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雀一看见柳含文便飞过去站在了他的肩膀处, 然后用鸟头使劲儿地蹭着对方, “文哥儿,你受苦了, 黑鹊已经带着穆汉子去找证据了,你今天一定能出去的。”
柳含文微微弯唇,然后抬手摸了摸花雀的脑袋,“那徐婆子是怎么死的?”
花雀飞起, 在牢房外转了一圈, 发现没有什么人后才落在柳含文的肩膀处低声道,“昨儿半夜徐婆子撞见柳含意和黄成才偷情,然后被两人合手杀了。”
“半夜?”柳含文转身走到窗户下, “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居然半夜出去。”
“那是因为徐夫子三人外出了,晚上不在家, 昨儿柳含意回去气得很, 正好黄成才得知徐家人都走了,所以约了柳含意出去。”
柳含意是犹豫的,可他现在孕期,正是想的时候, 所以一咬牙便出去了, 根本不知道家里的徐婆子跟了上来。
徐婆子也等了太久了,这终于发现二人偷情, 自然不能放过他们, 可她却忘了时候, 在树林中又是半夜,根本叫不来村里人,还直接被黄成才捂住嘴,本来黄成才也没想杀人的,可柳含意却说只有死人才不会把他们的事儿说出去。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徐婆子杀了。
“黄成才杀了人后把徐婆子的尸体扛到了你昨儿经过的小路旁边,还用杂草掩盖住了,而柳含意则直接回了家,今儿早上他还故意出去问邻居看见徐婆子没有,说昨儿让她给你送东西,结果一直没回来。”
花雀越说越气。
“而黄成才则故意发现徐婆子的尸体,然后说昨儿看见你和徐婆子争论什么。”
柳含文听完后挑眉,“这件事只要细查便是漏洞百出,可官府却直接让人抓了我,这是什么道理?”
“那是因为徐夫子。”
老山雀的声音让一人一雀抬起头。
它也没进牢,而是站在小窗处,继续解释着,“徐夫子可不是柳含意能糊弄的,他一眼便看出柳含意在说谎,但是为了他肚子里的孩子,为了徐家不出这等丑事,他只能顺着对方所说的做。”
柳含文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徐家之前也算是大户人家,即使败落了,打通官府也不是太难。”
不管柳含意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徐夫子都必须让别人知道那是徐世航的种,但是徐婆子的死得有人扛着,黄成才不行,因为把他逼急了,他会把和柳含意通奸的事揭露出来。
而柳含文便成了最好的替罪羔羊。
穆寒才提着剑回村的时候,柳老太正站在王村长家破口大骂。
“你们王家欺负了我们柳家几十年了!到现在还不放过咱们,把什么脏水都往我文哥儿身上泼!丧良心的!我们文哥儿多瘦弱啊,能把那么壮实的徐婆子给捂死,你当我这个老婆子是傻子是吧?!”
“王大树,你给老娘出来!你这个缺德孙子卖命鬼!”
柳老太骂人是一出接一出,压根不顾及自己的形象,王村长坐在院子里使劲儿地敲着旱烟杆,“说你文哥儿杀人的是你们柳家的意哥儿,关我屁事!官差来了我能不让抓人?你要骂就逮着你们意哥儿骂!”
柳老太一听直接摊在地上大哭,“我苦命的文哥儿哟!”
李氏赶忙去拉,“娘,咱们先回去,含书不是说了吗?这事儿和文哥儿没关系,他已经找到证据了!”
穆寒才脚步一顿,柳含书找到证据了?
黑鹊在他面前连声叫着,穆寒才看了柳老太她们一眼后,跟着黑鹊往小路那边走。
柳含书正被杨氏拉着,“你说你去管这事做什么!杀人偿命,那是文哥儿自己作出来的!你要是参进去了,保不准名声就毁了!”
柳含书一把拉开杨氏,他赤红着双眼,“娘,我们大房欠文哥儿的太多了,就算我不往上考又如何呢?我不能让文哥儿含冤而死。”
说完,他便准备去镇上,赶过来的柳含意一把抓住他,“大哥,你就是去了又如何?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说明文哥儿是清白的。”
最后这句话他满是试探。
柳含书何等聪明,他看着柳含意突然一把扣住对方的脖子,“徐婆子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说着那手劲儿便加大了,柳含意张着嘴伸出手使劲拍打柳含书扣住自己的手,“娘!”
一旁的杨氏吓坏了,她大哭着扯开柳含书,挡在柳含意的面前骂道,“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你的亲弟哥儿啊!”
柳含书合上眼,“我有证据说明文哥儿是无辜的,意哥儿,你让我去衙门吗?”
刚在大口喘/气的柳含书顿时全身一颤,他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柳含书,面上镇定而欣喜,“真的吗?真是太好了,大哥你找到了什么?我能看看吗?”
不可能的,他回去后检查过自己身上的东西,什么也没掉,就是黄成才他也帮着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东西掉在地上后才离开的。
“他找到什么自然是交给官府看,怎么,你比官府还大?要先看。”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一旁的林愿突然出声。
柳含意见他打断自己的话,脸色顿时阴沉下去,“这是我们柳家的事,与你姓林的何干?”
林愿却冷笑,“我看你还是别姓柳,免得侮辱了柳家的姓!柳大哥,咱们走。”
柳含书侧头看着林愿,点了点头。
不想还没走几步,黑鹊便飞到了柳含书的肩膀上叫着,他们抬眸一看便看见一手提着黄成才的穆寒才。
黄成才已经被打晕了。
“一起去衙门吧。”
穆寒才将黄成才直接扔到了葛老三的牛车上,葛老三朝着他们笑了笑,“文哥儿好歹叫我一声三叔,能帮点就帮点,是不是啊柳大嫂。”
杨氏愣愣的,有些没搞明白为什么穆寒才会把黄成才抓住,听见葛老三的话后也只是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回什么。
柳含意看着不知死活的黄成才全身发冷,他看了眼穆寒才,然后突然抱住自己的肚子,“娘,我有点不舒服,咱们先回去吧。”
杨氏闻言立马紧张了,可她又不放心柳含书去衙门,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柳含书还未说话,穆寒才的剑便架在了柳含意的脖子上,“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送你去见徐婆子。”
柳含意面色煞白。
柳含书更是脸色一变,这话的意思是徐婆子的死与柳含意有关系。
林愿气得发抖,他直接挽起衣袖,然后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块跑到柳含意面前,用石块抵住他的脖子,“快走!”
柳含意没法子只能跟着往葛老三的车上坐,在葛老三的车动的时候,柳含意急忙对着傻了般的杨氏叫道,“去找徐夫子!!”
“闭嘴!”
林愿直接将石块往前一送,虽然没有割伤柳含意,可还是搁着他难受。
柳含文静静地站在牢房里,角落里传来老鼠的窜动声,他回过头看着那几只瘦巴巴的老鼠眼前突然闪过一片场景。
即使脏了衣物也没能掩盖住他的绝色,那哥儿面前是一个刚受了刑的婆子,婆子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世子,老奴先走一步了。”
话毕,那婆子便垂下了手,哥儿脸上带着清泪,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痛苦地伸手抱住那婆子的尸体,双唇微张,却只能看见半截舌头!原来他竟然被人割掉了舌头!
“文哥儿!”
被花雀叫回神的柳含文抬起手轻触脸颊,他哭了。
“奶嬷嬷。”
那个婆子是那世子的奶嬷嬷。
柳含文慢慢地蹲下身,花雀顺势跳在了地面上,它担忧地看着柳含文,“别担心,刚有小山雀过来说穆家汉子已经把黄成才和柳含意都抓住了。”
柳含文的手放在地上,泪水不断地往下掉。
世子,您又熬夜了。
这是老奴给您做的披风,您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带着,天凉受了寒就不好了。
世子,那玉琪不是个能信任的,您莫要信他!
老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见世子成家。
玉琪?
柳含文抬起头,玉琪是谁?
花雀有些看不懂柳含文到底怎么了,它着急得很,正好此时黑鹊飞了进来,“文哥儿,要升堂了。”
柳含文掏出手帕整理了一下面容,“好。”
花雀一见到黑鹊便挤了过去,“文哥儿刚刚哭了,一定是饿了,咱们去抓点虫子给文哥儿吃吧。”
黑鹊一脸嫌弃地用鸟爪子踢了它一脚,“文哥儿不吃虫!”
花雀受着,也不生气,反而满鸟脸享受地再次蹭了过去,“是哦,文哥儿吃熟食,要不咱们抓了虫子放进牢房那边的油锅里炸一炸再叼过来吧。”
柳含文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
“笑了!文哥儿笑了!”
花雀高兴极了。
黑鹊飞到柳含文的肩膀上,“文哥儿,你真的喜欢吃炸好的虫子吗?”
“那要看是什么虫子,我记得川蜀那边有一道菜,就是以竹虫炸而食。”
“竹虫?”
花雀大叫一声,“竹虫太大了,鸟见小鹰族抓来吃过,也不知道是啥味道。”
说着就咽了咽口水,柳含文看着面前叽叽喳喳的二鸟,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不管那些人是谁,总有一天,他会全部记起来,也会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第52章
“升堂!”
和师爷在后堂商量了半天的卢知县将手里的信件丢进了旁边的灯炉里, 直到信件被烧得一干二净后才与师爷一同上了堂。
“威、武。”
衙役洪亮的声音将外面看热闹百姓的议论声压了下去。
柳老三和柳王氏他们站在最前面往里面张望。
“本县少有命案,本官记得上一桩命案发生时还是三年前, ”卢知县也怪得很,叫了开堂却不急着把与案子相关的人叫上来,反而说这些话。
“可就在昨日,一村婆子居然被残忍杀害后抛尸荒野, 现将柳含文带上堂来!”
柳王氏心一紧,赶忙看向官差带上的柳含文, 见他衣着整齐, 面色还算不错后顿时松了口气,可谁知一旁的柳老三却心痛道, “文哥儿一定是受欺负了, 你瞧瞧他的眼睛, 还红着呢!”
柳王氏捏紧手,仔细一看,还真是。
柳含文没有功名在身, 所以面对县令是需要下跪行礼的。
可当他看着上方的卢知县时,这腿怎么也弯不下去。
卢知县却以为他是在故意挑衅自己,于是竖起眉头,厉声道,“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柳含文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腿, 然后伸出手锤了锤它们, “回大人的话, 草民自幼便有些腿疾,偶尔双腿硬邦邦的,怎么也弯曲不了,卢大人是出了名的爱民如子,草民斗胆请大人恕罪。”
卢知县微微眯眼,他瞧着面容清秀的柳含文,心里有些痒痒,可一看见外面站着的百姓后,觉得不能落自己的官威,正想给柳含文一点颜色看看时,师爷连忙起身附耳道,“这哥儿家里的大哥是柳含书柳秀才,那位以后的路可长着呢。”
卢知县的脸色有些难看,可他到底在官场混了这么久,也明白这些道理,万一柳含书以后立起来了,倒霉的就是他了。
留人三分面总没有错的。
“你倒是会说话,念你腿脚不便,那就免了你这礼吧,”卢知县一副体恤的模样,看得柳老三他们直吸气。
“卢知县这么好说话?”
“别乱说,听着。”
柳含文微微弯腰,“谢大人。”
“有人指证是你杀了徐婆子,你可有话要说?”卢知县一边说一边看着柳含文的脸色,只见对方不慌不忙,清声道。
“小人冤枉,斗胆请大人让草民与指证人当堂对证,以证草民清白。”
卢知县与师爷对视一眼,看来这柳家确实有机会立起来,光这么一个小哥儿就有这种气魄,那柳含书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以后肯定会成大事。
“带黄成才与柳含意上堂。”
卢知县收回视线。
黄成才几乎是被官差提上公堂的,他现在手脚都软趴趴地,根本使不上劲儿,倒不是穆寒才打的,而是一醒来就看见面前有几个官差,所以吓成这样的。
倒是柳含意虽然心里慌了些,可面上却显得平静多了,到了大堂后老老实实地卢县令行礼,“小人柳含意见过大人。”
“小、小人、黄、黄才见过大、大大大人。”
黄成才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柳含意咬住牙,暗骂对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黄成才,当时发现尸体的是你,说看见徐婆子与柳含文争执的也是你,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时辰看见他们起争执的,又是什么时辰发现的尸体。”
卢知县厉声问道。
黄成才抖如筛糠,这一吓都有些听不清卢知县问的什么,“小、小人没”
“没看见?”卢知县皱眉。
“没、没听清大人,您的话。”
黄成才的脸都贴在地上了。
卢知县面带怒色,直接拍响惊堂木,“黄成才,本官问话你胆敢放肆!”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黄成才连连磕头。
柳含文勾唇,“大人问你是什么时辰看见我与徐婆子起争执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
“昨儿下午看见的,今天早上发现的。”
见他一直垂着头说话,而且问一句答一句,卢知县有些不耐烦了,“你为何一口咬定是柳含文杀了徐婆子?”
“小人没有啊!”黄成才突然抬头举起手指着身旁的柳含意,“是他,是他说的这话!小人只是发现了尸体,啥也不知道。”
柳含意一惊,“你胡说!我可是个孕夫!”
最后两个字柳含意咬得极重。
他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清楚,柳含意压的就是黄成才对孩子的爱,可惜
“孕夫怎么了!”黄成才面向卢知县大声道,“大人,您是不知道,这哥儿就是个淫/夫!他还未出嫁时便勾引了我,而且他现在肚里的孩子是我的,不是徐家的种!”
刚赶过来的柳老大和杨氏只觉得头晕目眩。
啥??意哥儿肚里的孩子不是徐世航的?!
柳老三等人也吓了一跳,柳含意更是面如土色,只有柳含文以及偏堂的穆寒才脸色未变。
柳含书身体一晃,扶着椅子缓缓坐下。
“你血口喷人!”
柳含意伸出手就给了黄成才一个巴掌,柳含文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柳含意道,“大堂哥,你们的私人恩怨就不必麻烦大人来处理了,还是说说眼下的事吧,你既然张口就肯定是我杀的徐婆子,那我到有几句话想问问。”
柳含意看着他冷笑一声,“大人还未问话呢,你算什么东西!”
“我可不像你是个东西,”柳含文面色清冷,“我是个人,大人,不知草民能否问问?”
“既然是和你当堂对证,那你就问吧。”卢知县掀起眼皮。
柳含文侧头看向柳含意,“黄成才发现徐婆子的尸体时,大堂哥在哪儿?”
“自然是在家。”
“那你可去过徐婆子躺的那地儿?”
“我去那儿做什么,”柳含意冷着脸。
柳含文微微挑眉,“既然你在家,又没出门去看徐婆子的死状,那你又如何肯定人是我杀的呢?”
柳含意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那是因为、因为徐婆子是我派出去给你送东西的,你我向来不和,我又抢了你的未婚夫,你当然不会接受徐婆子送的东西,这一恼怒,就把人杀了,大人,小人也是冲动之下才胡说了句,可这也许就是真相啊!”
卢知县没说话。
柳含文继续道,“不知道大堂哥让徐婆子给我送的是什么东西?”
柳含意咽了咽口水,“吃的。”
“什么吃的?”
“我就是为了恶心一下你,随手在桌上拿的东西,现在也记不得了。”
“哦?”柳含文嘴角微微上扬,“大堂哥的忘性还真大啊,不过大堂哥你有句话倒是提醒我了,冲动之下说的胡话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他慢慢上前,双眼紧紧地盯着柳含意,声音冰冷,“那我也胡乱猜猜,昨日徐家就只有你和徐婆子在,半夜里你寂/寞难/耐便偷偷与黄成才偷/情,不想被敏锐的徐婆子给发现了,她一路跟踪而去,果然发现了奸/情,谁知半夜村里人都睡了,你们又是在隐蔽的地儿办事,所以她这一叫反而没把别人招来,而是被你们联手给杀了。”
黄成才越听脑子里就越想起昨夜的事,他本就是个胆小之人,更别提手上沾了人命了,此刻已经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地下。
柳含意闻言先是大惊,随后倒是觉得很平静,他反而笑道,“你也说了你是胡说的,没有证据的话大人又如何信呢?”
柳含文却大笑。
把公堂上以及外面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卢知县正要拍惊堂木以示警告的时候,柳含文停了下来,他指着柳含意的肚子,“你肚里的孩子就是你们偷情的证据。”
柳含意垂头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的冷笑不断,“你是想把我的肚子破开把孩子拿出来滴血认亲吗?大人!”
他朝着卢知县磕头,“柳含文这是想要借刀杀人啊!他刚刚说的那些胡话就是为了让小人一尸两命罢了!请大人明察!”
卢知县皱起眉头,这会儿又看到站在人群里的徐夫子,他抿了抿唇看向柳含文,“他们偷情这事就算是徐婆子撞见,那这人也死了,你还有其它证据能证明是他们杀的人吗?”
“大人!”
一官差跑上堂来,“柳秀才和一个姓穆的猎户说有证据,现在外面等候,想面见大人。”
卢知县与脸色大变的徐夫子隔空相望,一个瞬间后,卢知县撤回了视线,然后示意官差把人带上来。
而一直盯着徐夫子的林愿见此却翻了个白眼。
刚才他可是亲眼瞧见徐夫子站在官府后门,穆大哥果然没有猜错,官差之所以抓文哥儿,一定是有人在后面搞事情,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人会是徐夫子。
秀才面见七品以下官员是可以免跪的,柳含书自然没跪卢知县,穆寒才腰上别着剑,一双厉眼盯着卢知县,把他看得冷汗连连,见对方没跪,他也假装没瞧见。
这万一是个江湖中人,半夜爬墙把他给杀了,朝廷也抓不住啊!
“大人,这是我才树林那边发现的碎布,是被人撕下来的,”柳含书一眼都不愿意再看柳含意,他将那块布交给师爷拿给卢知县过目。
柳含文扫了一眼后,便移步来到了穆寒才的身边。
穆寒才嘴角微勾,显得心情极好。
卢知县将那块碎步扔在黄成才面前,“你可眼熟?”
那布可不就是黄成才身上这件衣服上面的。
黄成才捏着布,大哭道,“大人,小人也是被柳含意逼的,他说只有死人才不会把我们的秘密说出去啊!”
而柳含意在看见那块布时便失去了冷静,“不可能!走的时候我明明检查了好几遍,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
杨氏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柳老大也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柳老三本想伸手去扶,可一想到柳含文,他咬了咬牙只当没看见。
“大哥,你故意诈我?”
没错,这块碎布根本就是刚刚在葛老三的车上,穆寒才从昏迷的黄成才身上撕下来的。
柳含意突然看向柳含书大声质问道,“我是你亲弟哥儿啊!”
柳含书慢慢蹲下身,他看着这个陌生到了极点的弟哥儿摇头,“你不是。”
柳含意唇微微颤抖,“我是。”
柳含书回视他,用两人的声音道,“我的弟哥儿不会对亲人下手,也不会对我下手。”
柳含意瞪大眼,“你、你记得?”
柳含书没再回话,而是直接出了公堂。
他从未告诉过别人,在那年柳含意想要捂死柳含文的之前,对方曾经把断肠草的汁/液倒进他喝的凉茶里面,柳含书自幼便爱看书,他也爱跟着村里的土郎中去采草药,那断肠草他最熟悉不过。
而后,在柳含意嫁给徐世航不久,杨氏来私塾看柳含书时,也曾带给他一盒糕点,里面也有断肠草,杨氏说那是柳含意在街上给他买的。
让他一定要吃下去。
断肠草和糖放在一起后会改变毒性,不会让人立马毙命,而是四肢瘫痪,口吐白沫,如同废人。
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黄成才被判二十年,柳含意则是死刑,不过得等他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后才推向刑场。
原因是黄成才说他压根没掐死徐婆子,他只是把人弄晕了,然后故意说人死了,让柳含意先回去,自己扛着人去“抛尸。”
原本想着一个下人婆子,多给点钱让她离开村子,把这事儿装在心里一辈子不说出来就行了,结果第二天却看见昨夜答应他离开村子的徐婆子死了。
原来不放心的人不只是他一个,柳含意根本就没离开,而是等他离开后,给了徐婆子几棍子把人打死的。
证据就是穆寒才拿出来的木棍,上面还沾着徐婆子的血迹。
柳含意倒是聪明,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草木灰然后加上木炭将徐婆子后脑上的血迹给掩盖了一大半,有了草木灰的味道,那血腥味也少了。
村里人都以为徐婆子是被捂死的,结果却是被打死的。
花雀惭愧极了,它只看到黄成才扛着徐婆子离开,倒是没看见后面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好在穆寒才他们把事儿给稳住了,不然事情很可能不是现在这样发展的。
出了这档子事,柳含文也没办法马上回书院,因为老宅那边还有事要处理。
那就是柳老太要分家。
分的是二房和三房。
第53章
大房的人不在, 虽然真相出来了,可柳家除了柳含文外,其余人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柳老太有些发热,可她喝了药后还是把二房三房的人叫到一起, 准备分家。
“我原本想着, 大房有一个搅屎精,分出去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可现在看来即使分了家, 这心不合还是老样子, 意哥儿的事给我提了个醒,”她看着柳老二和柳老三夫妇。
“你们都这么大了,再过两年都有孙辈了, 还是早些分家比较好,含书跟着我过, 这老宅子你们兄弟分, 田地等族叔看完后再划分, 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柳老二与柳老三对视一眼,柳老三上前道,“娘,老宅留给二哥他们吧, 至于田地我们也不打算种,可以打给别人, 每年要点租钱就行了。”
李氏提着心, 垂下头掩盖住脸上的喜色。
柳王氏一直没插话。
倒是柳老太听了这话皱起眉, “这样你就吃亏了。”
“娘别说这种话,我和秀娘还有文哥儿都活计做,一年下来不愁吃喝的,倒是娘,您虽说要和含书过,可眼下含书还未成家,您还是住老宅的好。”
柳老三话音刚落,柳老二便连连点头,“娘,您不是说过要跟着我们过吗?”
柳老太见兄弟二人分家也没有为了什么东西红脸,心里总算是舒坦些了,“这我知道,不过老二老三,你们可以不管你们大哥大嫂,可含书你们可得帮着点儿。”
“这是自然的。”
“娘您放心。”
族叔过来分好田地后也没走,而是留在柳家和柳老太他们说话,李氏和柳王氏去做午饭,柳含书与柳含文去了书房。
柳含书今天显得很沉默。
“大哥,你怪我吗?”柳含文拿起镇纸问道。
柳含书一愣,随即转身看着他,“我为何怪你?你没有错。”
柳含文放下镇纸,眼眸微深,“大哥可有什么话想要问他?”
在堂上柳含书最后对柳含意说的那几句话穆寒才全听见了,而且还告诉了柳含文。
柳含意害自己,他还能想通,可为什么会对柳含书下手?
柳含书坐下身,伸手研墨,“不曾有。”
就算说再多,对方也不会悔改,反而觉得是他们的错。
柳含文这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柳含意明天将会被押往另一个县城关着,一直到对方生完孩子才送回来受刑。
而就在他快离开时,柳含书突然道,“别再怨天尤人了。”
柳含文明白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将三房最后一点东西从老宅搬出来后,一家三口上了葛老三的车。
柳王氏拉着柳老三低声问道,“你怎么跟娘说的?”
“我说酒楼掌柜让我晚上就住在铺子里看门,你呢又有地方住,文哥儿住书院,所以干脆把东西都搬到镇上去。”柳老三笑了笑。
柳王氏松口气,“买院子的事儿以后再跟老太太说吧。”
“成,没问题。”
柳含文回头看着站在院门口对他挥手的柳含书,柳含书请了好几天的假,大房出了这些事,徐家那边也要个交代,柳老大夫妇正伤心,只有柳含书出面处理。
“柳含意,有人来看你。”
衙役将牢房门打开,冲着角落里的柳含意叫了声,然后对身后的柳含文道,“最多半个时辰。”
“谢谢。”柳含文含笑点头。
柳含意扶着墙壁站起身,他警惕地看着柳含文手里提着的食盒,“怎么,想毒死我?”
柳含文将食盒放下,“你都判了死刑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听说你明日会被押送到其他地方,我这个做堂弟哥儿的,给你送送行。”
“呵,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柳含意看了眼食盒,他确实饿了,牢房里的东西不是冷的就是馊的,根本难以下咽。
更别提他现在是孕夫,对味道敏感得很。
“饿了吧,来,这都是是同福酒楼饭菜,还热乎着呢,”柳含文说着便将食盒打开,示意柳含意吃一点。
“同福?”
柳含意一怔,他看着面前的柳含文突然嗤笑,“柳含文,你知道我为什么打小就想除掉你吗?”
柳含文指了指自己的脸,“可能是嫉妒我长得比你俊俏吧。”
闻言,柳含意的脸扭曲了一下,他上前坐在干草上,拿起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当然了,这也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就因为你那命格,家里所有好吃好用的,奶都是第一个给你,我和含春还有含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知道你有多讨人厌吗?”
说完,又拿起筷子夹了些菜。
柳含文蹲在他面前,“那你又知不知道,其实我很羡慕你和两个堂妹能够自由自在地在村里闲逛?我连出门都得奶同意了才行,我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等羽毛长漂亮了,然后送给那些贵人赏玩。”
柳含意咽下饭菜,他才不信对方的鬼话,“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恨你的,我现在的下场也是因为你。”
柳含文面色微冷,“你可别忘了,是你夺我未婚夫在先,害我在后。”
“谁不想做贵人?上辈子你就是嫁给了徐世航才会有贵人的日子过!”说完,柳含意又急忙别开了头,“反正我都这样了,有什么好说的。”
上辈子?
联想到自己那些异常情况,柳含文深深地吸了口气,“什么上辈子?”
柳含意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吃。
柳含文见此突然伸手摸了一下对方的肚子,吓得柳含意手里的馒头都掉下去了,“你干什么!”
柳含文抬眸,“你把事情说清楚,什么上辈子?”
柳含意摸着自己的肚子,看了他半晌后突然勾唇道,“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柳含文跳眉,“我不认为你现在有资格我和提条件。”
说完,柳含文便起身准备离开。
柳含意见他不上钩,也急了,“就一件事,我死后你不能报复我的孩子。”
柳含文回过头,“我可不是你。”
柳含意知道他是答应了,他垂下头低声说道,“我其实活了两辈子,这辈子我重活了而已”
得知上辈子的自己居然嫁给了徐世航不说,对方还接连娶了好几个,后院全是事儿,结果害得他一生没有子嗣,从而抱养了徐世航表妹的孩子后,柳含文的脸色可以说是很难看了。
“你还不高兴?”柳含意看了他一眼,“要是搁在我身上,我能笑死。”
结果他即使嫁给了徐世航也没屁用,这辈子还不如上辈子过得好。
“不过,你就不怕我说的这些都是骗你的?”毕竟这种机遇实在是太惊人了。
“你可知道安王和杨老尚书一家最后翻案了吗?”没回他的话,想起那几个人名,柳含文反问道。
柳含意摇了摇头,“不知道。”
话毕,他又指了指头上,“还有几年这位就得下去了。”
这话的信息就大了,可让柳含意失望的是柳含文并没有追问是谁坐上了那个位置。
将食盒收拾好,柳含文踏出牢房后又停住了,他回过身,看着垂头的柳含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害大哥。”
柳含意浑身一颤,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可能是对方对自己太过漠视?又或者他不想让自己的同胞兄弟对文哥儿好。
见他没回话,柳含文叹了口气,“要是”
柳含意抬头,柳含文已经转过身了。
“要是你还有重活的机会,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别再怨天尤人了。”
柳含意起身双手把住牢栏,他看着柳含文的背影突然眼睛泛酸,怨天尤人?上辈子他那个对他极好的夫君最常说的,就是这几个字。
你啊,总是怨天尤人,不懂得过眼前的日子,我要是比你先走,还真担心。
那个傻子
柳含意流下清泪。
柳含文走出大牢时,穆寒才正在外面等他,他身形有些晃荡。
穆寒才吓一跳,赶忙伸出手扶住他,“怎么了?”
柳含文摆手,“我只是知道了一个秘密。”
原来世上真有那种奇事,可柳含意的情况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柳含文垂头看着自己的腿,他若只是个平民百姓,为何那日对着卢知县时,怎么也跪不下去?
他和安世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回到铺子时,黑鹊正好回来,柳含文将谢柯要的东西全都整理好写了出来,然后交给林愿,“明日我就回书院了,这些你交给谢公子。”
林愿点头,他小心放好后道,“你舅舅和几个表哥来了好几次,一直没碰上你,我请他们多坐一会儿结果没留住,应该是回村子了。”
柳含文一拍脑袋,赶忙去和柳老三夫妇说了这事儿,三人找了辆牛车正要去左家沟的时候,穆寒才突然拦住了他们。
“寒才有啥事儿?”
柳老三连忙问道。
只见穆寒才不慌不忙地上车在柳含文的身边坐下,随即笑道,“我去左家沟看一个朋友,文哥儿也认识。”
柳老三抓了抓脑袋,自打知道这小子对自家哥儿的心思后,他对穆寒才便多了几分挑剔,“我这里宽敞,你过来挨着我坐吧。”
穆寒才双手环胸,打了个哈欠,“三叔,我有些困了,先打个盹儿,文哥儿,到了左家沟记得叫我一声。”
说完便闭上眼睛假寐了。
柳老三:我信你个鬼!!!你这臭汉子!
正要把人拉过来时,柳王氏一把按住他,“行了,像什么样子。”
柳老三瞪眼,低声道,“你觉得这小子不错?”
柳王氏看了眼含笑的柳含文,“反正,比你强。”
柳老三:
出了镇子后,路面便有些颠簸了,柳老三此时正在和车夫说笑,柳王氏也没看这边,所以穆寒才微微掀开眼皮,然后突然脑袋一歪靠在了柳含文的肩膀处。
“干嘛?”
柳含文吓了一跳,他赶忙看了眼对面的柳王氏他们,伸手准备推开穆寒才。
穆寒才岂能让对方推开 自己,他皱着眉头,“这几日为了你我就没睡过安稳觉,别动,我肚子有些疼。”
柳含文哭笑不得,“你没睡好觉,应该是头疼才对吧?”
“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脑袋也有些疼了。”
穆寒才说完便又将脑袋往柳含文身上移了移,正好抵住他的脸颊。
柳含文双眼一转,突然直起身叫了声,“娘。”
穆寒才顿时坐起来,对面的柳王氏也看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儿,就想问问大表哥和二表哥怎么也回来了。”
柳含文对着穆寒才那张黑脸笑眯眯地道。
柳王氏看了眼两人,“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自然不放心。”
柳王氏就这么一个哥哥,对方自然是要护着她的,结果去村子的时候别碰见人,回到镇上林愿又说他们回了村里,总是错过。
到了左家沟后,穆寒才率先提着东西下车,却一路跟着柳含文他们到了王家院门口。
柳老三“嘶”了一声,“你不是看你朋友去吗?”
穆寒才眨了眨眼,“他不在家,我这礼都买了,也不能浪费,三叔三婶,不介意我跟着走门亲戚吧?”
说完,还晃了晃手里的好酒以及两只烧鸡。
王至武一听见院门外有柳老三的声音后便跑过来开院门,结果一开门就看见穆寒才手里的好酒,他向来是个喜欢喝酒的,这会儿见穆寒才和姑姑他们一起过来,便也不当回事,直接上去就把酒拿在了手里。
“这可是好酒啊!兄弟里面走?”说完又看向柳王氏和柳老三,“大姑大姑父还有文哥儿,快进屋子里坐。”
柳老三夫妇:
柳含文:这脸皮咋这么厚啊?
穆寒才自报家门后便与王至武有说有笑地进了院门。
柳老三气得跳脚,他对柳王氏骂道,“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柳王氏想起柳老三第一次见到自己爹时便张口就是岳父的事后,也忍不住笑了,“我看你们差不多。”
柳含文摇了摇头和柳王氏先进去了。
柳老三冷哼一声,“差得多了!至少他没叫老子一声岳父!”
第54章
骂了这么一句后, 柳老三还是老老实实地进了王家门。
王账房和王家三兄弟对于穆寒才的到来都没怎么当回事, 以为他们是刚从村子那边回来, 然后过来的, 一起顺路罢了, 而且王账房也知道柳含文在铺子里穆寒才挺照顾对方的, 所以对穆寒才也多了几分喜爱。
“再去刘屠户家割些肉回来,”王账房让王至财赶忙去。
而左娘却看着穆寒才皱眉, 她将柳王氏拉到一旁, “这穆家汉子和文哥儿?”
柳王氏有些尴尬, 之前左娘提起王至文和柳含文的事儿她和柳老三也没答应, 这下穆寒才突然跟着上门倒有些说不清了。
“真的 ?”
一看柳王氏的脸色, 左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倒也不生气,而是探出头再次打量了一番穆寒才,“模样嘛是不错,长得也高大,说话也不是粗人样,应该是念过书的, 什么地方的人?”
左娘并没有见过穆寒才,这倒是让柳王氏惊讶了,“他说有个朋友在左家沟,你没见过他?”
左娘摇头, “他那朋友姓什么?”
“这倒是没问。”
“那他是哪里人士?”
“说是京都的, ”柳王氏的声音有些小, “不过现在住在咱们村里。”
左娘皱眉,“京都的?这也太远了。”
可不是,柳王氏微微叹气,她担心的就是这个。
穆寒才的口才出奇的好,才说几句话就把王账房以及王志武兄弟给说笑了。
柳老三在一旁拉着脸,王账房就跟没看见似的。
而柳含文则一边吃零嘴,一边看着他们。
王志武得知穆寒才是个猎户后,顿时来了兴致,他从房里拿出一把弓箭,“我这几日正想找人比一比,穆大哥请?”
“请。”
穆寒才含笑,视线掠过柳含文时还对他眨了眨眼睛,柳含文手一顿,清咳着转过身。
两人来到院子,王至文脑袋上放着一颗苹果就这么站在墙角。
他有些害怕,脸上带着细汗。
王至财买回肉时便看见这一幕,他皱眉看向王至武,“你又欺负三弟了。”
王至武大呼冤枉,“这次是三弟自己要求的,我可没有逼他。”
王至财惊讶地看向王至文,“三弟,你现在胆子大了不少啊。”
王至文看着拉弓的王志财咽了咽口水,“不、不大,这不是、练着吗?”
柳含文见他是真害怕,生怕王至财放箭后,对方胡乱躲不小心射/中,所以笑道,“三表哥,我来吧,我一直想试试呢。”
王至文急忙摇头,他坚定地看着穆寒才他们,“我自己来。”
柳含文双手环胸与王至财对视一眼,这小子有问题啊。
王志武闻言也微微挑眉,他与穆寒才比了两个来回,都不见胜负,于是他回堂屋拿了一颗小青果。
王至文看着面前的青果咽了咽口水,“这个?”
“嗯,放你头上。”
王志武点头。
王至文看了半晌后,沉默地点头。
这下柳含文是真的吃惊了,他可知道这个三表哥的胆子是有多小的,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想试这个。
穆寒才来到他身边站着,王至武直接将弓箭扔给他,然后提着王至文的衣领出了院子。
“你小子给我老实交代,要是敢骗我,就让大哥来问。”
看着两人的背影,穆寒才将弓箭放在一旁,他垂眼看着柳含文,“咱们也聊聊?”
“聊什么?”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柳含文吓一跳,穆寒才一回头便看见柳老三面色不善地看着两人。
穆寒才暗骂自己警惕心变差了,居然没发现后面有人。
柳含文理了理衣袖,“我回堂屋了。”
说完便走了,穆寒才正要跟上去就被柳老三一把拉住,“咱们也聊聊?”
他故意用穆寒才刚才叫柳含文的声音道。
腔调怪异极了。
穆寒才无奈地点头,“三叔想聊什么?”
“我什么都能聊,”柳老三梗着脖子,“就看你能不能聊了。”
穆寒才勾唇,“如此,甚好。”
一刻钟后,王至武带着王至文回来了,看样子王至文是被骂了一顿,这会儿都垂着头,而穆寒才和柳老三是快开饭的时候才回来的。
柳王氏生怕柳老三问了穆寒才一起奇怪的问题,所以赶忙上前问道,“聊什么聊了这么久?”
柳老三一脸菜色,正想对自己媳妇说起穆寒才的奸诈时,却听见穆寒才笑道,“三叔他藏了一两银子在脚后跟,说硌得慌。”
柳王氏眯起双眼,柳老三一脚给穆寒才踢过去,穆寒才闪身进了堂屋。
“他说的是真的?”
“媳妇你听我解释”
由于第二天柳含文和穆寒才以及王至文都得去书院,所以除了穆寒才喝了两杯酒外,柳含文他们并没有沾酒。
临走前王至财去找牛车了,而王至武则把穆寒才拉到一旁说了一会儿话。
他知道穆寒才是书院的武夫子后更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对手。
等上了牛车,柳含文低声问道:“二表哥和你说什么了?”
穆寒才用同样的声音回着,“说你三表哥喜欢上了书院的一个姑娘,是单相思,那个姑娘喜欢胆子大的,所以你三表哥才想练胆,让我看着他,别因为那个姑娘做出冲动的事儿。”
柳含文闻言摇了摇头,“三表哥虽然胆小,却不蠢笨,他不会的。”
穆寒才却轻笑。
“感情很容易冲昏人的头脑的,就像我。”
柳含文抬眸,顺着车夫前面的灯笼看清穆寒才的轮廓,“像你什么?”
柳老三喝的酒比较多,所以这会儿正在和柳王氏说话,加上这大晚上的,除了车夫前面的光亮外,便没有其他光了。
穆寒才闻言垂下头,将唇凑到柳含文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让柳含文汗毛倒竖,忍不住想要往旁边躲,可却被早有准备的穆寒才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像我这样为你着迷。”
低沉而暗哑的话语让柳含文躺在自己的床上时还觉得那声音不停地在自己的耳边重复着。
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不笨,穆寒才对他的心思他清楚得很,可现在身上有太多的谜团需要解开,实在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接受对方的感情。
柳含文坐起身,他想起黑鹊说的话,他身上除了灵气外还有一股死气,“死”字本就不好,更别提这死气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要是贸然与穆寒才在一起,可最后却丢下他一人,柳含文做不到。
这一夜他彻夜未眠。
所以等翌日穆寒才看见他那黑眼圈的时候,忍不住逗弄道,“怎么,你也为我着迷到睡不着觉?”
他这话逗趣得很,柳含文忍不住轻笑,“你这脸皮真是够厚的。”
穆寒才低笑,“我也是有师傅的。”
“谁?剑圣的脸皮这么厚吗?”柳含文好奇问道。
穆寒才却摇头,“我指的师傅可不是他。”
“那是谁?”
柳含文见他一脸神秘,更好奇了。
“说什么呢?凑这么近乎,”刚出房门的柳老三哒哒哒地跑上前,直接将两人分开,然后凶巴巴地看着穆寒才问道。
穆寒才耸了耸肩,“说您是我的师傅呢。”
柳含文:
“师傅?什么师傅?”柳老三的脸上带着之前柳含文那种好奇。
被柳含文瞪了一眼的穆寒才轻咳一声,找了个借口便去了前铺,柳老三咿呀一声,转身看着柳含文,“啥师傅?”
柳含文抬头望天,“我、我也没听清。”
说完便溜走了。
柳老三瞪眼,“好啊,这两人现在都藏着小秘密了!”
一想到最后被穆寒才套出小时候尿床的次数都说了的柳老三顿时更气了。
“看着挺老实,想不到是个老狐狸!”
林愿将谢柯给的银子拿给柳含文看,“他说还会再来,还说我们包打听果然厉害。”
柳含文点头,穆寒才看着他,“不会有事的。”
是啊,有薄文欢在确实不会有事,他深深地看了穆寒才一眼。
穆寒才被这一眼看得毛毛的。
回到书院的柳含文被常宇涵围着各种担心查看,在学屋那边他也不敢问多了,现在会了宿屋,总算能问了。
“没事儿吧?有没有打你?我本想和几个同窗出书院看你的,结果被严老拦住了,对不起。”
说着,常宇涵脸上便全是歉意。
柳含文心一暖,“我不是没事儿吗?再说你是好心看我,怎么还对我道歉。”
常宇涵擦了擦眼睛,“因为我感觉自己好没用,朋友出事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寄信回家,也没人帮我,还让我少管闲事。”
柳含文安抚了几句,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两盒点心,“这都是给你带的,快去洗把脸过来吃。”
常宇涵的脸上浮现出笑容,高高兴兴地拿着木盆出去了。
结果很久都没有回来。
柳含文奇怪极了,他来到院子也没看见人呢,于是让黑鹊出去看看。
现在天已经黑了,常宇涵的木盆也还放在水缸的旁边,却没人。
柳含文叫了两声,却没人应,他只得出宿屋看看。
会不会是去茅厕了?
结果他还没到茅厕呢,黑鹊就找到柳含文大声叫道,“在东边的书屋墙角里,常哥儿被打了!”
第55章
常宇涵被人打了?!
柳含文先是一愣, 随即便是满腔的怒火,他一路疾跑到黑鹊所说的地方, 结果只有常宇涵一个人在整理被扯乱的头发以及被拉开的衣服。
打人的都走了。
而这黑灯瞎火的,仅凭着好几丈远挂着的灯笼, 常宇涵也没看清柳含文的脸, 误以为是刚才打自己的那波人又回来了一个,他直接缩进角落里,背对着柳含文。
“要打就打吧,不过和之前一样只能打我的背,不能打我的脸!”
常宇涵的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刚哭完, 此刻还没平静。
柳含文看着墙角缩成一大团的常涵宇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心疼他被打,生气他居然不反抗,就这么任由别人欺负。
而此时在外面转了一圈的黑鹊又回来了,它落在柳含文肩膀处低声叫道,“是博学屋的那几个人打的,小喜鹊说前几天你出事的时候, 常哥儿在那几个人编排你的时候和他们吵了几句,当天晚上就被打了一顿, 这几天只要遇见常哥儿, 他们都会把他带到僻静的地方打。”
柳含文心里对常宇涵的气顿时消散了, 更大的怒气包围着他, 只不过这次气的不是常宇涵, 而是他自己。
难怪今天他进学屋时, 常宇涵一直能坐着就不站着,他还以为对方懒,现在想来应该是身上疼,别看常宇涵家世不错,他性子很单纯,也很傻,更因为自己的身形而自卑。
所以被人欺负后,他想的都是把自己的伤口掩盖住,不让别人知道,更不会让柳含文知道。
听见黑鹊叫声的常宇涵一僵,他缓缓地回过头,看着面对自己的黑影,可不就是很熟悉,他抱着手慢慢地起身,双手扭在一起,“含文”
他在想对方刚才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那句话,想问又不敢问,急得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柳含文感受到他的情绪后扯着嘴角,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欢快一些,“我见你一直没回来,就出来找你了,你躲在角落里做什么?”
这是没听见了?
常宇涵一喜,忍着身上的疼抬手理着束发,“这不是头发乱了吗?我不好意思在有亮的地儿整理,所以躲到这里来了。”
他心思单纯,又相信柳含文不会骗他,所以一听柳含文的话后便打消了担心,笑眯眯地解释着。
柳含文心里很不好受,他特意放缓步子,和常宇涵用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回到宿屋。
为了让常宇涵自在些,柳含文还找借口说自己的腿有些疼,所以想走慢一点,这倒是正和常宇涵的意,他的背和屁股痛得很。
一回到房间他便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然后长舒一口气,可算回来了。
柳含文将糕点打开,走到他床前,“你还没吃呢,我喂你两块,这个机会可不常有,你要是不愿意,以后可没机会了。”
他笑着将糕点递到常宇涵的嘴边,常宇涵觉得幸福极了,他张口连吃了五块,然后才摇头说不吃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糕点。”
“当然了,我亲手喂的嘛,”柳含文放下盒子,又端来一杯温茶,这是常宇涵出屋子的时候柳含文泡上的,“来,喝点茶解解腻。”
常宇涵撑起身体喝了几口,觉得自己美上天了。
“等以后你进朝廷,做了大官,我就和我其他朋友说当年某某大官与我同窗的时候还亲手喂过我吃糕点还有茶水,羡慕死他们。”
听着常宇涵充满期盼的话,柳含文打开房门,“借你吉言,我要是真做了大官,谁也别想欺负我们。”
“对!”常宇涵使劲儿点头,“你去哪儿?”
“我去茅厕,你先睡,”柳含文说着便与黑鹊出去了。
而常宇涵听他的脚步声远去后,也咬牙翻身从枕下的包袱里拿出两瓶伤药,迅速地上完药后,他龇牙咧嘴地躺下,没多久居然睡着了。
安排好黑鹊和花雀它们要做的事情后,柳含文估摸着常宇涵也上完药了,才回到屋子里。
忽重忽浅的声音让柳含文难以入眠,他的脑子里全是刚才常宇涵缩在墙角的那一幕。
翌日,博学屋学子的宿屋里突然传出几道尖叫声,严老随声而去。
柳含文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束好发,然后对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想动弹的常宇涵道,“我瞧着你有些着凉,今儿你就在房里歇息,我去跟你向夫子告假。”
常宇涵想起来,可身上实在是不舒服,虽然擦了药,可这几天心伤加旧伤的根本没全好,听了柳含文的话后,他犹豫了一下下,最后同意了。
“那边怎么这么吵?”
在柳含文将糕点和茶给他放在跟前的时候,常宇涵忍不住往外张望。
“你安心歇着,我去看看,等从学屋回来我告诉你。”柳含文笑道。
常宇涵连忙点头。
柳含文将房门关上后,抬脚去了博学屋学子所住的宿屋。
那里围满了学子。
“天哪,他们怎么回事?”
“这也太邪乎了,是不是得罪神灵了?”
“不知道啊,好恶心啊!”
柳含文听着众人的议论声,从侧边来到了最前面,这才看清了院子里的场景。
只见有四名学子此刻正疯狂地在水缸里舀水出来往自己身上泼,他们皆是身穿白色的里衣,可现在这些衣服上全是鸟屎,不仅如此,他们的头发上也全是鸟屎,看着确实恶心透了。
加上这水一浇在身上,那味道,那模样,真是让人作呕。
严老从两个房间出来时一只手提着一床被子,走了两趟后才把被子都扔在院子里,只见那被子上也全是鸟屎。
见柳含文看得一脸“惊奇”与他说过几句话的一学子指了指两间屋子的里面,“听说不只是这些,还有他们的书籍,桌案以及柜子上都是,真是洗邪了门了。”
柳含文听到后倒吸一口气,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这确实太奇怪了,也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好几十只乌鸦突然从外飞过来,它们出其不意的围着那埋头清理自己的学子飞了几圈,然后众人就看见几十坨新鲜而味道十足的乌鸦粑粑落在了那四个人的身上。
“啊啊啊啊!!!”
拉完后的乌鸦们高高兴兴地走了,这些人类没少讨厌它们乌鸦,现在总算是能正大光明地在人类的脑袋上拉屎了。
柳含文与一众惊呆了的学子纷纷捂住了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乌鸦们扬长而去,而四个学子则是躲在角落里又叫又哭。
严老也被这一幕给吓住了,可现在不是心慌的时候,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柳含文他们,“还不快去用膳、念书!”
柳含文瑟瑟发抖,“严老,这也太邪门了。”
他一张口就引发了好几个学子的认同。
“就是啊,你们也看见了,乌鸦只往他们身上拉屎,肯定是他们做了什么神鸟共愤的事!”
“对!要不然它们也不会拉屎!”
“会不会是杀了它们的同类?”
“我看很有可能是杀了人,我曾经看过一本杂书,里面说的就是乌鸦食腐肉后,会为尸体的主人报仇!”
这话说得柳含文都差点信了,他看向那位神秘叨叨的学子,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该学子注意到柳含文的目光后,顿时得意了,“而且乌鸦是什么啊,是不吉利的象征啊!我看他们四个就是继续留在书院念书,以后也没什么上进了。”
“就是,这些乌鸦和那些在它们屋里拉屎的鸟,说不定每天都会来一次呢。”
柳含文听到这话连忙接了一句,“现在这天不算热都这么难闻,要是那些鸟每天都来,到了大热天,我看就是另外两个分院的学子都能闻到这种味道,到时候要是传出咱们哥儿分院邋遢的话就难办了。”
哥儿邋遢?
众学子一怔,随即满脸着急,这可不行!
汉子可以邋遢,哥儿咋能呢!
“严老,这事还是交给院长处理吧。”
“就是啊,不然您以后清晨都会听见他们的叫声了。”
“对啊,这事儿一定得告诉院长!”
“别说了,院长已经来了!”
柳含文等人看过去,来的不只是院长,还有两个副院长以及几个任课的夫子,其中就有穆寒才。
他对上柳含文的眼睛,柳含文眨了眨眼。
穆寒才微微勾唇,学着柳含文的动作也给他回了个眨眼,把柳含文都看呆了,等他再次看过去的时候穆寒才又是一张冷脸站在后面当背景了。
“这是怎么回事?”
院长看向严老,严老瞥了他一眼,“不知道。”
语气又冷又硬。
柳含文想起书院的传闻,说院长和严老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不过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并没有走到一起。
院长像是习惯了似的,也没再问他,而是招来一个学子问了几句。
那学子正是刚才说乌鸦食腐肉然后为尸体报仇的那位。
他说得绘声绘色,时不时地还加点肢体语言,显得十分生动。
趁着院长听的时候,柳含文回过身看向瑟瑟发抖的那四人,然后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其中一人正好瞧见这“邪恶”的笑容后,顿时发了疯一般冲过来想要打柳含文。
偏偏正好中了柳含文的套,他身后的方向正好是院长,于是在那人跑过来的时候,众人只听见柳含文大叫道,“院长小心啊!”
第56章
听见提醒声的院长一愣, 他刚转过头,那名满身鸟粪冲过来的学子便被腾空而起的穆寒才一脚踢到墙角处, 只听“咚\"的一声,那学子脑袋撞到墙上, 随即双眼一泛白, 整个人便晕过去了。
院长倒吸一口气,赶忙让人去查看那学子是死是活。
可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硬是没人敢上去。
这多脏啊,他们一点也不想去碰。
院长见没人动,正想亲自去查看时,严老率先他一步上去了。
院长见此心里一暖, 不仅柔声叫道,“子秋”
众学子:
柳含文与穆寒才对视一眼,严老收回试探鼻息的手,重咳一声道,“还活着。”
院长被这道声音惊醒,立马整理了一番神色, 冲着众学子大声道,“今日之事, 书院一定会彻查, 到时候给大家一个交代, 现在请各位学子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说完, 便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意思很明确, 这里已经没有他们的事儿了。
柳含文从穆寒才眼前路过的时候, 穆寒才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待柳含文看过去时,“好好学,本夫子会考查的。”
柳含文嘴角微抽,“是,穆夫子。”
穆寒才被这一声叫得浑身酥麻,十分爽快。
上午柳含文去食屋打了饭菜给常宇涵带回来,常宇涵已经精神许多了,他站在宿屋门口伸长脖子张望,一见到柳含文便大力招手道,“含文含文!我听说博学屋有几个人被鸟粪缠身,他们说得玄乎极了,是真的吗?”
柳含文笑着让他回屋,然后将饭菜放在他的面前,“你先吃饭,吃饭了我再给你细说。”
“我现在就想听呀,”常宇涵急切道,那几个人打了他好几次,现在听对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当然想听。
柳含文无奈坐下,“你确定要在吃饭前听鸟”
“我先吃饭,”明白过来的常宇涵连忙打住他,然后拿起碗筷快速地进食,吃了一口后,他照例吐了吐舌头,“真难吃,不过是含文给我带回来的,所以我觉得这是世间最好吃的饭菜了!”
说完便又开始吃了。
柳含文被这马屁拍得很舒服。
等对方吃完饭,柳含文便细细地将那边的事说给常宇涵听,听得常宇涵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露出害怕的神情。
“你说他们是不是撞到什么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柳含文淡然地喝了一口茶,“既然书院说要查,咱们就等着看结果吧。”
常宇涵点了点头。
院长找了不少人,鸟粪的事没查出来,那四人在学院欺凌学子的事儿却查出了好几件,院长大怒,让四人卷铺盖离开书院。
四人原本就吓坏了,可他们就算是吓住也不敢回家,因为这样被退回家会比鸟粪淋身更吓人!
所以他们商量后准备拖时间。
柳含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当第二天再次听见他们的尖叫声时,柳含文只觉得浑身舒畅,被惊醒的常宇涵直接起身披着衣服和一群看热闹的学子过去了。
一刻钟后,常宇涵跑了回来。
“我的天!他们一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老天爷要惩罚他们!”
说完,常宇涵赶忙去找银子。
柳含文刚换上劲装,今天上午是穆夫子穆寒才的课。
“你找银子做什么?”
常宇涵泪汪汪地道,“我、我请看书院门的大爷给我带些香烛回来,你要不要?”
见他这副模样,柳含文也猜出是什么原因了,他好笑地问道,“说说吧,都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常宇涵胖乎乎的脸皱成一团,然后伸出同样胖乎乎的手指细数着,“十岁的时候把我姨娘的手镯打坏了,因为怕被罚,所以偷偷藏起来;十一岁的时候拜祭祖先,因为太饿了所以我偷偷吃了一块糕点;十三岁的时候”
他说了一堆鸡毛蒜皮的事儿。
柳含文打住他,“你手里有人命吗?”
常宇涵手一顿,脸色发白地垂下头,没说话。
柳含文一惊,“有?”
常宇涵哽咽着点头,“我不知道那粥里有毒,但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因为我那碗粥流掉了。”
常宇涵最常提起的家人就是他嘴里的“姨娘,”在他嘴里,这个常姨娘对他非常好,可以说常宇涵的衣食起居都是对方在打理。
“那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下毒的人,”柳含文安抚着,“我劝你也别让大爷买香烛了,小心被严老罚。”
常宇涵擦了擦眼角,脸上带着不解,“为什么?”
“你觉得书院会让你们大晚上的躲在角落里烧香烛吗?”
事实证明真的不可以。
晚上常宇涵无心念书,一心等着外面去烧香烛的人回来。
柳含文已经将明日要学的都看了个大概了,见他还想着外面的事,不由得皱起眉头训道,“宇涵,你不可这般被影响。”
常宇涵连忙收回心,认真念书。
等他放下书打哈欠的时候,严老的声音也在院子里响起了。
“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你们家的祠堂吗?”
“书院不可私自祭东西,你们都忘记了吗?”
“全都给我过来,把名字写上,明天去找自己的夫子受罚。”
常宇涵缩进被窝,双眼亮晶晶道,“含文,你又救了我一次。”
这个“又”字让柳含文脱衣的动作一顿,他浅浅一笑,“我们是朋友。”
常宇涵闻言兴奋地在床上翻了好几次才睡去。
书院里柳含文和常宇涵的友情越发深厚,而外面的谢柯来到了包打听。
“书院?”
谢柯确实惊讶了,他没想到柳含文还在念书。
林愿点头,“谢公子可以把想要知道的事记下来,我会交给文哥儿的。”
谢柯微微垂眸。最后笑道,“那就不必了,我等他在铺子的时候过来吧。”
说完,便离开了。
等柳含文休假回来时,谢柯果然来了。
他依旧摇着一把折扇,脸上的笑容也没变,只不过这一次他身边没有跟着那位小厮了,黑鹊告诉柳含文,那个小厮已经成了谢柯的夫郎了。
“包打听确实让我意外极了,”谢柯笑看着柳含文,“我还真好奇你们掌柜的到底是谁。”
柳含文也笑了,“掌柜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谢公子今日来是想查什么?”
谢柯合上折扇,脸上的笑意收了两分,“我要找一个人,他是我的双生弟弟。”
自古以来,龙凤胎是最受父母以及长辈喜欢的,其次是小汉子,再次是姑娘,最后才是哥儿,而还有一对很少被人提起,那就是双胞胎。
双生同颜且同性,在大家族里双生已经成为了禁忌,即使夫人或者夫郎生下双胎,家族对外也只会说一个孩子,他们在孩子刚出生时并不会把其中一个送出去,而是将两人一明一暗地养着。
直到他们七岁时,才来选择。
这七年里长辈们会教他们同样的东西,最终看他们谁更聪明便留下谁,至于被抛弃的那个孩子会被送到很远的地方,然后将其交给想要孩子的夫妇收养,这辈子都不能回本家。
弃子弃子,弃的就是他们的全部。
谢柯和他的双生弟弟谢衡也是在他们七岁的时候分离的,谢衡天资聪慧,虽说是弟弟,可却比谢柯多几分早熟,他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而小谢柯的身体那时候不怎么好。
为了能让哥哥有地方休养,谢衡显出愚笨,最后被带离谢家。
谢柯有了自己的势力后,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寻找谢衡,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收获,他也找到当年送走谢衡的家丁追问过,可他们也记不得了,因为把人送过去并不是到人家里,而是在一个奴隶交易的地方进行的。
这一是为了避人耳目,二是奴隶场人多,孩子人小脑子也不如大人好使,收养了孩子的夫妇都会在奴隶场附近住上一两个月,等孩子对奴隶场熟悉后才离开。
这是为了让孩子有个深刻的记忆,等他长大后记忆会错乱,以为自己就是被养父母从奴隶场买回来的孩子,从减少对本家的记忆。
谢柯回忆着谢衡的长相,柳含文听着听着就停下来笔,然后看着说话的谢柯,“既然是双生,看你不就行了?”
闻言,谢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冷笑道,“他们不会给我们这种机会的。”
送走谢衡的下人说,谢衡的脸已经毁了。
柳含文一顿。
谢柯走后,他将那张白纸拿出隔间,林愿凑过来一瞧,“没谈好?”
柳含文摇头,“是线索太少,根本无从查起。”
和白哥儿一样,都是多年前的事。
“接了吗?”穆寒才看向他。
柳含文放下那张纸,垂眸,“没有。”
白哥儿都未能找到,他没办法接这个。
“不过我也会试一试,毕竟谢衡和白哥儿不一样,他虽然被毁了容貌,可非常聪明,说不定还记得自己的本家是哪里。”
穆寒才坐在他的对面,“你想过没有,谢柯找不到谢衡,不是他的能力不够,很可能是谢衡不愿意被谢柯找到。”
柳含文抬起眼,对上穆寒才的眼睛,“你认识谢衡。”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第57章
穆寒才的视线有些漂移, “那啥,今天的天气不错,咱们去城郊放风筝吧!”
说完就准备起身去买风筝。
“去吧, 买两个。”
柳含文垂下眼, 端起茶一边说一边喝了一口。
穆寒才立马坐回来, “我认识。”
“怎么认识的?”
“跟着我师父在江湖游走的时候认识的。”
“你师父不是归隐山崖了吗?”
柳含文挑眉。
穆寒才摇头, “在我十二岁之前并没有。”
柳含文点头, 他放茶杯放下, “谢衡为什么不肯见谢柯。”
穆寒才轻叹,“有些事情, 见了面可能更不好收场,他现在有自己的妻儿,过得很好, 谢柯就算找回他又如何呢?”
现在的谢家, 即使谢柯有几分力量却还不能抵抗, 到时候双生子居然重逢,谢家第一个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想着如何赶尽杀绝,那样谢衡一家就不会有平稳的日子了。
穆寒才的话并没有说错,柳含文看着茶杯里飘荡的茶叶,“那我们就帮谢衡一把, 让谢柯以及谢家都找不到他。”
穆寒才看着他, “好。”
老山雀当年去了不少地方, 也知道不少好地方, 柳含文问了后都一一记下来,然后交给穆寒才,有了穆寒才的飞信,谢衡带着家人再次迁移,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而刚得到一点消息还未找过去就断了的谢柯却大怒不已,他深以为是谢家有人阻拦他寻找谢衡。
吃了午饭后,左右是闲着,于是柳含文他们便去新买的院子看看整修情况。
柳老三在酒楼没去,柳王氏在铺子里,所以只有他们三人来到院子。
林愿过去看他的院子了,柳含文和穆寒才则是进了柳家的院子。
三进两出的宅子,不小。
看着花园处的花草,柳含文笑看着身旁的汉子,“怎么没有兰花?”
他可是最爱兰花了。
穆寒才低笑,“我怎么会不备着兰花呢,跟我来。”
说着便往后院走,柳含文疑惑地看着他,跟了上去。
结果对方把他带到一房门面前,那房门外有个小转角,转角处有几个大木架子,架子上放着的全是兰花。
“都在这里,以后你赏兰花或者打理它们都来这里就行了。”
穆寒才笑道。
柳含文过去一瞧,有几株兰花还未凋谢,空中也带着淡雅的兰花香味儿,他看着那道房门有些高兴,“这是我的房间?”
日日与花草结邻也是一件美事。
却不想穆寒才大声道,“这是我的房间!”
柳含文:???
“以后你看兰花,我就看你。”
穆寒才微微弯下腰,声音降道。
柳含文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你这人小心思倒是挺多。”
穆寒才正想抓住他的手,林愿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了,柳含文笑看他一眼,收回手看向厅门,“我们在这!”
没多久林愿便来了,他的脸上全是笑,“去我那看看吧,我撒在院子里的菜都冒出尖儿了!”
没错,柳含文喜欢花草,所以院子里全是花草;而林愿却喜欢菜,所以院子里全是菜
柳含文也有了兴致,跟着去看,全然没顾身后一脸黑的汉子。
晚上快歇息的时候,柳王氏突然找到柳含文,然后给了对方五十两银子。
柳含文一脸不解,“娘,您这是做什么?”
柳王氏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在院子里后才低声道,“我想找人,别人不是给你们这个价吗?我当然得一样了。”
既然是合伙开的铺子,就不能乱了规矩。
柳含文想起前些日子总是欲言又止的柳王氏,他笑着接过手,却只拿出十两银子,“剩下的我给你出了,走,咱们去铺子说话。”
现在前铺就只有穆寒才一个人,柳王氏想了想早晚都是一家人,听了也无所谓。
果然,穆寒才看见他们过来时便准备回避,已经他看出来柳王氏有话对柳含文说。
谁知柳王氏却笑道,“也不是外人,坐下吧。”
“我去泡茶!”一听这话,穆寒才双眼亮晶晶的,高高兴兴去泡茶了。
柳含文收回视线看向柳王氏,“娘,您这话是真的?”
柳王氏却低笑,“我这话是不是真的可得看你才对,你怎么想的才是最重要的。”
柳含文没再说话,不过嘴角的弧度越越来越高,没多久穆寒才便端着三杯茶已经一盘点心过来了。
柳含文:当这是说闲话呢?
“三婶请喝茶,仔细别烫着,”穆寒才殷勤极了,“文哥儿也注意点,还有这点心,是我一个时辰前去买的,说是新品,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柳王氏对穆寒才的体贴满意极了,“看看,还是你们年轻人会体贴人。”
“娘,小心爹听见了跟你急,”柳含文提醒着。
“没这么小心眼儿,”话虽然这么说,可柳王氏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说正事吧。”
穆寒才浑身一颤,正事?难不成是想问他啥时候娶文哥儿?
正当他激动地想要拍着胸口保证时,就听柳王氏叹了口气。?这画风不对啊!
穆寒才有些失望,不过却没显露在脸上,只不过还是被他身旁的柳含文察觉到了。
他看了穆寒才一眼,眼底全是调笑,穆寒才挑了挑眉,早晚会把这哥儿娶回家。
“咳咳,听说我没?”
柳王氏说了几句后见没人搭话,这一抬眼正好瞧见他们的小动作,顿时清咳道。
“咳,您说。”柳含文坐直身体。
“您说,”穆寒才同样端端正正。
柳王氏看了他们两眼,心里的惆怅倒是少了几分,“我想找的人是我的妹妹,也就是含文你的小姨母。”
柳含文瞪大眼,“我还有姨母?我怎么没听您提起过,还有舅舅和舅娘也没有提过。”
柳王氏扯了扯嘴角。
“那是因为你姥爷临终时曾再三叮嘱,别再提小妹的名字,你舅舅自然照着做了,家里除了你大表哥小时候见过对方外,你们这辈人都没见过。”
原来是这样,柳含文拿起一块点心,“小姨母是做了什么错事吗?”
柳王氏再次叹了口气。
王老秀才一共有三个孩子,除去王大舅和柳王氏外,还有一个小女儿,名叫王慧娘。
王慧娘小柳王氏三岁,模样出挑,性子像极了王老秀才一身清高,可面对家人时却小意撒娇什么都会,可人极了。
那时候王老秀才身体还不错,王家还住在镇上,一日,王老秀才一好友的儿子前来借宿,那人叫许昌。
“是个读书人,说是进京赶考,路过我们这里,顺带来替他家父看看你姥爷,”柳王氏现在都还记得王慧娘见到那人的模样,含羞带怯,一副小女儿家的羞态,“那几日正逢雨,不是赶路的好时候,加上你大舅与他也有话说,所以便在咱们家多住了几天。”
可就是这几天让他们有了感情。
本就是少女怀春,才子佳人虽不常搭话,却能看明白对方一个眼神代表什么意思,他们或许天生就是一对,虽然未作出越轨之事,但是两人已是私定终身。
“那许昌走后,你姥爷便让慧娘跪下。”
原来王老夫人早就看明白两人有问题,她觉得许昌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若是真心喜欢慧娘,为什么不当下就对王家表露自己的心意,这样正大光明不说,就是以后也能回来明媒正娶。
这样遮遮掩掩的,走时也不留个说法,待他考完回来时会不会娶进门还说不定呢!
“慧娘不信,她和爹娘大吵了一架,家里的气氛僵硬极了,我和你大舅两头劝,却都不成,”柳王氏垂头喝了口茶。
许昌才学好,虽说没中状元,却中了傍眼,许家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许昌回家说要娶王慧娘为妻时,却被许老夫人阻止,她看不上一个小秀才之女。
无论许昌怎么抗拒,许老夫人就是不松口,最后见许昌为王慧娘魂不守舍,便退一步说可以娶进门做妾室。
“你姨母多傲气的一人啊,她怎会愿意嫁人为妾。”
许昌娶不到自己的心上人,王慧娘嫁不了自己的意中人,两人双双病倒,结果许昌居然没有挺过去,死了。
“许家觉得是你姨母害死了许昌,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他们许家,就在两家要断绝往来时,你姨母居然一人离开了家,只留下一封信。”
王慧娘居然要去许家与许昌成亲,可人已经死了,结的是冥婚。
柳含文倒吸一口气,“冥婚?”
“是啊,”柳王氏点头,“你姥爷看完信后便吐了一口血出来,同年他又落了榜,更是雪上加霜,最后病倒了,咱们也搬去了左家沟。”
“那姨母可来过书信?”
“来过几次,可你姥爷都烧了,”柳王氏扯了扯嘴角,“大哥瞒着我们给慧娘寄了信,说爹快不信了,让她回来看看,结果你姨母以为我们是诈她的,目的就是让她回来,所以便回信说即使爹死了,她也不会回来。”
王慧娘寄回来的信确实是赌气的,因为她每一次寄回来的信都没人回,所以才说了那种话。
谁知那日信件送来时,王大舅并不家,是王老秀才看了信。
第58章
本就身体不好的王老秀才受了刺激后连床都起不了了,在亲眼看见柳王氏和柳老三成亲后便撒手而去。
王大舅寄给王慧娘最后一封信便是报丧信。
王慧娘赶回来王老秀才已经下葬好几日了。
“她跪在院门前求大哥让她去坟前上香, 大哥没有理睬, 可她向来是个性子倔的, 竟然一跪就是两天, 这两天没喝过一滴水没进过一粒米, 最后大哥让她进去了坟前。”
王慧娘在王老秀才的坟前又跪了两夜,最后不知所踪。
柳王氏说着抬起眼,她看着对面的柳含文和穆寒才, “小妹曾与爹开玩笑说,若是有一日她犯下不可饶恕的错,就自断一只手谢罪。”
柳含文屏住呼吸, “她斩断了自己的手?”
柳王氏点头, “我们不放心,半夜去看她时,人不见了,可地上却满是血迹, 以及一只断手。”
王慧娘自己都知道她这一次犯下的错误, 根本没人饶恕,因为该饶恕她的人已经死了。
“从那以后,我们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许家那边还曾过来问我们要人, 说小妹自从那日回我们这边后, 便再也没有回去了。”
柳含文浅浅地叹了句, “娘, 您为什么想要找到她?”
柳王氏扯了扯嘴角,“说来也怪,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梦见过她,可前些日子我接连三天都梦见她,除了她还有你姥爷,我不敢想她是不是已经”
不在人世了。
穆寒才问道,“三婶,若是找到她,你有何打算?”
“不知道,”柳王氏摇头,“我现在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
“在大哥心里她早就死了,”柳老三冷着脸过来,柳王氏吓一跳。
“你听见了?”
“我前些日子便见你不对劲儿,有一天晚上还听见你叫她的名字,我就猜你准会找文哥儿他们,果然是这样,”柳老三在柳王氏的身边坐下, “你啊,这事儿要是被大哥知道,准会连着我一起骂一顿。”
柳含文与穆寒才对视一眼,他将刚刚柳王氏给的十两银子退了回去,“娘,您再想想。”
说完,便与穆寒才一起回了后院。
柳王氏看着那十两银子红了眼睛,柳老三揽住她的肩膀,“小妹既然没给我们留下线索,就说明她不想面对我们,你想想,她看见我们就好比看见死去的岳父,她心里能好受吗?”
更何况,王老秀才还是她气死的。
翌日,柳含文刚起床柳王氏便找过来了,“不用找了,你快收拾收拾,今儿下雨,早些去书院。”
说完便去忙活了。
林愿揉了揉眼睛,“三婶说什么呢?”
“没什么,今儿天不好,你再睡一会儿,反正前铺有大牙他们,”柳含文笑道。
林愿摇了摇头,“不行,我送你去书院。”
等柳含文与穆寒才分开去学屋时,却没看见常宇涵的身影,下了第一节 课后,他找到平日与常宇涵走得近的学子问。
“夫子说宇涵不来了,好像是家里有事。”
“不来了?”
柳含文皱眉,这也太奇怪了,好好的怎么就不来了。
“我也觉得这事太蹊跷了,”那学子看了眼周围,凑近低声道,“会不会是他姨娘做的?”
“他姨娘不是对他很好吗?”柳含文也压低声音。
学子摇了摇头,“我哥哥不是在隔壁书院吗?他有同窗就是县城的,也认识宇涵,他说宇涵家里是他姨娘管后院,对宇涵也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好。”
回到宿屋后,柳含文叫来花雀,让它去县城走一趟。
一直到半夜,花雀才回来。
“常哥儿被关起来了,身上全是鞭伤!”
柳含文一下便坐起来了,“怎么回事?!”
“昨儿常老爷突然暴毙,见的最后一人正好是常哥儿,常老爷的正妻去世多年,家里也没有长辈了,所以这常姨娘便成了管家的,常家人质疑常老爷的死,本想把常哥儿送去官府,是被常姨娘拦住了,说这是家事,家丑不可外扬。”
“所以他们便私下用了刑?”
柳含文咬牙道。
“是的,而且害死常老爷的是常姨娘!”
柳含文已经穿好了衣服,外面还在下雨,他也顾不得了,去找了严老说自己家里有急事得回去,请他向郑夫子告假。
严老也没为难他。
大半夜的书院离铺子也有些距离,可街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加上下雨天即使打着灯笼也不好走。
“文哥儿!”
柳含文抬起头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在自己的面前,对方弯下腰背对着他,“上来,地上积水多,小心湿了鞋。”
柳含文也不矫情,直接趴了上去,他的手放在穆寒才的脖子前面,灯笼正好能照着面前的路,“黑鹊找的你?”
“是大乌,它的声音又粗又大,还很特别,一叫我就醒了。”
穆寒才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忽略掉手上的握住的柔软。
柳含文也同样让自己别去注意那地方,“常哥儿出事了,我得赶去县城。”
“我和你一块儿去,”明天也没有武课,穆寒才找到街上跑车的车夫,回铺子给柳含文拿了件外衣,两人就这么一路去县城。
花雀和黑鹊已经先一步去县城了,常姨娘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让常宇涵做替罪羊,他们这赶过去怕是来不及,只能看鸟儿们的。
“常姨娘既然敢对常哥儿用私刑,那就说她预谋了很久,”穆寒才分析着,“咱们现在就算去常府,对方也不会让咱们见到常哥儿,甚至会先一步将人给办了,然后把常老爷的死推给常哥儿,就说他畏罪自杀。”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柳含文眉宇间全是焦急,“不过有黑鹊它们在能抗一会儿,最主要的还是一进常家就把常哥儿带走。”
穆寒才知道黑鹊它们极有灵性,加上这涉及到柳含文的秘密,他便没多问,而是舒开眉头,“那就好办了,你让大乌过来,我给它一张信条,让它交给一个叫邱少兴的人,那人会比咱们先去常家。”
柳含文看了他一眼,最后掀起车帘吹了一声口哨,大乌落在车窗处,全身黑漆漆地,双眼因为夜晚的关系发光,显得诡异极了。
穆寒才从自己的身上撕下一块碎步,然后绑在大乌的脚上,“只要让他看见这东西,然后将他引到常家就行了,那家伙消息灵通着,对于常家的事一定知道些。”
说完便一脸认真的将对方所在的地址告诉大乌,大乌拍了拍翅膀飞走了。
柳含文放下车帘,看向他,“这就是你说的信条?”
穆寒才点头,“你不觉得这种信条很有用吗?外人根本不知道它代表什么。”
柳含文无言以对,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
车夫知道他们有急事,所以选了一条近道,这条路比官道颠簸一些,所以当上了那条道时,车夫大声提醒着,“你们抓稳点!这条路石子儿多!”
柳含文下意识去抓车框,结果被穆寒才一把揽住肩膀,压在他的怀里,“我最稳当。”
柳含文心一跳,没有挣扎。
这条路其实走了大半个钟,穆寒才也就这么抱了他很久。
一直到了常家附近,穆寒才才念念不舍的松开手,“走吧。”
柳含文垂头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起身下车了。
常家门口这会儿热闹极了,大雨也挡不住这左邻右舍看热闹的心情,只见一个高瘦汉子正指着常姨娘大骂。
“你这个不要脸,老爷从未亏待于你,可你却害了他,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常姨娘脸色极差,她本出身低贱,现在仔细藏着的事儿居然被一个陌生汉子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了,她如何不气!
“你到底是何人,为了诬蔑我?怎么,我家老爷刚过世,就有人欺负到我这个寡妇头上了吗?老爷啊!你睁眼看看啊!你这尸骨未寒,就有人欺负到我身上了啊!这叫我以后怎么活下去啊!”
邱少兴却不吃她这一套,反而比她还哭得大声,“老爷啊!你快睁眼看看啊,害死你的兼任还在颠倒是非,甚至要残害常哥儿啊!老爷啊,你要是地下有知就显灵吧!”
说完,邱少兴还跪在地上大哭,看热闹的有些懵逼了。
“这人看着眼生得很,不像是常府的下人啊。”
“是啊,可见他哭得这么真切,会不会是常老爷身边的亲信?”
“我觉得有可能,哎,你们说,真是常姨娘做的?”
“嘘!别乱说,小心被人利用。”
柳含文看着那汉子,“那就是你找的人?”
“没错,看来他确实知道常家的一些事。”
穆寒才点头。
见常姨娘还想演戏,柳含文推开热闹的人,直接抽出穆寒才身侧的剑架在常姨娘的脖子上,冷着脸看着对方,“把宇涵交出来。”
常姨娘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她连忙叫道,“愣着做什么!救我啊!”
身后的下人正要往这边走来,柳含文却加大力度,锋利地刀锋直接将常姨娘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第59章
常姨娘吃痛, 连忙让下人别动, 而周围看热闹的人见到这一幕后心一下就紧张了。
他们正犹豫是去叫人还是上去帮忙的时候,穆寒才抽出箭对着最远的一人射了过去!
那人是附近出了名的喜欢看热闹, 平日里为了自己的兴趣, 还会自带些果子,一边吃一边看, 偶尔还对身边的人说起那些人怎么怎么的。
此刻他正一边啃苹果一边对旁边人道, “我猜啊, 这两个陌生人是常姨娘的仇人,你看那俏哥儿下手多狠……”
这话还未说完,穆寒才的箭便正好射中他手上的苹果。
那人大叫一声, 丢掉碎成两半的苹果转身就跑。
众人一看,纷纷咽了咽口水, 然后快步离开了。
这人这么好的本事, 一看就是武林中人, 他们都是小老百姓, 可惹不起他!别为了看热闹把命都看没了。
该离开的离开, 该进自家院子的就进自家院子, 偷看是不可能的, 可这偷听还是可以的。
见到这一幕,常姨娘暗道不好,她更不敢反抗, “这位小哥儿, 不知道你找我们常哥儿有何事?”
柳含文的手劲儿再次用力, 常姨娘几乎能听见剑刃割破自己皮肤的声音,让她毛骨悚然。
只见柳含文挑眉道,“常姨娘,你耳朵似乎不好,我说了,我不想说第二遍,把人给我交出来!”
眼看着穆寒才要抽第二根箭时,常姨娘终于熬不住了,她也不敢回头,只能叫道,“管家,把常哥儿带上来。”
常管家犹豫地看了柳含文一眼,而这时邱少兴却冷哼道,“她可不敢交出来,说不定常哥儿已经被屈打成招了。”
常姨娘一听这话赶忙争辩,“你胡说!”
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后,她连忙含泪看着柳含文,“我待常哥儿如亲子,如何会虐打他?更何况说什么屈打成招!”
就在这时,黑鹊落在柳含文的肩膀处,它的声音充满了急切,“常哥儿已经晕死过去了!就在东院下面的地牢里。”
柳含文一脚踹开常姨娘,他指着黑鹊对穆寒才道,“跟着它去救人。”
穆寒才提箭而上,许是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太重,居然没有下人去阻拦。
眼见着穆寒才闯进常家,被下人扶起来的常姨娘赶忙指着家丁大吼道,“给我拿下他们!”
邱少兴一个健步挡在柳含文身前,“想动我师父的人,除非我死了!”
说完,邱少兴便直接踢翻一上前的下人,然后夺过常管家手里的刀架在常姨娘的脖子上,“我可不是个好人,你们要是不听话,我就割她一刀,看是我痛快,还是她痛苦。”
柳含文看了眼邱少兴。
这人是穆寒才的徒弟?
有邱少兴在,柳含文也不再理会常姨娘,而是去东院那边,他刚到穆寒才便用箭指着一下人背着已经昏迷了的常宇涵。
常宇涵的体重并不轻,那下人又是个瘦巴巴的汉子,背起来还真吃力,不过他也不敢说半句话,咬牙背着往大门那边走。
“宇涵?”
柳含文过去叫了几声,常宇涵没有半点反应。
他身上穿着崭新的衣裳,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可却煞白一片,黑鹊一边在他们头上盘旋一边解释着,“常姨娘让人用盐水鞭子打了常哥儿,伤痕都在背和肚子上。”
露出来的脸和手脚是好的,只要常宇涵不说话,就是见了别人,外人也不知道常宇涵受了伤。
柳含文路过常姨娘身边时低笑道,“小生初次登门,怎可没有礼送给姨娘呢?”话音刚落,便有官差往这边赶来,“只希望常姨娘好好享受才是。”
说完,便被穆寒才牵上马车离开了。
这辆马车是邱少兴的。
柳含文将常宇涵扶着躺下,然后掀起车帘看向常家门口,常姨娘正被官差戴上官链,早在下马车的时候,柳含文便将花雀带回来的,常姨娘谋害常老爷的证据请人递到了官府,也难怪他们来得这么快。
邱少兴根本不用他们吩咐便驾着车往县城外面的一家医馆赶去。
穆寒才将箭收好,“多是皮肉伤,不会有大碍的。”
柳含文勒了他一眼,“皮肉伤也够受的!”
穆寒才闭上嘴。
柳含文回过头看了眼前方,“这人是你徒弟?”
“是,别看他是个二混子,这脑子可比谁都聪明,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穆寒才笑道。
常宇涵的伤势如穆寒才所说的一样,确实是皮外伤,只不过那鞭子上浸了盐水,伤口很容易发炎,大夫让常宇涵少走动,最好是卧床休息。
于是一行人带着苏醒的常宇涵回了镇上。
路上,常宇涵也眼泪汪汪的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柳含文他们了。
原来,常姨娘并不是他的亲娘,常宇涵的亲娘也是常老爷的妾室,她与常姨娘是同年进的常府。
常姨娘的肚子一直不争气,直到常宇涵都十几岁了,才怀上孩子,可常宇涵的亲娘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给对方下了毒,导致常姨娘差点一尸两命,而常宇涵的亲娘在常老爷查出真相之前自杀了。
什么也没留下。
失去孩子的常姨娘对常宇涵很照顾,这让常老爷觉得她识大体,于是便有意将后院的事交给她。
常宇涵十五岁以前也是个瘦哥儿,是常姨娘对他下药导致成现在的样子,而常宇涵其实知道对方对自己下了药。他想着自己亲娘害了常姨娘的孩子,他现在还也是因果。
所以才成了这般,不过常老爷的死他确实不知情,是常姨娘和常管家串通好的,原本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的常宇涵在睁眼看见柳含文后第一个事便是哇哇大哭。
哭得驾车的邱少兴都忍不住笑道,“常哥儿,你莫要哭了,雨都被你吓停了。”
这才让常宇涵停住了。
为了让常宇涵好好养伤,柳含文将他安置在铺子上自己床上歇息,柳老三和柳王氏并没有意见,林愿更是准备去熬点鸡汤给常宇涵补补身体。
柳含文并没有待多久便回了书院,他给常宇涵请了长假,现在常家乱成一团,常老爷膝下全是哥儿,没有汉子,正妻所出的哥儿已经嫁出去了,常家后面还要分财产,常哥儿得回去才行。
半个月后,柳含文一家连带着不要脸的穆寒才一起搬进了新院子。
穆寒才如他所说的那般住在兰花挨着的房间,而柳含文的房间是离他最远的一间,这也是柳王氏和柳老三故意的。
林愿的院子空荡荡的,因为他请林心夫妇过来住,可两人都不愿意,说放不下家里,好在从县城回来的常宇涵和他做了伴。
“我本不想再念书的,是我大哥儿让我一定要念。”
三人正坐在林愿的院子里说话。
“这是对的,你现在也没想好出路,何不好好念书,万一中了童生呢!”林愿连连点头。
常宇涵却轻笑,“我这也能考上?我看含文可以,我就算了。”
“只要你愿意学,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柳含文懒洋洋的,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下午的时候特别容易犯困,提不起精神。
“我啊,把这一年的书念书就是了,”常宇涵连忙摇头,“这一年的束脩我不能白交啊!”
敢情继续念书的点在这儿。
柳含文翻了个白眼,“你只要上课不打瞌睡,好好听夫子的话,那就不是白交。”
昨儿还因为打瞌睡被郑夫子叫起来骂了一顿的常宇涵很心虚。
林愿见他这模样便笑道,“你的药只差一味了,我真想看看你瘦下来的模样。”
常姨娘和常管家被处死了,常宇涵身上的毒也可以开始解了,而为他解毒的居然是邱少兴,说来他们两人也算是欢喜冤家。
只要碰上就会斗嘴,邱少兴不断地去逗常宇涵,而常宇涵又是个忍不住要回话的,这一来二往,两人斗嘴便成了常态。
一说到这个,想起自己任务的柳含文赶忙直起身,他看着常宇涵问道,“你觉得邱少兴怎么样?”
昨儿个邱少兴带着下酒菜上门找柳老三和穆寒才喝酒,说他从县里搬上来了住了,住处离他们并不远,以后会常过来,最后才说到正题上,原来他是想向常宇涵求亲,可又怕常宇涵不答应,这才请柳含文帮忙探探口风。
“不怎么样,”常宇涵一脸嫌弃,“老大不小了,也没个正样儿,整天就知道说我,我还每次都说不过他,你们帮帮我啊,那人的嘴也不知道是什么生的,就是那么厉害!”
说完,常宇涵便陷入了苦恼之中。
柳含文与林愿对视一眼。
林愿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邱汉子抛开厉害这一点,其它地方还是很不错的,你的药可都是他在忙活。”
常宇涵脸上的苦恼渐渐散去,“是啊,说起来他帮了我不少忙,确实是个不错 的人,你们说我要不要”
以身相许?柳含文和林愿双双盯着常宇涵。
“要不要认他做我的干大哥!”
柳含文差点没把面前的茶给摔了。
第60章
见此, 常宇涵连忙看向他, “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柳含文咬住牙,“没有,我只是叹息。”
“叹息什么?”
“叹息某人不易追夫。”
自从柳家第二次分家后,原本隔几天就回家看柳老太的柳老三改为了一个月回去一次,每次回去必定带着好酒好菜,与柳老二畅饮,也让家里的孩子沾沾油荤。
说起吃肉,现在的李氏完全就和柳老太以前一般, 只要是没干重活儿,或者柳含书他们没回家,她便不会去割肉,柳老太非常满意这个二儿媳妇的“长进。”
当家女人就该这样处处打算着, 这样家里的日子才会好过。
“大哥这些日子如何?”
哥俩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两盘花生米,以及一壶清酒。
柳老三现在回来待遇可比以前高了, 许是因为他没要这房子,又或者是分家后自己现在也算是外人了。
柳老二往嘴里塞了颗花生, “还能咋地,徐夫郎现在没事儿就往他们家门口站着骂,村里人也都对他们议论纷纷,现在别说大哥了, 就是大嫂话都少了。”
抢了自己堂弟哥儿的未婚夫偷人借种进徐家不说, 还杀了人, 柳含意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村里人毛骨悚然。
柳老大夫妇作为亲生父母,自然受到的指责最多,甚至村长媳妇还常说柳含意这么做,肯定有杨氏在里面帮忙。
柳老三面上带着冷笑,“意哥儿害我文哥儿这事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还有徐夫子。”
徐夫子找知县抓柳含文做替罪羊的事儿他可没忘记。
“徐夫子怎么了?”
柳老二却不知道,他疑惑地看向柳老三,柳老三轻笑,“说说喜事儿,听娘说含春定下来了?”
“定了,清风岭吴老秀才的儿子,吴老秀才就这么一个儿子,算得上是老来得子,日子定在这个月十八,你们可得来喝喜酒。”
“喜酒算什么,既然是侄女出嫁,我和秀娘当然要回来帮忙。”
柳含春出嫁的这日恰好是柳含文和柳含书放假的日子,他也没回铺子,而是和柳含书直接回了村子。
路上柳含书考查了一番柳含文的功课,他越问越惊喜,因为柳含文的学识有非常大的进步,且有些地方他的回答很精辟,让人赞叹不已。
“我看你明年就可以试试童生。”
柳含文闻言仰起头,“那是自然,我觉得我能拿下秀才,大哥,你可得加把劲儿,不然我就赶上你了。”
举人还有三年才考,柳含书倒也不怕。
柳家格外热闹,可柳老太却在屋里抹着眼泪。
原来这么好的日子,柳老大夫妇礼没送,人也没来。
柳含文和柳含书知道后纷纷进屋子安抚老太太,总算是把人哄笑了。
柳含春出嫁,穆寒才也来帮忙,他忙前忙后看得柳老三心里满意了不少。
喜事一过,柳含文他们一家又回到了镇上,开始了书院、铺子、新院子三个地儿的来回走动。
转眼便是寒冬。
柳含文裹得和球似的,远远看去简直就是一个大被单在自己移动。
过来接人的穆寒才轻笑道,“你啊,让你带个汤婆子就是不愿意。”
说着便将手里热乎乎的汤婆子递了过去。
柳含文连忙抱住,顿时呼出一口气,“我哪里知道今儿在书院最后一天还会下大雪。”
穆寒才小心地护着他往前走,“三婶今儿做了羊肉汤锅,再放点脆嫩的青菜那汤又好喝又暖身。”
“快别说了,我都馋了。”柳含文连忙叫住他。
穆寒才低笑,在对方的手轻拿的时候顺手抓住了他,“咱们什么时候定亲?”
柳含文也没抽回来,对方的手又大又暖和,和汤婆子似的,还能稳住他。
“这得看你自己,还有我爹。”
这么久的相处,柳老三夫妇自然知道两人有情,但柳老三就是不想这么快放人,不敢得罪老丈人的穆寒才只能忍着。
回到家时,林愿正准备出来看他们,“看你那脸都白了,快去火炉旁边坐坐。”
柳含文跺了跺脚,“宇涵呢?”
“在堂屋和郑大哥说话呢。”
说着,林愿便对柳含文使了个眼色,柳含文赶忙拉住想要去堂屋的穆寒才,“你和我去火炉边坐坐。”
穆寒才自然答应。
刚从灶房出来的柳老三左右张望,“我明明听见文哥儿的声音了。”
林愿从火房探出脑袋,“在这呢。”
林心不愿意来镇上住,林愿买下的院子虽然打理好了,可只有他和常宇涵住,很是冷清,柳王氏便让他平日里过来吃饭,晚上再回家休息。
柳老三笑眯眯地进了火房,还没说话就看见穆寒才摸了一把柳含文的手,他拉下脸,“寒才,去灶房帮你三婶看火。”
穆寒才是故意让他看见的,原本以为柳老三会指着他们说不成体统,然后他便能借题发挥从而说到定亲的事儿。
这定亲礼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一个时机。
可惜柳老三不按套路出牌。
穆寒才垂头丧气地离开后,柳老三瞪了柳含文一眼便去堂屋了,而林愿与柳含文相视一笑。
“对了,今儿大牙送来了一张纸,是新来的客人。”
因为穆寒才与柳含文不常在铺子上,铺子上也没有能写下客人要求的人,所以为了方便,柳含文便让大牙他们给客人拿上纸笔,请他们自己写下想得到的消息,然后将纸交给他或者是穆寒才。
而搬进新家后,铺子也被柳含文买了下来,后院让大牙他们几人住着。
柳含文接过,展开看了看。
“这客人想要找什么?”
林愿好奇地问道。
“他的未婚妻。”
客人叫云松泉,他和林轻轻是指腹为婚,林家搬到了广阳城后并没有与云家断联系,时常飞鸽传信,林轻轻与云松泉便在这样的传信下过了十八年。
如今云松泉与林轻轻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上个月云家送信给林家提及两家的亲事,并且表示将会去广阳城见了林家两口子后拟好聘礼单,之后便将聘礼运到林家正式下聘。
结果林家回信婉言说再留林轻轻两年。
“再留两年?”林愿皱起眉头,“那林姑娘都十八了,再留下去可就成老姑娘了。”
平常人家,姑娘到了十五便开始找人家,最晚十八十九,再迟以后找人家就不是那么好找了。
柳含文放下纸,“所以林家有问题,云松泉让我们查的就是林家到底有什么问题。”
林家回了那封信后,就再也没有传书了,而林轻轻也断了和云松泉的书信。
这一切都太反常了,所以云松泉不得不查,可惜他找了不少人去打探,这林家的大门都是紧闭着,根本打探不了消息。
无奈之下,云松泉听了张掌柜的介绍,找到了包打听。
柳含文出了火房,来到了杂货屋边上,麻雀和喜鹊它们选了这里住,此刻正在窝里打闹,见到柳含文后,黑鹊与花雀飞到他的身边,“文哥儿。”
“等风雪降下来后,你们去广阳城走一遭”
几天后,花雀它们回来了。
“林家根本没有林轻轻,与云松泉通信的是一个小哥儿。”
“对,那个小哥儿是林老爷的庶哥儿,而真正的林轻轻生下来没一个月便死了。”
黑鹊说完后扑腾了一下翅膀。
柳含文一边听,一边写下黑鹊它们带回来的消息,等一切都写好后,他将纸条装进信封里,然后交给大乌,让它给大牙他们送去。
大乌和小乌并没有住在院子里,而是住在铺子的后院,大牙他们非常喜欢两乌,对它们也极好。
做完这些事后,柳含文才打了个哈欠,正想琢磨一下夫子之前布下的文章时,柳王氏过来了,“文哥儿,我们聊聊。”
柳王氏双眼带笑,一看就是好事儿。
柳含文微微一思索便明白了,他跟着柳含文去了堂屋。
今儿家里就他们两人,柳老三和穆寒才出去了。
面前是火炉子,堂屋门半掩着,柳王氏的声音也十分温柔,“昨夜你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舍不得,我一听便明白他是愿意将你许给寒才。”
柳含文闻言微微勾唇,“爹的意思是让穆大哥可以送上定亲信物了?”
“这孩子,”柳王氏并没有否认,笑训了一句后又微微叹道,“寒才确实不错,可我担心的是他以后的事儿,他本家在京都,你们以后成了亲,他若是要回京,那我们不就看不见你了吗?”
柳含文听见京都两字后嘴角的笑慢慢消散,“娘,我正要跟你们说,以后不管我能不能中举人,这京都,我都是要去的。”
“怎么,你想去京都闯闯?”
想起邱少兴常把去京都闯天下的话,柳王氏问道。
柳含文垂下眼眸,“是吧,人活了一世,若是连离天子脚下最近的地方都未去过,我会遗憾的。”
柳王氏闻言以为是读书人的心病,她柔声劝道,“你念书写字尽力就好,我与你爹从未想过你攒功名利禄,你若是想去京都,日后打算好就是。”
“娘请放心,即使我去了京都,也不会长留,我还是会回到这里来的,”柳含文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柳老三与穆寒才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