳塔洛斯”VII扇区,那混乱而危险的数据流。
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艰难却飞快地跳动,代码和公式如同拥有生命般流淌。
他在进行一项极其大胆的推演:既然那种特殊频率能对晶噬症晶体产生“安抚”效应,而晶噬症的能量特征又与“浊核”同源,那么这种频率,是否也能对“浊核”能量异常活跃的VII扇区,产生某种干扰或稳定作用?
这是一个基于有限信息的疯狂猜想,但他别无他法。
凌曜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工作,看着他那双因为病痛和药物,而显得异常明亮,甚至有些妖异的眼睛,看着他那苍白修长,却仿佛蕴藏着惊人力量的手指。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寂静中流逝。
突然,云疏的动作停住了。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一个,刚刚生成的模拟结果,瞳孔骤然收缩。
“怎么样?”凌曜立刻追问。
“……理论上……可行……”云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极度的疲惫,“那种频率……确实可以……在极小范围内……暂时‘中和’或‘屏蔽’VII扇区边缘的……异常能量暴动……就像……一把钥匙……插入了错误的锁孔……虽然打不开……但能卡住它……暂时阻止其彻底爆发……”
他猛地咳嗽起来,眼前的清明开始迅速褪去,黑暗再次袭来。
“但是……需要极其精密的投放……和巨大的能量源……而且……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
“足够了!”凌曜的眼中猛地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他
要的不是根治,而是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他有机会进入VII扇区,查明真相而非被立刻“净化”的筹码!
云疏提供的这个思路,虽然只是理论,却给了他一个前所未有的行动方向!
就在这时,凌曜的终端再次震动。
他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冰冷。
“议会的‘清理小组’已经动身了。比预计的更快。”他看向云疏,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种决断,“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猛地操作控制台,接通了舰桥通讯,声音恢复了帝国元帅的冷厉与权威,却下达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命令:
“通知心腹舰队,改变航向,目标:‘塔耳塔洛斯’VII扇区边缘!最高战备!所有单位,准备执行‘萤火’计划!”
下达完命令,他看向因精力耗尽,而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云疏,沉默了片刻,忽然极其快速地低声说了一句,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一个冰冷的承诺:
“活下去。你的命,现在是我的重要资产。”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囚室,厚重的滑门在他身后闭合,将所有的危机,算计与那微弱的新生希望,一同锁在了里面。
云疏瘫在医疗床上,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漂浮。
萤火……计划?
他以自身为燃料点燃的微弱萤火,终于……要被投向那片最深沉的黑暗了吗?
第29章 微光
意识如同散落的星辰,缓慢地重新汇聚。
最后刻印在脑海中的,是凌曜那双翻涌着冰冷怒意,审视与复杂计算的眼眸,以及那句“……你最好一直这么有用”的警告。
他知道,自己再次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
代价是身体更进一步的崩坏,以及更深地卷入帝国高层那汹涌的暗流。
凌曜与“议会”的决裂,或者说,“议会”对凌曜的清除意图,已然摆上了台面。
这是一个危险的漩涡,但漩涡中心,或许存在着唯一一线生机。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床边那台依旧亮着的屏幕。
上面显示着刚刚破解完成的,“塔耳塔洛斯”VII扇区的部分数据流。
虽然经过了层层过滤和屏蔽,凌曜绝不会让他看到全部,但那些关于能量结构,异常频率波动,以及“侧门”稳定模型的碎片化信息,对他而言,已如同久旱甘霖。
他的大脑自动开始运转,无视了身体的极度抗议,将这些碎片与雾隐星蚀刻,卡兰特信号进行交叉比对。
匹配度……高得惊人!
VII扇区的能量泄漏模式,与卡兰特信号的产生机理,几乎同源!
而那所谓的“侧门”稳定模型,其核心算法,竟然与雾隐星控制核心试图维持“约束场”的“调和信号”有着逆向的相似性——一个试图封堵,一个似乎在尝试维持通道的稳定?
难道……“塔耳塔洛斯”的“侧门”,并非意外,而是某种人为维持的结果?
那个神秘的“未知高频信号”……
就在这时,滑门无声开启。
凌曜去而复返。
他已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恢复了一贯的冷硬淡漠,只是眼底深处那层寒冰,似乎更厚了几分。
他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直接走到床边,将屏幕转向云疏。
上面显示的是一份复杂的人体生理数据模型,参数极其详尽,正是云疏自己的身体状况报告,但其中几个关键指标,被刻意高亮显示,旁边标注着红色的“临界”字样。
“你的时间,比预想的更少。”凌曜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晶噬晶体对神经系统的侵蚀速度,在经历了这次高强度接驳后,加快了37%。按照这个趋势,即使使用帝国最好的抑制剂,你的大脑功能也将在标准时间十五天内彻底衰退。”
冰冷的判决,没有丝毫委婉。
云疏的心脏微微一缩,但脸上并未露出意外或恐惧,只是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早已接受了这个结局,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所以,”他沙哑地开口,气息微弱,“元帅是来通知我……我的‘使用期限’吗?”
凌曜冷哼了一声,手指在数据板上划动,调出了另一份文件——正是之前承诺过的,“星陨纪残片-07”的部分数据摘要。
那个能够与晶噬症生物电谐波,产生负共振,可能具备抑制效果的特殊频率参数,赫然在列。
“我是个守信的人。”凌曜的目光落在那个频率参数上,又抬眼看云疏,“你的表现,换来了这个。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极具压迫感,“仅仅知道频率是不够的。你需要对应的能量发生器设计图,需要适配的医疗环境,需要足够长时间的应用和观察……而这些,以你现在的处境和剩余的时间,根本不可能独自完成。”
云疏沉默着。
他知道凌曜说的是事实。
希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我能给你的,不止是一个频率参数。”凌曜俯下身,双臂撑在床沿,再次将云疏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般的穿透力,“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真正能接触到这些技术、甚至可能……活下去的机会。”
云疏的心猛地一跳,他迎上凌曜的目光,在那片冰封的深海下,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野心和算计。
“代价是什么?”
云疏直接问道,声音干涩。
“你的忠诚。”凌曜的回答同样直接,“不是对曦岚,而是对我。你的一切智慧,一切能力,从此只为我所用。协助我破解‘塔耳塔洛斯’的谜团,应对‘议会’的麻烦,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云疏的灵魂:“作为回报,我会提供你所需的一切资源,延缓你的死亡,甚至……如果最终证明那东西有效,我不介意让你成为它的第一个受益者。这是一场交易,云疏。用你仅剩的价值和绝对的服从,赌一个渺茫的生存机会。或者……”
凌曜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意味清晰无比。
或者,现在就彻底失去价值,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艘星舰的某个角落。
囚室内陷入死寂。
只有监测仪的滴答声,敲打着令人心慌的节奏。
云疏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疲惫和荒谬感席卷了他。
从曦岚的首席架构师,到帝国的阶下囚,再到如今被迫要在两个帝国的夹缝中,与一个同样身处险境的元帅,订立这种生死契约……
他有得选吗?
为了曦岚,他需要活下去,需要拿到那个可能拯救亿万国民的技术。
而如今,能提供这一切的,只有眼前这个危险莫测的男人。
信任?
无从谈起。
这只是一场,基于绝对利益和互相利用的冰冷博弈。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平静的决绝,如同放弃挣扎,沉入冰海的旅人,却握紧了手中唯一的匕首。
“我需要……先看到‘星陨纪残片-07’的完整能量场构建公式……和发生器的基础设计原理。”他提出了条件,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这是……验证‘交易’可行性的……第一步。”
凌曜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任何一丝虚伪或动摇。
片刻后,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可以。”他操作数据板,将一部分加密的技术资料,传输到云疏的隔离屏幕上,“你有六个小时验证。六个小时后,我要听到你的答案。以及……你对VII扇区数据初步分析的结果。”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滑门闭合。
云疏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腥甜,将全部精神投入到屏幕,那些复杂无比的公式和图纸之中。
大脑再次超负荷运转,与身体的极度虚弱形成残酷的对比。
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确认这希望的真伪,并拿出足以让凌曜重视的分析结果。
四个小时后,他瘫软下去,冷汗几乎将床单浸透,眼前阵阵发黑。
但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却燃起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火光。
公式是真的!
那个频率确实存在!
发生器的设计原理虽然极其超前,但逻辑自洽!
这条路,或许真的能走通!
他休息了片刻,挣扎着重新坐起一些,开始处理VII扇区的数据。
结合之前的发现,他很快有了一个惊人的推测。
他将分析结果整理成一份简洁的报告,在时限将至时,发送给了凌曜。
报告的核心结论只有两点:
1. VII扇区的“侧门”能量特征,与“攫取者”首领之前使用的某些武器能量签名,存在高度相似性。暗示“攫取者”可能与“塔耳塔洛斯”的异常,甚至那个“未知高频信号”有关。
2. “侧门”的稳定模型,需要一种极其罕见的,被称为“幽影矿”的晶体制备的谐振核心。而这种矿石,已知的唯一产地,是位于帝国与曦岚缓冲地带的、一个名为“暗礁”的小行星带废弃矿场。
这份报告,既给出了指向性的线索,即攫取者,也提供了一个具体的,可行动的目标,价值毋庸置疑。
几分钟后,凌曜的通讯接了进来,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语速略快:“‘暗礁’矿场……有意思。看来,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确定了。”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对下属下令:“调整航向,目标‘暗礁’小行星带。最高战备等级,通知陆战队准备进行矿洞勘探和夺取作业。”
命令下达后,他的声音再次转向云疏:“你的答案?”
云疏靠在床头,疲惫地闭上眼,轻声地,却又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好。”
一个字,敲定了这场危险的交易,将他与帝国元帅的命运,更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凌曜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对这个毫不意外的答案感到一丝无趣,又或是别的什么。
最终,他只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很好。记住你的选择。也记住,背叛的代价。”
通讯切断。
星舰微微震动,开始了新的跃迁准备,航向指向那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暗礁”星域。
云疏独自躺在冰冷的医疗床上,感受着引擎启动,带来的细微震动传遍全身。
他缓缓握紧了拳。
第30章 回响
帝国星舰“铁幕”号结束了又一次短途跃迁。
如同幽灵般滑入一片,陌生而危险的星域。
舷窗外,不再是空旷的宇宙,或迷雾笼罩的星球,而是遍布着巨大,形状怪异,缓慢旋转的暗色小行星的密集地带。
空间背景辐射异常偏高,扭曲的光线,在星体间折射出诡异的光晕,寻常的导航信号,在这里变得杂乱微弱。
——「暗礁」小行星带。
星图上标注的高危区域,也是那份从雾隐星遗迹获取的数据中,暗示可能存在另一处,与“浊核”相关遗迹的坐标所在。
舰桥主控屏上,环境威胁指数不断刷新着高点。
凌曜站在指挥席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各项传感器数据,脸色冷峻。
选择进入这种地方,即便对“铁幕”号这样的先进星舰而言,也是极大的冒险。
“降低航速至三分之一,启动前沿障碍清除脉冲,护盾能量集中至舰首及下腹。释放高精度探测无人机群,扫描第七扇区,重点搜寻非自然结构信号。”
凌曜的声音冷静地下达一连串指令,每一个命令都精准而高效。
他需要验证雾隐星数据的指引,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遗迹。
而这件事,离不开那个人的能力。
医疗囚室内,云疏再次被高强度药物,从虚弱和痛楚中强行唤醒。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但眼神在接到指令后,迅速凝聚起专注的光芒。
尽管身体如同破损的容器,但他的大脑却在接到任务指令的瞬间,便开始了超负荷运转。
他被允许接入舰船的高级传感器网络,但权限依旧被严格限制在,数据读取和分析层面。
即便如此,也足够了。
他的意识通过数据流,延伸向那片混乱危险的暗礁带。
无数的小行星参数、引力波动、辐射读数、能量残留……庞杂的信息洪流般涌来。
他摒弃了所有无关干扰,全力搜寻着那一丝微弱的,可能与雾隐星蚀刻同源的能量签名,或者任何非自然的几何结构信号。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
汗水再次浸湿了他的额发,肺部的不适让他不时需要压抑低咳,但他完全沉浸其中,手指无意识地在虚拟键盘上快速点动,标注出一个又一个需要重点扫描的区域。
“B-7区,编号XG-12的小行星,背阳面检测到异常能量反射,结构回波显示存在大型内部空腔,入口可能被掩埋。”
云疏的声音透过通讯频道传来,沙哑却清晰。
凌曜立刻调派无人机聚焦扫描。
很快,高清晰图像传回——在那颗不规则的小行星表面,确实有一处巨大的人造拱门结构,虽然被宇宙尘埃和撞击残骸覆盖了大半,但其规整的几何形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锁定坐标。准备登陆探查。”凌曜下令,目光扫过云疏那边的监控画面,“你,状态如何?”
云疏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痒意:“……可以支撑。”
一支精干的探索小队迅速组建。
凌曜亲自带队。
云疏再次被要求同行——他的实时感知能力在未知环境中至关重要。
换上厚重的防护服,云疏几乎是被士兵搀扶着登上登陆艇。
小行星引力微弱,但恶劣的环境和自身的虚弱,依旧让他举步维艰。
凌曜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下令登陆艇出发。
登陆过程颠簸剧烈,小型艇灵活地规避着密集的碎片,最终艰难地悬停在那巨大的拱门入口前。
能量切割器,清理掉封堵入口的杂物,露出后面幽深漆黑的通道。
通道内部宽阔却破败,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埃,但依稀可见与雾隐星遗迹相似的建筑风格,只是更加古老,破损严重。
空气早已流失殆尽,死寂得可怕。
只有探照灯的光柱是唯一的光源,切割开浓重的黑暗。
“分散扫描,收集环境样本。注意结构安全。”
凌曜下令,小队成员分散开来。
云疏靠在一处相对稳固的壁面上,微微喘息,面罩下的脸色因艰难呼吸,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集中精神,感知着四周。
这里的能量残留非常微弱,几乎消散殆尽,但仍有一丝熟悉的,属于“浊核”体系的冰冷腐朽感。
“能量非常古老……比雾隐星更加……稀薄。但核心频率一致。”他低声汇报,声音因虚弱而断断续续,“前方……右转……似乎有较强的能量反应残留……”
凌曜根据他的指引,带着小队小心翼翼深入。
遗迹内部结构复杂,到处是坍塌的障碍,和断裂的廊道,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
他们最终抵达一个相对宽敞的大厅。
大厅中央有一个破损严重的平台,周围散落着一些无法辨认的仪器碎片。
墙壁上同样刻满了蚀刻,但大多已模糊不清,只有少数几片还能勉强辨认。
“这里……似乎是某个……控制节点……或者信息中转站……”云疏仔细观察着那些残存的蚀刻,试图解读,“记录似乎……关于一次……能量过载……‘摇篮’失控……”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遗迹突然猛地一震!
轰隆隆——!
剧烈的震动从四面八方传来,头顶簌簌落下大量的尘埃和碎块!
“不好!结构不稳定!要坍塌了!”
小队队长惊骇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撤退!原路返回!快!”凌曜厉声下令,反应极快。
众人立刻转身向出口狂奔。
然而,震动越来越剧烈,巨大的结构梁开始断裂,沉重的金属和岩石块,如同雨点般砸落!
通道在迅速崩塌!
云疏身体虚弱,动作迟缓,刚跑出几步,就被一块坠落的碎石砸中了肩部,痛哼一声向前扑倒!
“小心!”一名士兵惊呼着想回头拉他。
但就在此时,整个通道顶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一根巨大的,扭曲的金属横梁,混合着无数岩石,如同泰山压顶般朝着云疏所在的位置,轰然砸落!
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死亡的寒意扑面而来!
云疏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性的重压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猛地扑向他!
力量大得惊人,一把将他狠狠推开!
是凌曜!
轰!!!!
沉重的坍塌物狠狠砸落在云疏刚才的位置,激起的冲击波和尘埃,瞬间弥漫了整个通道!
与此同时,一声压抑的闷哼,通过通讯频道传入云疏耳中。
他被推得撞在旁边的墙壁上,震得头晕眼花,却侥幸避开了主要坍塌区。
他猛地回头,透过弥漫的尘埃,看到凌曜半跪在地,他刚才推开自己的那只左臂,被一块尖锐的金属残片狠狠刺穿!
暗红色的血液,正从破损的防护服裂缝中迅速渗出,在低重力环境下凝成诡异的血珠飘散开!
而他刚才为了推开云疏,自己的侧身也被几块落石击中,防护服有多处破损。
“元帅!”士兵们惊呼,试图冲过来,但不断落下的碎石挡住了路。
凌曜的脸色因剧痛而瞬间苍白,冷汗从额角滑落,但他咬紧牙关,眼神依旧锐利冰冷,甚至带着一丝暴怒:“别管我!清理通道!快!”
他试图用没受伤的右手撑起身,但左臂的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云疏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看着凌曜流血的手臂和苍白的脸,看着那双因疼痛,而紧缩却依旧强硬的眸子,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攥住了他——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尖锐的陌生的悸动。
这个男人……竟然会为了救他……
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云疏。
他忍着自身的剧痛和虚弱,连滚带爬地冲到凌曜身边。
“别动!”他的声音因急切而破了音,颤抖着手,打开了自己防护服腰间的应急医疗包——这是每个帝国标准防护服都配备的。
“你……”凌曜似乎想斥责他过来添乱,但剧痛让他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
云疏无视他的目光,用最快的速度检查伤口。
金属残片刺得很深,险些对穿,幸好没伤到主要动脉,但出血严重。
他拿出高效应激凝血喷雾,对着伤口周围连喷数下,暂时减缓了出血。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那截,暴露在外的冰冷金属。
“忍着点。”云疏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
他看了一眼凌曜,对方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对他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云疏猛地用力,干净利落地将金属残片拔了出来!
“呃!”凌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压抑的痛哼,更多鲜血涌出,但很快被凝血喷雾再次封住。
云疏毫不停顿,拿出无菌敷料和弹性绷带,手法极其熟练地进行加压包扎。
他的手指虽然因为虚弱和紧张而微微颤抖,但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位,显示出深厚的急救知识功底。
他甚至快速检查了一下,凌曜身上其他被砸到的地方,确认没有严重骨折和内伤。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不过十几秒时间。
凌曜看着眼前这个病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咳血晕倒的曦岚人,以超乎想象的冷静和效率处理着自己的伤口,那双平时清澈锐利,此刻却写满疲惫的眼睛里,只有全神贯注的专注。
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掠过凌曜的心头。
从未有人,以这种保护者的姿态,如此靠近他,为他处理伤势。
而且还是他视为囚徒和工具的人。
通道另一侧,士兵们终于勉强清理出一条通路。
“元帅!通道暂时稳定了!快走!”
凌曜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臂的剧痛,用未受伤的右手撑地想要站起。
云疏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他,却被凌曜一把挥开。
“管好你自己!”凌曜的声音依旧冷硬,甚至带着一丝恼火,或许是对自己受伤的恼怒。
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身体素质,自己站了起来,脚步虽有些踉跄,但依旧站稳,“跟上!”
他率先向出口冲去,甚至没有回头看云疏一眼。
云疏看着他那固执而挺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狼狈的背影,抿了抿唇,压下心中那点莫名的情绪,也咬牙跟了上去。
一行人狼狈不堪地,冲出即将完全坍塌的遗迹,登上登陆艇,迅速撤离。
回到“铁幕”号医疗室,气氛凝重。
凌曜的伤口需要进一步的手术处理。
军医紧张地为他清理,缝合。
云疏则被另一名军医按在旁边的医疗床上,检查他刚才被碎石砸中的肩膀,和过度消耗后的身体状况。
凌曜躺在手术台上,偏过头,目光穿过忙碌的医疗官,落在隔壁床上那个同样苍白虚弱,闭着眼微微喘息的人身上。
他的左臂传来清晰的刺痛,提醒着刚才那惊险一刻,和随之而来的,那双颤抖却异常坚定熟练的手。
而云疏,则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沉间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刻扑向自己的黑影的重量,以及拔出金属片时,对方那声压抑的,带着巨大力量的闷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