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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那小子嘴厉害着呢, 要不是我脑子比他聪明,能绕着点他, 还真说不说。”


    柳老三带着得意的声音响起。


    “三叔自然是一般人比不得的,您聪明着呢,文哥儿就是像您。”


    穆寒才捧臭脚的声音随之响起。


    “啧,你这还真是说到点上了, 我啊就是比你三婶的脑袋聪明些”


    屋子里柳王氏的脸色一变,柳含文抿唇偷笑。


    “咳咳,三叔,三婶也聪明着呢,”穆寒才看了眼半掩的堂屋门对得意忘形的柳老三使了个眼色,柳老三福至心灵, 立马大声道,“对!她才是真聪明呢!我这脑子在她面前不过是班门弄虎罢了。”


    “是班门弄斧, ”柳王氏将堂屋门打开, 瞪着柳老三道, “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去哪儿了?”


    柳老三笑眯眯的, “去小酒楼和寒才喝了两杯,遇见了一个熟人, 所以多说了两句话。”


    趁着柳王氏他们说话的劲儿,柳含文冲着穆寒才招了招手, 穆寒才屁颠颠地上前, “文哥儿?”


    柳含文笑看了他一眼, “明儿一早你就向我爹娘提亲。”


    穆寒才闻言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柳含文对穆寒才说了那句话后不久,对方就不见了。


    柳王氏叫他吃饭也没人应,“这孩子去哪里了?”


    “去准备聘礼明儿个定亲啊,”柳含文的话让柳王氏瞪了他一眼,“羞不羞?”


    “不羞。”


    柳含文仰起头,“哥儿大当嫁,不羞。”


    这幅理直气壮的小模样让柳王氏又爱又讨厌。


    一直到他们歇息的时候,也不见穆寒才的人影。


    柳含文倒是不担心,睡得香香的。


    而柳老三则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折腾了大半晌,他忍不住戳了戳闭上眼睛的柳王氏,“秀娘,你说那小子不会是跑了吧?”


    “跑?”柳王氏睁开眼,“跑去哪儿?为什么跑?”


    “就不想娶咱们文哥儿了,所以跑回村子了?”柳老三坐起身。


    “快别胡说了,就咱们文哥儿,谁不想娶。”


    “对啊!”柳老三又睡下了,“那小子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他的腿!”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看不上人家。


    柳王氏微微叹气,钻进了柳老三的怀里没多久便睡着了。


    翌日一早,柳老三打着哈欠开门便看见一个大大的脑袋正往门缝这边凑,把他吓一跳。


    “你谁啊?”


    穿得这么花花绿绿的,活像个开布店的。


    柳老三看着面前涂脂擦粉的妇人瞪眼。


    “哎哟,您就是柳老爷吧,我是咱们镇上出了名的一顺牵吴三娘,这是替穆家汉子提亲来了!”


    吴三娘一边说一边扭着腰示意身后的小厮们跟着自己往院子里走,“一共三十六抬,意在六六大顺喜事连连。”


    柳老三和柳王氏站在旁边,看着好几个小厮进进出出将箱子摆在堂屋里,这一眼看过去堂屋里都被挤满了。


    柳含文笑眯眯地靠在门框上看着,等吴三娘一走,穆寒才便回来了。


    “三叔,三婶,寒才是真心求娶文哥儿的,求三叔三婶成全。”


    说完,穆寒才便掀起袍子跪在两人面前。


    柳老三也没躲,“我是看你小子虽然有许多小聪明,可对咱们文哥儿确是一等一的好,我把文哥儿交给你,以后你要是敢动他半分毫毛,我就打死你。”


    毫毛?


    柳含文无奈极了。


    “岳父岳母,请你们尽管放心,我穆寒才就是死也不会让文哥儿受半分委屈。”


    穆寒才说完便对着他们磕了几个头。


    柳王氏赶忙戳了一下柳老三,柳老三笑眯眯地伸手将穆寒才扶起身,“好孩子。”


    起身后的穆寒才看向柳含文,柳含文对他眨了眨眼。


    柳老三和柳王氏让这对新出炉的未婚夫夫出去走走,昨儿晚上又下了大雪,现在却有透着暖阳到身上,说不出冷不冷,反正穆寒才是不冷的。


    他小心地扶着柳含文,“含文,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拜堂成亲啊?”


    “才刚定亲,你就想成亲了?”


    “那是当然,我现在恨不得你就是我的夫郎了。”穆寒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那时候,咱们就可以同进同出了。”


    同进同出


    这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柳含文掐了他一把,“你想什么时候成亲?”


    穆寒才见他是认真的问自己,便停下了脚步抬手扶住柳含文的肩膀,“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打算,想考功名我陪你就是,你考文,我考武就是了。”


    柳含文心中大震,他想起薄文欢的身份以及那次捉拿采花贼时,对方让他避着朝廷的事,“你能进朝廷吗?”


    穆寒才低笑,“我要是想进,他们拦也拦不住,而且我之所以躲在这山野处,就是为了磨灭我身上的仇恨,师父说当我静下来的时候就是我报仇的时候。”


    能看着仇人却不动杀心,那才是真的静。


    这是第一次穆寒才提起自己的仇恨,柳含文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在敌人出其不意的时候动手是最让痛快的。”


    柳含文和穆寒才定亲的事儿定下后,柳老三便提着好酒好菜和柳含文以及穆寒才回去。


    家里只有柳含书在家,其他人都出去串门了。


    当他看见柳含文与穆寒才双双进来时便觉得不对,“文哥儿,你过来。”


    柳含文看了眼穆寒才,笑眯眯地过去了。


    没多久他哒哒哒地跑回来,“大哥叫你去书房。”


    穆寒才整理了一下面容,大步地走了进去。


    柳老三放好酒菜正想问穆寒才去哪里了,柳老太和李氏便回来了。


    “奶奶,二婶。”


    柳含文叫道。


    柳老太双眼一亮,连忙上前将柳含文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最后笑道,“没瘦,没瘦。”


    “我没瘦,可您却瘦了。”柳含文说的这是真话,刚入冬的时候柳老太病了一场,王大夫都来了好几次才稳住了病情。


    也是那次大病以后,本来就瘦巴巴的柳老太更瘦了,那双浑浊的眼睛深陷到了眼窝里。


    “都是老人瘦是筋骨好,这瘦是好事,”柳老太亲亲热热地将柳含文带进了堂屋,一看见桌子上那堆好菜好酒外加几盒看着就贵的礼盒后,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娘,这些都是寒才孝敬您的。”


    柳老三话音刚落,脸色臭臭的柳含书便和一脸笑意洋洋的穆寒才进来了。


    穆寒才对柳老太深深鞠躬道,“寒才见过奶奶。”


    柳老太看了看穆寒才,又看了看身旁的柳含文,然后双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老太太扶进房里,等柳老太醒来后便是一阵大骂,骂的人是柳老三。


    柳老三乖乖站在床前听训,柳含文他们都在堂屋里坐着,听着老太太一声高过一声的叫骂声,柳含文侧头对穆寒才道,“要不咱们先溜了?”


    “溜什么,”穆寒才对他眨了眨眼睛,“这不是还有大哥在吗?是吧大哥!”


    柳含书的脸色更臭了,不过在柳含文看过去的时候还是扯了扯嘴角,“是。”


    说完,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进了老太太的房门。


    没多久老太太的声音便停下了,柳老三也呼啦啦地跑进了堂屋,他对柳老二叹息道,“娘这骂人的功夫真是一点也没变。”


    柳老二憋笑,“老三,这事儿你也是的,娘对文哥儿的亲事有多在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下你私自给文哥儿订了亲,不是抹了老太太的面儿吗?”


    何止是面儿啊,把老太太的心肝脾都得得罪了。


    一想到柳含文居然下嫁给一个猎户,老太太就想把柳老三抓起来打一顿。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柳含书与柳老太出来了。


    老太太居然笑眯眯的问了穆寒才几个问题便没再说什么了,不过对柳老三的面色却不是很好。


    总的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改变。


    柳含文惊讶地收回目光,“大哥对奶说了什么好事?”


    穆寒才摇头,“只要奶不生气,那不就得了。”


    对面的柳含书看着穆寒才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刺眼极了。


    最后干脆端着自己的茶坐在了柳含文的身边,这样虽然是坐在一排,可看不见自己不想看的人后,心情也好了不少。


    在柳家吃过饭后,一行人又回到了镇上。


    自打定亲后,穆寒才再也不会叫三叔三婶了,这张口闭口都是岳父岳母,刚开始柳老三他们还有些不自在,后来也就听习惯了。


    眼看着就快过年,柳老三和柳王氏正商量着是回柳家过年好,还是先在镇上过了除夕后,等几天再回村子里。


    从书房出来的柳含文闻言笑道,“既然已经分了家,咱们就在镇上过,反正大伯他们又不会回去。”


    这倒是,上次柳含春出嫁,这柳老大和杨氏还真没露面,甚至第二天也没过来,这可把柳老二夫妇也气着了。


    李氏在地里碰见杨氏时便指桑骂槐地骂了几回,搞得大房和老房的人矛盾更深,干脆不来往了。


    “也是,娘生病的时候,大嫂也没回去,”柳王氏想起柳老太病的那回说道。


    第62章


    “不回去也好, ”柳老三翘起二郎腿, 瞥了眼身旁的柳王氏, “看着就窝火, 明明是他们意哥儿害咱们文哥儿不成,还害了人命, 纯属自作自受, 现在还作出一副咱们欠他们的样子。”


    说完,柳老三便冷笑一声, “我没把大哥打一顿就算好的了, 还有那徐夫子,我还记在心里呢,等着吧, 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栽我手里。”


    商量后, 柳含文他们准备在镇上过年,穆寒才和柳含文天天出门去采买年货, 两人这进进出出的, 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新婚夫夫。


    常宇涵在除夕的前一天和邱少兴一起回县城了, 常家虽然没有长辈在, 但是过年还是得烧香什么的, 所以回去过年是最好的。


    而林愿则是回村子和林心夫妇一起。


    除夕的时候正好要贴对联,穆寒才研墨, 柳含文书写, 柳王氏夫妇在一旁看着。


    “文哥儿的字写得真好。”


    柳老三一脸得意道。


    “你得意什么, 该得意的是文哥儿, ”柳王氏瞧见他脸上的神情后故意调笑道。


    柳老三却笑道,“文哥儿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得意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柳含文已经收了笔,穆寒才一手拿着一张对联跟在柳含文的身后,等柳含文站在凳子上后,他来到柳含文的身前。


    柳含文一手搭在他的肩膀处,一手从他手里接过一张对联然后贴上已经抹上浓米汤的门框处。


    没多久,对联便贴好了。


    柳含文满意地看了眼。


    “不错,不过字体还不够圆润,这新年里的对联得圆润些才好看,”说完,柳含文便看向穆寒才,等着对方的回道。


    穆寒才点头,“你说的对,不过就是这样我也觉得很好看了。”


    说完,就被柳含文踢了一脚,什么都说好看。


    瞧见这一幕的柳老三赶忙叫道,“文哥儿,有话好好说,不可以动手动脚。”


    柳含文背着柳老三翻了个白眼,“瞧瞧,我爹都开始护着你了。”


    “谁叫我是他未来的好夫婿呢。”


    说完,穆寒才便跑过去和柳老三说起话,两人忽大忽小的声音在院子里显得格外热闹,柳含文耸了耸肩,在穆寒才讨好岳父岳母的时候进了书房继续念书。


    这是穆寒才第一次与柳含文他们一起过年,也是柳含文他们一家第一次没和老院子的人过年。


    大家都过得十分愉快。


    夜里守岁的时候,柳王氏突然让穆寒才和柳含文到院子里来。


    只见她手里拿着香烛和钱纸,而柳老三正在院子的角落里摆放贡品,水果和肉食都有,看样子是要“送祖饭。”


    所谓送祖饭,就是在过年的时候,给过世的长辈或者老祖宗送去年夜饭以及香烛纸钱。


    “这是?”


    穆寒才疑惑地看着这些。


    他记得柳含文曾经说过,柳家就算要送祖饭,也得全部回去后与李氏他们一起送。


    “这是给你师傅送的。”


    柳王氏笑道。


    穆寒才一惊,转头看向柳含文,关于他师傅的事,柳含文知道的比柳王氏他们知道的多。


    “快去啊,”柳含文催促着他。


    穆寒才却拉起他的手,“咱们一起才对。”


    “对对对,一起一起,都是一家人。”柳老三笑眯眯的。


    送完祖饭后,几人又回到了堂屋守夜,上半夜的时候柳含文还能撑着,后半夜的时候便不怎么行了,他靠在穆寒才的身上眯了一会儿,却不想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


    而天也大亮了。


    柳含文起身来到灶房,柳王氏和穆寒才正在煮饺子,而柳老三去拿鞭炮去了,这大年初一吃饺子放鞭炮才吉利。


    “你把我抱上床的?”


    柳含文来到穆寒才身旁,低声问道。


    穆寒才看了眼正在忙活的柳王氏,“怎么,因为我没留下,所以醒来后伤心落泪了?”


    柳含文踩了他一脚,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模样冷哼道,“谁伤心落泪了?”


    “我我我、我因为没留下来所以伤心落泪了!”


    穆寒才连忙求饶,正好被柳王氏听见最后几个字,“大年初一说什么伤心落泪,谁伤心落泪了?”


    “他。”


    柳含文撤回脚,指着对方大声道。


    柳王氏看了眼委屈巴巴的穆寒才,再看了眼柳含文,最后摇了摇头,“快帮饺子端出去吧,你爹等着放鞭炮呢。”


    话音刚落,院子里便传来鞭炮声,柳含文从灶房探出脑袋看着躲在一旁等鞭炮放完的柳老三大声叫道,“爹!这饺子还没上桌呢,你为什么就放鞭炮了?”


    柳老三闻言大声回道,“这左邻右舍的人都开始放了,咱们也不能输啊!”


    柳含文:


    初二的时候,柳含文他们连带着穆寒才一起回了柳家老院。


    果然,柳老大和杨氏并没有过来。


    李氏将柳王氏拉到一旁低声道,“就除夕那天,老太太心里高兴,就让含书去把大哥大嫂请过来一起团年,结果只来了大哥,大嫂没来,娘生气极了,差点没让大哥进门。”


    除了那事儿后,柳老大两口子便一直没过来了。


    柳王氏皱起眉头,“大嫂和我们置气可以,怎么对娘也这样?”


    李氏看了眼将穆寒才和柳含文带进书房的柳含书,低声回着,“是气含书呢。”


    那日在堂上,柳含书没有帮柳含意说半句话。


    杨氏气狠了。


    柳含书将前几日得到的藏书递给柳含文,“前几日我在私塾的同窗给我寄过来的,他们家搬去了广阳城,城中有个藏书阁,里面的书籍上千本,我知道你向来喜欢这一类的,所以请他给我买了几本。”


    柳含文满眼喜爱的摸了摸,“大哥有心了,多少银子?”


    “说什么银子,”柳含书瞪着他,“我帮书屋抄书也攒了不少银子,给你买几本又算什么。”


    柳含文轻笑,“那我可占便宜了。”


    见两人说话把自己晾在一旁,穆寒才重重地咳一声,然后挤在两人中间,“大哥,前些日子我听你们学院的武夫子说你武课不怎么行,这可不行,不如我趁着有空帮你练练?”


    柳含书看着他笑了笑,“你有空?”


    穆寒才点头,“我有空。”


    柳含书却从他面前走过,声音冷冰冰的:“我没空。”


    说完,便带着柳含文出了书房,穆寒才一愣,赶忙跟了上去。


    “大哥最不喜武课,你还这样刺激他,这不是找骂吗?”


    吃过饭后,柳含文将穆寒才拉到一旁骂道。


    穆寒才挠了挠头,“我啥时候刺激他了?我这是帮他。”


    柳含文摇了摇头,“你啊。”


    当谁看不出来似的。


    穆寒才也瞪着柳含书的房门,弟哥儿早晚都得出嫁,看这么紧有啥用啊!


    除了柳含文的房间还没动外,柳王氏和柳老三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出来让柳含花住了,之前柳含春的房间被李氏夫妇住了,而原本李氏他们住的并不是房间,而是隔断间。


    柳含文他们并没有在老院子住,而是送完祖饭后,便回了镇上。


    “咋不多住几天?”


    葛老三就是过年也没歇息,依旧在赶车。


    柳老三缩了缩脖子,将冷风挡住,“没法子,酒楼正月里也得做生意,闲不下来。”


    “闲不下来才是好事,”葛老三大声回着。


    柳含文打了个哈欠,他老早就困了。


    穆寒才小心地凑过去,“靠在我身上,现在天黑,别人看不见。”


    再说这大冷天的,夜里路上也不会有人在。


    柳含文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不过听他声音那么小心,柳含文微微勾唇靠了过去。


    穆寒才趁机伸出手扣住他的肩膀。


    两人就这么依偎到下车。


    林愿并没有在家里待多久便回来了,他笑眯眯地对柳含文道,“我姐姐姐夫两人腻歪得很,我看着是高兴,可总感觉自己是多余的,所以便回来了。”


    柳含文拿出一封信递给他,林愿疑惑地接过,“什么?”


    “你浩成哥给你寄过来的信,”柳含文笑道。


    林愿顿时眉开眼笑,他抱住信磨蹭了两下,然后递给柳含文,“帮我说说信里面的意思吧,我看字也看不全。”


    柳含文挑眉,林愿更不好意思了。


    他拆开信,将信的内容看完后笑道,“里面说他这个月便能回来,还说你们的亲事已经拖了很久了,他回来便要和你成亲。”


    说完,对面的林愿便高兴地哈哈大笑,柳含文看着他高兴的模样一边为他开心,一边为柳含书叹息。


    半个月后,佟浩成回来了。


    他回来那天,正好柳含文和穆寒才都在铺子上。


    佟浩成长得高高大大,面容粗犷,声音洪亮,是个扎扎实实的粗汉子,可这粗汉子的内心却是个细的。


    他给林愿带了许多东西,都是林愿喜欢的或者是用得上的,对于照顾林愿的柳家人,佟浩成也备了礼,就连大牙他们,他也没有忘记。


    晚上,柳王氏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招待佟浩成。


    两人坐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柳含文和常宇涵对视一眼,常宇涵道,“原来愿哥儿嘴里常念叨的浩成哥长这样的啊。”


    第63章


    “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


    趁着对面的人不注意, 柳含文低声反问道。


    常宇涵清咳一声, 凑了过去, “我以为愿哥儿喜欢那种斯斯文文的。”


    “你以为?”柳含文低笑,“那我还以为你会认邱少兴做干大哥呢。”


    “哎哟你快别说这事儿了。”已经明白邱少兴心意的常宇涵捧着叫道, 他喝了半个月的解药, 现在已经清瘦了一大半了, 看着虽然胖乎乎的,但是格外可爱。


    正在和穆寒才说话的邱少兴见到这一幕后咽了咽口水, “我家团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穆寒才没理会他, 邱少兴连忙笑道, “师傅, 您真的打算去考武官啊?”


    “不是打算,是要去考。”


    穆寒才放下筷子,倒满一杯酒对邱少兴叮嘱着, “你小师叔那里可得盯紧点。”


    邱少兴恭敬地接过酒,“师傅放心,我会盯着的。”


    他们说的是薄文欢。


    吃过饭后,林愿正要和佟浩成回去, 接过柳王氏拉住他道, “今儿晚上你就和文哥儿睡, 你家炕也没烧, 冷得很, 浩成就和少兴一起睡。”


    常宇涵连忙指着自己, “我勒我勒?”


    “你住南屋, 和我挨着。”


    柳含文笑道。


    常宇涵顿时笑眯眯的。


    等三人走后,柳老三才将柳王氏拉到一旁问,“人家好几个月没见面,你咋不让他们单独处处?”


    “这马上就要成亲了,有的是时间处,”柳王氏打了他一下,“都是年轻人,万一没忍住咋办?”


    柳老三重咳一声,连连点头,“你说得是。”


    林愿和佟浩成本就定亲了好几年,所以成亲只不过是挑个好日子下聘,然后便开始准备喜服等等。


    柳含文这天从书院回来便去对面的院子看林愿,他刚把喜服赶出来,“听说他在镇上也买了院子,你们打算住哪个地儿?”


    林愿笑道,“成亲的时候住城南那边,等日子差不多了,就搬过来,我还是想和你作伴。”


    柳含文见他脸上全是笑,心里也为他高兴,“那你可得早些回来,你要是住在城南,他欺负你,我们都不知道,你要是住在这,咱们听见什么声马上就过来了。”


    林愿轻笑,“你当浩成哥是蛮子不成?”


    “是是是,你的浩成哥好得不行。”


    柳含文和林愿说笑了几句,便回家准备温习,结果刚进院子便看见站在堂屋门口的柳含书。


    “大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回来。”柳含文小跑过去。


    柳含书浅浅一笑,“我也是顺道过来的,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找愿哥儿说说话。”


    “是吗?”柳含书轻点了下头,“那很好。”


    柳含文瞧着柳含书的神色有些怪异,他连忙岔开话题,“大哥,夫子给我布置了几篇文章,我没什么思绪,能请大哥帮我看看吗?”


    “啊?嗯。”


    柳含书无意识地答着,等柳含文扯了扯他的衣袖时,他才清醒过来。


    进了书房后,柳含书老是走神,柳含文见此也明白了。


    “大哥,我这里有几册好书,你慢慢看,我出去有点事。”


    “好。”


    关上书房门后,柳含文轻轻叹了口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


    穆寒才正在打理兰草,这快入春的时候兰草是最脆弱的,得小心伺候着。


    “你说,我大哥对林愿到底是怎么想的?”


    柳含文靠在柱子上看着穆寒才问道。


    穆寒才放下剪刀,“大哥是个君子,他不夺人所好,也不夺人所爱。”


    林愿就是再好,可他喜欢的是佟浩成,柳含书那人若是喜欢一人,而且对方还有未婚夫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出手,而是默默地忍受着自己对他的喜欢。


    直到那人嫁给了别人。


    柳含文看着地面,“这样说来,我大哥不是很可怜?”


    “可怜?”穆寒才轻叹一声,“自然是可怜的,哪有人不会为情所苦呢?就好比我,在书院便看不见你几回,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你还在我面前提别的汉子,我真是可怜啊。”


    柳含文: 闭嘴。


    穆寒才闭上嘴,眼巴巴地看着他。


    柳含文见此抿嘴一笑,他伸出手扯了扯穆寒才的脸颊,“我大哥心情不好,你今儿可别刺激他。”


    “我不会的。”


    翌日一早,柳含文开门准备去院子里和穆寒才练剑的时候,就见穆寒才居然抱着剑站在自己房门口,“你在这做什么?”


    穆寒才耸了耸肩,“没法子,院子有人。”


    柳含文跟着穆寒才过去一看,只见柳含书正站在院子里看着林愿所住的院子,从他衣摆上的痕迹与水汽来看,怕是站了大半夜。


    柳含文与穆寒才对视一眼,最后两人悄悄离开了。


    自那天后,柳含文便又看见温和有礼的柳含书了,仿佛那日他们看见的是错觉。


    林愿成亲这天,柳含文和穆寒才特意向书院请假,常宇涵也跟着过来了。


    这回轮到林心给林愿梳头,她一边梳一边哭,听得柳含文和常宇涵出了房门,留下他们姐弟二人说话。


    一刻钟后,林心才从房里出来,她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愿哥儿请你们进去呢。”


    说完便走向招呼客人的林姐夫。


    林愿看起来也哭过,这眼睛都是红的,他看着柳含文问道,“我看起来是不是很憔悴啊?”


    “你昨儿晚上没睡?”常宇涵问道。


    林愿红着脸点头,“怎么睡得着,一直觉得是在做梦。”


    “不会吧,”常宇涵好奇极了,“不过看你的脸色还不错,看不出来的。”


    “那就好,”林愿点头,然后看向柳含文,“你发什么呆呢?”


    柳含文回过神,“我刚刚看见穆大哥喝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其实不是穆寒才,而是坐在角落里的柳含书。


    等柳含文再次出去的时候,柳含书已经不见人影了,李氏说他喝了酒头晕,所以回去歇息了。


    现在柳家老院里除了柳含书外,一个人也没有。


    柳含文让花雀回去看看,花雀回来说柳含书在房里烧东西,都是林愿的画像,看起来有好几年了。


    柳含文叹了口气。


    开春后,林愿才和佟浩成一起回到柳含文他们对面的院子住下,看起来林愿过得很不错。


    “要想考功名,就不能沾商,这铺子我们得退出去,我的让给岳父,你的让给岳母,对外咱们两人不参合铺子上的事儿。”


    穆寒才将去年铺子的账本拿给柳含文看。


    柳含文看完后点头,“让爹别去酒楼了,就管咱们的杂货铺,至于包打听,有大牙和林愿他们在,我倒也不担心。”


    “佟兄弟会照看他们,即使咱们有一日去了广阳城甚至京都,都可以放心。”


    穆寒才点头。


    佟浩成曾经做过镖师,拳脚功夫虽然比不上穆寒才,但是并不差。


    而且还有邱少兴在,铺子这方面的事儿不用担心,反而是眼前的童生考试,这是柳王氏和柳老三最担心的。


    童生考试哥儿学院只有六个人参加。


    其中一人便是之前偷了东西,最后选择道歉赔偿而留下来的程悦秀。


    更让柳含文不爽的是对方和他在同一个屋子考试。


    进试院前,身上只能带砚台和墨,而这些东西都放在篮子里,进门处有人搜查他们身上的东西,要是发现有其他东西就得退出考场。


    轮到柳含文的时候,那人叫他将篮子放在一旁,然后退了一步,一个哥儿上前搜了搜柳含文的身,没有问题后,才拿出牌子道。


    “柳含文,年十八,面容清秀,肤白,身形修长,进。”


    柳含文提起篮子踏进了院子,他顺着手上的木牌找到自己的考场,刚要进去,就被一人撞开,差点跌倒在地。


    柳含文瞪着眼,在对方快进屋子的时候,突然叫道,“前面的 ,你掉东西了!”


    那人连忙停住脚,然后顺着刚刚走过来的路一边低头仔细质找,一边反问,“我掉什么了?”


    鬼知道!


    柳含文雄赳赳地越过那人,进了考场。


    等那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东西,要发火的时候,才发现大家伙儿都进去了,他大叫一声,赶忙往屋子里走,结果被监考的人骂了好几句。


    不准喧哗!


    柳王氏和柳老三站在考场外面等着,他们脸上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一会儿就这边走走,那边看看。


    “你说文哥儿能行吗?”


    柳老三问第五回 了,柳王氏心里也担心呢,“能,文哥儿说过他肯定能过的。”


    这话有些大声了,旁边同样等孩子的几个中年妇人顿时掩嘴一笑。


    “真是的,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其中最不缺的就是说大话的。”


    “就是,这还没放榜呢,有些人就开始下定论,真是笑死人了。”


    柳王氏抿了抿唇,柳老三将她护在身后,对着那几个妇人凶巴巴地叫道,“我们有底气才说大话呢,不像有些人,没底气就罢了,这嘴还碎得很,也不知道哪些汉子倒霉娶了这些婆娘!”


    “你!”


    柳老三一把拍开眼前的胖手,“你什么你?你谁啊?说你了吗?走开!你的身形挡住我的视线了!”


    那胖乎乎的妇人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而另外几个干脆溜走了。


    柳老三的嘴可比妇人的厉害多了,也毒多了。


    第64章


    “呵, 粗鄙!”


    胖妇人说不过柳老三, 最后只能收回手硬撑着扬起头对他冷笑道。


    “呸!呸呸呸呸!”


    “啊啊啊粗鄙!粗鄙!”


    柳老三冲着她直吐口水,吓得胖妇人撒腿就跑,老远看去就如一团肉自己在跑似的。


    “人走多了,别说了, ”柳王氏抿嘴一笑,拉住还想骂几句的柳老三。


    柳老三瞪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 反手握住柳王氏的手, 柔声道, “有我在, 谁敢欺负你。”


    柳王氏脸一热, 打开他的手。


    “岳父岳母!”


    穆寒才驾着一辆新马车过来, 冲他们叫道。


    柳老三见此跑过去问道, “你这么快就考完了?”


    穆寒才下了马,“武试今天考外场, 骑马射箭等, 很快的。”


    “可是过了?”柳王氏连忙追问。


    穆寒才笑着点头, “自然是过了,岳母您上车坐吧, 里面有果脯, 都是我在路上买的。”


    柳老三一听穆寒才过了, 顿时扬起头一脸得意, “好好好, 好样的!”


    “这是你从哪儿借的马车?”柳王氏也高兴, 不过在看向那马车时,脸上带着些疑惑。


    “是我买的,”穆寒才扶着她上车,“我想以后用马车的地儿多着呢,少兴的马车要跑县城也不方便,所以便买了一辆,等下次回村,您和岳父就坐这辆车回去。”


    柳老三哈哈大笑,“这敢情好,以后就不必坐葛老三的牛车了。”


    马车可比牛车贵多了!


    天如今还有些冷,柳王氏最后还是进了马车,而穆寒才和柳老三则一左一右的坐在马车前说话。


    大约一个时辰后,柳含文才打着哈欠出来,他刚开始还没瞧见柳老三他们,是穆寒才见他左右张望没忍住跑到他面前,“我这么高大的汉子应该很显眼才是,怎么没瞧见我呢?”


    这番不要脸的话也就穆寒才能说出口。


    柳含文将手里的篮子递给他,“我好饿啊。”


    “去马车上坐,我买了许多零嘴。”


    柳含文冲着对他招手的柳老三挥了挥手,“你买了新马车?”


    这马车不用细看便能发现比邱少兴的大许多,而且外观上也很养眼。


    “是啊,以后县试什么的也方便,”穆寒才护着他往外走,现在人多,也注意点很可能会被人踩着。


    “今儿的外场第几名?”柳含文问道。


    “自然是第一了,明儿才是内场,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拿第一的,”内场考的是文试,不过穆寒才依旧很有信心。


    上了马车后,柳老三便钻进来了,而穆寒才则驾着马车往柳家院子去,邱少兴和常宇涵已经在家做好饭菜了。


    “咋样?”


    柳老三紧张地问道。


    柳王氏瞪了他一眼,不让问偏要问。


    “不出意外和穆大哥一样,能拿第一吧,”柳含文笑眯眯地咬了口果脯,车帘微动,一只黑脑袋钻了进来,随即便是黑鹊整个身子,它跳到小案桌上,冲着柳含文叫了声。


    趁着柳老三夫妇直乐的时候,柳含文顺手拿了点东西给黑鹊吃,黑鹊一边吃一边朝柳含文伸出鸟腿。


    高兴不已的柳老三见到这一幕后疑惑道,“黑鹊咋地啦?发/情了?”


    他记得猫狗发/情的时候就喜欢伸腿。


    黑鹊差点趴在案桌上,柳含文哭笑不得地从黑鹊腿上解下纸条,“是林愿让黑鹊给我送信。”


    柳老三尴尬地钻了出去,继续和穆寒才说话了。


    柳王氏摇了摇头,“你爹啊,说话总是张口就来。”


    “娘,您前几日还说爹这是真性情呢,几天就忘了?”柳含文一边展开信条一边轻笑着。


    柳王氏脸颊一红,不再说话,黑鹊老老实实地吃自己的东西。


    林愿说今天有一个客人来到包打听下了单,客人姓郭,名江,他找的是自己十三岁的闺女郭蔷薇。


    郭蔷薇前天才过自己十三岁的生辰,昨儿一早便不见了,郭江在窗户外面找到了迷烟竹管,郭蔷薇是被人掳走了!


    郭江本要去报案,可郭老太太拦住他。


    “为什么要拦住他?”


    柳王氏听得揪心,那孩子才十三岁啊,不早些找到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因为郭老太太的嫡长孙过几天便要成亲了,郭老太太担心闹出这事儿后,女方毁亲或者是低看他们郭家。”


    柳含文放下信条叹气道。


    柳王氏皱起眉头,“那孩子也是她的孙女啊,怎么能这样”


    “娘,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帮郭家找到郭蔷薇,”郭家不能报案,自己私下派出去的人又没找回人,只能找到他们。


    既然接了这生意,就必须把人找到,不然他们经营这么久才出来的招牌就毁了。


    到了柳家后,柳含文借口出恭将花雀它们招来,描述了郭蔷薇的容貌已经失踪的地点后,才回到堂屋。


    “来来来,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咱们都得喝几杯!”


    柳老三抱住一坛子好酒朗声道。


    穆寒才连忙摆好酒碗,柳含文拿过自己碗,“我可不能喝,晚上还得准备明日的策试呢!”


    “我帮你喝就是,”穆寒才夺过他的碗,笑道。


    “对,你不能喝,寒才可以!来,我给你满上!”


    “师傅,我也得和你喝几杯!”


    “还有我,还有我,”常宇涵巴巴地将自己的酒碗递了过去,邱少兴凑到他面前低笑道,“你要是喝醉了,可没人把你背回房间。”


    常宇涵哼了哼,“我就喝一口,不会醉的。”


    结果柳老三拿出来的是厉酒,常宇涵一口就醉了,脸蛋红红的拿筷子都拿不稳。


    邱少兴就是再眼热也没对他做什么,而是请柳含文照看他几分,吃点东西再将他扶回去歇息。


    一桌子的人,就穆寒才的酒量是最好的,柳老三第一个倒下,第二个是邱少兴。


    将酒鬼门送回各屋后,柳含文被柳王氏赶回书房温习,她和穆寒才将碗筷收拾好。


    夜深了,柳含文打了个哈欠,刚放下书,门便被敲响了,“看完了?”


    “进来吧,”柳含文叫道,穆寒才端着一碗鸡汤过来,“这是刚才岳母熬好的,快趁热喝。”


    “还没睡呢?”


    “你都没睡,我们怎么会有睡意呢,”穆寒才原本想说他没睡意的,可一想到忙活的柳王氏后还是改了口。


    “你明日要考内试,不看书吗?”柳含文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问道。


    “我早就看过了,你放心吧,武试的内场很简单,重点是在外场上面,”穆寒才将桌上的书籍收拾好,让柳含文洗漱一番快去歇息。


    “明日我送你去考场。”


    至于他自己,武试的内场比柳含文他们要晚一些时候。


    第二天一早,穆寒才便将柳王氏和柳老三还有柳含文一起送过去,可走的时候,柳老三却没下去,“我去等你,你也是我们的孩子,不能偏心。”


    柳含文闻言一笑,而穆寒才则是哈哈大笑,然后一口一个岳父驾着车便往那边走了。


    郭蔷薇被掳走的时间很短,所以也很好查,花雀它们一出马便找到人了,是被她未来大嫂派人掳走的。


    “也没伤人,只是把她关在小屋子里,每日吃喝都没少。”


    柳王氏听完一愣,“这又是为何呢?她们是姑嫂,应该好好相处才是,怎能这么作弄人呢。”


    柳含文摇头。


    “那姑娘的原意就是借着这事儿让郭家自己去报案,然后推迟成亲的日子,不想郭老太太不让郭老爷报案,坏了她的计划。”


    “她若是不想这么早嫁过去,和她爹娘说明就是,怎么能对那小姑娘下手,这小姑娘半大不小,就是失踪一个时辰,也会被外人非议的!这让人家以后怎么活啊!”


    柳王氏比郭老爷还生气,郭老爷得知未来媳妇居然做出这等事后,不顾老太太的阻拦给他儿子解除了婚约,而郭蔷薇的事儿郭家瞒得紧,而那家人也因为羞愧闭上了嘴巴。


    “那姑娘为什么要推迟成亲?”


    都第二天了,柳王氏还是想不通,于是找到柳含文问道。


    “她看不上那郭家汉子,她娘前几日说了句戏言,要是她看不上,再仔细相看一个,那姑娘便信以为真。”


    所以做出这等事来。


    “糊涂!”柳王氏骂道。


    一连好几天便过去了,今天是最后一场,柳含文依旧写得很顺利,他比同屋的学子结束得早,可也没有立马交卷,而是仔仔细细地将卷面都检查完,等同屋的一人开头交了卷,他便递上去了。


    见柳含文第二个就出来了,柳老三与柳王氏对视一眼,最后什么也没问,而是笑着说晚上吃什么。


    “我想吃辣的,对了,”柳含文看向柳王氏,“舅舅他们说今天要来。”


    “来了来了,在家等着呢,我估摸着你舅娘把饭菜都做好了,还有你大哥也来了。”


    柳含文疑惑地看了他们两眼,刚才问他吃什么,现在又说饭菜做好了,转念一想,他也明白了,不过也没点破,而是笑道,“大哥也来了啊。”


    “是啊,他说前几日院长找他有事,所以没能过来。”


    第65章


    自那日在林家院子见过柳含书后, 便一直未见了,柳含文还真有些担心他。


    “穆大哥呢?”


    柳王氏轻笑, “这不是来了吗?在哪儿呢。”


    柳含文看过去,还真来了, 三人过来,穆寒才笑道, “我可已经十拿九稳了, 你呢?”


    柳老三赶忙扯了扯他的衣角,让他别问。


    “我当然也是十拿九稳了,”柳含文说完便钻进了马车,柳王氏和柳老三双眼一亮,脸上全是笑容,这要是中了童生,他们柳家的祖坟可又冒青烟了!


    穆寒才哈哈大笑,驾着马车往外走,程悦秀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的马车离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柳含文害他颜面尽失,尊严扫地,这个仇他可一直记在心上呢!


    在程悦秀离开不久, 一只麻雀便往柳含文所去的方向飞走。


    柳含文刚下马车, 花雀便飞到他的肩膀上,将程悦秀的神情全给描述了一番。


    “让小麻雀继续盯着。”


    柳含文摸了摸它的脑袋, 对于和他有过节的人, 他可不会这么容易就略过。


    “怎么了?”


    见柳含文没进院子, 穆寒才疑惑地看着他,柳含文坐上马车,“我要和你一起去放马车。”


    穆寒才见此低笑一声,“坐稳了。”


    说完,便驱着马往棚子那边走。


    等柳含文他们进堂屋时,便看见王至文正在和柳含书下棋,而王大舅和柳老三正说着话,灶房那边也热闹极了,左娘和柳王氏在忙活。


    至于王至武和王至财正和邱少兴在院子里比武,王至财一声开始,两人便开始打斗。


    王至武八岁便去了镖局当学徒,武功自然不是一般人的拳脚功夫,不然也走不了镖,至于邱少兴也不是吃素的,两人一瘦一壮的,居然还看得人眼花缭乱。


    柳含文看了一会儿下棋的,又去看一会儿比武的,硬是没人问他考得如何,看来都觉得他这番不成。


    又或者是不好意思问,怕他没考好,一问就难过。


    柳含文哼了哼,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穆寒才坐在他的身旁,“看样子大哥已经没事了。”


    “你小声点儿,”柳含文瞪了他一眼,“小心被大哥听见。”


    “我又不是傻的。”


    “我看你挺傻的,”柳含文笑着进了灶房,穆寒才正要跟过去就被王大舅叫过去了。


    吃过饭后,柳含书与王至文跟着柳含文进了书房。


    “你这里居然有通国杂志!”


    王至文进了书房后便围着书架转了几圈,当他看见其中一本后便惊声叫道。


    柳含文请柳含书坐下,听见王至文的声音后笑道,“那是穆大哥给我寻回来的,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看吧,不过记得还给我,那可是绝版。”


    “我自然知道是绝版,你放心吧,我现在就看,要是今天看不完,我就是熬夜都会把它看完的。”


    说完,便小心地抱着书,拉了根椅子便坐下看起来。


    柳含书见此摇了摇头,“王兄就是这样,见到书便走不动路了。”


    “你也别说他,你们二人半斤八两。”


    柳含文刚说完便看向书房门处,他挑了挑眉,“那个小毛贼在外偷听啊?”


    穆寒才轻咳一声,“我给你们送茶水。”


    “进来吧。”


    穆寒才推门而入,手上果然拿着盘子,里面却有四杯茶。


    柳含书接过一杯后笑问道,“咱们只有三人,这茶怎么会有四杯呢?”


    穆寒才就差骂他明知故问了,“我不是人吗?”


    “是人是人,快坐下,我和大哥要斗文章,三表哥看书看入迷了,就请穆大哥给我们作证吧。”


    “我可不敢让他作证,”柳含书放下茶杯,“这小子向来偏心你,不管你作出什么文章,他总会说你比我好。”


    “文哥儿的文章本就比你好。”穆寒才果然偏心得厉害。


    “那不如我来作证人,你们二人来斗?”


    柳含文无奈地看着二人。


    “斗武吗?”柳含书警惕地问道。


    “看你那怂样儿 ,”穆寒才嗤笑,“算了,我让着你,咱们就斗文吧。”


    “那你不就吃亏了吗?”


    “你不就想看我吃亏吗?”


    两人就像是吃了□□似的,一见面就冲得很,柳含文无奈地看着两人斗了半个时辰的嘴,直到看书都看不进去的王至文打断他们,才罢休。


    “我看啊,你们也别斗文了,”柳含文收好纸笔,“就斗嘴吧。”


    柳含书与穆寒才对视一眼,最后双双嫌弃地移开眼。


    “得了,咱们还是出去看二表哥他们吧。”


    王大舅他们在柳家吃了晚饭后才离开的,而还有一小半书没看完的王至文干脆睡在了书房。


    柳王氏劝了又劝,他也不愿意出来。


    “中了!中了!都是第一名!都是第一名!”


    好不容易挤进去看完榜的柳老三满脸喜色的冲着外面的穆寒才和柳含文他们叫道。


    原本穆寒才是要去的,可柳老三说看榜还是他去看比较好。


    “你这人说话真没根据,这榜就一张,咋就成了都是第一名?”


    原本以为有两个第一名的学子拉住柳老三怒道。


    柳老三一把扯回自己的衣服,“我家哥儿是文第一,未来夫婿是武第一,当然成了都是第一名了!”


    听了柳老三这话,不只是那学子愣住了,就是旁边的人也愣住了,顿时看向柳含文和穆寒才的眼神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这可是个好消息,我今儿下午就回去告诉老太太,让她好好的乐乐。”上了马车,柳老三开怀大笑道。


    “爹,您再等等,我过几天还要去考秀才呢,等中了秀才您再回去说也不迟。”


    柳含文连忙说道。


    柳老三挠了挠脑袋,“文哥儿啊,你才去念这么半年多的书,要不再等一年去试吧。”


    穆寒才却笑,“岳父,还是让文哥儿试试吧,左右不过几两银子,就算是没过,也能知道考秀才是怎么个章程。”


    “就是,而且万一我运气好考上了,那咱们柳家可就有两个秀才了,以后王家再也不敢欺负我们柳家人,”柳含文专往柳老三的心窝处戳。


    果然,柳老三立马道,“试试就试试吧,反正就如寒才说的那样,几两银子的事儿。”


    要是放在以前,他还真觉得这几两银子多,可现在他家文哥儿这么有本事,柳老三也不会将几两银子放在眼里了。


    听了柳老三的话后,柳含文对穆寒才微微一笑,然后放下车帘。


    柳王氏已经做好饭菜了,她这会儿坐立难安,来回走动,一听见院门外有声音便小跑出去,“回来了?见到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咱们寒才和文哥儿都出息,都中了,而且是头名!饭菜都做好了吗?”


    柳老三一溜嘴的说了许多话,柳王氏也全听见了,大喜道,“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吃饭。”


    “好好好,我再去开壶酒!”


    说完,也不等柳王氏答应便急匆匆地去了,柳王氏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连忙叫道,“喝少点儿!”


    “知道知道!”


    柳老三这话说得急切,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这次不算,咱们赌下次,”棚子这边的柳含文冲着穆寒才说道。


    穆寒才将马放进马鹏,转身看着他,“好,不过这一次也不能这么算了。”


    柳含文警惕地捂住自己的钱袋,“你想干嘛!”


    穆寒才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俯身吻住柳含文的唇


    “咋还不过来?”


    已经将酒倒好的柳老三疑惑地看向偏院,正要叫人就被柳王氏拉住了,“你急什么。”


    柳老三哎哟一声,“咋不着急,这可是大喜的日子,要坐在一起喝酒吃饭才对嘛!对了,晚上别忘了请浩成和愿哥儿过来,还有大哥,至财,要是含书他们能出书院就好了。”


    说完便叹了口气,显得很遗憾。


    “瞧你这德性,是文哥儿和寒才中了,又不是你。”柳王氏调笑道。


    “都是咱们的孩子,我能不高兴?”柳老三话音刚落,穆寒才便和柳含文回来了。


    “你咋了,脸这么红。”柳老三看向脸红得不成样子的柳含文。


    柳王氏踢了他一脚,“不是说喝酒吗?”


    “对对对,喝酒喝酒,文哥儿真没事儿吗?”


    柳老三还是不放心。


    穆寒才忍住笑,凑到柳含文面前问道,“文哥儿,你没事儿吧?”


    柳含文咬住牙,“好得很呢!”


    柳王氏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后抿嘴一笑。


    晚上柳王氏和林愿做了三桌菜,把大牙他们都叫过来吃饭了,而让柳含文惊讶的是张掌柜居然给他们送了礼。


    “张掌柜既然有意结交你们,你们收下就是了。”王大舅也喝了好几杯酒,现在脸色有些泛红。


    “是。”


    柳含文点头。


    这天晚上大伙儿都高兴,一直到夜深后才各自去睡了,因为人多,所以柳家住不下的就去对面的林家住了。


    柳含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而就在这时,房顶上面又传来轻轻的敲打声,他立马起身披上衣服,然后警惕地盯着上面。


    不料那瓦片移开后,居然露出穆寒才的脸。


    柳含文先是一愣,随后骂道,“你干嘛!”


    “做房上君子嘛,你小声点儿,这房间左右都是人,”穆寒才虽然这么说,脸上却笑眯眯的,像是巴不得柳含文说大声点儿 ,然后引来人。


    柳含文坐下喝了口水,“有话不能下来说?”


    “我穆某人是个君子,怎么能半夜进未婚哥儿的房间呢,我不下来。”


    “你要不要脸!”


    都跑到房顶上去了,还说自己是个君子!


    “不要,”穆寒才说完便将正张脸都贴在那个口,“我就是想这样看看你。”


    柳含文抿了抿嘴,“你也不怕冻着。”


    “光看着你我就浑身发热,怎么冻得着呢,”穆寒才脸上那贱兮兮的笑容让柳含文拿起一团东西直接扔上去!


    穆寒才一把将瓦片盖住,留下一句,“早点歇息,我也回去睡了。”


    东西碰到瓦片再次落下,被柳含文接住,他轻轻地哼了声,“还房上君子呢,我看房上小人还差不多。”


    说完,也上床歇息了。


    柳含文和穆寒才中了文童生和武童生的事儿也不知道只能的就传进村子里了,村里人都去柳老院子贺喜,柳老太原本以为是假的,直到看见柳老童生都过来后,才信了。


    “哎哟,我家文哥儿那可是贵人命!我以前啊把那位族叔的话听茬了,我以为文哥儿是要嫁给贵人,所以有贵人命,现在看来是那族叔说那话的意思是咱们文哥儿本来就是一个贵人,压根不用靠着别人!”


    柳老太越说声音越大,脸也红润得很,看着就精神极了。


    村长媳妇看得眼睛都红了,这柳家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先是出了一个秀才,现在又是一个童生,不、应该是两个,穆寒才已经和柳含文订了亲,那就是一家人。


    “瞧瞧咱们文哥儿都聪明,才去书院半年就考中了童生,”张媒婆原本是来给村里某户人家相看姑娘的,一听这事儿连忙跑过来了。


    她姐姐现在总算是熬过头了,以前多苦啊,又不愿意改嫁,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孩子,现在下面的子孙都是有出息的,张媒婆是真心为柳老太高兴。


    “也怪我,要是早几年明白那族叔的话,我就能早把文哥儿送到书院去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是秀才了!”柳老太这话实在是太假,连张媒婆都对她使眼色了,可柳老太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也没看见。


    村长媳妇咬了咬唇,“对啊,说不定还不只是秀才呢,不过现在说得再热闹,这文哥儿又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高兴你早些年没把他送到书院。”


    村长媳妇这话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在泼柳老太的冷水。


    柳老太脸上的笑意顿时减了几分,李氏见情况不对正要说话时,柳老三便回来了,他拿了好几包东西,隔几步路都能闻见香味儿。


    “这是什么话,我文哥儿和寒才都在家温习呢,准备明儿个去试试秀才应试,所以才没赶回来,娘,您可要准备好咯,说不定咱们家就要有三个秀才了!”


    不管能不能考上,又或者不管是不是真的 ,现在柳老三的出现就让柳老太有了台阶,她高兴极了,先是对上门来的乡邻说了好些话,请他们在文哥儿和穆寒才回来时过来吃酒,然后便把人一一送走了。


    等人都走干净后,她让李氏关上门,看着柳老三问道,“真考上童生了?”


    “考上了,都考上了”


    柳老三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庆幸自己回来了,要不是葛老三来报信,老太太准会被村长婆娘气一阵。


    清晨,柳王氏煮了两个鸡蛋,然后让柳含文和穆寒才拿着蛋在自己的手心里滚动一阵,“这是老人们说的,考前滚蛋,能让霉运都散去,你们之前进考场的时候我忘了,现在补上。”


    见柳含文一脸认真的滚着蛋,穆寒才趁着柳王氏不注意,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我觉得我这个蛋比什么都管用。”


    说完穆寒才便将自己手里的蛋塞进了柳含文的手上,在柳含文反应过来之前跑去牵马了。


    柳老三从堂屋出来便疑惑地看着柳含文又红红的脸颊,“咋又红了?莫不是着了凉?”


    柳含文连忙摇头,“没有,可能是衣服穿多了,热得很。”


    柳王氏也没想过穆寒才会趁着她转身的时候轻薄柳含文,所以也信了柳老三的话,“要是真着了凉可别挨着,这进考场就得好几天才出来呢。”


    “娘,您放心吧,”柳含文一边暗骂穆寒才,一边调整自己的情绪,果然脸上的红晕很快便散去了。


    穆寒才将马车弄好后,并没有驾车,而是和柳含文一起进了马车,今儿赶车的是柳老三。


    “你再敢胡来,我就不客气了。”


    刚进马车,穆寒才便想靠过去,柳含文一把推开他的脸,冷哼道。


    穆寒才叹了口气,“罢了,以后有的是空逗你。”


    秀才应试可比童生试要严得多,考生什么也不能带,依旧是进一个人搜一个人的身,通过后取走自己的木牌,然后去找院子里站着的人取笔墨纸砚,最后才顺着木牌进自己考试的屋子。


    第一场考策论。


    竹卷发下来后,柳含文仔细地看了一番,正好是他那日与柳含书还有王至文讨论过的,顿时他呼出一口气,然后闭目理顺心中的思绪后才才睁眼下笔


    一连三天过去了。


    穆寒才的身体比柳含文的好,而且武秀才的外场居多,且比武都是点到为止,不会伤人,所以柳老三便一直守在柳含文的考院外面。


    他白日坐在马车前,晚上睡在马车里面,而柳王氏每日都会给柳老三送饭。


    这三天柳含书和王大舅他们都时不时的过来看看。


    柳含文几乎是捂住鼻子出的考院。


    穆寒才比他早一步出来,文武考院离得并不远,他过来时还能接柳含文。


    柳含文一见到他便往后退,“离我远一点。”


    穆寒才一愣,他连忙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不臭啊,我们武试院设有澡堂,每天外场一下就能去清洗。”


    “是我身上臭。”


    柳含文闻言露出嫉妒的小表情,看得穆寒才一乐,他直接上前将柳含文背上,“不臭不臭。”


    “放我下来!”


    柳含文连忙叫道。


    “人这么多,万一别人晕倒在你面前砸到你怎么办。”穆寒才不理会他的话,直接将人背到马车前。


    柳老三赶忙将人拉上马车,“快进马车歇息。”


    第66章


    柳含文进了马车, 便连喝了半壶水。


    “饿坏了吧?家里热水饭菜都备好了,回去用了饭都好好的歇一晚上。”


    柳老三一边大声道一边赶车。


    马车内,穆寒才不顾柳含文的反对将他紧紧地抓在怀里靠着,柳含文挣扎了几下发现没用便后也老实了。


    “刚进去那两天还好, 大家虽然疲倦倒也没出什么不雅之事,”柳含文逼着自己不睡, 找着话题说, “可昨儿个好几个汉子都凉了胃, 那声音烦人不说,味道还臭死了, 我一边捂住鼻子一边写,难受极了。”


    说完,柳含文便将脑袋往穆寒才的怀里再次蹭了蹭, 他身上全是考场里面的味道, 而穆寒才身上连汗味都没有。


    穆寒才趁机搂紧对方,柔声道,“这还只是秀才应试, 以后还有举人应试,甚至殿试。”


    “只要没人再出那种事儿, 我都能行的,”柳含文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这次的试题不难, 我觉得我还能拿第一。”


    柳含文这话真是气死人了, 穆寒才站在外面等他的时候还听见好几个学子哀叫试官出的什么难题, 一点思绪都没有。


    这也不能怪柳含文,他本就觉得简单,温习时也一样,很多书即使他第一次看也会觉得十分熟悉,好似自己读过好多遍一样。


    “是吗?我也觉得我能拿第一,”穆寒才垂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你这次要是输了,可别赖账。”


    “我何时赖过账,”柳含文生气地咬了他一口。


    不料这厮居然仰起头哑声叫道,“再重一点儿。”


    柳含文:


    到了家后,柳含文和穆寒才都被柳王氏叫去洗了澡,然后穿上她这几天做的新衣服,再来到桌前用饭。


    “多吃点多吃点。”


    柳老三一会儿给柳含文夹菜,一会儿给穆寒才夹菜,忙得很。


    “我听人说那考场的东西没汤没水没油的,可难吃了,”看着两人的吃相,柳王氏叹道。


    “考场里面都是这样的 ,要不就是自己带干粮,”柳含文抬起头,“可就算是带的馒头或者干饼子,吃前也会有人弄碎。”


    “弄碎?为啥啊?”


    柳老三追问道。


    “怕里面有小抄呗,”柳含文说完便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快去歇息。”柳王氏连忙道。


    “你们的床都还上新被褥了,又好看又舒服,”柳老三也笑道。


    穆寒才三两下吃完饭,然后追上柳含文,“我送你回屋。”


    柳含文看了他一眼,“得了吧,就两步路。”


    “我送你。”


    穆寒才坚持将柳含文送到门口,然后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才笑眯眯地转身离开。


    柳含文摸了摸脸,嘴角微勾。


    穆寒才还好,第二天清晨照样起来在院子里练剑,而柳含文则是睡到下午才醒过来。


    他如今也不用这么早去书院,等秀才榜放出来后,才去。


    到时候会重新分学院,当然宿院也是要换的,对此常宇涵很难过。


    柳含文和穆寒才闲着无事做,于是便去了铺子上,让林愿和佟浩成出去游玩。


    大牙他们长高了不少,而且身体也壮实了许多,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们一改以前做乞丐时的沉默,现在个个能说会道,只要是进了他们铺子的人,一出去手里就揣着东西。


    隔壁的布庄掌柜羡慕极了,甚至找柳含文问能不能买一个回去,“他们都是自由身,要是他们愿意我不会拦的。”


    结果没一个人愿意去布庄。


    “师兄?”


    柳含文和穆寒才正在整理账本,突然从门外传来薄文欢的声音。


    柳含文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面容普通的瘦高汉子站在门口,正对着他们笑。


    “进来吧,”穆寒才招呼着。


    薄文欢一屁股坐下,他看了眼穆寒才面前的账本忍不住问道,“有多少钱?”


    柳含文闻言低笑,“薄大哥要劫财不成?”


    薄文欢哈哈大笑,收回视线看着二人,“我要回京都了。”


    薄文欢要回京都?


    穆寒才与柳含文都是一怔,随即柳含文笑着将人请进后院,大牙他们招呼前铺的客人。


    薄文欢叹了口气,“我爹接连发了三封急信,我要是再不回去,就等着被抓回去了。”


    “伯父这么着急找你,是不是京城有大事?”


    要是这样,穆寒才的计划也只能改变了,察觉到他情绪的柳含文抿了抿唇。


    谁知薄文欢却摇头,他脸上带着哀色,“我是回去相亲。”


    “嗯?”


    穆寒才与柳含文纷纷一愣。


    柳含文想起薄文欢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实在猜不到对方会找一个什么样子的哥儿或者姑娘,“依薄大哥的咳文采,应该是挑才是,怎么回事相亲呢?”


    薄文欢揉了一把脸,“我就是太挑了,所以我爹娘受不了,这次不回去也得回去,”说完又正色道,“我回去了也好,有什么要紧事我立马飞鸽传书给你。”


    他是看着穆寒才说的。


    穆寒才却眯起双眼打量着薄文欢,最后戳破他的小九九,“你是想家里的库房吧。”


    “咳咳,胡说!我岂是那种贪财的汉子!后会有期!”


    说完,薄文欢便大步离开了。


    柳含文与穆寒才面对面的坐下,“他说的是真话吗?”


    穆寒才微微一叹,“别看文欢不怎么着调,其实心里有着大算盘,他既然没告诉我们,就应该能自己解决。”


    柳含文点了点头,又看向他,“刚才你是不是想跟着一起回京都。”


    穆寒才低笑,“我就是要回去,也得把你安顿好。”


    “只是安顿好,不带我去?”


    “若那边是急事,我不敢带你去,”穆寒才抓住柳含文的手,“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去冒险。”


    “柳掌柜!穆掌柜!有客人来了。”


    大牙的出现让柳含文的话咽了下去,“我们这就去,你先给客人泡茶。”


    “是。”


    大牙走后,柳含文瞪着穆寒才,“我岂是那种躲在你身后的人,你记住,我宁愿和你一起死,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说完脑子里却闪过一场景。


    那世子手持宝剑架在那似宫人的脖子上,冷声道,“本世子即使死也会和王府的人一起死,不会做那苟且偷生之辈!”


    “文哥儿?”


    见他摇摇欲坠,穆寒才赶忙扶住他。


    柳含文拍了拍脑袋,“没事。”


    他已经习惯了脑子里突然出现别的记忆。


    “你在这歇息,我去接待客人。”


    见他确实无事,穆寒才瞧见大牙后说道。


    柳含文点头,等穆寒才走后,他将花雀招下来,“程悦秀如何?”


    已经来了好一会儿的花雀摇了摇鸟头,“他什么也没做,一直在书院,和以前一样不怎么说话。”


    “继续盯着,”柳含文点头。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穆寒才拿着一张纸回来递给柳含文,“你看看能不能接。”


    客人叫朱志成,是张掌柜的朋友,和之前那位掌柜一样,朱掌柜找的是自己的小妾,不过他的小妾不是被人掳走的,而是被正妻给发卖了。


    “能接。”


    柳含文点头,穆寒才对等候的大牙比了个手势,大牙赶忙出去回话了。


    “这查起来很轻松,朱掌柜为何不自己派人找?”


    穆寒才轻笑道,“你忘了?这朱掌柜是上门女婿,他岳家在镇上的势力不小,妾是被他正妻所卖,他又怎么敢自己派人去找。”


    听到这,柳含文也明白了,“可这人找到了,又该如何安置?”


    “将人送到他的私宅即可,”穆寒才回道。


    原本以为很好找的人,黑鹊它们找了三天也没找到。


    “只有一只小喜鹊瞧见那女子被送到婆子手里出了镇子,再后来办没鸟见过了。”


    黑鹊显得有些难过,它们找了三天居然没瞧见人。


    柳含文摸了摸它的脑袋,“有可能那如意出门时带着头纱,所以鸟们不认得。”


    鸟儿只会看图看人,大多数都飞在空中,对于一直不曾摘下头纱的人确实不怎么注意。


    黑鹊顿时充满了精神,“鸟再去找一番,鸟一定能找到的。”


    说完,便飞走了。


    老山雀发出低笑,“鸟年轻就是好啊,能做好多事儿,有冲劲,是个好鸟。”


    晚上,黑鹊便带回来消息了。


    “那如意根本没有被卖出去,是那朱夫人故意扯谎说是发卖了,其实如意被关在镇外的一小屋子里,现在已经昏迷了,看样子是着凉发热。”


    朱夫人也不是傻子,包打听的本事她早就探听清楚了,也料定朱掌柜会去包打听。


    她虽然不知道包打听是怎么找人的,可为防万一,她将如意包裹得很严实,一直到第三天才将其扔到小屋里关着,根本没人甚至没鸟发现。


    要不是有喜鹊想要在那小屋上筑巢,也不会发现。


    黑鹊也不知道那被包成粽子的是如意,而是听了柳含文的话后,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所以才进去查看的。


    柳含文直接让大牙请人将如意救出来,然后送到了隔壁镇子的一个小宅里面,没进朱掌柜的私宅。


    朱夫人发现后派人去查看,结果得知如意成了那户人家的妾,她高兴极了,告诉了朱掌柜,朱掌柜又气又急,第二天戴着黑帽来到了铺子上。


    “如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含文看着他黑漆漆的帽子,这人到底是怕媳妇,不敢露出正面。


    第67章


    “哟, 这可是朱掌柜?”


    柳含文一脸没认出人的表情, “咋包裹得这么严实,这都几月份了,也不怕热。”


    朱掌柜气急,他一把拉下黑帽,怒道,“我问你如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成了别人的妾!”


    柳含文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然后笑道, “朱掌柜,这可不能怪我们,找到如意那日,我们的人是通知了你的,可你是怎么回的?”


    朱掌柜这才想起那日他所说的话。


    如意?什么如意?如意不是被我家夫人发卖了?既然发卖出去了,我还管她作甚。


    “那是因为我夫人在正堂, 我能不这么说吗?!”


    说完,朱掌柜便一屁股坐下, 重重地叹气。


    柳含文耸了耸肩,“可你之后也没派人过来解释啊,如意身体不适, 又不能留在这镇上, 万一你家夫人发现那如意不就完了?”


    “再说,如意现在跟的这位公子对她宠爱有加, 家里也没有正妻刁难, 如意会怎么选择, 我不必多说吧?”


    朱掌柜脸色难看,“你收了我的银子,就不能这么办事!要是不把如意给我弄回来,我就砸了你包打听的招啊!”


    一把剑架在朱掌柜的脖子上,他吓住后脸一扭脸上便出现一道血痕。


    穆寒才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身后,只要柳含文一声令下,他就能割掉朱掌柜的耳朵。


    “朱掌柜啊,”柳含文喝了一口茶,“你真当我这铺子这么好砸?”


    “朱、朱某刚才都是胡说的,请、请柳掌柜海涵。”


    朱掌柜的声音都颤了。


    “咱们还是说说那如意吧,”柳含文放下茶,抬眼示意穆寒才收回剑,“要是朱夫人知道那如意是你的正妻,你说朱家会怎么待你?你朱掌柜的名声又该如何?”


    朱掌柜闻言,脸上一片震惊之色,他只觉得全身都冒了冷汗一般,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柳掌柜真会说笑,如意是朱某的妾室,怎么会是正妻呢,这话要是被我夫人听见,可就完了。”


    “是吗?”柳含文挑眉,他看着强撑笑意的朱掌柜道,“可据我们所得的消息,你与如意乃是指腹为婚,如意十六岁就嫁给你,因为进门两年无所出,如意娘家又出了事儿,所以你娘便让你休了她。”


    “如意本是要走的,可你甜言蜜语不断,并没有真正写下休书,而是将她安置在一个小院里,后而你娘去世,你便瞒着如意来这镇上做了上门女婿,借口是出来做生意。”


    “朱夫人性子泼辣,与小家碧玉的如意全然不同,新鲜感一过,你便想如意了,所以故意编造出如意是个烟花女子纠缠着你,为了名声,你必须将人纳进房。”


    朱掌柜脸上的冷汗随着柳含文的话越冒越多。


    柳含文见此脸上全是冷笑,“如意被你骗进朱家门时,才得知自己受了骗,她本要向朱夫人道明一切,可却被你毒了嗓子,朱掌柜,你这心还真是狠啊。”


    朱掌柜咽了咽口水,看着柳含文,“柳掌柜张口就是一通话,可有证据?没有证据,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柳含文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穆寒才坐在一边擦拭着宝剑,“朱掌柜,你那□□下少了,我有一朋友,几贴药下去,如意便能开口,要是朱掌柜不信,咱们可以请如意过来与你当面对质。”


    朱掌柜急忙起身,“不用了!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这件事不能传出去!”


    “谁给?”柳含文看向他。


    “我给!”朱掌柜急声道。


    “用水的银子?”


    “黄家”


    朱掌柜只说了两个字便跪在了地上。


    “夫君好本事啊,用我黄家的钱去掩盖你的罪行,”一身着绸缎的妇人从隔间旁边走出,脸上还带着讥笑。


    “夫、夫人。”


    朱掌柜此刻脑子一片空白,完了,都完了。


    “来人,把人给我带回去,由我爹处理。”朱夫人一挥手,两个壮实的婆子便上前将朱掌柜拖走了。


    “让两位见笑了,”朱夫人笑眯眯地看着柳含文和穆寒才,“这是一百两谢礼,请收下。”


    “朱夫人客气。”


    柳含文同样笑眯眯的收下银子。


    朱夫人见此笑意更深,“今儿这事儿”


    “朱夫人放心,我们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


    朱夫人看着柳含文,这生意人果然聪明。


    送走朱夫人后,柳含文伸出手揉了揉脸颊,“这整天笑眯眯的还真不舒服。”


    “我来给你揉。”说着,穆寒才便伸出爪子想要捏一捏他的脸颊,结果被柳含文抽了他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来啊。”


    柳含文挑衅道。


    穆寒才低笑,趁着柳含文发愣时轻轻松松便把剑给卸下扔在一旁,然后扯着柳含文的脸颊道,“和我比剑,还嫩了点儿。”


    柳含文瞪圆眼睛,“你确实比我贱。”


    穆寒才不理会他的话外之音,继续揉着。


    放榜的这天柳含文着了凉不说还有些低烧,柳王氏又心疼又气,“你说你也这么大人了,咋还踢被子呢!”


    柳含文也很委屈,“现在这天,盖一床被子热,不盖吧又冷。”


    “就那么几天你都挨不过?”柳王氏将药递给他,“快喝了。”


    “岳母,我来看着他喝药,您去忙您的吧。”


    穆寒才也没跟着柳老三去看榜,两人一个病着一个没有心思,可以说很佛系了。


    等柳王氏走了后,柳含文捏着鼻子将那碗药喝光,穆寒才接过空碗便递过去几枚蜜饯。


    柳含文顺势咬住,“爹也真是,这么着急做什么,就是中了也有人过来报喜,这大的雨多受罪。”


    今儿雨又大又急,柳老三就是打着雨伞也挡不住,回来铁定浑身湿透了。


    “岳父这几天都没睡好,去就去吧。”


    穆寒才将他喝完药精神好了一些后,将拿过来的被子放在他床上。


    “娘让你拿过来的?”


    “你现在就得出一身汗才好,这都是岳母新做的被褥,暖和着呢。”


    “我正烧着呢,一床被褥都很让人难受了,还来。”


    “嘘,乖一点躺进去,我就在旁边守着你。”


    柳含文抱住被褥翻了个身,“可别,你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你在我床前,我可睡不好。”


    穆寒才低笑一声,摸了摸柳含文的额头后便出去了。


    柳含文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结果刚躺下没多久便觉得眼皮沉沉的


    等他再次醒来时,屋子外面闹哄哄的。


    他打了个哈欠,刚想说话便觉得喉咙干涩得很,黑鹊飞过来,“文哥儿,你中了文秀才,穆汉子中了武秀才!”


    柳含文心里也有几分成算,所以并不吃惊,“外面有哪些人?”


    “还有这条街的邻居,还有张掌柜夫妇以及王家舅舅他们。”


    黑鹊跟在柳含文身边这么久,自然认识那些人。


    “大宝也来了?”


    “来了,在外面呢,之前吵着要进来被花雀啄了一顿,现在老老实实的在外面逗人玩儿。”


    说最后那句话,黑鹊抓了抓床框,“不对,是被人逗着玩儿。”


    柳含文低笑一声却连着咳嗽了好久,听见声音的穆寒才推门而入,“醒了?可好些了?”


    “好些了,就是喉咙不舒服,”柳含文的声音有些哑。


    “我出去给你端碗雪梨羹,”说着,穆寒才便关上房门出去了,等一会儿进来的人却是林愿。


    “三婶说你们还未成亲,现在有这么多客人,他进进出出的不好,所以换我来了,”林愿说着便来到柳含文的跟前,柳含文喝了点雪梨羹。


    “还在下雨吗?”


    “没了,”林愿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柳含文,“文哥儿,你实在是厉害,才念多久的书就能中秀才!要是当初你奶早些将你送去书院,你现在都是举人老爷了。”


    “那是,”柳含文一点也不谦虚,说不定还是状元呢!”


    “谁是状元啊?”左娘也进来了。


    “舅母,”柳含文脸一红,林愿见此低笑着出去了。


    “烧也退了,”左娘伸出手试了试柳含文的额头,“虽然没下雨,但是风还是挺大的,带会儿你就在屋内吃饭,等身体好些了,再和我们聚一聚。”


    “嗯。”


    柳含文乖巧地点头。


    柳含文与穆寒才中秀才的喜报传遍了村子,柳老太现在可神气了,带着媳妇孙女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等着两位新出炉的秀才回来。


    “老二你去买肉回来,”柳老太拉住柳老二,说到一半又咬了咬牙,“罢了,你把买半扇猪肉回来!”


    柳老二差点给柳老太跪下了,“啥?半扇?”


    “你还年轻呢,耳朵没聋!”


    柳老太瞪着他,“这可是大喜事,咱们柳家现在有三个秀才老爷,能不请村里人吃席面?现在咱们也不是小门小户能比得上的,听为娘的,没错。”


    柳老二摸了摸脑袋,拿着银子出去了。


    柳老太转过身看见穿着灰扑扑的李氏,“你看你,这么大的喜事,你咋穿成这样,快回去换一件喜庆的去!”


    李氏也高兴呢,夫家出息,她两个女儿出嫁后也有撑腰的,就是她回娘家也腰板直溜溜的,“哎哎哎,马上就去!”


    于是等柳含文与穆寒才他们回来时,便看见一屋子穿得花花绿绿的柳家人,就是柳含书也没逃过柳老太的魔爪,一身绿袍


    第68章


    见柳含文与穆寒才的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柳含书清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


    穆寒才却不如他的愿, 与柳老太等人打完招呼后, 便笑眯眯地看着柳含书身上的绿袍, “大哥这衣袍真是好看, 特别是这颜色,啧啧, 要是被别人穿一定丑极了,可穿在大哥身上却真真好看。”


    柳含书脸黑漆漆的, “穆寒才。”


    穆寒才脸上的笑容更深, “大哥,你该叫我弟夫。”


    “对对对,这才是对的,”柳老太也是笑眯眯的, “这衣服好看吧?我选的布,然后让你们二婶做出来的!”


    “好看!”穆寒才竖起大拇指, “以后每年我都给您买这种布回来,您尽管给大哥做来穿, 这衣服穿着, 精神啊!”


    柳老太双眼一亮, “好啊好啊。”


    年年都有人给柳含书送新衣服, 她当然高兴!


    柳含文忍住笑, “大哥, 你别理他。”


    “哎, 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柳老太生怕穆寒才不高兴,赶忙道,“都是一家人,寒才也是好意嘛,快快快,进堂屋见见咱们柳家的族叔。”


    三人对视一眼,柳含文走在前面,而穆寒才与柳含书双双踢了对方一脚,然后跟了上去。


    “咱们柳家这一代真是出了大好啊!好啊!”


    上次叫柳含书孩子的族叔一边说一边看着三人哭,弄得他儿子哭笑不得,“爹,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你爹是在哭咱们柳家的不易啊!”


    另外一位族叔的眼睛也红红的,这么多年他们柳家人一直被王家人压在下面,有时候说句话,一个柳家人说,十个王家人骂他们,苦啊!


    过来吃席面的除了柳家人外,还有很多王家人,此刻听见这话最为尴尬的便是凑过来巴结柳家的王村长。


    他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想要解释吧,可这柳王两家这么多年的恩怨,就是解释也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


    王村长的媳妇同样也脸热得很,不敢抬头。


    “族叔,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咱们柳家人了,”柳含文笑道,“但是咱们柳家人也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以后该怎么处就怎么处。”


    “对,咱们现在有的是底气!”


    那族叔看了眼王村长夫妇,笑道。


    柳老太心情舒畅极了,即使大房那边只来了柳老大,“族叔啊,咱们说说那事儿吧。”


    “对对对,”白发族叔连连点头,他看着柳含文他们,“咱们柳家这一代一连出了三位秀才老爷,这是祖宗保佑啊,我和你们奶商量后准备将柳家祠堂重新修整一下,你们觉得如何?”


    柳含文看向柳含书,柳含书点头,“这是自然的,柳家祠堂败落了好多年,是时候崛起了。”


    这话说得有些自大,可王家人却不敢多说什么,甚至王村长还插话道,“既然要修,咱们就一起修,最多半个月便能弄好,到时候祭祖便能一起了。”


    柳老太皮笑肉不笑,“村长,当年你们王家的祠堂是让我们柳家人建起来的,现在咱们柳家的祠堂,是不是也请你们王家的出份力啊?”


    “这是当然的,”王村长一脸大义,“都是一个村的,以后两个祠堂就合在一起。”


    柳含文嘴角微抽,其他村子的祠堂都只有一个,可他们村却不一样,有两个,这说起来都是王村长的“功劳。”


    原来柳村长在的时候,他们村也只有一个祠堂,后来王村长上台,直接就把王家的祖宗牌位搬走了,说什么不和柳家同祠。


    现在听见王村长这话,还真讽刺。


    “合在一起?”


    柳老三却笑了,“王村长,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看还是各有各的好,瞧瞧咱们柳家祖离开你们王家牌位才多少年啊,就把后代拉上去了,娘,族叔,咱们还是自己修吧。”


    柳老太一听这话觉得很有的道理,若是合在一起,万一王家祖宗欺负他们柳家祖宗怎么办,于是柳家族叔决定还是各放各的牌位,各供各的祖宗。


    这场席面让柳家人攒了大面子,个个喝得高高兴兴,倒是王家人吃得又少,喝得又少,又怕碍人眼,吃完饭便早早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后,柳老太端了几个碗出来放在桌上,“老二,你帮着你大哥端过去,别说我这老太太抠唆,吃席也不给儿子媳妇留点好菜。”


    柳老二看了眼垂头的柳老大应了。


    “娘,你咋不让我去?”


    柳老三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疑惑道。


    “你要是去了,我怕你大嫂把你脸都抓花。”柳老太看了眼柳老大他们的背影笑道。


    “这话怎么说?”


    柳老三不明白。


    柳含文扭过头,“爹说话气死人了,大伯娘一定忍不住的。”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笑了。


    “小声点儿,你大哥听见了心里难过,”柳老太笑完后赶忙打住他们。


    柳含书与穆寒才正在院子里下棋。


    “含花,这是给你的,”柳王氏拿出一包袱递过去,“这料子你这年龄穿最好看了。”


    是衣服,而且料子还不错。


    李氏双眼一亮,心里高兴极了。


    “这是奶的,”柳含文也给了柳老太一个包袱,柳老太笑成了一朵花,“我都这把年龄了,给我做什么!”


    “娘年轻着呢,”柳王氏赶忙道。


    柳老太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柳王氏,气色好了,也白嫩了,有几分当年刚嫁过来的模样,“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咱们文哥儿和寒才。”


    “媳妇知道,娘放心吧。”


    “含花的年龄也不小了,不过咱们家有三个秀才老爷,也不怕咱们含花找不到好人家。”柳老太说完便想起了柳含春。


    “含春有好些日子没回来了,对了,今儿你们可曾看见她夫家人?”


    柳老三放下瓜子,“看见了,来的急,走的也急,说含春有孕了!”


    “啥?有孕了?!”李氏瞪大眼。


    柳老太一巴掌拍在柳老三的背上,“你咋现在才说!”


    柳含文与柳王氏对视一眼,柳含春有喜这倒是好事。


    徐家。


    徐夫子听到柳家放鞭炮的声音时便开始抽旱烟了,现在脚下都有好几个烟头,不知道抽了多少。


    徐夫郎在一旁皱眉,“你以往最不喜那庄稼汉子的旱烟,如今倒好,自己抽上了不说,还抽得不少。”


    徐夫子一把将旱烟杆扔在一旁,“我心里烦!”


    “谁心里不烦,”徐夫郎心里也不舒服,原本以为是一家泥腿子,现在好了,加上穆寒才一连出了三个秀才,而他们世航还是一个童生!“


    “要不,咱们冲冲喜?”


    “世航都那个德行了,谁愿意嫁?”


    徐夫子又拿起旱烟杆。


    徐夫郎却笑了,“只要有银子,还怕没人把闺女嫁进来?咱们要想的是选谁做咱们的媳妇。”


    第二天一早,李氏便收拾了些东西去找柳含春了。


    而柳含文和穆寒才跟着柳老太一起去给柳老爷子烧了香后才回镇上。


    结果刚下车,书院便来了人,说让他明儿个便回去念书。


    柳含文想了想看向穆寒才,“你还去做夫子?”


    “自然是的,”穆寒才点头,“只要我回去,那位武夫子知道走的。”


    “你花了多少银子?”


    “没多少,你这次回去肯定要重新分学院,博学院是逃不了了。”


    柳含文确实被分到博学院了,而且是第二排的位置,这第一排和第二排都有讲究,都是中了秀才的人。


    其中年龄最大的也有四十多岁了。


    而博学的夫子倒是年轻,只有三十出头。


    姓赵,人称赵夫子。


    分了学院,宿院也得分。


    “文哥儿,那程悦秀瞪着你呢。”


    黑鹊在他头上一边飞一边道。


    柳含文转过头正好对上程悦秀的目光,程悦秀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回头,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不知程童生有何指教?”


    柳含文嘴巴很欠的叫着对方童生。


    程悦秀并没有考中秀才。


    “柳秀才说什么指教,就是真要指教,也是程某请柳秀才指教才对。”


    程悦秀扯了扯嘴角。


    “我可不指教你,”柳含文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留下脸色难看的程悦秀站在原地咬牙。


    柳含文去了博学院,可程悦秀却依旧在原来的学院,他之前做的事儿可没被大伙儿忘记,即使中了童生。


    柳含文的新室友是个个子不怎么高的哥儿,叫尚安。


    尚安个子小,可人却机灵,他与柳含书一年中的秀才,“你的文章赵夫子给我们念过,写得真好。”


    柳含文一愣,“什么时候念的?”


    “就你这几天没在书院的时候,”尚安说完便拿出一张纸,“我将你文里的点都理出来了,有几处特别有意思,能和我说说吗?”


    “当然可以,”柳含文点头。


    比起常宇涵,尚安聒噪却知道分寸,这样的人确实很容易和人成为朋友,但柳含文却清楚,恰恰就是这么容易相处的人不能真心相待。


    “文哥儿,那人去了墙角那边,偷偷地塞下了纸条,我把纸条抓过来了。”


    趁着柳含文在外面打水,黑鹊飞过来将爪子上的纸条扔在他手里。


    现在天还未黑尽,柳含文将那张纸条展开,“按计划行事?”


    他皱起眉头,“去叫几只小喜鹊盯着程悦秀,另外我仿写一张纸条你待会儿放回去,记住,一定要看清是谁拿走了纸条。”


    “好。”


    柳含文回屋子后提起笔写下了几个大字:计划暂停,另有计谋。


    将纸条交给黑鹊后,柳含文便开始忙活自己的了。


    尚安回来时柳含文已经打着哈欠准备睡了。


    “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去打花球。”


    花球是用花布和小木圆球做成的,很轻,不容易控制,也因为这样学子们更愿意去玩儿,不像蹴鞠得用好大的体力。


    柳含文闻言抬起头,“我晚回来这么多天,得把之前夫子教过的多看看,而且赵夫子不是说明日要抽查贺千元那篇文章吗?我刚背完。”


    尚安瞪大眼,“夫子说了吗?”


    “说了,”柳含文点头,尚安尖叫一声,跑去洗了手和脸便拿出书开始背。


    第二天赵夫子果然抽了人,而且两个人里面,一个是柳含文,另一个是尚安。


    两人都背得很流畅,可当赵夫子问文章中几句话的意思时,却只有柳含文说上了点,尚安一个点也没说上。


    出了学院,尚安追上来,“含文,你刚才说得真好。”


    “我是胡说的,”柳含文笑了笑。


    半夜,黑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柳含文起身看了眼睡着的尚安,轻手轻脚地出去将门打开出去了,他并没有在门外和黑鹊说话,而是一路去了茅房,望风的小麻雀说没有人跟上来,他才看向黑鹊。


    黑鹊扑扇了两下翅膀,“是汉子学院那边过来的,黑黑瘦瘦的,叫郑有为,之前和程悦秀也没有交集。”


    “他们有什么计划?”


    “这个不知道,因为他们一直都用信交流,并没有见过面说过话。”


    黑鹊叹了口气。


    柳含文听了后眉头皱得更紧,这两人之前也不认识,那怎么会想着对付他呢?


    除非两人有同一个敌人?


    程悦秀的敌人是他,那郑有为的敌人


    “你明儿去”


    柳含文示意黑鹊凑过来,然后叮嘱着。


    等他回房的时候,尚安正坐在床上,他回过头,调笑道:“你这半夜不在床上歇息,跑出去作甚?”


    “肚子不舒服,去茅房了。”


    柳含文说完便摸了摸肚子,“可能是白天吃坏了肚子。”


    “是吗?那明儿去找严老说一声,出书院找大夫看看。”


    尚安一脸关心。


    柳含文笑了笑,也没说去不去。


    尚安见他不说话,也起来了,“左右睡不着,咱们聊聊吧,我听说你大哥在隔壁学院?”


    柳含文垂下眼眸看了眼明显被人翻过的箱子,“你听谁说的?”


    尚安一愣,显然没想到柳含文会这么问,“就、就听赵夫子说的。”


    总不可能去找赵夫子问是不是他说的吧?


    柳含文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是吗?那我明儿问问去,赵夫子原来这么喜欢说起别人的家事啊。”


    第69章


    尚安没想到柳含文不按套路出牌。


    他嘴角微抽, 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含文, 我突然觉得有点困,还是早些歇息吧。”


    柳含文轻笑一声,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好啊。”


    说完, 便熄灭了自己这边的油灯, 躺下歇息了。


    尚安见此抿了抿唇, 有些可爱的面容因为情绪显得有些狰狞,他的手紧紧地抓住被褥,用力得连青筋都看出来了。


    柳含文听着那掩饰不住的呼吸声,嘴角微勾。


    清晨, 柳含文早早的便去了食屋, 没有等尚安,尚安看着空无一人的铺子, 又是恼怒又是心虚。


    恼怒的是柳含文居然就这么撕破脸, 心虚的是他昨儿夜里确实趁着柳含文不在偷偷翻了对方的东西。


    不过他可不是程悦秀,什么也没有拿。


    尚安不是蠢货, 他能感受到柳含文与那只喜鹊的不同,想起那几个欺负常宇涵而被鸟粪泼身的学子, 尚安咬住唇, 然后脸上闪过几分坚定


    “你是说女子学院里有位姑娘看上了我三表哥, 而那姑娘是郑有为的表妹?”


    柳含文靠在一棵柳树上, 黑鹊和花雀则站在柳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对, 那姑娘和郑有为还有婚约在身呢,只不过那姑娘看不上郑有为。”


    花雀说完,整只鸟便往黑鹊那边靠,黑鹊的鸟爪动了动,最后没把花雀踢开,花雀见此高兴极了,蹭得更厉害。


    有婚约在身?


    柳含文脸色一变,得让王至文离那姑娘远点儿!


    要是有夺□□的坏名声缠着王至文,那举人应试他可参加不了。


    穆寒才拿着点心来找柳含文时,柳含文便特意给他说了这事,让他告诉王至文一声。


    他想过让黑鹊它们带信,可汉子学院人多眼杂,要是被人瞧见王至文收纸条,很容易惊动郑有为。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人送信,而穆寒才作为武夫子,当哥儿学院没有武课时,便能在几个学院溜达,让他送信最合适不过。


    “三表哥真是艳福不浅啊。”


    穆寒才微微挑眉。


    “什么艳福,”柳含文瞪着他,“那姑娘也是个不知分寸的,怎会不知道郑有为的举动,她只是找个替罪羊让郑有为出气,然后把他揪出来,只要郑有为的名声坏了,她也不必嫁过去。”


    王至文只是那姑娘的跳板罢了。


    至于郑有为为什么会和程悦秀联手对付自己,也是因为他得知王至文是自己的表哥。


    他的表妹喜欢上了别的汉子,他不会放过那个汉子,也不会放过同书院王至文的表哥儿。


    这郑有为的心胸襟太狭隘,乃是真正的小人。


    有句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也勿得罪小人。


    君子报仇正大光明,小人报仇那可就说不定了。


    穆寒才听了郑有为与程悦秀的所作所为后脸色发寒,他握紧身侧的剑,“我这就去把人给做了!”


    柳含文踩了他一脚,看着他吃痛的表情道,“别胡来,我自有法子对付他们,你附耳过来。”


    穆寒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怎么,要亲我?”


    柳含文闻言毫不犹豫地再次踩了对方一脚,比上一脚还重。


    傍晚尚安和几个相处得不错的学子在一起说话,突然一个学子不小心碰到了尚安的手臂,结果尚安大呼痛,把几人吓了一跳。


    “尚安,你怎么了?”


    “是不是我把你压住了?”


    “没有没有,”尚安连忙摇头,“什么事也没有。”


    一位姓杨的学子见他表情不对,直接将他的手拉过去,然后撸起衣袖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余几个学子也纷纷掩住了嘴。


    只见尚安那原本白白嫩嫩的手臂上居然全是针孔!


    “尚、尚安,这是怎么回事!”


    杨学子气得浑身发抖,昨儿他们一起的时候对方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尚安一把放下衣袖,眼角红红的丢下一句话便跑开了,“我什么事也没有,你们别到处乱说,我累了,回去歇息了。”


    杨学子正要去追,就被旁边的学子拦住,“让他去吧,我看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昨儿咱们一起玩花球的时候,他都好好的,怎么会一夜之间手变成那副模样?”


    杨学子与尚安的关系向来不错,而且尚安又时常给他们指出文章的错误,所以眼下尚安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怎么能不着急。


    “对啊,昨儿还”


    另一个学子突然怔住,然后压低声音,“是不是那个柳含文?”


    柳含文回到宿院的时候,尚安已经睡下了,他也没叫对方,而是做自己的事儿,结果刚准备去打水,严老便过来了。


    “柳含文,你跟我来一下。”


    柳含文看了眼身后微动的被褥,花雀从他头上飞过,叽叽喳喳一阵柳含文便明白了。


    这尚安对自己还挺狠。


    “严老,我正有事对您说呢。”


    柳含文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严老看了眼房门,“把门关上,咱们出去说话。”


    柳含文点头,跟着关门出去了。


    “柳学子,我听说你欺负尚学子?”


    严老说话向来直,所以一出来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柳含文一脸震惊,“我欺负他?我现在是秀才,我能落下欺负室友的名声?严老,我还想着考举人呢!”


    严老一听觉得有道理,正要说话就见柳含文一脸气愤,“我就说他昨儿晚上哼哼唧唧的在干嘛呢,原来是自己扎自己想冤枉我啊!都是秀才,何必呢!”


    说完又一脸坚定地看着严老,“这事儿我可不能背锅,严老,我想请院长为我主持公道,要是院长不方便,我就去官府解决这件事,我就不信没做过的事儿还能赖上我不成!”


    严老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他动了动唇,“我带你先去找院长。”


    柳含文一脸感激,“为了早些露出真相,我请求严老一件事”


    尚安从柳含文被叫走后便一直等待着,他看着自己满是针孔的手臂,嘴角露出冷笑,他不信柳含文能走出自己的局。


    没多久,房门便被推开了,他正要躺下却发现进来的居然是严老。


    严老看着推开门还精神还不错的尚安一下子便一副脆弱的模样,他嘴角微抽,难不成还真是个惹事精?


    “严老,有什么事吗?”


    尚安虚弱道。


    严老冷着一张脸,“有学子反应柳学子欺压同窗,院长已经出面质问了柳学子,柳学子说自己从未做过此事,院长说了他两句,他顶嘴不说,还惹怒了院长,现在柳学子已经被赶出学院了。”


    尚安瞪大眼,还没等严老说完便大声道,“苍天有眼啊!我一直忍让着他,想着都是学子,又是同窗,何必如此呢,所以一直受他欺负”


    “尚学子,”严老一脸认真,“我得提醒你柳学子搬过来还没几天,何来一直受欺负?”


    尚安一愣,然后掩面道,“是我太激动了。”


    “另外我话还没说完,”严老见此心里也明白了,“柳学子被赶出书院后不服,已经报官了,现在请尚学子上公堂对峙。”


    尚安一脸懵逼,好好的书院心计,咋还闹到官府去了?


    “尚学子,快穿好衣服,走吧。”


    严老催促着发愣的尚安。


    尚安嘴皮子微微颤抖,“严、严老,要是上了公堂,他赢了怎么办?”


    严老眼皮子一抬,“还能怎么办,他要是赢了,你就止步在秀才了,还是个有污名的秀才。”


    尚安的内心是拒绝的,因为他怕自己露出马脚,扎自己的针还有一些书籍都压在被褥下面呢,万一他一走就被搜出来,那可怎么办!


    于是尚安双眼一翻,装晕了。


    “院长,这尚学子的表现能证明我的清白吧?”


    屋子外,柳含文看向身旁的院长。


    院长脸色并不好看,他对尚安还是有几分看好的,谁知这学子居然品性不佳!


    当天晚上,院长便让几个学子将尚安连人带被褥的送走了,说什么时候认错了,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么年轻的秀才,院长到底是舍不得。


    而这件事虽然没有在学院传开,但是杨学子那几人却在严老的解释下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们羞愧难当,但个个都是真君子,为到处传闲话这件事向柳含文赔了礼道了歉。


    柳含文也没再不依不饶,只是让院长给他换个屋子,最好是一个人住的,书院不是没有一个人住的房间,只不过住这种房间的学子一要学识好,有功名在身,二便是交银子。


    刚开始柳含文没有功名,只有银子,现在他又有功名又有银子,自然有选择的权利。


    没有乱七八糟的室友,简直一身轻松,不过柳含文还是留了个心眼,让花雀找了只小麻雀盯着尚安的一举一动。


    “人已经安排好了,你要怎么做?”


    穆寒才将手里的碎石子扔在湖面上问道。


    这赏心湖只有哥儿学院才有,天气好的时候,学子们都喜欢在赏心湖游走,顺便来比一比诗词歌赋啥的。


    “等着鱼儿上钩,然后来个先发制人。”


    柳含文懒洋洋的模样让穆寒才恨不得把人抱在怀里使劲儿揉/捏。


    可惜现在身份不对,场合也不对。


    当天晚上,等得焦急的郑有为在墙角收到一张信条:明日按计划行事。


    郑有为微微皱眉,明日是沐休,怎么会选择这么一个日子,可转念一想,那柳含文好像是定了亲的,这闹开了正和他意。


    王至文自打听了穆寒才的叮嘱后便和柳含书一直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等郑有为面带笑容的离开墙角时,柳含书与王至文从暗处走出。


    “那信条是程悦秀给的?”王至文问道。


    “我猜原本程悦秀的信条是疑惑为什么郑有为还不行动,却被文哥儿换成了明日行动。”柳含书笑道。


    王至文看了他一眼,“得了,别在我面前秀你了解文哥儿,我信你就是了。”


    柳含书立马扬起脑袋,一脸得意地从王至文面前走过。


    王至文小小的哼唧了一声,然后也跟了上去。


    花雀将这一切都看进了眼底,然后回去汇报给了柳含文。


    柳含文低笑,“大哥这性子还真是”


    黑鹊落在他的肩膀处,现在柳含文一个人住了,鸟们时不时的便能进屋子,不像以前那么小心。


    “程悦秀也收到你换的那张信条了,明儿一早就会找严老。”


    柳含文摸了摸它的脑袋,“等这件事过后,我再也不想看见程悦秀。”


    当初他念程母一片慈母心,现在却差点自食恶果。


    有时候好人真的做不得。


    再说这边的程悦秀,一想到明儿柳含文将名声扫地他便激动地睡不着觉,天刚蒙蒙亮,他便收拾好去敲开了严老的房门。


    严老是打着哈欠开门的,他有些不高兴,这大早上的也不让人睡个好觉。


    “出什么事了?”


    程悦秀道,“严老,我有个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知道该不该说?”严老觉得牙有些疼,他看着面前的程悦秀,“你自己都没有确定下来便大清早的过来找我?”


    程悦秀见他脸色不好,说话也冲,顿时更高兴了,他怕的就是严老心情好,没火发,“是这样的,这事儿关乎柳学子,您知道,我与他有过过节,所以不好说。”


    “什么叫你和他有过过节?”


    严老确实如他的愿有脾气,也有火了,只不过这对准的人好像没如程悦秀的愿冲着柳含文去,反而冲着他来了。


    “明明就是你做事不对,惹恼了一院子的学子,事情才过去多久,你这改口话也说得太快了!”


    程悦秀只觉得脸上挂不住,在严老如刀的眼神下只能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我做事不对,是我,可严老,柳学子现在是有婚约在身的,可他却与外汉子写出那种书信,确实不妥当。”


    “与外汉子写的书信你咋看见了?你拆人家信了?”


    严老追问道。


    程悦秀有些懵,这不对啊,不是该追问那外汉子是谁吗?怎么跑到书信上面来了?


    “程学子,”严老语重心长道,“把心思都放在文章上,莫要去盯着别人的生活。”


    程悦秀简直要哭了,这发展完全不对啊!


    严老不是应该听完后,气势汹汹地带着他和一些看热闹的学子去质问柳含文吗??


    第70章


    “严、严老,这些我都知道, ”程悦秀有些艰难地解释着, “可是柳学子这事儿也不能不管啊, 这要是传出去, 对书院,对他都不是好事。”


    严老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直接将房门关上了,“你自己去找院长吧。”


    程悦秀急了, 他们的计划是最后才去找院长,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呢!他使劲儿地拍着严老的房门,“我自进书院时便得知严老是最能分辨是非的, 如今连严老都视而不见了吗?”


    严老的声音从房门里面传出来, “院长比我更能分辨是非, 我今儿身子不爽利,你还是去找他吧,莫要在门口大叫了。”


    最后一句说得很不耐烦,程悦秀抬起的手微微一顿, 最后咬了咬牙去找了一位夫子说起此事。


    那夫子也是个正直人, 一听是这种事, 顿时皱眉问道, “你可有证据?这事可不能张口就来, 否则后果很严重的。”


    “夫子尽管放心, 他们相会的时候可不是我一个人看见的, 还有两个人也在场, 要是柳含文不承认,他们都能出面作证!”


    程悦秀掩住自己脸上的喜色,大义凛然道。


    黑鹊落在柳含文的肩膀处,将程悦秀那边的动静全都汇报给他听,柳含文将一张信条绑在黑鹊的腿上,然后摸了摸它的鸟头,“给我大哥送去吧。”


    今日沐休,郑有为又等着与程悦秀实施计划,所以传信并没有大碍。


    当程悦秀心满意足的带着夫子以及一干学子过来时,柳含文正靠在房门处等着他们。


    “于夫子早,”柳含文笑眯眯地招呼着。


    众学子一愣,然后看向于夫子,于夫子也有些尴尬,“柳含文,有人说你举止不端,可有此事?”


    柳含文一脸惊讶,“什么?说我举止不端?”


    说完,他又看向程悦秀冷笑道,“程童生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来对付我啊,不过说到这,于夫子,我也要指证程童生举止不端。”


    柳含文一口一个童生,听得程悦秀怒火连连。


    于夫子看了看程悦秀,再看了看柳含文,觉得自己掉进了两人争分之地,于是赶忙道,“既然如此,我还是带你们去找院长吧。”


    说完便示意二人跟上。


    柳含文嘴角一勾,先一步跟在于夫子的身后,从程悦秀面前走过的时候,他讥笑道,“有本事你弄死我啊。”


    说完便走了。


    程悦秀已经被怒火烧昏了头脑,他的手紧握成拳头,然后跟了上去。


    院长看起来脸色不错,心情更不错,他先问程悦秀,让他先说。


    程悦秀恭敬道,“半个月前的傍晚,学生在街上瞧见柳学子与一汉子勾勾搭搭不成样子,可那汉子却不是柳学子的未婚夫,而是一个有家室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学生本不想管这事儿,可朝纲上写得清清楚楚,举止不端者不能上考,学生不能让这等人夺走了别人应走的仕途路,所以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请院长主持公道,为我们这些辛辛苦苦挑灯夜读的学子一个公道。”


    院长还未说话,柳含文便向他行了一个礼,院长示意他说。


    柳含文看向程悦秀,“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程童生。”


    程悦秀抬起头,一脸冷意,“问吧。”


    “第一,”柳含文挑了挑眉,“你说半个月前,那时候我好像正坐在考场里写试题呢。”


    陈悦秀脸色微变,连忙改口,“我只是说了个大概时候,日子我并没有记下。”


    “是吗?那第二,你怎么知道那人不是我的未婚夫?谁规定我不能与一有家室的汉子订婚?”


    程悦秀抿了抿唇,“因为那汉子的夫人是我一好友的亲姐姐,那汉子只有那夫人一人,并没有与哪家哥儿订婚。”


    “第三,”柳含文指了指自己,“我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仕途的,又不是靠哪家汉子,朝纲上那一条指的是借色走弊上朝廷为官,我柳含文学识过人,还用得着靠色?”


    程悦秀只觉得柳含文真不好对付,可院长以及围在门外偷听的学子们却觉得柳含文说得有道理。


    “你这是强词夺理!”程悦秀说完便看向院长,“院长!我有证人,一是我那好友的姐姐,也就是那汉子的夫人,二是汉子学院的郑学子,他便是我那好友。”


    “哟,”柳含文皮笑肉不笑,“程童生还与汉子学院的人是好友呢?不知道好到了什么程度,程童生可否说说?”


    程悦秀竭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没忍住与柳含文厮打起来,败了形象不说,还拖延了计划。


    “既然有证人,就请他们过来吧,”院长掀起眼皮道。


    “院长,他们就在学院门口!”程悦秀连忙道。


    郑有为很快便与一妇人上来了,那妇人也确实是郑有为的亲姐姐,至于他姐夫本就是个烂账,妇人早就不耐烦想和离。


    正好郑有为提起用一秀才哥儿了断她与那汉子的事儿,于是便有了这一出。


    只要把柳含文塞给那汉子,那汉子便会写下和离书放郑大姐离开。


    不得不说,郑有为这招挺狠的。


    柳含文看着他们滴水不漏地向院长证明自己确实与那烂账有一腿,而且还有书信为证,那信上的字与柳含文的字是一模一样的。


    院长看向他,“柳含文,你可有话要说?”


    “当然有,”柳含文点头,指着程悦秀道,“我也要告这程悦秀自己做出事还把脏水泼在我身上!”


    “此话怎讲。”院长抬手示意想要解释的郑有为和程悦秀闭嘴。


    “与那汉子传书信有奸情的可不是我,乃是程童生,”柳含文冷哼着,“程童生也别急,我也是有证人的。”


    话音刚落,穆寒才便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人。


    “夫、夫君?!”


    那郑大姐看清跟着穆寒才的汉子后,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答应了他们条件的人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为柳含文作证。


    “李大哥,你过来瞧瞧,这可是你那小情人?”


    柳含文示意李汉子看向程悦秀,李汉子还真一脸仔细地将程悦秀打量了一番,“没错,是他。”


    程悦秀脸都绿了,“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咋不认识啊,”李汉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屁/股上那块胎记,老子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咋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呢。”


    “你、你、”


    程悦秀慌了,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屁股上有胎记。


    “还有你耳根后那颗黑痣,以及你大腿内”


    “闭嘴!”程悦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能尖叫着阻止还想说的李汉子。


    柳含文笑了笑,又看向穆寒才身后的另外一人,“周学子,请。”


    那周学子走上前,对院长行了个礼,“院长,我是汉子学院的周成远,五天前学子无意中发现郑有为与哥儿学院的程悦秀在墙头传书信,等他们走后,我将他们毁掉的信条都收起来了,请院长查看。”


    说完,便拿出几张撕碎了的信条递给院长。


    那几张信条正是程悦秀与郑有为通信的内容,这都是花雀带着一众麻雀去搜集回来的。


    陈悦秀与郑有为的脸上双双一变,郑有为看了眼李汉子,再看了眼脸色不好的院长,直接跪下认罪道,“院长,这都不是学子愿意的,是程学子想要说要想离开我姐夫,就得帮他办一件事。”


    郑大姐也不是傻子,连忙掩面大哭,“若不帮着他对付柳学子,就一直缠着我夫君不放,这叫我一个妇人怎么过哟!”


    “你、你们!”


    程悦秀简直要被气死了。


    最后院长直接将程悦秀与郑有为从学院踢了出去,而郑有为的表妹也借这个机会与他解除了婚约。


    偷鸡不成蚀把米,指的就是郑有为他们这类人。


    程悦秀身上的胎记被李汉子说得一清二楚,他娘得知后甩了程悦秀一巴掌,那李家汉子胆子也够大,居然跑去求亲,更让人吃惊的是程大娘居然同意了。


    于是程悦秀还没从踢出学院的事情中缓过来,便被嫁给了李汉子,与郑大姐整天掐架。


    终于把眼前碍眼的人给解决掉了,柳含文心情极好,第二次沐休的时候还与柳含书一起回了村子。


    穆寒才则被柳老三拉去帮忙了。


    “这是哪家办喜事啊?”


    进院门与柳老太他们打了招呼后,柳含文好奇问道。


    柳老太他们都在家,那这办喜事的人家不是王家人就是徐家人。


    “都是,”柳老太双眼一瞥,“这两家人还联亲了,真是王八配绿豆,一窝的东西!”


    柳含书轻笑,“奶,您这是什么俗语?”


    “这是我老婆子自己的俗语,”柳老太也乐了,“你们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来品品老婆子这话如何?”


    “奶说的很有的道理,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柳含文连连点头,“只不过那王村长怎么会把王春丽嫁给徐世航呢?”


    李氏哎哟一声,回道,“说是冲喜!”


    “冲喜?冲什么喜?那徐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柳含书看向李氏,李氏与柳老太对视一眼,柳老太接过话继续道,“还不是那日文哥儿与寒才回来那天”


    得知两人都中了秀才,连着柳含书便是三人中秀才,自己却还只是个童生的徐世航心里非常不爽,于是借酒浇愁,喝了个大醉。


    “结果啊掉进了河里,差点死了!”


    柳老太的语气充满了遗憾,遗憾徐世航没死。


    “后来也不知道徐夫郎去找王村长说了什么,他居然答应了把女儿嫁给徐世航,这不,正办喜事呢。”


    柳含文想起王春丽那脾气,觉得有好戏看了,他偷偷向老山雀使了个眼色,老山雀拍了拍翅膀,飞走了。


    没一刻钟,老山雀便回来了,它站在树枝上道,“那王春丽可不是好惹的,爹娘不如她的愿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偏偏要她嫁给一个废人,现在衣袖里藏着剪刀呢。”


    柳含文立马决定明儿一早再走,他让花雀给穆寒才送了信条,与柳含书住在了老院子。


    刚吃过晚饭,徐家便一阵惊慌声,柳老太连忙拉着李氏去院门口张望,见到吃席的跑出来便一把拉住。


    “咋地啦?出啥事儿了?”


    柳含文竖着耳朵听。


    “还能咋的!那王春丽把徐世航的脸给划花了!”


    说完便拉着自家姑娘回了家。


    柳老太立马掏出手帕掩住面,“真是可怜啊。”


    一滴眼泪也没有,老太太只是为了让笑容不被大伙儿看见罢了。


    偏偏村里人见此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瞧瞧人家柳老太,徐家这么对柳家,现在徐家出事,人家老太太都哭了!”


    “就是,前几天徐夫郎还说人家柳家对不起他们,现在看来啊,人家柳家仁义着呢!”


    “意哥儿是意哥儿,柳老太是柳老太,再看柳老太疼爱的两个孩子,都中了秀才,我看啊,还是柳老太会教孩子。”


    “没错,没错。”


    听了自己想听的事儿后,柳含文心满意足地去睡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穆寒才便驾着马车过来接人了。


    “大哥,今儿天气不错,要不走路练一练腿脚?”


    穆寒才嘴里叼着一根草,冲着柳含书笑道。


    柳含书也回笑着,“弟夫亲自为我驾车,我岂能不坐而去走路?”


    说完,便钻进了马车。


    柳含文一屁股坐在穆寒才的另一边,无奈道,“走吧。”


    话音刚落,车帘便被掀开了,只见柳含书伸出手将柳含文往车里拉,“前几日伤风那么严重,现在就忘了?进来坐。”


    柳含文摸了摸鼻子,顺着柳含书的力气进了马车,留下牙痒痒的穆寒才。


    半个月后,柳含文刚进院子,就听柳老三与柳王氏说什么孩子。


    “什么孩子?”


    柳含文不解地看向身旁的穆寒才。


    穆寒才解释道,“你忘了,柳含意就前几天生了,那孩子一出生就被送回柳家老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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