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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  赢闵姜和   赢玉褚长扶。


    褚长扶拉了拉线, 继续缝,“我听人说的,只要长得漂亮, 不管男女都有危险, 身旁也有不少男的被人惦记, 用强用药手段尽出, 玩完了小命也丢了, 下场凄惨的很。”


    她故意说的严重些,吓唬少年。


    赢玉脑海里不自觉冒出给他下药的柳鄢,准备把他卖掉, 既然卖,肯定有人买。


    柳鄢看他的眼神也叫他不舒服, 像是要把他八光一下,眸子里藏的都是欲.望。


    他突然有些懊恼,一开始没有好好逼问,把那个买家也打听出来,一窝端了。


    还有柳鄢,叫她死的太轻松, 可能也知道自己活不了, 他的手段残忍,所以故意激怒他,叫他一剑抹了脖子。


    他当时只想着叫她别说了,不留神上当,早知道再折磨折磨。


    赢玉十分不爽的抱着胸,撇了撇嘴,“知道了。”


    他正和褚长扶一样,坐在她的床上, 身子朝后一倒,登时贴在散发着浓郁太阴之气的棉被上。


    褚长扶肯定每日都在这里打坐,所以这里的太阴之气是最多的,也叫他最舒服。


    他抬眸去看褚长扶,好像不介意他这么躺着,瞥了一眼后便专心缝起了肚兜。


    赢玉又往上了些,叫整个上半身完全挨着被子,袖子撸下来,光.裸着触碰更凉爽。


    手才刚要搁在棉被上,冷不防听到有人说话。


    “怎么突然想着过来。”


    他要不来,还没可能被算计,在赢家他自己的屋子有禁制,花了大价钱买的阵法,能将整个院子笼罩,谁都不让接近,也不吃喝别人送的东西。


    就算是他喜欢的红烧肉也不碰,所以想算计他很难。


    褚家没多少禁制,是她故意的,正好趁着机会解决一些贪心的人,也算是历练的一种。


    太安逸的话修为进步很慢,她这半身又不能离开衢州,整天困在一亩三分地,完全发挥不出太阴之体的作用。


    其实按照正常情况,就算她这具半身只有两个太阴之体,也绝非一般,不该修行进展这么慢,是因为十二太阴之体分开,两者都有破损,就像体内有个漏斗,修一些,漏一些,再加上奔波在生意上,历练和修炼太少导致的。


    这也算努力给自己创造机会吧。


    赢玉这才想起正事,他将外面的披风拉开,露出里面的嫣红新郎装来。


    “本来想给你看看新衣来着,柳鄢太狡猾了,打着你的名头说早就料到我会来,给我备了鸡汤……”


    “所以你就中招了?”褚长扶回头看他。


    赢玉躺的不舒服,自来熟地拉了她的枕头垫在脑袋下。


    披风解开后更多的鲜明颜色露出来,更衬托的他明媚光耀。


    “嗯。”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就是这么倒霉的。


    “这么想喝鸡汤?”褚长扶已经将一条带子缝好,换了一边继续缝。


    赢玉抠了抠枕头边缘挂的流苏,“还蛮好喝的,不是你准备的吗?”


    他刚刚就想问柳鄢,结果柳鄢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被他解决后忘记了提,正好趁着机会打听一下。


    “是啊,不过不是给你准备的,是揽月那个丫头贪嘴,我让人做的。”揽月有时不时吃一餐的习惯,大概五六天一次,正好叫赢玉赶上。


    赢玉‘哦’了一声,结果比他想的要好了那么一点,虽然不是给他备的,但是褚长扶吩咐人做的,不是柳鄢弄的,他心里舒服许多。


    “还有吗?”他不要脸的要求,“我还想喝。”


    这样还不够,他又加了一句,“我还蛮喜欢喝鸡汤的,鸭汤,羊肉汤,牛肉汤,排骨汤,鱼汤,血汤,肚汤我都喜欢。”


    褚长扶:“……”


    听着似乎没有不喜欢的。


    “你答应过以后要对我好的,像小时候一样。”


    这句话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小时候她也经常带各种汤水和吃喝去找小孩,小孩虽然长大了,怕是还记得。


    褚长扶点头,“那你以后常来,我给你弄。”


    顿了一下后想起来,“你别来了,我给你带去。”


    来一次被算计,万一再来一次又被算计怎么办?


    赢玉不太开心,“放心吧,我以后会小心的。”


    褚长扶轻轻‘嗯’了一声,对赢玉的实力,她其实心里有底,只是他进步太快,有时候跟不上而已。


    她算着该到了元婴期,搞不好他已经元婴初期,算着他体术到了元婴巅峰阶段,他已经化神期。


    伏裳能看透他的修为,但是这段时间接触的少,赢玉已经停留衢州许久,这副半身修为不到,赢玉不释放出威压和气息,她分辨不出来。


    总归越来越强是好事,以后被算计的可能性更低,就算一些阴谋诡计没察觉出,一力破万法,实力在这里摆着,一般的手段奈何不得他。


    褚长扶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放出神念去后厨瞧了瞧,什么都没有,就那么一瓦罐,全被他喝完。


    赢玉自己神念也在扫探后厨,发现没有后啧了一声。


    倒也没强求,一双手枕在脑后,稳稳躺着。


    耳朵上还有血迹,脖间也是,没有擦,任它们干在身上。


    褚长扶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新的帕子递给他。


    自从知道赢玉有进无回之后,她买了不少,搁在储物空间里留着备用。


    赢玉瞧见了摇曳在面前的锦巾,没有客气的拿在手里,擦自己流血的地方。


    已经有些干涸,抹不掉,他聚了些水在手帕上,潮湿后继续,一下就弄掉了。


    赢玉和往常一样,擦完将汗巾拿在手里,没有还给它的原主人,甚至自然而然的塞进自己怀里。


    这个小动作叫褚长扶尽收眼底。


    以前的鲛绡就是这么没的。


    她很好奇,“那帕子已经脏了,你留着干嘛?”


    本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而已,没成想赢玉绷紧了身子,在床上静躺了一息后坐起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忘记了做。”


    说罢起身,提着他的剑,有门不走,推开窗户就想跑。


    褚长扶提醒他,“上面有禁制。”


    从外面进来是没有的,但是从里面碰到禁制,再想出去时会被困住。


    这是她特意设的,不防人进来,想出去就难了。


    赢玉根本不管那些,横冲直撞,笔直就要闯出去。


    啪!


    他被禁制弹了回来。


    褚长扶早就料到,伸手接了他一把,止住了他往后退的冲势。


    “走正门吧,我刚刚进来时解了禁制。”这屋的阵法是另外半身布的,很强,赢玉想要破解也要拿出点实力来。


    赢玉是个反叛头子,看都不看大门一眼,跟窗户杠上。手握在剑上,唰的一声抽出来,长剑重重一划,一道剑气蓦地闪现,瞬间击在结界上。


    结界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量,整个开了道口子。


    赢玉一跃而起,跳上窗户,半蹲在木棂上,一边将手里的剑归鞘,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一边回头,长睫微垂,露出一个挑衅和不屑的神色来。


    褚长扶:“……”


    少年长袍飞扬,宽袖鼓鼓,缚在脑后的马尾飘荡,年少轻狂和意气风发被他表现到了极致。


    红中掺合着黑的身影忽而一个跳跃,就那么化为一道光芒离开。


    褚长扶望着那一抹光华,摇了摇头,过后才想起来,朝窗口喊道,“你的东西。”


    他落了一件衣裳。


    还没有完全缝好,差了几针,但也差不多了,褚长扶急急收尾,那边已经接到回应。


    “先放你那里,明天我再来拿。”


    隔了一会儿,后面还有一句,“和鸡汤一起。”


    褚长扶了然,人站在窗边,一边给手里的活打结,一边看着破了口子的禁制发愁。


    上面附了少年的太阳真火,要过一会儿才能恢复。


    他怎么这么叛逆呢。


    乖的时候很乖,不乖的时候也着实叫人头疼。


    褚长扶低头,咬断绳子,望着染了油渍的地方,长叹一声后拿去洗了。


    ***


    赢玉刚到赢家就察觉到不对劲,赢夫人和赢家主都不在,早上才收到赢闵的消息,下午就齐齐出门,他很难不怀疑是去救赢闵。


    赢玉抬头望了望天,从接到玉简到现在,最多一两个时辰,现下是正午,他立刻赶去,说不定还能碰上热闹。


    亲还没成,总觉得会出变故,全程盯着比较好。


    赢闵发消息的时候他也在,字亦记了下来,叫桑山秘境。


    赢玉找人打听了一下位置,确定不是很远,一天之内乘大型传送阵能一个来回才出发。


    他自己本身身上也带着许多单向的传送符箓,两者加持,深夜时分而已,已然到了桑山。


    桑山秘境之所以这么命名,就是因为位置在桑山,他来的还不算太晚,赶上赢夫人和赢家主与其他闻讯而来的长辈们一起开结界救人。


    前脚落地,后脚那结界打开,有人长袖挥去,片刻后卷了两个人出来,也有人一叶扁舟行去,带了一船人归来。


    还有人直接伸手进去抓,庞大的虚影浮现,逮着人才收手。因为最少都是元婴往上,可以说无所顾忌,赢家主也扬了鞭子进去,没多久带出来一个人。


    是赢闵,一身白衣上有许多血痕,头发乱,身上也颇显狼狈,还不忘另一个人,提醒道:“姜和也在里头。”


    赢家主捏紧了鞭子,当即就要抽过去,赢夫人拉住了他,“回去再说。”


    姜和是她娘家的,她虽心不甘情不愿,到底还是施法将人救了出来。


    被宝光笼罩的人刚站稳便亲切的喊了一声‘姨母姨夫’。


    姜和还跟以往一样,一身的男装,打扮的很是干净利索,没赢闵那么惨,也有不少伤。


    她的热情没得到回应,知道自己闯祸,与赢闵对视一眼后,默默吊在一言不发,闷头赶路的夫妻俩身后,老老实实什么话都不敢讲,本分跟着离开。


    赢玉也运转法力,尾随在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没有现身,一直藏在暗处,想看看赢夫人和赢家主怎么处理。


    赢夫人说不会打扰他和褚长扶成亲,他还真有些好奇,赢闵在玉简里那个语气,分明是还记着褚长扶,会善罢甘休?


    他抱紧了怀里的剑,隐在云层中冷笑。


    那厮绝对要搞事。


    一路上的气氛很沉重,到了半程时赢家主终于忍不住,忽而停下脚步,一鞭子朝后甩去,“你这个不孝子!”


    他发了怒,那一鞭子很重,又快又急根本不给人躲避的机会。


    赢闵一个不慎挨了一下,登时倒抽一口凉气,身形微晃,有站不住的趋势,胳膊和背上也多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你怎么还有脸给我们发玉简救助,怎么没死在外面!”


    赢越峰脾气差,气急了什么话都敢说,赢夫人阻止了他,自己上前一步,站在赢闵身前,冷静道:“你现在怎么想的,是回赢家还是继续浪迹天涯?”


    赢闵捂着手臂,疼的俊脸扭曲。他抽着气,缓了缓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长扶她……怎么样了?”


    赢家主脾气又上来了,“你还有脸提她!”


    他扬手又要抽,赢夫人攥住鞭子,拦着他没让,“你让我问完。”


    赢家主拉了拉长鞭,有些不甘心,但他知道正事要紧,终还是收了手。


    赢夫人面向赢闵继续问,“回答娘,你怎么想的?”


    赢闵从她手臂间的空隙朝后看去,盯着父亲手里那条尽是倒刺的长尾鞭,咽了咽口水,“我……”


    “去浪迹天涯,继续追你的梦吧,暂时别回来了。”他停顿太长时间,赢夫人已经没了耐心,打断他道:“跟和儿一起,想去哪去哪。”


    赢闵一愣,姜和也是一怔,“其实我们这次已经玩够了,打算今年不出去了,修为还是太低,很容易遇到危险,等过几年表哥元婴期,我们再一起历练。”


    她还不忘替赢闵讲句话,“正好表哥跟长扶姐的成亲日快到了,我们现在回去,还能赶得上。”


    赢闵点头,“我和长扶……”


    “你们已经不可能了。”赢夫人声音比刚刚大了许多,也急了不少,“闵儿,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在成亲前留下一份浪迹天涯的书信逃婚,叫侄女一个人应付你留下的烂摊子,怎么还敢提这事?”


    赢闵辩解,“我没有,我只说想任性一把,没说要逃婚。”


    啪!


    赢夫人一巴掌抽了上去,“你还敢说!”


    她气红了眼。


    那书信留成那样,什么都不提,只说想任性一把,哪里是不逃婚,不过是怕后悔,写个模凌两可的书信,在外面待不下去便回来继续成亲,仅此而已罢了。


    自己的儿子,那信刚到手她就知道了意思,褚长扶何其聪明,自然也能读懂。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家里三个孩子,她一直以为最让人省心懂事的是赢闵,结果三人中最离谱的也是他。


    “有点骨气就给我走,三年内不要回来!”


    赢闵眼中瞬间赤红一片。


    一旁的姜和看在眼里,忍不住张了张嘴,“姨母,其实……”


    “我在教训自己的儿子,有你什么事?”


    赢夫人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很响很响,姜和半边脸立刻红了起来,几道指痕十分醒目地留在雪白的肌肤上。


    姜和瞪大了眼,愣愣抬手抚在火辣辣的那边脸颊上,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赢夫人瞧着她,越看越生气,没忍住,骂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干的那些事我们都不知道?”


    “姜家是没人了还是怎么回事?你遇险要给我儿发玉简,你知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褚家出殡,你把我儿叫走,置褚家和我赢家于不顾,你好的很呢。”


    赢夫人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段话的,“我姜家怎么出了你这种不要脸的狐狸精。”


    她话锋一转,又指着赢闵,“还有你,你个蠢货,她叫你就去,你是她养的一条狗吗?”


    她性子其实比赢越峰还爆,气急了也是什么话都敢说,丝毫不顾及对方和自己的关系。


    “我赢家是遭了什么孽,摊上你们这两个蠢货。”


    她望着俩人,只觉悲凉。


    感觉自己真的很失败。


    三儿子一出生就把他丢给别人带,长大后虽认了回来,但是跟自己一点都不亲。


    二儿子懦弱无能。大儿子有了未婚妻,还跟别人不清不楚。


    听听他们的语气,元婴期后再一起历练。


    成了亲,有了媳妇还想这么跟人家继续不明不白?


    偌大赢家,夫妻俩辛辛苦苦努力了一辈子,竟后继无人。


    ***


    相隔百米左右的一处云层内,全程听到谈话的赢玉有些意外。


    他记得赢夫人说过,教训完赢闵赢明就能成亲了。


    还以为她开玩笑的,其实根本舍不得,没想到真的这么干了。


    42.  不要脸到   一块去了。


    “娘……”


    “别叫我娘。”


    赢闵一句话没说完, 便被赢夫人打断。


    赢闵苍白着脸捂住胸口,“我和姜和在秘境里受了重伤,先让我们疗伤, 旁的改日再说好不好……”


    他服软, “事情其实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我和姜和真的没什么, 我们就是坦荡荡、行得正、坐得端的生死之交兄弟。”


    赢夫人原本压下去的火气, 蹭得一下见长,“赢闵!你怎么能这么无耻,还敢说这种话, 我可没见过兄弟会在未婚妻全族惨死,最需要未婚夫的时候将人喊走, 也没见过每次三人并行时走在中间,将未婚妻和未婚夫隔开的兄弟。”


    “当着未婚妻的面对未婚夫勾肩搭背,拉着聊天忽略未婚妻的兄弟我更是没见过。”


    赢闵蹙眉,“褚家出事时姜和已经在外历练,并不知情,她是因好心救人被抓, 我要是不去, 她就要被人卖去楚馆失去贞洁了。”


    赢夫人听了冷笑,“姜家和褚家是世交,褚家又即将和赢家结亲,这么近的关系,她不知情?我姐姐的孙子都放下手里的活回来,姜家会不通知她?也就骗骗你这种蠢货而已。”


    她没过瘾,继续道:“那么点修为干啥啥不行,逞强倒是第一名, 没点本事偏要去逞能,在衢州还不够她施展的,非要跑去别的地方,明知道侄女需要,依旧赶在那会儿。她能耐怎么不自己逃出来,叫你是几个意思?你那点本事去了又能做什么,给人家送菜吗?等你到了黄花菜都凉了,既然急,舍近求远,不让姜家救,求到你头上就是不对。”


    她指着赢闵,“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不是你俩第一次,我侄女被人劫了船,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去跟那个蠢货历练。”


    “我侄女被人围困时,你去救这个蠢货,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姜和蠢,你也蠢,她不懂事,你也不懂,她不知道出殡的重要,你也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走那天多少人来闹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非要过来分一杯羹,好些混球见财起意,合伙坑骗说褚家欠了外债,你褚伯伯棺材差点被人掀了,侄女也叫人偷袭打伤,还险些被掳走,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去给这个作茧自缚的蠢货收拾烂摊子,怎么没蠢死你!”


    赢闵脸色白了白,“我不知道,我以为她有你们就够了……”


    赢夫人点头,“是啊,我们不仅能代替你处理这些,我们还能代替你给侄女暖被窝呢,侄女要你还有什么用?”


    赢闵:“……”


    他脸色更白,“她……现在还好吗?”


    赢夫人不爱看他来这出,早先不知道去哪了,现在后悔有个屁用,“她现在好得很呢。”


    赢闵不信,“我虽然远在外地,但是听到了一些传言,她现在不好,需要我对不对?”


    他诚恳地说,“娘,你去告诉那些人,婚期依旧,我会娶褚长扶,绝对不会辜负她的。”


    “用不着了。”赢夫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婚期确实依旧,比原来提前了,还有五六天的样子。”


    她一字一句道:“她—马—上—要—跟—老三成亲了。”


    赢闵一愣,“赢玉?”


    赢夫人挑眉,“不然你以为呢?”


    赢闵拧了拧眉,“不可能吧,她怎么够上赢玉的?”


    赢玉在云层中听到这话,恨不得冲出去打他一顿,不过有人替他说出了真相。


    “不是她主动的,是赢玉吵着闹着要娶她。”


    赢闵摇了摇头,“不可能吧,赢玉现在这种天赋,怎么会?”


    赢夫人抿着唇,有一瞬间恨不得一掌毙了他,“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白眼狼吗?赢玉虽不在我身边养着,但是被侄女教的很好。”


    她自己花了心思养育的,品行反而比不上流浪在外几年,只被老嬷嬷和侄女带过一阵子的赢玉。


    “你要是真的为她好,就带着姜和离开。”她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找个地方好好养伤,到了元婴期再出去乱来,侄女现在自身难保,怕是再不能护你们了,有事自己掂量点,没实力就老老实实缩着,少干点蠢事,好自为之吧。”


    那药赢闵没接,似乎还在寻味她的话,怔愣许久回不过神。


    姜箐箐拉开他的衣口,强行将药塞进他怀里。


    她后退一步,携着相公,刚要走,身后赢闵忽而出声。


    “你们对姜和有意见,只因她是个女子,你们便觉得她做那些奇怪,她若跟褚家主一样,是个男子,你们便不会那么想了。”


    姜和被人一口一个蠢货,傻子骂了许久,眼眶红了又红,一直忍着不掉泪,这话一出,两颗晶莹的泪珠坠下,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她扭了扭脑袋,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


    “她只是生错了性别而已,如果她是个男子,就是爹和褚家主。”


    赢越峰本来都打算息事宁人,这话叫他瞬间炸了,“你拿她跟褚家主比,你敢侮辱褚家主?”


    他从腰后扯出鞭子,重重一扬,啪的一声抽在赢闵身上。


    “褚家主可干不出她那种狐媚子行为!”


    姜箐箐也有些恼怒,“你以为我们没发生过你们这样的事吗?当年我跟你爹成亲时,褚家主从外地匆匆赶来,路上被人袭击,足足三十七刀,差点人就没了,临昏迷前还想着我跟你爹,不让人透漏消息打扰我们成亲,我们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我和你爹被人算计,褚家主冒险来救,那贼子让他从俩人间选一个,褚家主跟你爹那么要好的关系,也没有选他,选了我,因为知道我在你爹心里的地位,褚家主尊重他,因而重视我。”


    “你爹不在时有人寻仇,娘一个人应付不来,褚家主知道后立刻跑来救我。”


    “褚家主恨不得我俩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怎么可能插足到我们之间。”


    “我们三个时,褚家主在外侧,中间是你爹,一旁是我,褚家主可干不出喧宾夺主自己站中间,阻碍人家未婚夫妇的事。”


    “褚家主每次谈论的话题都是我能听懂,能交谈上的,她是生怕侄女插话,讲的都是你们一路所见所闻,恨不得侄女全程听着,一言不发吧。”


    “真正的生死兄弟不可能让你在未婚妻需要的时候丢下她陪自己。”


    “也干不出兄弟的女人有事,自己非但不去帮忙,还跑去别处添乱,火上加油。”


    “更不可能忽略兄弟的女人,惹兄弟的女人伤心。”


    “和兄弟关系好,跟兄弟的女人也会处好。”


    “处处扯后腿,嫌你不够麻烦,生怕你和未婚妻关系好,到处添乱,这样的人,算个狗屁兄弟。”


    赢越峰嘴笨,只知道俩人不能同日而论,具体的说不出来,夫人一番话叫他心中郁结的气捋顺。


    没错,他和褚家主才是真兄弟。


    因为他和褚家主的原因,他的女人和褚家主的女人也是姐妹,互相可以交心,背靠背一起战斗的关系。


    赢闵和姜和,算个屁。


    侄女和褚家主一样,能做到在他俩遇险时带人来救,侄女每次遇险时,姜和那个傻子也跑去一通胡来,把自己作到遇险,叫赢闵去救。


    赢闵每次去救姜和不救侄女,姜和也救赢闵不顾侄女。


    赢越峰说实话,他做不出顾兄弟不顾女人的事,兄弟也做不出叫他顾自己不顾女人的事。


    所以姜和跟赢闵,当真狗屁不如。


    “说来说去,我算是懂了。”赢闵忍着疼,直视俩人的眼睛,“褚家主跟姜和的关系,只是一个有权有势有实力,一个没有是吗?”


    “褚家主厉害,能处处帮上你们,他就是真兄弟,姜和没有家族支撑,实力不如褚家主,拖了几次后腿,她就是假兄弟。”


    他恼怒,“我从来不知道赢家居然这么势利。”


    赢越峰真的忍不住了,抬腿猛地一脚踹去,“你再敢拿她跟褚家主比,老子先打死你!”


    一个只顾自己的卑劣之人,将她与品行端正,如竹似松的褚家主比,可把她美的。


    她配吗?


    赢闵配吗?


    两个蠢货,讲来讲去都说不通。


    “滚!”


    他厉喝一声,周身气息也被气的不稳,威压散开一些,甫一现出,便将对面俩人震得吐血,齐齐朝后飞去,跌在不远处的云层内,要坠落时施了法才稳住身形。


    赢闵还想辩解,姜和拉了拉他,冲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姨夫姨母正在气头上,别再激怒他们了。”


    说再多也没用,怒火中烧的人根本听不下去。


    赢闵边擦嘴角的血,边有些不甘心的看着高了一个云层的俩人。


    那俩人冷眼回望着他,半响赢越峰才道:“我们走,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赢夫人附和,“我们已经尽到了一个父母该做的,将人救出来,该劝的也劝了,说不通叫他们自己领悟吧。”


    俩人言罢甩了甩衣袖,化为两道光彩毫不留恋离开。


    原地只剩下赢闵跟姜和,赢闵抓紧胸前的衣裳,回头痛苦的问姜和,“是我的错吗?”


    姜和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


    她低头,“错就错在我是个女子,世道不容吧。”


    “还真不是世道不容。”


    头顶突然响起声音,俩人一惊,连忙抬眸看去。


    一个人抱着剑,站在不远处,垂着眉眼望来。


    “是你这个人干的事叫人瞧不起罢了。”


    “无论你是男是女,这种行为都会被人讨厌,跟你是女子没有半点干系,不要把自己的恶劣行为,推到女子身上,正常女子干不出这种事。”


    “世道不容的是你,不是女子。”


    赢玉望着俩人,只觉好笑,“难怪褚长扶那种见识跟你们待在一起都聊不下去,怕是懒得理你们吧。”


    褚长扶做生意的,白天又不能修行,这段时间都用来走南闯北,用她的任意门,很快就能到达别处,跑过大大小小数不尽数的地方,博览群书,见多识广,不可能回不了俩人的话。


    单纯是不屑罢了。


    都是女子,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赢玉莫名想起一件事。


    褚长扶在知道他喜欢她的时候,他那会儿才五六岁,一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就要避嫌不理他。


    赢闵跟姜和那么大了还不懂事,借口兄弟情成天搂搂抱抱的。


    要是赢闵没有未婚妻倒也罢了,俩人正好凑一对,有了未婚妻还这般作态,然后把恶行推到‘女子’和‘兄弟情’上。


    真不要脸。


    褚家主和赢家主,两个男人都知道该避要避,他俩一男一女还搅和在一起。


    并且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可真是不要脸到一块去了。


    43.  乖乖地赢   玉。


    “你根本不懂。”


    姜和握紧了拳头, 面上是倔强和坚毅,“你要是知道我的经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她扬声:“只因我是个女子, 便不受家族重视, 没有继承权, 资源也分得不多。”


    “只因我是女子, 和男子稍稍走近便不断被同为女子的人恶意揣摩排挤, 那些人自己心小,就觉得其他人也是,自己接近男人另有目标, 便觉得我也是。”


    “不过是小人之心罢了。”


    “因为她们,叫我厌恶自己女儿的身份, 女人就是事多,嘴碎,我惹不起她们,躲还不成吗?”


    “我不跟她们玩了,跟男人玩还不行吗?”


    “男人和男人勾肩搭背就是兄弟情,到我这里就是故意勾引, 狐媚子行为, 男人和男人一起历练互扯后腿就是感情深,到我这里就是假兄弟。”


    “赢玉,你跟那些人一样,只会看表面而已,真正的兄弟是互帮互助,不分你我,我有事找你,你有事找我, 褚家主人都快死了,还怕麻烦姨夫姨母,这么生分,算什么真兄弟!”


    赢玉大拇指顶在剑上,“天赋不行,人也不够聪明,又蠢又笨,处处扯后腿添麻烦,不分时局,认不清自己身份,你给我个理由,为什么要重视你?”


    “家族要是将你当成顶梁柱,早就被你霍霍没了,一个无用之人,凭什么重视你?”


    刺啦一声,宝剑出鞘。


    “在女人堆混不下去,以为换到了男人堆就能好过?”


    “眼瞎的只有赢闵而已。”


    “自诩男子,干的却是插足旁人感情的贱货行为,说你是狐媚子都高看你了。”


    “那些女人只是早看出了你的真面目,而你被人说中心思恼羞成怒。”


    剑整个被他拔了出来。


    “若赢家主无事,褚家主找他无可厚非,成亲的大喜日子,一辈子只有一次,褚家主想让赢家主和赢夫人过的幸福美满,才会忍着没联系他们。”


    “你在褚长扶需要的时候,傻子一样跑去别的地方惹是生非,自己又没本事应付,回头将人家的未婚夫招走,贱人就是贱人,只会做下三滥的事。”


    赢玉心中压着火气,长剑伸出,重重一划,姜和惨叫一声,腕脖上经脉被他切开,那只手登时软软垂下。


    赢闵吓了一跳,连忙爬过来,护住姜和。


    赢玉并不管,长剑压在赢闵肩上,抵在姜和脖间,“继续啊,怎么不说你那些歪理了?”


    姜和全身绷紧,垂着眼看那闪着耀眼光芒的锋刃,一点都不怀疑,只要她再多说一句话,那剑就从她脖间划开,一路削到肩头。


    赢玉做事一向随心,完全没有顾虑,是真的敢,所以她噤声了,老老实实一个字没再吐出。


    倒是身前的赢闵急道:“赢玉,我是你哥,她是我兄弟,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赢玉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手腕一横,长剑蓦地朝下割去,一道血线登时迸出。赢闵痛呼一声,肩上添了一道新伤,他捂住不让血流出去太多,脸上因为这个动作,疼的扭曲。


    赢玉手中的剑方向一转,已经从姜和,变成了指着他,“你怎么还有脸提‘兄弟’?”


    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这两个字,可真是叫人不爽啊。


    他微微低头,眉间嫣红玉珠吊在空中晃荡。


    “来,跟着我学。”


    赢玉嘴角漾着笑,心情很是愉悦,“赢闵跟姜和就是一对奸夫□□,打着兄弟情的名头勾肩搭背,搂搂抱抱,无耻至极,一点都配不上褚长扶。”


    说罢将长剑往前送了送,指着赢闵的眼睛,“你这双眼我早就看不顺眼了,虽还在,却胜似瞎。”


    少年咧着嘴,露出两侧雪白雪白的犬牙,“还能不能保住它,就看你的表现了。”


    赢闵面上一片惨白,“赢玉,我是你哥!”


    赢玉舔了舔尖尖地小白牙,“我认你,你就是我哥,我不认,你狗屁都不是。”


    赢闵:“……”


    他含怒看着立于俩人身前的少年,却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赢玉对亲情一直以来都很淡薄,就像他说的那样,他认,就是一家人,不认,谁跟他都没关系。


    至今还喊爹娘为赢夫人赢家主,说明他其实本心里还是不认的。


    “快点,”赢玉催促,“我的耐心有限。”


    赢闵指尖微动,攥紧了肩上的衣裳,只觉屈辱,被自己的弟弟威胁,说这种羞辱自己跟姜和的话,但他实力不如人,最终还是不甘心地说道:“赢闵跟姜和……”


    “嗯?”少年挑了挑眉,长剑比划在他额间,赤.裸裸地恫吓,“继续啊。”


    既然已经开了头,赢闵咬着牙将剩下的话一口气讲完,“是一对奸夫□□,打着兄弟情的名头勾肩搭背,搂搂抱抱,无耻至极,一点都……配不上褚长扶……”


    赢玉终于满意了,长剑一收,双手往身后一背,悠悠哉哉迈着散漫地脚步离去。


    云层之间许久还能传出少年清朗干净又嚣张肆意的笑来。


    “果然是一对奸夫□□,男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绝配。”


    他那强大磅礴的威压一没,赢闵和姜和登时跌坐在云中,面上一片灰败。


    赢玉根本没管他俩,冷笑着使了短距离传送阵,才一个闪身罢了,已然开始后悔,应该杀了他俩的,叫褚长扶受了那么多委屈,被挤在俩人之外时,有多难受和煎熬,他是知道的。


    毕竟没少看褚长扶跟赢闵站一块,他连跻身上前的资格都没有。


    赢玉手不自觉握在剑上,心中杀意一闪而过,很快想到了褚长扶。


    要是褚长扶知道他弄死了自己亲生兄弟,那么凶残还敢跟他做夫妻吗?


    怕是日日担心他砍人砍顺手,杀到她头上吧?


    亲还没成,生米没有变成熟饭,最近还是收敛一下吧。


    转念又想,赢闵那么对她,她心里肯定有怨。


    正好现在离得还不是太远,先玉简问问褚长扶什么意思。


    要是让他杀,他就动手,不让就算了。


    ***


    离成亲日越来越近,似乎知道已经不可逆转,双方反悔不了,赢家开始大肆散播消息,褚家和赢家结亲,她要嫁给赢玉。


    甭管是不是真的,这个消息一出,多少震慑了一部分人,她这两天稍稍闲了下来,晚上对月吸纳光华,白天养养花,弄弄草,顺便给赢玉做顿好吃的。


    从前给赢玉送去的那些吃食,有些是外面买的,有些是她自己学的,掺合在一起,次次给赢玉带去,赢玉都能准确地将买的和她做的分辨出来。


    先吃买的,吃不饱才会碰她做的,嘴上还不忘数落两句。


    这家的饭菜越做越难吃了。


    她回回拢了袖子,一言不发看他折腾。


    下回将自己做的,和买的倒在一个碗里,搅拌均匀,所有肉块都是差不多颜色和大小,他还是能分的出来。


    一块不落把她做的捡出来,先搁在一边,实在没得吃才折磨一样,一会儿塞嘴里一块,一会儿又一块,半天才能吃完。


    好在她在这方面勉勉强强还算有点天赋,没让他受太久的煎熬,小半个月他已经尝不出买的和她做的区别。


    褚长扶换了身衣裳才进的厨房,围裙裹上,切了选好的大块肉准备给赢玉炖上。


    赢玉昨儿说了,今天来,那件小衣裳她洗好晒干,装进盒子里等着他来拿,红烧肉也辛辛苦苦做好,用大碗盛着,压在盒子上,他来了一并带走。


    褚长扶洗了洗手,换掉身上简衣,重新穿戴回往日的模样,主玉简刚挂回腰间,便是一长串的震动。


    这两天的衢州只是表面平静了而已,实际上私底下宛如江浪翻腾,波涛汹涌不绝。


    先前杀的那些人,如李煜之辈,他们所在的家族长期联系不上他们,加上魂灯熄灭,据说已经互相接洽上,要共同寻找凶手。


    褚家是做生意的,在这片土地上,消息比什么都重要,所以那些异动她一早尽收眼底。


    褚长扶继续往下翻,她的师父拜月仙子又在催她,要她尽快解决这边的事,十二太阴之体归位才是正道。


    十二太阴之体分开,对两个半身来说都是折损,一个丢了十,一个丢了二。


    修炼比之整体时慢了不是一倍两倍,最少十倍,就是两个破损的缸,储水的量跟原来不能同日而论。


    师父每次都叹息说,太可惜了。


    她倒不觉得,只不过最近确实是多事之秋,没有时间给她慢慢成长了。


    她刚收到消息,玄天宗许久不出世的祖师爷讲,他算到天下将有一劫,这一劫要是过不去,所有人都有可能葬送。


    真的没时间了。


    事比她想的还要多,计划也赶不上变化。


    褚长扶给师父回了信,让她再等十天,十天内她会将这里收拾好,去往玄天宗专心修炼。


    师父收到信,回她回的很快,只简单三个字。


    【那就好。】


    没有多余的问候和话,但她还是知道,师父其实很关心她。


    师父也是唯一知道她一分为二的人,倒不是她说的,是一眼就被看了出来。


    伏裳和褚长扶见面的时候,一个二,一个十,那些气息和伪装能骗得过旁人,瞒不住师父。


    师父也修月华之力,对这个很敏感,一下子发现她两者本源一样,从那开始日日劝她合二为一。


    她从前不肯,想忠孝两全,现下褚家没了,交代好偌大产业,她也没有顾虑了。


    褚长扶又往下翻了翻,瞧见了赢玉的消息。


    【我遇到了两个曾经欺负过你的人,要不要杀了?】


    故意不说是谁,想直接动手。


    这点小心思自然哄不了她,褚长扶手捏了捏玉简,在想怎么答复他,还没琢磨出,她寝屋的窗户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有人以极快的速度和力道,横冲直撞就想进来,激发了刚下的保护禁制。


    屏障亮起,光芒才将附近笼罩,已经被一道剑气砍上,阵法宝光和保护罩仅一个接触便一同裂开,有人带着风,携着强劲的气息猛地跳了进来。


    赢玉长身鹤立,就站在她不远处,边收剑入鞘,边不满地问:“我给你发了玉简,你怎么不回我?”


    因为没人回,他最终还是放过了那俩人,就像煮熟的鸭子飞了一样,心里稍稍有些不爽。


    他这边气势汹汹的问话,周身气息宛如惊涛骇浪一般压来,那边褚长扶像没有感觉一样,淡然坐在椅子里,放下手里的玉简,平静地指了指桌子。


    “给你做红烧肉耽搁了,没瞧见。”


    好久没做过,手生,费了不少材料,中间还因处理其它事毁了一锅。


    其实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一个鉴宝师在收货的时候有疑惑,担心不是真货,所以想喊她来瞧一瞧。这两天都是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想了想,将玉简搁在一边,没有紧急的声响,一些小动静干脆假装没看见,专心做饭,花了好长时间才弄好。


    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一大早月亮刚没,太阳露出个角便起身去准备,一直弄到现在才得空歇息。


    也就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罢了,椅子还没捂热,他已经到了。


    “刚出锅没多久还是热的,”褚长扶叮嘱他,“炖的很烂,肥瘦相间恰到好处,闻着就香,趁着热,赶紧吃吧。”


    赢玉:“……”


    少年恣意扩散的凌厉气势消去,就像一个气鼓鼓的刺猬,支起了所有的尖刺,突然被人扎破肚皮漏了气,整个瘪了下来一样,蔫蔫地坐在椅子里。


    “哦。”


    乖得异常。


    44.  赢玉和褚   长扶。


    少年一双手伸到桌子上, 解开红绳,拆掉油纸包,打开砂锅的盖子, 里头果然是满满到顶的红烧肉。


    像褚长扶说的一样, 有一股子浓浓的香味, 肥中带瘦, 瘦中有肥, 一节一节层次分明。


    赢玉拿起筷子,只尝了一口便认了出来,还真是褚长扶亲手做的。


    和买的有很大区别, 小时候不懂,只以为店家换了厨子, 后来每一样菜都有好与差的变化,再加上过段时间就一致,时间久了,他慢慢了然,是褚长扶在学做饭。


    不知道是不是怕被说难吃,从来不告诉他, 自己悄悄掺合在一起。


    一开始手艺很差, 后来越来越好,一旦跟买的一样,她就会换下一道菜继续做。


    每学一道,他都要吃那个大半个月,每次让他点菜,点完她继续做她熟悉的那样,学了那么久,做的最好的是红烧肉。


    因为他最喜欢这个?


    赢玉大口吞咽, 吃得很满足,一砂锅的红烧肉下肚,只觉浑身舒坦,姜和的事都抛在了脑后,那么些不爽和憋屈也渐渐消散。


    还是有丝丝缕缕地心疼褚长扶,不禁歪头瞧了瞧她。


    其实赢闵眼瞎,他以前也眼瞎,一点没看出来姜和的狐媚子行为,只当是正常的,偶尔还很羡慕,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俩人身旁。


    他就只能远远看着,从墙头,或者人在遥远的地方,用神念扫视,长大后才察觉到有那么一些不对劲。


    姜和为什么老是说褚长扶矫情,穿得整齐,戴的讲究是矫情,擦了胭脂水粉也是矫情。


    经常听到她说,都是世家小姐,我就不这样,舒服不就好了,讲究那么多作甚。


    女人就不能活的有点价值吗?男人算个屁啊,为什么要为了他们打扮?


    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了,天天为了那点小事争风吃醋,跟赢闵稍稍离近些她都要摆脸色,小气死了云云。


    这样的话越来越多,他越听越不舒服,渐渐开始醒悟,好家伙,这不就是拉踩吗?


    只不过他明白的太晚,赢闵和姜和都已经跑去逃婚了。


    有些事他也不知道,是昨儿深夜赢夫人说他才晓得的。


    褚长扶受了太多委屈,赢闵还不站在她这边,跟姜和一样,认为她活的没有价值,父母让她接手家族,耽误她修行,不得自由,她听话的接了。


    父母让她联姻,她也依着,没有自我,古板无趣,瞎讲究,不如姜和大气云云。


    姜和就从来不在意那些,也不为男人而活,很潇洒,很自在,还很有趣,又能当兄弟,背靠背一起作战之类的。


    反正完完全全把褚长扶比了下去,赢闵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一开始赢闵还会反击两句,她温柔,善解人意,渐渐的不回话了,像是默认一样。


    依着褚长扶火眼金睛的能力,谁说她坏话,她肯定在一旁看着,赢玉感觉她七八成都是知道的。


    亲耳听着别人数落自己条条种种,她该有多难过啊。


    赢玉张张嘴,想问过去的事,顿了一下,又改了口,“你为什么不问我那两个欺负你的人是谁?”


    褚长扶在看一本奇谈,闻言抖了抖书,“你不说,我也七七八八猜到了。”


    两个人,“是赢闵跟姜和吧。”


    俩人终究还是得救了吗?


    命真大,桑山秘境没有困住他俩。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赢玉直言,“是他俩。”


    他看不得褚长扶这副淡然模样,想给她添一添堵,“你就不怕我已经杀了他俩吗?”


    他要是真的杀了赢闵姜和,瞬间得罪了赢家和赢夫人,赢闵是赢家的,姜和是赢夫人娘家的。


    别看夫妻俩现在做的决然,好像一点情面都不讲,实则赢闵跟姜和在夫妻俩心里还是有地位的,要不然不会费劲巴拉救出来,还劝说了半天。


    尤其是赢闵,真弄死他,夫妻俩还不恨死他,他又即将跟褚长扶成亲,连祸恨褚长扶。


    彼时褚长扶也不用嫁来赢家了,只能单纯的嫁给他。


    赢夫人说过,她嫁给赢家是为了将家产托付给信任的人暂时接管,自己好专心修炼为全族报仇。


    和赢家决裂,这目的也达不到了,赢家不会帮她,他对生意上的事又一窍不通,褚长扶只能苦逼兮兮的继续管着,要么放弃褚家万年基业,要么放弃报仇。


    会很为难。


    褚长扶面不改色,“你要是已经杀了,就不会坐在这里拧巴半天了。”


    赢玉:“……”


    虽然不想承认,但褚长扶猜对了。


    “他俩那么对你,你就不恨他们吗?”褚长扶提起他俩时面上依旧如常,一点异样都没有,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褚长扶靠在椅背上,“我们做生意的要以大局为重。”


    赢玉:“……”


    又开始胡扯了,心里怕是想了一百一千个弄死他俩的法子了吧?


    褚长扶每次都这样,就算内心在琢磨着杀人放火的事,面上和嘴上还是那么仁慈和大义。


    实际上怎样,只有他知道。


    怎么就没人看出来她这副外表下的本相呢,明明一点都不无趣。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次次一本正经的骗他,说不听话会秃头,不洗澡会腐烂,先从内脏开始,慢慢烂手脚,最后整个没了,死的时候只剩下一颗脑袋,眼珠子还能动,被蚊虫叮咬,自己却无能为力,忍着痒痛苦而死。


    太可怕了他每次都乖乖听话,被她忽悠了很多年。


    赢玉望着借窗外亮光看书的人,只觉旁人眼瞎。


    她明明很有意思。


    不过这样也好,只有他一个人发现褚长扶不古板,那不就没人跟他争抢了吗?


    赢玉目光从她身上,挪到她的屋子里,左右观察了一番后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她的床道:“困了,借你的床睡一会儿。”


    小时候一个人住在偏院,偶尔会觉得孤单寂寞,尤其是打雷下雨的时候,还有些怕,但他不这么说,借口无聊大半夜用玉简联系褚长扶,让她过来接他,去她家玩。


    在满是她气息下的屋子里就没那么怕了,玩累了便佯装很困,直接留下睡觉。


    以前只当自己做的很隐密,后来才发现不过是褚长扶体贴而已,一次都没有拆穿他,还配合着他演。


    赢玉不等她回应已经站了起来,朝她屋里走去。


    她答应过的,要对他像小时候一样好,小时候有的待遇,现在都要有,所以没有客气的坐在她床头。


    她没什么反应,头都没抬一下。


    赢玉直接褪下鞋袜上床,褚长扶也没什么回应,他钻进被子里,褚长扶还是没表示。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脑袋深深陷入她的枕头里,面朝外,正对着她,眯了眯眼睛,快睡着时才听到她说话。


    “把帘子拉上吧,外面太亮了,影响睡眠。”


    赢玉没听话,大概是小时候被她吓的次数太多,乖的过头,长大后总想忤逆她。


    她要怎样,偏不如她意,赢玉就这么闭上眼,不消片刻罢了,已然在满床的浓浓太阴之气下,舒舒服服沉沉睡去。


    这一觉很香很香,连梦都没做,醒来外面天还是亮的,但是跟睡前不一样。


    那会儿是早上,阳光正好,如今太阳刚出来,天还有些灰,时间不可能倒退,从大太阳变成晨曦,所以应该过了一天一夜的样子,现在是第二天清晨。


    褚长扶不在,他伸了个懒腰,没起身,就这么赖在床上,用神念一扫便找到了人。


    在后厨折腾别的,赢玉粗略看了一下,有鸡有鸭,要给他做烤鸡烤鸭,他当然不会错过,又蹭了她一顿饭才满足离开。


    回赢家便觉得时间过的很慢,枯燥乏味,忍了一天,隔天想吃东西了又过来,不要脸的让褚长扶给他做,只要了一个血汤,上菜的时候发现一桌子都是。


    鸡汤,鸭汤,排骨汤,肚汤,鱼汤都有。


    赢玉眨了眨眼,“今天是什么日子?”


    离成亲还有两三天的样子,成亲前还有喝全席汤的习俗吗?


    他没听说过,只赢夫人叮嘱了几句,说是马上就要成亲,这几天最好不要见面,因为即将成亲前新郎和新娘都带喜,喜和喜碰着会互相冲撞,对结亲不利。


    他原本在玉简里联系褚长扶,叫她做好后让人把汤送过来便是。


    褚长扶说信者有,不信则无,她不信,所以无所谓,叫他过来喝新鲜的。


    他人刚到就是满桌子热汤,全都是他喜欢的,就像特意准备的惊喜一样,叫他一双眼都亮了亮。


    褚长扶坐在他对面,将他最爱的排骨汤替换到他面前。


    “想做就做了。”


    做一道也是做,做两道差别不大,想着赢玉也喜欢别的,干脆一起炖了,反正她白天很闲。


    赢玉这几天应该没少到处跑,顶着脖子和耳朵上的伤,那种位置加上暧昧的牙印,只要不傻都知道代表了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上,除了她留的,貌似没别人,她这副半身和赢玉的修为相差还蛮大,是人都晓得是赢玉自愿的。


    赢玉还很配合,走在大街上时,有不认识的路人问他笑得这么开心,是有什么喜事吗?他直言不讳,说自己马上就要成亲了。


    还撒喜糖给别人,闹的人尽皆知,最近已经没多少人敢找褚家麻烦,所以很空,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将以前丢下的捡回来。


    还有一件喜事,柳正傅死是死了,临死前还帮了她一把。柳家花大价钱买了龙骨,结果是假的,那逼真程度,几乎没人认得出来,只有她褚家的功法可以。


    柳家主成功的帮褚家宣传了一把,很多家族怕出现和柳家主一样的情况,最近都在拉拢她,从前抢夺的利益也甘愿送回来,还给了赔偿,这两天她已经见了大大小小不少家族和小宗门,依着这个速度,十天之内能全部将流落在外的基业拢回来,把完整的褚家暂时交付赢家手里。


    其它的等她报完仇回来再说。


    如果是别人,跟其他人联姻,她还有些担心那家人假公济私偷摸坑骗她,而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


    赢伯伯和赢伯母的人品她还是相信的。


    他俩这辈子做的最大错事怕就是将赢玉当成抱错的,除开这个,其他方面还是不错的。


    褚长扶稳坐在椅子里,还有一件事要提前跟赢玉打招呼。


    “伏裳明天就到了,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所以到时候他会以你朋友的身份出现。”她特别叮嘱:“你答应过我的,往日恩怨放下,那几天要和平共处。”


    说罢抬眸瞧了瞧在喝汤的人,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少年僵了一下。


    无论是长扶,还是伏裳,平时都没少关照他,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对长扶还好,对伏裳敌意很大。


    她嘴角勾起,故意为难道:“他这个人毛病多,不喜欢客房,别人碰过的不愿意碰,只能勉勉强强接受熟人,所以我跟他讲好了,让他住进你的偏院里。”


    赢玉:“……”


    45.  伏裳赢玉   哈哈哈哈


    毛病多是真的, 无论她变成谁,伏裳还是长扶,一些习惯还是改不了, 不喜欢用旁人用过的, 客房之前不知道住过谁, 有什么习性。


    也许爱在窗台, 床上, 椅子里干那事,也有可能临走前在杯子里吐口水之类的,想戏弄下一个客人。


    所以她从来不住客房, 也不在旁人家里停留,这次不一样, 要解决的事很多,伏裳那半身会住到十天后。


    现在只有七天了。她思来想去,貌似只有赢玉的偏院最适合待人。


    赢玉她还是能接受的,脖子都亲了,咬也咬了,要嫌弃早嫌弃了。


    “我听说你平时遇到瓶颈, 闲着有事没事就喜欢找他切磋, 还毁了他的花花草草和院子,害他十来年没再建过,他都没跟你计较,你应该不介意他住几天吧?”


    赢玉:“……”


    只觉手里的饭菜不香了。


    伏裳那厮怎么连这事都跟褚长扶讲?


    这么爱告状?


    亏得他以前还觉得那厮是最配褚长扶的。


    可给他脸了。


    呸。


    他莫名还有一种感觉,褚长扶又开始眼瞎了,就看不出来他很渣吗?


    做的都是白眼狼才会干的。


    这次来依着他的意思,肯定不是为了褚长扶,搞不好身上有别的任务。


    那个白眼狼, 怎么可能单独来衢州,就为了参加俩人亲事?


    他干不出来,没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绝对另有目的。


    赢玉舀了一口汤,嘴上‘嗯’了一声,实则心里不以为然,准备将那厮揍一顿,逼问出来衢州的意图,然后用留影石把那个画面记下来,给褚长扶看,叫她早日跟伏裳断绝关系。


    心里打着别的主意,汤喝的都有些心不在焉,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将所有的肉都捞出来干掉,还剩下不少汤汤水水喝不完。


    这是褚长扶特意给他做的,当然不可能倒掉,他连碗一起打包,跟褚长扶说了一声后,带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他的小破院子。


    每次去褚长扶家,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褚长扶给他准备的,除了饭菜还有些别的小玩意儿,干果啊,饴糖啊,点心啊,凉糕和藕粉。


    凉糕封在罐子里,拆开就能吃,藕粉用开水冲泡,说是瞧见的时候第一反应他会喜欢。


    赢玉没有客气的试了试,果然很喜欢。


    夜晚他倚在窗台上,手里捧着碗,吃完了凉糕吃泡好的藕粉,一口一口往嘴里塞,一旁的山君瞧见了,跳到上面,追着他的碗扒拉。


    他大发慈悲挖了一勺子给山君,搁在窗棂上,山君闻了闻,不感兴趣扭头跳了下去。


    赢玉:“……”


    不懂口腹之欲。


    他又将那块用勺子挖回来,一点没浪费塞进嘴里。


    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小时候生肉都吃了。


    要不是褚长扶,他现在怕还是那副野兽样吧,什么都不忌口。


    赢玉想起洁白无瑕的少女,嘴角禁不住勾了勾。


    她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说对他像小时候一样好,果然就是,最近什么都想着他,有时候他没去,她还会来问,糖吃完了吗?点心还有吗?


    过来给你做好吃的。


    赢玉只觉十来年加一起都没有现在幸福。


    当然要是没有伏裳会更好。


    说起伏裳,他两口将剩下的藕粉灌进肚,收拾收拾提着剑出门,准备去伏裳的必经之路守着。


    那厮狡猾的很,万一跟褚长扶说明天来,实际上今天人就到了呢?


    任意门可是很快的,穿梭洲与洲之间只要真元足够就行,没有真元烧灵石也可以。


    伏裳既不缺实力,也不缺灵石,往来也就一天的时间罢了。


    因为褚家的至宝道器在褚长扶手里,伏裳那个只到极品魂器级别,所以要跳跃好几下才能到地方,中间还有间隔,每次使过一次后,要过一会儿才能继续用,距离太远任意门需要缓一缓。


    他那个性子,肯定会顺便找找沿途珍惜的花花草草,观察个山木啊,流水啊,假文雅过后方正经赶路,一天时间能到算他厉害。


    赢玉搁下手里所有的活,空出这两天的时间来,准备全心全意逮伏裳,监督赢家进程的事都不做了。


    其实这时候该备的已经备妥,要做的事也都差不多完成,没什么活,他平时在家大多数也是闲着。


    不知道去哪,干脆到处瞎逛,没让脖间的痕迹白留,经过他不懈的努力,终于一出门就能听到人小声讨论。


    ——看不出来褚小姐还是个性烈的,看看那伤口咬的,好深的牙印。


    ——另一边都吸出青痕了。


    ——耳朵上也有咬痕。


    ——赢家三公子这副长相和模样,褚小姐有福了。


    ——好羡慕她啊。


    ——我要是褚小姐,就天天将他关进屋子里,谁都不给看,我自己天天瞧。


    ——不睡他个千百回,能放过他?


    ——跟他吵架了我就骂自己,长这么好看,怎么忍心气他。


    ——要是我就每天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出去给自己的朋友亲戚瞧,多有面子啊。


    赢玉听完登时觉得褚长扶不上道,看看人家,也不学着点。


    随便取点经不好吗?


    无需用他千百回,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带去见亲朋好友就成。


    他已经很满足了,不要求别的。


    赢玉边赶路,边算着伏裳的停落点。


    极品魂器一次大概跑万里的样子,和他的短距离传送阵差不多,他只需跟着平时自己的落脚点,就能大概猜到伏裳的。


    依着那厮的习惯,不怎么爱接触人,平时能自己待着就自己待着,一个朋友都没有,院子冷冷清清,除了他,没一个人上门。


    倒不是不愿意,是不敢,就像那些人告诫过他的一样,他在玄天宗可以横着走,只有一个人不能得罪。


    伏裳。


    旁人进门前也被这么警告过,伏裳天赋极佳,修为深不可测,又是个冷淡的性子,据说不爱被人打扰,所以没人敢触他的霉头去吵他。


    他自己也的确讨厌被人烦,八.九成的几率会走人最少的那条道。有两个城门都比较偏僻,赢玉仅思考了片刻便选了西门,因为那边都是大山大水,伏裳爱看。


    赢玉几个闪身而已,已经到了城外,在整片深山里来回扫了几遍,找了个风景最美的地方藏着,等那厮主动送上门。


    ***


    月上梢头,深夜的山里寂静一片,没有一点声响,只时不时会有一些风吹叶片的窸窸窣窣动静。


    甚少过人的天上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道白影。细看是个人,衣袍鼓鼓飞扬,负手立于云层之间,不晓得看到了什么,忽而从千米高的地方落了下来,停留在一片扎眼的枫树林间。


    那枫叶火红明艳,不仅有朱色,还有黄,大片大片,在夜间被月光一照,甚是漂亮。


    伏裳踩着枯木,禁不住伸出手,接了一片打着旋落下,形状优美的枫叶,刚要细观纹路,冷不妨身后突然一道炙热的气息袭来。


    体内真元登时运转开来,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显现,与空中莫名其妙冒出的大火球碰撞。


    轰!


    火球散开,以俩人为中心,瞬息罢了,已然扩张足有百米,炸出一个大坑来,将整个枫林毁去。


    伏裳:“……”


    她叹息一声,语气有些无奈,“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粗暴,走到哪毁到哪。”


    太阳真火是世上最烈最刚最暴躁的火,只要出现,必然连祸周围。


    她长袖挥去,无数生机撒下,原地又开始冒出绿来,从她脚下,一直扩张到百米,将被破坏的地方笼罩,不过片刻罢了,被毁的地方重新长出树来,枫林也逐渐恢复。


    赢玉踩了踩脚下的花花草草,嘁了一声。


    伏裳这厮玩惯了草木,一手万象回春如火纯青,越来越溜了,被太阳真火烧过的地方都能复原。


    俩人的功法和神火,就像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带来毁灭,一个带来拯救。


    月华之力对于森林来说可是个大补之物,很多妖和草木之所以成精,都是因为吸纳了月华之力。


    貌似搞破坏不受待见的只有他一个。


    赢玉有些不爽,甩了甩长剑,锋刃上登时多了些火红之色缠绕。


    伏裳能大地回春几次,他就能破坏几次,看是伏裳厉害,还是他。


    他长剑举起,刚要动手,对面忽而传了声音。


    “你在这里袭击我,褚长扶知道吗?”


    赢玉:“……”


    他身子僵了僵,脸上张扬的笑都凝固住,犹豫片刻,终是放下手里的剑,太阳真火都收了收。


    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心,咧着雪白的犬牙冲着伏裳威胁:“你不会告诉她的对不对?”


    伏裳点头,“我不会告诉她,不过……”


    她扬了扬手,露出一块留影石来,“我会直接给她看。”


    赢玉:“……”


    好家伙,他还没来得及算计伏裳,先被算计了。


    伏裳捏着留影石兴师问罪,“你明明答应过她的,这几天和平共处,前脚保证,后脚失约,将她的话当耳旁风,这事要是叫她知道了,你猜她会怎么想?”


    赢玉:“……”


    还能怎么想,对他印象不好,再也不会相信他了呗。


    赢玉一口小白牙差点咬碎,“你也太狡诈了,一点同门之谊都不顾,居然算计我。”


    伏裳立于他不远处,一双手抄进袖子里,面不改色道:“彼此彼此。”


    埋伏她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有脸说出这番话的,明明一样无耻。


    其实是她知道赢玉的性子,所以早有准备罢了。


    刚听完讲道,千里迢迢来一趟已经很累了,不想再跟自己人动手。


    伏裳催促他,“赶了一天的路,夜都深了,前面领着,回你的小院歇息了。”


    赢玉:“……”


    怎么没来一道雷劈死他呢?


    太不要脸了,前脚威胁人,后脚就能自如的要住在他的小院里。


    不怕他下毒啊?


    心里这么想,人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在前面,“跟我来吧。”


    伏裳了然,一边落后他一步,一边不解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会途径此处的?”


    赢玉能埋伏她,心中有一种理所应当,又不可思议的感觉。


    任意门每次落的位置在哪,她自己都不一定能猜到,完全就是随着心来的,赢玉居然能准确无误的在半路伏击她。


    令人费解。


    赢玉‘切’了一声,“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仇敌,你那点毛病还能不了解?”


    其实是情敌,只不过伏裳不知道而已,怕是还不晓得俩人之间的敌对关系。


    因为是他单方面的,伏裳貌似没有把他当成敌人。


    那厮一直以来对他都挺纵容的,虽然不想承认,但就是‘纵容’二字。


    让他时刻有一种自己是小孩,那厮是大人,他在那厮面前可以任性妄为一样的感觉。


    伏裳没有别人想的那么难相处,实际上还有些好说话。


    俩人之间严格来讲,亦师亦敌吧。


    还蛮复杂的,又是他情敌,又是他师父。


    情敌不用说,褚长扶与他关系那么好,每年都要见一次,还都是她依着他,事事以他为主,回回都是褚长扶去找他,也没有怨言,十分心甘情愿的那种,他还恰好长成了褚长扶喜欢的模样。


    成熟稳重,温文尔雅,有心机有耐心,是个顶好的首选贵婿。


    他怀疑褚长扶之所以喜欢这样的人,并非因为赢闵,搞不好是伏裳。


    师更简单了,达者为师,教者为师,这厮两样都占了。


    既年长,修为不可估量,又宽容大度,教了他不少东西,所以这个‘师’字,伏裳承受得起。


    身为一个情敌,能做到这种程度,叫对手都称赞的地步,不得不说这厮真的很成功。


    不过再厉害也没用,即将和褚长扶成亲的人是他——赢玉。


    46.  哈哈哈哈   赢玉。


    赢玉脚程不慢, 还特意使了全力,想甩开身后的人,然而那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始终不近不远跟着, 不曾落下半分。


    俩人很快一前一后到了赢家, 赢玉抬眸望着笼罩整个府邸的阵法结界, 又打起了坏主意。


    他是有进出符箓的, 伏裳没有,会被拦在外面。


    进不去是他自己没本事。


    赢玉刚要一头扎进去,一旁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


    “你是要苛待我吗?”伏裳稳稳立在他身侧, “褚长扶会知道的。”


    她是才发现的,‘褚长扶’三个字居然这么管用, 叫大魔王刚刚不仅听话的止了攻势,还老老实实地领着她到了家门口。


    就算想对付她,也最多一些不伤大雅的小法子,轻轻松松就能应对。


    “其实不住你家也可以,”说罢扬了扬手里的留影石,“我可以改道住褚长扶家。”


    赢玉:“……???!”


    他先是没反应过来, 只觉这厮用留影石威胁他卑鄙, 同门之谊都不顾,居然干出这种事,太不是人了,很快震惊地指着伏裳,气愤道:“你也太不要脸了,褚长扶是女子!”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是我未婚妻, 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上门?”


    是大女子,还是同一个人,所以很好意思。


    伏裳心中想法万千,面上不变,“我小时候是在褚家长大的,褚家的一草一木我皆知,褚家主和褚夫人对我恩重如山,宛如我的再生父母,我与褚长扶之间也不差亲生兄妹,有什么关系?”


    赢玉不肯,“不行,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伏裳倒还好,如果真的喜欢褚长扶,就不会这么多年不管不顾,对褚长扶冷淡异常,听说她成亲也没什么表示。


    他主要担心褚长扶,感觉褚长扶喜欢温文尔雅,成熟稳重的人,绝对是因为伏裳。


    这厮对褚长扶诱惑力太大,住到褚家还了得,又不是亲兄妹,没有血缘关系,不妥不妥。


    伏裳斜了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赢玉:“……”


    还能怎么办,他不情不愿地掏出赢家进出的符箓,将人领回了府,安排在他的小院子里。


    原本打算叫那厮住最差的房间,因为留影石的原因,把柄在人家手里握着,只好安置在一个阳光正好,屋里干净整洁,离自己主屋很近的偏房,一打开窗就能看到那厮。


    真令人不爽。


    虽说如此,他还是依在窗前打听,“你这次来衢州,所为何事?”


    伏裳正坐在偏房的窗前看书,闻言不紧不慢回答,“为了你俩的亲事。”


    赢玉嗤笑,“你骗鬼呢,你会为了这点小事专门过来?”


    伏裳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去,“你还挺了解我的。”


    她实话实说,“前几天我还在圣人那儿听道时便收到宗门消息,说是近来天下恐有大乱,恰逢天一尊者入魔叛逃,一路打死了许多人,制造不少乱象,宗门算到天一尊者也许跟天下兴亡有关,于是派我在他的必经之路守着,一来调查他入魔一事,第二也是想知道他跟大乱有什么干系,第三,若是查不出,就地格杀。”


    之所以安排她,是因为她刚好能应付。还有一个原因,她突破化神失败,卡在了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宗门想让她通过历练解决这个问题。


    若是遇到大压迫,瓶颈自破。


    赢玉扬眉,别的都没细听,只有一件事留意到了,“有架打?”


    他心中跳跃了一下,“怎么没有通知我?我不就在衢州吗?还用你专门过来?”


    伏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跟他们说了,你最近有些忙……”


    “我不忙。”赢玉不满地打断他,“成亲只要一天就好,其它时间都是闲的。”


    这么讲好像不对,他加了一句,“褚长扶说过了,白天干什么随意,晚上回家就好,所以我白天很空。”


    伏裳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对他更觉意外。


    定协议的时候随口一句,他居然这么当真。


    其实那时候打算停留最少一月有余,趁着那段时间,多带赢玉出门,俩人一样遵守规则按时归家佯装恩爱,表面功夫做好,像一对真夫妻一样,等一个月后众人晓得俩人‘感情深厚’,不会再对两家联姻起疑再走,十二太阴之体合二为一,专心去修炼。


    现下计划赶不上变化,最多还有七天两个半身就要离开,那些协议也顾不上,只能以后再说。


    所以其实现在没必要再那么放在心上,机智一些随机应变就好。


    伏裳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又担心到时候有用,做了罢,转而打击道:“万一他恰好在你成亲的时候出现,又刚好是晚上呢?”


    赢玉:“……”


    他整个人僵住,像是遭受重创一般,那双漂亮的眼眸肉眼可见黯然失色。


    在衢州这种养老一样的小地方,能有一场可以畅快淋漓施展的打斗,对于一个战斗狂魔来说就像天降大饼似的,赶不上,可想而知他现在的心情。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没想过打破契约和规矩,像往常一样随心所欲。


    大魔王什么时候有了枷锁?


    伏裳心中多少浮出些奇妙的想法,她放下书,认真看了赢玉一眼。


    少年探出大半个身子,姿势随意地趴在窗棂上,长睫低垂,脸上微有愁色和低落,看起来真的很难过一样。


    伏裳:“……”


    算了,不逗他了。


    “如果不是成亲那日,我肯定叫你。”停顿半息,又道:“成了亲,就算是晚上,我也告诉你,你跟褚长扶商量一下,她没那么小气阻止你。”


    她目光一直都在少年身上,几乎全程观着他眼中光芒逐渐恢复,少年勾着唇,露出一个见齿的笑来。


    “算你还有一点良心。”


    伏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还当此举多少跟少年拉近一些,卖了他一个人情,结果没过多久便收到他的来信。


    主玉简颤动的厉害,赢玉怕是没想到她和另外半身不仅心意相通,还共用一个主玉简,发给另外半身的消息她这边也能收到。


    【褚长扶,我告诉你,伏裳来衢州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做宗门任务,看你只是顺便的。我听说你褚家待他极好,他这般作态,委实不算良人,跟他断绝关系吧,只要你说一声,看他不爽或者讨厌他,我立刻代你揍他一顿。】


    伏裳:“……”


    赢玉对揍这副半身的欲.望还真不小呢。


    【褚长扶,你闲着没事多出去逛逛吧,别老是待在家里,外面的流言变了你知道吗?】


    她还在想事情时,又来了一条消息。


    流言变了吗?


    其实无需出门去听,以她现在的修为,神念笼罩整个附近坊市绰绰有余。


    伏裳靠在椅子里,神识如水一般扩张出去,先瞧见的是隔壁,赢玉支着手臂坐在桌前等回复,脚底下一只猫绕着他走来走去。


    远一些是赢家的家丁和丫鬟,修仙者记忆极好,她很容易发现少了很多熟面孔,曾经羞辱她,让她走侧门的看门小厮,背后讨论她,说她坏话的丫鬟家丁都不见了。


    被清理了,赢伯伯和赢伯母还真说话算话。


    只要有人,免不得有多嘴的,她还没出赢家,已经听到有人私底下讨论。


    “三少爷好好看啊,褚小姐真有眼福,以后可以天天看,正着看,背着看,外面看,在家也看了。”


    “哎,你们说他们平时怎么相处啊,三少爷在自己媳妇面前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哎,不过肯定跟平时没太大区别吧?”


    众人貌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赢玉的狗脾气,对视一眼,委婉道:“……架不住三少爷好看啊。”


    “就是,我这辈子就没有见过比三少爷更俊俏的。”


    “褚小姐也不错,都样貌出众。”


    毕竟是在赢家,怕谈话不小心被赢家主或者赢夫人赢玉扫到,讲的都是夸赞的,不真实。


    伏裳神念扩去了更远的坊市,这里离得已经有些远,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到处扫,就为了听一听不真实的流言。


    所有讲闲话的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觉得茫茫人海,大家都在说,没道理就我倒霉被抓,于是谈论的起劲。


    “褚小姐真给我们女人争气,居然把那个小霸王给搞定了。”


    “希望她再厉害一些,把那小霸王便宜占光,叫他知道知道世间险恶。”


    “那厮委实可恶,听说对我们女子成见很大,在大殿上羞辱柳鄢,还曾有人瞧见他威胁女子,经常骂哭爱慕他的人,性子恶劣至极。”


    “就该狠狠欺负他,打他揍他,虐待他。”


    “把他关起来采补,不榨干不放他出来。”


    “玩死他!”


    伏裳:“……”


    流言确实变了,但好像朝奇怪的方向去了。


    47.  也想你了   哈哈哈哈。


    伏裳收回神念, 扫向隔壁屋的赢玉。


    不知道他晓不晓得,现在几乎所有流言都是不利于他的。


    其实以他这个身份和修为,再加上脾气爆, 几乎无人敢惹, 不该有这样的闲话传出去, 是因为他最近做的那些事, 叫他名声差到了极点。


    先是在柳家举办的宴会上, 公然且肆意的对待柳鄢。别人看不到柳鄢干的那些破事,只知道他欺负一个小姑娘。


    最近还有传言,说是瞧见他伤害姜和。


    赢闵跟姜和回来的消息早几天就传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还有赢家和赢玉欺压俩人等等风言风语,铺天盖地, 到处都是。


    赢闵没有回赢家,也没有走,跟姜和一道去了姜家,不知道说了什么,前几天姜家跟赢夫人赢家主大闹了一场。


    姜家怪赢夫人多管闲事,嫁都嫁出去了, 还插手这边的事, 居然打自己的甥女。


    姜和算幸运,也算不幸,娘曾嫁出去过,后来爹死了,娘又带着她回姜家住,改了姓,养在姜老爷子和夫人膝下。


    亲自带的,捧在手心里, 疼的非常,俩老人听说姜和被欺负,就算是自己亲女儿干的也不行,痛骂了赢夫人一顿。


    赢闵也是姜家的外孙,又受了伤,还被那么说教一通,俩老人亦心疼的很,没有客气的教训了赢夫人和赢家主,两个新上任的夫妻不服,跟姜家硬碰硬,双方闹的很僵,差点决裂。


    总之从赢闵姜和回来开始,坊间流传起赢玉针对女子,看不起女子,不尊重女子的流言蜚语。


    从前那些对女子粗鲁,不温柔的事也被扒了出来,众人更加笃定,赢玉就是看不上女子。


    其实赢玉对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因为性别区别对待过,但是被单独那么一拿出来说事,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


    事实上赢玉嫉恶如仇,根本不在乎对手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无所谓,只要是坏人,在他手底下待遇从始至终都是一致的,该杀的杀,该虐的虐,该讽刺的讽刺,不会放过一个。


    非要说区别,也只会因为坏的程度不同而变化。


    比如还有点良知,杀的干脆一点,很坏很坏就断胳膊断腿虐杀,看坏人的情况而定。


    她只能说,柳鄢不无辜,姜和……


    她脑海里冒出每次见姜和的模样,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回回都在她面前使唤赢闵,叫他剥个虾,开个壳。


    赢闵给她买了什么东西,姜和便大大咧咧揍赢闵,道他有了未婚妻忘了兄弟,只给未婚妻买,不给兄弟买,不够意思。


    她给赢闵买,姜和又会说,怎么只买一份,未婚夫的兄弟不能拥有一份吗?


    又讲她跟赢闵的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衩,什么都是共有的,赢闵的未婚妻,也是她的未婚妻,她也会像赢闵一样照顾未婚妻,这样都没资格单独拥有一份吗?


    褚长扶每次都但笑不语。


    姜和爱领着赢闵去危险的秘境,俩人自己又解决不了,叫她来救,她阻止过几次,赢闵对她有些不满,姜和站在他那边,反而说历练哪有不危险的,怕死待在家里好了。


    她曾在背后听到俩人说她小家子气,阻碍俩人大展拳脚云云。


    在俩人口里,他俩是干大事的,不拘小节,不畏生死,将来要名留青史,做的都是伟大的壮举之类的。


    她就是个商人,将商人的本质完完全全发挥出来。


    伏裳捏了捏手里的书本。


    有事的时候未婚妻,没事的时候商人,所以她其实觉得——姜和也不清白。


    那些内情旁人不知道,就算了然也不管那么多,跟着风叫嚣,要惩戒赢玉,怎么折腾他怎么来,最好弄死他,压榨他每一分利用价值等等。


    多少有点凶残。


    赢玉叫她留意这些作甚?


    让她帮着对付那些人?


    倒也不必,管天管地管不住别人的嘴,前段时间她也没少被人说,赢玉瞧着也不像为此困扰的模样。


    兴许是因为即将有架打,他脸上还有些期待?


    要哄他倒也简单,少年只有一个爱好。


    ***


    赢玉还在等褚长扶的消息,将玉简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看了又看,还挂在指头上,转着圈玩,冷不防玉简忽而一颤,褚长扶来信了。


    他当即取下玉简去观。


    【你还记得前阵子柳家那副龙骨吗?留遗珠之所以叫留遗珠,是因为它能将一个东西和人的气息,威压等等各方面都留存下来,也就是说那副龙骨其实真实存在,而且就在大赝乡手里。】


    【柳家主被骗,我和赢伯伯赢伯母商量了一下,决定联合柳家,李家,姜家等等家族和散修联盟一并去为柳家主讨回公道。】


    赢玉一双眼都亮了。


    【又有架打?】


    褚长扶收到回应时只觉无奈,赢玉就只能注意这个。


    【嗯。】


    这事是她早就考虑好的,借着龙骨的事,平息散修联盟的怒火。


    柳家主欠了散修联盟一条极品灵脉,现在他死了,散修联盟要把账算在杀死他的人头上,也就是她。


    依着他们的速度,别的还好说,谁敢欠他们钱,祖宗十八代都能翻出来,曾经还帮一个孤儿找到了亲生父母,就为了能顺利追回余款。


    这么久过去足够散修联盟查到是她下的手,但是碍于赢玉的特殊身份,不好上门。


    不代表他们就会束手就擒,散修联盟就是一群打赤脚的,谁都不怕。


    所以她联合柳家,赢家等等家族一起去捅大赝乡的分巢。


    大赝乡是个组织,有主巢也有分巢,他们要干掉分巢。


    大赝乡骗人无数,诸多人因他们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也是害虫之一,打掉他们就是为民除害,当然也有‘利’字当头的原因。


    那些人为了做假货,手里其实有不少真货,龙骨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又横行了几千年,个个赚的膘肥体壮,羊再不宰就被别人薅去了。


    所以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有家族和散修联盟都同意了,柳家也没有意见。


    虽然被骗的是柳家,他们是债主找大赝乡报复理所应当,但他一家吞不下,大赝乡能做化神期的赝品,组织下肯定有化神期,还不止一个。


    万一有个化神后期,大家不齐力根本对付不了,薅羊毛重要,小命更重要,柳家不得不让利。


    众人之所以答应,还有个原因,赢玉和伏裳也会参与,大家想讨好他俩。


    一个是混沌之体,一个是十二太阴之体,都是传说中的体质和潜力,不管有没有用,先交好再说。


    俩人都是因她才去的,所以由她牵头没毛病。


    带上散修联盟,是为了弥补那一条极品灵脉,带上柳家,是为了平息柳家的损失,被骗的毕竟是柳家,一切因他们而起,其他都是捞好处的,也是为了安抚他们。


    成亲的时候别闹,就算私底下有仇,知道自己家族的人死跟她有关,也至少等成完亲再发作。


    捞完好处再翻脸不好吗?


    总之先把亲结了再说。


    赢玉不懂那些弯弯道道,只由衷赞道:【你们读过书的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打着柳家主的名义去干架,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褚长扶:“……”


    你除了打架,还能想到什么?


    她摇了摇头,【这两天好好待在家里,还有两天我们就要成亲了。】


    其实还有一天而已,不算成亲那天,昨天也已经过去,现在是清晨左右,也就是说过了今天,明天就是成亲日。


    就一个白天和晚上了。


    赢玉回她回的很快,【知道了。】


    停顿片刻,又是一句话传来。


    【你也是,不要乱跑。】


    褚长扶对着玉简说话,这个不大的小东西很顺利地录下来她的声音,传到对面去。


    ***


    赢家的一处偏院里,赢玉惊讶地发现褚长扶回的不是字,是一句话。


    他看了看四周,将房子里的禁制开启,又将窗户关上,确定隔壁听不着看不到才将玉简贴在耳朵边,输入真元,一道声音登时响起。


    【嗯。】???


    就这样,没了?


    赢玉又听了一遍。


    【嗯。】


    没听清,他再次放了一回。


    【嗯。】


    赢玉拿着玉简,先是呆呆望了一会儿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小小地咳嗽一声,对着玉件问:“褚长扶,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嗯。】


    “那你是不是非我不可呀?”


    【嗯。】


    “我们已经一天没有见面了,你想不想我呀?”


    【嗯。】


    赢玉听着玉简内平淡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只觉心头像一汪泉溪,被人丢了块石子,溅起无数涟漪。


    “我也喜欢你呀。”


    寂静的屋子里突然传出说话声。


    “也非你不可呀。”


    语气很是笃定和坚定。


    “也想你了。”


    48.  成亲前夕   准备。


    临近成亲, 且只有一日,褚长扶这一天什么都没做,在检查有没有什么遗漏和准备不妥当的地方。


    她坐在廊下, 沉思了一会儿, 确定万无一失才起身, 去开启褚家的防护阵法。


    成亲那天人势必会有些多, 牛头马面必然也不少, 谁知道会做什么,提前护着府邸有备无患。


    从前没有启动,是因为暂时还不需要, 褚家一些房屋尚没修缮完全,进进出出人太多, 防不住,也是没想到赢玉会来,还恰好被逮着机会下药。


    有了赢玉这个教训,再加上叫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成亲前复原所有院子,请辞了大工小工, 院里一片清静, 已经可以了。


    褚长扶站在最中心的殿内,一挥手,无数极品灵石投入阵法中央的炼炉里,被炼化后只留下最精纯的灵气。


    灵气随着轨道钻入列于两旁的八个柱子内,点燃了火,也叫阵法整个激活。


    一道半透明的屏障登时从下往上兜去,一直将褚家完全笼罩,严严实实盖在下面才一闪消失不见。


    并非没有了, 是隐去了行踪,只有遇到人擅闯才会激发。


    褚长扶人在大殿内,隔着一层屋顶,神念朝上扫去,检查阵法的漏洞,一圈看过来,没问题才收回灵识去做别的。


    刚走出院门,腰间玉简忽而一颤,接到了一个叫她意外的消息。


    ***


    赢明早几天就到了玄天宗附近,运气不好,刚落地便碰到一群恶匪,说是瞧见他周身裹着金光,还以为是只肥羊,追到发现就是个金丹期的穷鬼。


    金丹期在中州多如牛毛,随便丢一块砖都能砸中一个。


    中州是所有大大小小家族和宗门拼了命往里头送人的地方,汇聚了各方英豪,金丹期委实不值一提,都叫人丧失打劫的心情。


    那些人随便检查一番,不识货,没认出赢玉给的宝箓,以为他身上没有好东西,唯一值钱的万里遁符还被用光,登时对他没了兴趣,放过了他,还好心给他指了个路。


    赢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中天秤不断过来过去,一边想回去,跟褚长扶成亲,一边想去看看中州和玄天宗。


    难得来一趟,不见识见识一番说不过去。


    他在中州玩了两天,还买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灵石被他搁在储物戒指里,储物戒指藏在一个特殊的地方,这个地方不会有人检查,就算检查也查不出来,查出来也不会要,所以很安全地保留着。


    他将灵石用干净才去玄天宗,说自己姓赢,是赢玉的哥哥。


    赢玉在玄天宗那就是个大魔王,大家一听这个名字便是齐齐倒退一步,狐疑又郑重的打量他。


    可能晓得没人敢冒充,到底还是迎他进了门,好生招待着。


    在客房住了两天,经常有人好奇的过来看他。


    赢玉的哥哥什么样子的?


    是不是也很厉害?


    有没有三头六臂?


    还有人邀请他喝酒,借着他打听赢玉的事,拉拢他,与他交好等等,他抱着混吃混喝的想法,来者不拒,没两天已经跟那些人打成一片。


    心中还是惦记着成亲的事,于是找人打听,有没有‘嗖’的一下就能回衢州的东西。


    人家告诉他,没有嗖的一下,有嗖的几下能回衢州的。


    大抵是太想够上赢玉,那群太子党热情的出主意,还主动掏钱掏力。


    不仅给出了最佳的路线,还塞了他不少灵石和短距离传送符箓。叫他先传送到城内,再乘坐城与城之间的大型传送阵去其它地方,碾转几次后用短距离传送阵,几下就到了。


    只要舍得花钱,最多不要一天的时间。


    钱不用他出,符箓也是,他自然舍得,临走前还骗了那些不差钱的太子党们好些东西,几乎算得上满载而归。


    刚踏上衢州的土地,第一时间给褚长扶发了消息。


    ***


    褚长扶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捏着玉简,怔愣了许久,脑海里都是赢明的话。


    【对不起,这段时间叫你受委屈了,我回来了,以后大概不会了。】


    他还顺便解释了一句。


    【其实我没有逃婚,是当时风太大,三弟弟听岔了,直接将我送去了玄天宗,我好不容易才回来的,赶在成亲之前,没有晚吧?】


    褚长扶:“……”


    其实已经晚了,他三弟弟早就主动顶了上来,不需要他了。


    他可能还不知道,她全程在别的地方看着,所以把所有问题推给赢玉并没有用。


    是他自己耳根子软,被赢玉说动,有一就会有二,如果在成完亲后,随便来个人说道两句,言她配不上他,他怕是也会这么觉得,到时候给她个难堪,会很麻烦。


    褚长扶半依着石桌,思来想去,没回应他,转而发了玉简给赢玉。


    ***


    赢玉躺在新铺的喜被上,还在玩褚长扶回过来的那句‘嗯。’


    “我是不是最好看的呀。”


    【嗯。】


    “你是不是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我呀?”


    【嗯。】


    “可是我听别人说,你嫌我小哎。”


    【嗯。】


    “你真的嫌我小?”


    【嗯。】


    赢玉微有些气愤,“你嫌我小也没用,还是要嫁给我。”


    他正闹的起兴,冷不防玉简一颤,里头已经灌入了够多的真元,所以它自个儿启动,有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


    【赢明回来了。】


    赢玉蓦地坐起身,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十成十,他捏了捏手里的玉件,脸色阴沉问:【什么时候?】


    【上午。】


    赢玉站起来,走到一旁推开窗瞧了瞧,现在是下午,怎么也该过去了一两个时辰,就算赢明人在城外,提前告诉褚长扶,他是个蜗牛,爬也能爬到赢府。


    不能让他回来。


    都已经被送去玄天宗,那么远还千里迢迢跑回家,肯定是发现了褚长扶的好,舍不得,跟赢闵一样,想反悔抢他的新娘。


    怎么可能叫他们如愿。


    赢玉收了玉简,提着剑出门。


    临跳窗前还有些恍惚,玩玉简上瘾,居然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久,一个上午和下午没了,再一个傍晚和深夜,明天他就要娶褚长扶了。


    ***


    赢明人到了衢州,反而不急着归家,在街上闲逛,看到熟悉的小贩,和两旁买卖的小玩意儿,只觉怀念。


    中州和这边吃的用的,就连喝的酒都天差地别,他待不习惯,边走边买了些小东西,有甜点也有清酒。


    一口甜点一口清酒,正美滋滋地享受着,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小声说话。


    “他怎么也回来了?”


    “前脚赢闵,后脚又回来个他,这赢家的人怎么搞得?”


    “不会也后悔了吧?我听朋友说前几天瞧见赢闵醉酒后痛哭,说是不要拯救世界了,要褚长扶。”


    “可惜了,现在是褚长扶不要他了。”


    “话说回来,赢三公子那个天赋和修为,远远甩开了赢大公子和二公子,我要是个女子,我也选三公子。”


    “三公子才是佳婿。”


    “那大公子二公子怎么办?好可怜啊,未婚妻没了。”


    “谁管他们啊,是他们自己先逃婚的,哪里可怜了,咦,二公子去哪了?怎么不见了?”


    “酒都没拿,应该是听到消息跑回家了吧?”


    “还没成亲,也许还来得及?”


    ***


    赢府的大门口,赢明刚传送过来便提了衣摆进去,想找赢玉问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外面那些是谣言还是如何?


    赢玉明明那么痛恨褚长扶,怎么可能答应联姻。


    他路程刚走了一半,肩上突然一疼,被人从背后敲了闷棍。


    那一下太过突兀,加上行凶的人修为比他高了许多,他没有防备,一下子昏了过去,倒下前瞧见了鲜红的色泽和衣角。


    赢玉站在他不远处,刚敲过人的长剑往腰间一插,半蹲下来,揪着赢明的衣襟,将人带去一个偏僻荒凉的院里藏着,等他成了亲再放出来。


    ***


    傍晚时分,褚长扶已经开始沐浴更衣,为结亲做准备,揽月在一旁伺候着。


    上次被柳鄢弄晕后,没有中间发生了什么事的记忆,只当自己不留神睡了一觉,或者什么时候受了伤,她没有留意,突然气血不稳晕了过去。


    心大的少女一点都没有怀疑到别的上面去,依旧那么没心没肺,边给她整理头发,边教她。


    “小姐,三少爷好像爱喝酒哎,到时候您就这样,给他最烈最纯的神仙醉,一点水不掺的那种,几杯把他灌倒,彼时他醉醺醺的,浑身使不上劲,便如待宰的羔羊,还不是您想怎样就怎样?”


    揽月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得到了一条极品灵脉,声音里都带着兴奋,“三少爷这个修为,采补了起码跨个大境界,等您元婴期后,敢欺负您的人不就少了吗?”


    “以前倒也罢了,现下是三少爷主动跟您联姻,还经常往咱们府上跑,看着很情愿呢,咱们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呢?”


    褚长扶:“……”


    她摁了摁眉头,“你还是去玩吧,我自己可以。”


    揽月瘪了瘪嘴,不肯,“我不说了嘛。”


    她怕再絮叨小姐真的赶她,着实安分了一会儿,在浴堂里忙前忙后,不留神过去了不少时间。


    抬头一看,天已经全黑,外头都开始放起了鞭炮。


    成亲头一天要放鞭炮,是为驱邪的意思,那些阴暗里的东西怕响。


    成亲时和前后放的更凶,全程都有噼里叭啦的动静。


    褚长扶也听到了声音,从水里出来,擦干身上和头发后,换上新衣,坐在梳妆台前打扮。


    想了想,将旧衣拿来,玉简到了手里一看,果然有消息,是赢玉发来的。


    【我搞定了。】


    褚长扶仔细回想自己的上一句话是什么,她讲赢明回来了,赢玉说他搞定了。


    搞定了赢明吗?


    【赢夫人安排的老婆婆催我,说是要沐浴更衣了。】


    泡的是药浴,比寻常时间要久,一次一两个时辰左右,所以提前了许多。


    她是,看来赢玉也是。


    【我洗好了,衣裳也换好了,老婆婆说男子也要净面,她是不是戏弄我呀?我怎么没听说过?】


    所谓净面,是成亲前将脸上的柔毛等等去掉,干干净净见新人。


    男子也要吗?她没注意过,不过既然老婆婆安排,定然是有的。


    【无量天尊,太疼了,我不想干了。】


    褚长扶:“……”


    她几乎能想象赢玉刻下这段话的时候,边退缩边挣扎,几个婆子都摁不住他。


    如果赢夫人也在,肯定会劝他,女子都能忍受,没道理他不行云云。


    他大概会反驳,比我跟一百个人打架还疼。


    褚长扶想一想那个画面,嘴角不自觉勾起,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来,指头捏着玉简,不客气地回过去打击他的话。


    ***


    赢玉还在受着折磨,往日都是他自己束发,随手一扎就好,今儿是老婆婆干的。


    老婆婆说成了亲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成亲后的发髻和之前也不一样,要全部绑到上面去。


    这边有个习俗,头发都束在上面,是有了妻子,代表守身如玉,一部分放下来是没成亲没对象的意思。


    他定完亲后已经要改了,要不然这个身份和样貌,修为,会有很多人惦记他。


    这些个规矩他都不懂,老婆婆一讲,他如醍醐灌顶,老老实实坐着,任由老婆婆上下。


    老婆婆嘴上道理一套一套的,一口一个我扎了一辈子,有经验的很,实则手重的如同硬拉拖拽,疼的他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微微扭曲。


    老婆婆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吧?


    他抽着凉气,手还不忘握着玉简,刚要刻字,陈述老婆婆的罪行,手心内突然一亮,玉简颤动,褚长扶给他回了消息。


    【你那边那么惨吗?那我还好,我们家现在我是最大的,我不愿意的话,没人敢动手,所以我不用净面。】


    赢玉:“……”


    敢情受罪的只有我一个。


    49.  马上大婚   了。


    赢玉坐在新添的梳妆镜前, 白了身后的老婆婆一眼,这厮尽胡扯,还说什么成亲无论男女都必须净面, 是规矩也是习俗, 骗子。


    褚长扶都不需要, 也就是说是可以拒绝的, 不弄也行, 老婆婆忽悠他。


    老婆婆给他束好冠,搬着他的脑袋,叫他看镜子里, “怎么样,比你自己髻的好看吧?”


    赢玉挑了挑眉看向镜子, 这个倒是真的,罪没有白受,的确比他自己扎的好看,没有乱发,高了许多,将束发的宝玉露了出来。


    从前他缚, 有时候不小心扯到发带会散, 这个髻的很紧,还插了根玉簪子,其它的倒是跟以前没甚区别。


    那会儿是高马尾,现在也是,只是从前不懂,会留一部分不扎,少年人都是这样的,他有样学样, 现下所有头发全都绑在上面。


    沉甸甸的,一勾头,黑发散乱,从后面跑到面前,有些挂在玉簪子上。


    老婆婆连忙摁住他,不让他乱动,“刚刚还嫌婆子手重,整乱了还要重新弄,你不疼了?”


    赢玉:“……”


    老婆婆是他的克星。


    大概是以前跟老嬷嬷交好,在另一家府上做事,得空后大老远来看过老嬷嬷几次,顺便也逗逗他,所以一点都不怕他。


    还会跟他开玩笑,说他小时候多可爱,粉琢玉雕像年画里的娃娃,老嬷嬷经常跟她炫耀,别人家的小孩最少四五个月才能翻身,他两三个月就行,四五个月都能坐了。


    俩人时不时还会玉简联系,除了修炼外,讲得最多的也是他,会说话后叫的第一声不是老嬷嬷,是猫猫,把老嬷嬷气死。


    会走路的时候老嬷嬷多激动,自己穿衣裳的时候老嬷嬷差点欣慰掉泪。


    老嬷嬷说一辈子无儿无女,能把他养大,是真的不容易。


    给他做着饭,不留神他不见了,头朝下掉进水缸里,再晚发现一会儿人就没了。


    这边烧着锅,一个没注意,他拿起刀,要剁肉,实则手上没力气,刀不稳,对准的是他自己的指头,这一刀下去就算小指没掉,也是一道血口子。


    好不容易两三岁,懂事的比别人早,知道刀啊水啊那些危险,不碰,但是开始习武,经常把自己搞的伤痕累累,还嫌不够,跟人三天小打,五天大斗。


    老嬷嬷没少为他操心,一边心疼他,一边还不能阻止,因为男孩子迟早要见风雨,早和晚的事而已。她不能陪伴太久,不如叫他尽早接触,至少适应了往后不会那么轻易被人欺负。


    总之非常不易才将他拉扯大。


    老嬷嬷死后身为她的朋友,老婆婆其实来看过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他,要不要跟她走。


    他不肯,扭执的要守着老嬷嬷留下的屋子,且信誓旦旦的告诉老婆婆,老嬷嬷给他留下了足够修炼到十六岁的资源和辟谷丹,还教了他许多独立生活的技巧,靠人不如靠已,他能自己照顾自己,叫老婆婆不要担心。


    老婆婆不知是相信老嬷嬷,还是他,走后不久服侍的那家人举家搬去中州,她只得跟着。


    离得太远,加上他运气不好,交流的玉简被抢,老婆婆与这边算是彻底断了联系,前段时间她主人家在中州混不下去,回来了她才晓得他的近况。


    长大了,还马上就要成亲。


    老婆婆本来过来只是想在门口转转,碰碰运气能不能见面,冷不防听到院里有人匆匆走过,丫鬟跟赢夫人讲,他太拗,自己弄不好,也不让别人碰,屋里像打仗一样,僵了半天。


    赢夫人很头疼,又没有办法,老婆婆干脆上门,简单说明来意后赢夫人像是遇到救星,连忙将她请进了屋。


    虽然过去那么多年,但老婆婆面容没变,他只觉熟悉,问了几句俩人聊上,许多过往一提,更觉亲切,所以老婆婆给他束腰,净面,梳发髻,他没有反抗。


    老婆婆以前肯定只服侍过女子,根本不知道男子这边的习俗,瞎往他身上套,刚消停下来,又开始了,“冠束好了,该敷粉了。”


    赢玉:“……”


    她果然什么都不懂,越来越离谱,哪有男子敷粉的?


    赢玉站起来,不让她动,老婆婆去拉他,“一辈子只有一次,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怎么见新人?”


    又是这句话,方才就是这个忽悠的他干了许多荒唐的事,还来。


    赢夫人站在一边,刚还在伤感,儿子小时候过的太苦,好几次差点人就没了,又觉苦涩,儿子第一次翻身,走路,学说话她都错过,第一回开口叫的也不是她。


    不过都是她活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玉儿跟那老婆婆打打闹闹的反而叫她有些酸。


    老婆婆也没见过他几次,对他的帮助更是少的可怜,玉儿能跟她毫无芥蒂的说笑,自己就不行。


    她深吸一口气,很快压下心里的不适,上前一步,笑着凑热闹,“玉儿啊,越好看,侄女不是越喜欢吗?”


    赢玉不听,“你们又想哄我。”


    他手一扬,将角落里的剑招过来,挂在腰间后一跃而起,跳上窗棂,有要离去的意思。


    赢夫人一惊,“你去哪?”


    赢玉没有隐瞒,“我去找褚长扶。”


    言罢化为一道火红流星,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


    褚家的主屋之一,褚长扶刚描了眉,整个褚家忽而一颤,才布好的阵法遭到重击,破了个大洞,随后有炙.热气息奔来。


    她回头看时,赢玉已经连她房间的阵法都破了,还跟以往一样,有正门不走,跳窗户进来的。


    一身的红衣,从头红到尾,往日里头是黑的,今儿中衣也是扎眼的朱色,明媚的色泽更衬得少年夺目,像最耀眼的太阳,叫人不敢直视其锋芒。


    少年将手里开刃的剑塞回鞘内,几步走了过来,控诉道:“褚长扶,她们都欺负我。”


    他指了指脸上,“不仅要给我净面,还要给我敷粉。”


    褚长扶黛笔还拿在手里,“她们没说错啊,新婚之日新娘要净面敷粉,新郎也是,毕竟一辈子只有一次,双方都要最佳的状态才行。”


    赢玉:“……”


    他揉了揉后颈,神情有些困惑,“这样吗?”


    仔细去看褚长扶,她脸上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目光之中还有些认真,瞧着不像哄人。


    “嗯。”褚长扶回答的心不亏,气也不虚,“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净面可以省却,敷粉却是必须的,遮掉瑕疵,以最完美的形态出现,如此才是尊重新娘和观礼的客人。”


    赢玉:“……”


    所以说不敷面还算不尊重新娘和客人?


    这什么破规矩啊?


    他心里有些不情不愿,又担心是真的,终究还是退让了一步,“那我回去?”


    说罢挪了挪脚下,想走。


    褚长扶叫住了他,“在我这里敷也行。”


    赢玉脚步一顿,歪了脑袋看她,“可以吗?”


    “嗯。”褚长扶主动道:“过来,我帮你敷。”


    赢玉站在原地,盯着她瞧了许久,想找出和老婆婆赢夫人一样,忽悠他时悄悄翘起的嘴角和愉悦的神色。


    从上往下瞄了一圈也没有寻到,应该不是欺骗。


    他想了想,抬腿走过去。


    褚长扶先是示意他坐在一旁的板凳里,又侧过身子,面向着他,正好手里拿着黛笔,吹了吹上面散下来的薄碎,抬起一只手,食指朝他勾了勾。


    赢玉看了那只手很长一段时间,半晌才往前挪一挪,自觉地将白净的下巴扬起,主动搁在褚长扶手心,正好在她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严实不漏的卡住。


    50.  上门迎亲   中……


    褚长扶收紧指头, 赢玉当即被迫将下巴抬的更高。


    他也不挣扎,老老实实配合着,让他扬多高就多高, 怎么摆弄都行, 异常乖巧, 让人很难将他跟那个在宗门横行霸道的大魔王关联在一起。


    见多了他桀骜不驯, 野和凶性的一面, 打死她也没想到,赢玉还可以这样。


    初听到和赢玉定亲的时候,她是认真的, 当真觉得自己降服不了他,他也不可能来联姻。


    因为太了解他, 也见过他太多不服管教,恣意厮杀的场面,谁都喊不住。每次参加那些大型历练,旁人都是冲着宝贝去的,赢玉冲着人。


    如果能畅快淋漓的打一场,宝贝是什么完全可以不顾, 无视宗门下的命令, 不去抢资源,如一条无法无天的恶龙,肆意穿梭在对手的队伍里。


    打的对方怕他,惧他,然后手脚健全的平安归来,带着一身的血和戾气,没过瘾一样嘁了一声,道一句不过如此。


    任谁也想不到这会儿安安静静的少年就是那个叫人只听名字就心生惧意的大魔王。


    旁人不会知道少年在这具半身面前有多乖, 要不是亲眼所见,讲实话,她自己也不信。


    褚长扶仔细端详这张脸,即便不打架,不杀人的时候,赢玉眼尾都挑着意气,眸中藏着凶狠,更何况去战斗的时候,那就是刚放出来的恶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大魔王座下的板凳矮了不少,又微微倾着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这个姿势很自在,也很顺她,褚长扶从上往下,几乎将他整张脸一览无余。


    屋里点了好几盏灯,明亮通透,更是连角角落落都不放过,看的清清楚楚。


    赢玉本来长得就俊,脸上干净无瑕,又被剪了面,如今连细小的、淡黄色的乳毛都没了。


    额角线清晰不少,以前是天生天养,野生的,从来没管过,连他的眉毛也是。


    现下被修的整整齐齐,眉角还绞掉了一小撮,凹下去一块,很明显。


    肯定是弄的时候嫌疼,往一旁躲了躲,老婆婆手快唰的一下剪掉了。


    褚长扶先给他描眉,才十六岁的少年,脸嫩的跟豆腐一样,又白又水,根本不需要上粉,修一下瑕疵就好。


    他的眉毛和他的人一样,生长的随意,褚长扶顺着线条描下去。


    赢玉视线一直落在她手上,指了指笔问,“这是什么?”


    褚长扶边动作,边回答,“黛石。”


    被磨成长条形,所以也叫黛笔。


    “描眉毛的?”赢玉想去一旁的镜子里瞧一瞧被画过后的效果,脸刚扭过去,已经被褚长扶搬回来。


    “嗯。”褚长扶手很快,赢玉本身眉毛也又黑又密,不需要画太多,只浅浅收拾一下被剪坏的边角便是。


    趁着还有时间,顺便用小刀给他将春黛修得细一些,弯一些,显得没那么凶神恶煞。


    本来这个年纪的少年,打眼一瞧都是眉清目秀的,也就赢玉例外,怎么看怎么像个邪修。


    跟玄天宗其他弟子站一块,都以为正道里头混进了一个魔道,每次往那一杵,身旁十米之内不见人。


    正好趁着机会,把他从可止小儿夜啼的模样,修得和蔼可亲一些。


    赢玉还不知道,可能瞧见了也不会有意见吧,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副半身信任到了极点。


    叫她有一种感觉,对他做再过分的事,他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在意。


    褚长扶这边眉毛弄好,换了一边,自己没动,让赢玉自个儿歪头,他听话的照做,一点成见都没有。


    因为他太配合,不消片刻另一边也修好。褚长扶黛石和小刀丢回梳妆柜里,拿了胭脂出来,先沾在指腹上,再往赢玉唇上涂。


    触手一片柔软,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微凉和湿意。


    褚长扶从左边唇角划到右边,赢玉面上没有半点不适,甚至自然的张嘴,本意是方便她抹,结果露出了两侧尖尖地小白牙。


    少年的唇色本就鲜红,被胭脂一擦,更显明艳,唇红齿又白,显眼地像正午的阳光,最夺目耀眼的时候。


    今儿这身打扮和妆容,走出去怕是没人能压得了少年风采。


    褚长扶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劝她,用了赢玉吧,采补他,欺负他,玩弄他。


    因为这样的美色自己得不到,也不可能接触,只能寄希望于她,想靠她压倒赢玉,完成大家干不了的壮举。


    用别人的话说,给女人争把气,将最不羁的野狼征服。


    如果是以前,她可以明确的表示自己做不到,现下发现大魔王好像没那么难以把控。


    只要她想,就可以的感觉。


    赢玉面对这具半身时太乖了,给了她这种错觉。


    褚长扶给他涂好胭脂,示意他可以了,想干嘛干嘛去吧。


    少年并不走,起身坐到她的床上,半躺下来,抱着枕头探出头,好奇地看她上妆。


    褚长扶边涂胭脂边跟他聊天,“你说解决了赢明,怎么解决的?”


    赢玉注意力都在她手上,那指头上的胭脂刚给他抹过,大概是想偷个懒,没有擦掉重新沾,直接涂在自己唇上。


    那不就是间接的接吻了吗?


    他扭了扭脑袋,看向别的地方,“我把他打晕了。”


    赢明惦记褚长扶的家产,就算他不跟褚长扶成亲,也不可能叫赢明来。


    他配不上褚长扶。


    “哦。”褚长扶没什么特殊的感想。


    能原谅赢玉私自送走她的未婚夫,是因为赢玉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没少帮她,加上里头有误会,赢玉担心赢明贪她家产,还想着自己顶上助她度过难关,是情有可原的,能谅解。


    赢明不行,从前那么帮他,在最困难的时候他各种怕事找借口不来。


    还曾跟旁人说,我才不傻呢,帮人家媳妇,又不是我的。


    所以在他被说动跑去城门口的时候,已经被打上死刑,不可能原谅,虽然良心未泯,在最后关头反悔,但今日可以被人说动逃跑,明天也行,迟早会出事,不可靠,不如干脆放弃。


    他被赢玉解决,说实话,褚长扶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不用她来了。


    床上的赢玉撑着下巴,张了张嘴,刚想问她会不会怪他自作主张,冷不防外头忽而传来‘砰’的一声。


    无数烟花升上空中,瞬间将屋子炸的一片光彩。


    他挑了挑眉问:“怎么了?”


    离得很近,是褚家放的烟花。


    “成亲前要放炮仗和爆竹,驱邪,放得越多,那些邪物越不敢接近,也是为了告诉其他人,亲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可以准备准备过来凑热闹了。”


    赢玉眨眨眼,“还有这种习俗?”


    他是真的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懂。


    褚长扶轻轻‘嗯’了一声,转而催促他,“你快回去吧,别误了时辰。”


    赢玉支起上半身,从床上下来,“那我走了。”


    “嗯。”褚长扶目送他。


    几乎肉眼可见少年化为一道红光,跟来时一样,明明门是大开的,打死他也不走,就冲着窗户。


    头先还要挥剑才能破开阵法,后来来来往往多了,已经能准确的找到弱点,猛地一撞,从结界内冲出去,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褚长扶稳坐在板凳里,继续给自己上妆,时间还早,不用急。


    ***


    清晨天还灰蒙蒙的,赢家已然忙做一团,都在为成亲做准备,新郎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见了。


    赢夫人穿得一身暗红,边招呼迎亲队伍,边焦急的等着,好在赢玉还没那么任性,叫她们候太久,在天边冒出一缕白光前赶回来。


    赢夫人瞧见一抹朱红降下,落进院子里,连忙携着红绸过去,挂在刚站稳的少年胸前,并叮嘱他,待会儿行慢一些,多走几条大道,叫所有人都瞧瞧,赢家成亲。


    鞭炮,烟花行一段路要放一次,饴糖和红包也要撒,成亲时男方父母不能跟去,只有他跟媒婆和玄天宗那位。


    赢玉唯一一个朋友,昨儿她问过,愿不愿意当伴郎,那位起先面色有些古怪,后来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两位玄天宗的圣子迎亲,排面那是没得说的。赢夫人怕赢玉不懂规矩,临到要走时还不忘提醒,“伏先生比你年长,又见多识广,待会儿要是有什么疑惑,问伏先生,伏先生怎么说,你就怎么做,知道了吗?”


    赢玉蹙着眉顺着赢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一张熟悉的、温文儒雅的脸。


    伏裳难得没有一身的白,披了件红色的外衣,里头还是一样的,头上的发带也换成了红色,骑着龙马,微抬下巴示意他,“走了,新郎官。”


    赢玉:“……”


    怎么就看他这么不爽呢。


    他拧着秀气的眉问:“他怎么在这里?”


    赢夫人示意他稍安勿躁,“他是你师兄,还是你唯一的朋友,不跟着去别人要说咱们家不懂待客,而且你没有伴郎,他正好合适。”


    赢玉眼角微挑。


    伴郎啊,这个他是知道的,就是打点事务干活的那个。


    赢夫人一开始问过他,有没有人选,最好是朋友,信任的那个,他想了一圈竟没找着,偶尔脑海里会不自觉冒出伏裳的脸,使唤那厮出力,他还是很情愿的。


    不过想着那厮不会肯,再加上赢闵的事缠身,一时忘记讲,伏裳居然自己送上了门。


    赢玉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几步走到一旁候着的龙马旁,跨步上马,骑行到伏裳身旁问:“你知不知道伴郎要做什么?”


    伏裳瞥了他一眼,“知道,在你不清醒的时候喊住你,冲动的时候拉住你,不懂的时候提醒你。”


    赢玉:“……”


    他白了伏裳一眼,“你想太多了,你就是个打下手的,放鞭炮烟花,撒红包饴糖。”


    伏裳这个倒是没跟他争,“也行。”


    赢玉没想到他会答应,噎了一下,心里怪不得劲的。


    伏裳已经拉了龙马,率先一步踏空而去。


    赢玉不愿叫他喧宾夺主,很快跟着去,他一出发,身后浩浩荡荡吊着长长的队伍,丫鬟提着红灯笼和彩旗,小厮扛着大红的幡和喜牌,敲锣打鼓声不断,一片喜气洋洋。


    附近修士为了讨个喜头,纷纷凑上前来,赢家撒出去的饴糖和果子里还掺杂着灵石和低阶法器,运气好捡到了能卖不少小钱钱。


    在前方拦路也能得个小红包,赢家是大家族,舍得的很,一路跟一路有东西捡。


    另一边的褚府也很热闹,褚家开门迎人,叫附近的亲朋好友和邻居过来观一箱箱的嫁妆。


    赢家出了多少聘礼,褚家就有多少嫁妆,摆满了整个前院,叫来观礼的人咂舌,直道有钱,这根本不是高嫁,是平嫁啊。


    所谓高嫁,是女方高攀男方,平嫁是两方持平,下嫁是男方高攀女方。


    一开始众人都以为,落魄成这样,已经配不上赢家,没成想这么多嫁妆,嫁入赢家绰绰有余。


    很快又有人说,“就是可惜了,褚小姐天赋不够,要不然当真与赢三公子绝配。”


    “褚小姐以前明明修炼很快的,太阴之体也是万中无一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就是,要是还跟从前一样,配赢三公子,好像也说得过去。”


    “好可惜啊。”


    其他人还想再多说两句,褚家侍女出来,一手一个木匣子撒饴糖和干果,里头自然也掺合了灵石与小法器,众人忙着抢东西,得了好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然不好意思再讲些闲话,纷纷讨巧的祝福。


    大喜的日子,褚长扶不能出来迎客,一应招待人的活都是揽月依着她的意思做的,她虽人不在,但是神念一直拢在四周,那些话多的安静下来,她才又开始专心髻发,一边不忘告诉揽月。


    【待会儿赢玉的队伍来了,多为难为难,该玩的玩,该闹的闹,压着时辰,不到点不放行知道吗?】


    黄昏才开始正式举办婚礼,太早的话大家坐在赢家板凳上干瞪眼耗时间,会很尴尬。


    不如多玩一会儿小游戏,这也是有个传统说法的,让新郎知道自己娶妻多不容易,以后才会重视云云。


    揽月很兴奋,同样用神念回她,【放心吧小姐,这个我熟。】


    褚长扶想起她那个性子,其实有些担心,会不会抱着什么坏心思,故意让赢玉喝酒,灌醉弄晕之类的。


    她刚要劝揽月收敛些,别太过分,远处已然有些动静,噼里叭啦和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


    不一会儿便见一队迎亲的队伍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地从天上落了地,打头的不是赢玉又是谁?


    赢玉似乎心情很好,方才还讲要让另外半身撒糖和放炮,转头自己放了起来,还主动抓了糖撒出去,最近他没少干这个,动作娴熟,碰到恭喜他的,他还回以礼待。


    客客气气将该尽的客道做到,该干的也干完,少年一身嫣红,意气风发至威风凛凛地龙马背上下来,几步上了台阶,长身玉立站在门口,问堵着的揽月,“你们家小姐呢?”


    揽月叉着腰,小脑袋晃了晃,一大堆的坏主意刚要出口,赢玉斜了她一眼,常年打架见血的人目光凌厉如刀,含着无尽戾气,初一正面碰上便叫小姑娘一下子噤声。


    她身子抖了抖,脚底下也不自觉朝后退了退,让出一条路来,“在……在里面。”


    褚长扶:“……”


    就是个嘴上厉害的,实际上怂的一批,往日那些挑唆她干这干那的主意,都是过过嘴瘾罢了,一到要用到时,胆子小的宛如家养的小兔子,太没用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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