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清莲也知道自己莽撞了,他连忙指了指刚才自己坐的地方, “我们那边是在冷得很, 见你们这里有火, 便想来借火。”
说完, 见柳含书还没什么表示,他连忙回头让自己的小厮将手里的东西拿来, “这是我出门前做的糕点, 几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柳含书看了眼糕点盒,一看就不是小户人家用的材质,他回头看了眼柳含文, 柳含文故意咽了咽口水, 露出一脸馋样。
柳含书见此心中一叹, 笑道, “请坐吧。”
见他收了糕点盒,荆清莲笑了笑,也不在意什么礼节, 顺势便坐在了柳含文的对面, 柳含文打开糕点盒,垂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拿出一块放进嘴里。
熟悉的味道让柳含文想起上辈子的时候。
“世子,这是我亲手做的,您尝尝。”
脸上还带着稚气的荆清莲笑眯眯地将一盘精美的糕点从食盒里拿出来, 摆在那相貌绝资的哥儿面前。
哥儿看了他一眼, 笑道, “你天天不好好念书往我这里走,小心你阿爹又骂你。”
“阿爹骂我,也是因为我念书不好,才不是因为我来找世子呢,”荆清莲也不上对方的当。
当看着那哥儿吃下一块后,他赶忙地上花茶,“这也是我新做出来的,清香解腻,配着糕点再好不过了。”
哥儿低笑,“你啊,要是不入朝廷,早晚都会做生意的。”
荆清莲嘿嘿直笑。
“怎么样?”
柳含文回过神,抬起头便看进了荆清莲的眼,对方的眼睛带着忐忑难过以及试探。
“很好吃。”
柳含文连忙给柳含书以及穆寒才拿了些,柳含书笑道,“这里面有股清香味,像是花香。”
荆清莲看了眼埋头继续吃糕点的柳含文,心里嘲笑道,人早就死了,他却还胡思乱想,“是,里面我加了栀子花的花/液。”
“难怪呢。”
柳含书点头。
外面的雨还在下,一时半刻也走不了,几人干巴巴的坐着也尴尬,于是荆清莲便抛出了话题。
“看你们三位的模样是要进京都吧?”
三人里面只有柳含文是哥儿,穆寒才是不会主动与人说话的,柳含书也不好意思多说,于是有心想与故人说说话的柳含文便接过去了。
“是啊,谁知道都快进城的了,还遇见这么大的雨。”
荆清莲轻笑,“也幸好你们在这里碰见,往前走就没有能躲雨的地儿了。”
柳含文闻言一脸庆幸,“还真是,你是从哪儿来啊?”
“我?”荆清莲的神色有些暗淡,“我出来看一个朋友,结果他不见我,天色也不早了,所以也准备回去,我家就在京都,城南西街的荆府就是我家。”
“原来小主哥姓荆啊,”柳含文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我姓柳,这是我大哥,这是我未婚夫,姓穆。”
荆清莲连忙带着姓叫了柳含书与穆寒才一声,穆寒才微微颔首,算是应了,既然对方是文哥儿的故人,他也不好太冷面。
柳含书看了看外面的天,“看样子雨势不会小,要不咱们还是进城吧?”
在这种破庙待一夜,他们受得了,可柳含文却不一定受得了。
“行,”柳含文点头,然后看向荆清莲,“你们呢?要不要一起走?”
“走吧,”荆清莲点头,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一看见柳含文就想起安世子,对方总给他一种亲切感与熟悉感。
“含文,你慢点!”
在柳含文上马车的时候差点滑下来,柳含书一着急便大声叫道。
这雨太大,叫小声了对方也听不清。
可正准备上自己马车的荆清莲却怔住了,他猛地看向柳含文的背影,身形晃了晃,身旁的小厮连忙扶住他,“小主哥?”
荆清莲深深地吸了口气,喃声道,“相貌有七分像不说,就连名也与安世子一模一样”
扶着他的小厮从小便伺候着,闻言连忙提醒着,“小主哥,一定要谨慎啊,万一是别人的奸计就完了!”
荆清莲想起今天不见自己的那人,顿时捏住手,“对,万事小心。”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城门前。
半路上的时候,荆清莲故意让小厮停下马车,找了个借口让柳含文他们的马车走在前面,为的就是来到城门时看他们拿出户籍证。
“三位都是举人?”
穆寒才看了眼守门的兵,“有问题?”
“没有没有,请里面走,”小兵满脸堆起笑,谁不知道过了年就是考进士的时候,三人这么年轻,说不定其中一人就能中状元,他只是一个小兵,可不敢得罪。
荆清莲见此放下车帘,他们居然是从广阳城那边过来的,而且还都是举人。
进了城也就各走各的,就在两辆马车要分开的时候,柳含文掀起车帘,“荆哥儿,你做的糕点特别好吃,以后我还能吃着吗?”
荆清莲正也准备掀起车帘呢,听到这话连忙露出脸笑道,“当然可以,我家就在西街,你无事都可以过来找我的。”
等柳含文他们走了后,荆清莲才哎哟一声,“我怎么想都不想就让他来找我呢?万一是坏的”
不去想荆清莲的纠结,柳含文几人先找了家客栈住下,三人沐浴完后,聚在房里吃了饭菜,才各自休息。
这路上实在是有些累,等第二日柳含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晒三竿了。
他猛地坐起身下床,收拾好后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柳含书打开门,“醒了?”
“穆大哥呢?”柳含文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赖床,又没见到穆寒才,于是问道。
“他出去找你们的朋友了,说是姓薄,还说邱少兴他们就在薄家。”
柳含文点了点头,他摸了摸肚子,看着柳含书,“咱们去吃点东西?”
“好。”
吃了饭后没多久,穆寒才便回来了,“少兴已经找好院子了,咱们过去吧。”
常宇涵见到柳含文的时候又蹦又跳,看着比孩子还孩子,“你总算来了!我好想你的!”
柳含文也挺激动,“我也好想你!”
两人这话一出,邱少兴与柳含书便感觉周围的温度有些下降,然后抬起头便看见脸色极臭的穆寒才。
第82章
“咳咳, 师傅, 您里面走。”
邱少兴为了自家夫郎, 赶忙来到穆寒才面前笑道。
穆寒才看了他一眼,然后脚一转来到柳含文的身后,一边提住他的后领, 冷声道, “进屋说话。”
柳含文不敢动,乖乖地跟在穆寒才身后进了屋子, 常宇涵奇怪地抓了抓脑袋, 最后被无奈的邱少兴拉上,“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邱少兴找这个宅子已经有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中邱少兴买了下人,将宅子收拾了一番, 最后还买上了不少花花草草种下, 一切都是为了穆寒才那句:一定要让你未来师父住得高兴。
换句话说就是要以柳含文为中心。
“薄师叔目前不在京都, 要一个月后才回来。”
进了堂屋后,邱少兴对穆寒才他们说起薄文欢的情况,柳含文坐在穆寒才的身边, 一边吃下人送上来的点心, 一边问道, “薄大哥对咱们送的成亲贺礼怎么看?”
薄文欢去年终于和一个哥儿成了亲, 据说对方还是个武将, 长相自然比不得薄文欢, 可却让薄文欢定了心。
柳含文与穆寒才一人一份礼物, 为了能快点送到对方手里,他们还请王至武所在的镖局顺路送到京都的。
邱少兴清咳一声,“薄师叔说等你们大婚的时候,他也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柳含文闻言低笑,穆寒才将茶放在他面前,“那就看着吧,大哥,今天是出去逛逛还是在家歇息?”
柳含书正在犯困,闻言笑道,“还是在家休息几天吧,这一路上也够难熬的。”
遇上不怎么好的路,这屁股疼得不行。
柳含文也不怎么想出门,所以几人决定后还是在家歇息。
大雨接连下了五天,黑鹊和花雀也全都回来了。
至于老山雀和喜鹊老大都在村子和镇上。
“荆哥儿每年都会去安世子的坟前拜祭,他阿爹辞官后,虽然荆家成了商户之家,但是荆哥儿并没有放弃找安王以及杨家被害的证据,文哥儿,这个人目前看是可信的。”
黑鹊好久没有见过柳含文了,此刻它站在柳含文的肩膀上,脑袋使劲儿地蹭着柳含文的耳朵。
花雀也同样站在柳含文的另一边,以同样的姿势蹭着他。
柳含文也不敢抬手,只能笑道,“他的品性我是知道的。”
“还有一件事,”花雀从他的肩膀处跳在桌上,“荆哥儿一个月内要出城两次,去见杨老尚书的嫡孙杨正。”
“杨正?!”
柳含文瞪大眼,“他还活着??”
“杨老尚书料到事情不对后,便对外宣告说杨正暴毙了,然后将杨正送出了京都,可也不知道怎么的,杨正又回来了。”
柳含文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极了,杨正是他的表弟,两人的生辰只差一天。
杨正的性子直爽,最爱的便是武,可杨家世代为文,只有杨正对武有兴趣,所以在杨家杨正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
为了让嫡孙满意,杨老尚书甚至不避嫌地将杨正送去泰山学武功,因为杨正甚少在京都,又不喜欢与京都达官贵人的汉子打交道,所以面生得很。
上辈子,柳含文与杨正的交流也不多,不过那是他的亲表弟啊!也是他上辈子唯一活下来的亲人了!
想起邢清莲那天在破庙时说准备了糕点,对方却没见他的事儿,柳含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光。
“找只鸟看着杨正,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就提醒他,现在还没有摸清那个人的底细,我不能打草惊蛇,坏了后面的计划。”
柳含文是用了很大的克制力才让自己不去找杨正的。
他有太多的话想问对方了,可现在他已经不是安世子,已经不是杨正的亲人了。
深深吸吸了口气后,柳含文又问道,“那个玉琪如何了?”
黑鹊发出一声怪笑,“他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
玉琪现在是刘太师嫡子刘骏的侧夫,因为他出身低,所以不管刘骏有多喜欢他,都不能成为太师府的小主夫。
也正因为刘骏喜欢他,不愿意接受太师夫人的安排与贵女成亲,所以太师夫人一直将其视为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玉琪不只要防太师夫人,还得防外面盯着刘骏的花花草草,因为焦虑的原因,他已经流了两个孩子了。
“他身上有块玉佩,每次没人的时候他便会摸着那玉佩闭上眼,随后便凭空消失。”
“他不是带奇怪的东西出来,就是进去的时候把东西带进去,出来时便没了,看着神奇极了,那玉佩也不知道是什么宝物。”
黑鹊说完便忍不住哗拉了一下鸟腿,实在是鸟足痒得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柳含文听到这事,想起外祖父书房里面的通敌信,再想起当初安王在皇宫失态,奶嬷嬷搜查房中人却一无所获的情形,哪里还不明白那宝物的作用。
那玉琪就是靠那奇怪的玉佩才将安王以及尚书府给灭了的!
“继续盯着他,”柳含文看了眼在小桌子上打盹的小乌,“小乌去。”
小乌浑身一个机灵,“鸟去?”
“对。”
柳含文笑眯眯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就在他房门前造窝,多叫几个鸟友一起去,要是他敢叫人打你们,就用之前在书院收拾那几个欺负宇涵的招数对付他。”
小乌觉得自己责任重大,顿时也不打盹了,拍了拍翅膀便从窗户飞了出去。
黑鹊和花雀依偎在一块儿睡觉,柳含文却彻夜未眠。
天儿越来越冷,柳含文他们带上来的衣服并不多,这天,穆寒才带着柳含文去布庄选衣服,刚进去没多久,掌柜的便开始赶人。
柳含文拦住穆寒才,笑问道,“掌柜的,这开门做生意只有迎客人的份,怎么还赶客人了?”
掌柜的脸色也不好,“客人有所不知,这是太师府上的几位姑娘来了,每次她们到一个铺子都得包场,所以实在是不好意思。”
谁不知道太师府上那几个姑娘不好伺候,偏偏今儿他倒霉,遇上了!
太师府上的姑娘?
柳含文一边与穆寒才往外走,一边脑子里闪过几个人,刘太师只有一个嫡子,三个嫡女,这派头这么大,应该是那三个嫡女来了。
“穆大哥,你能隔空点穴吗?”
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刘家嫡女,柳含文突然低声问道。
第83章
穆寒才微微挑眉, 低声回着, “十丈也没问题。”
柳含文听到这个回答很满意,他拉着穆寒才顺着人群往外走,在一个转角处停下, “等她们选好出来时, 你就把她们都定在门口。”
穆寒才轻笑, 点了点头却不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家几位嫡女在里面待了一刻钟便一起出来了。
“那轻纱虽说好, 可太透了, 像柳街女子身上似的。”
“就是, 还有那苏州绣缎,还不如咱们家的绣娘呢!”
“行了, 你当谁都能有咱们太师府那么风光啊。”
听到最后一人这话, 其余两人纷纷掩嘴轻笑,还没放下手便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最后那人觉得奇怪,可她刚张开嘴便不动了。
下人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最后一个大丫鬟小心翼翼地上前行礼道, “三位姑娘, 可要去下家瞧瞧?”
刘家三姑娘没有一个人应她,只是不停地眨眼睛。
见她们没反应, 刘家下人纷纷一愣,那奇怪的姿势就连外面路过的行人也不得不看过去。
刘家的轿子就好比一道身份, 所以即使再好奇, 也不敢直视, 只能偷偷地看。
柳含文掏出一两银子,唤了一个小乞儿,“你去”
乞儿双眼一亮,他接过银子哒哒哒地跑到那布庄的附近,对着不知所措的刘家下人,故意猜测道,“她们一定是在比赛!”
一旁路过的、胆子大些的人反问道,“比赛什么?”
“比赛谁先动,谁就输了!”
小乞儿的话让那几个服侍刘家姑娘的丫鬟恍然大悟,别看这三位姑娘是太师府的嫡女,在府上的时候最喜欢用这个方式来赌东西。
今天是发钗,明天是衣服,后天又是手镯。
见刘家下人信了那乞儿的话,柳含文嘴角微勾,心满意足地拉着穆寒才往别的布庄去了。
过了这么多年,刘家三蠢还是那么蠢!
“怎么买这么多的衣服,我够穿的,”柳含书看着那七八件的冬衣,脸上全是无奈。
“看着好看,就买了,大哥明儿穿这件,咱们去外面游走,”柳含文指着其中一件笑道。
“去何处?”
柳含文笑道,“宝光寺。”
月中十五,宝光寺全是烧香的信徒,比起其它寺庙来说,宝光寺的信徒大多是富贵人家,这也源起一个京中浪子的话。
“他说既然投身为贵人,那就得拜最好的佛,烧最贵的香,因为说话时正站在宝光寺的外面,所以宝光寺便成了京中贵人所向往的地儿了。”
柳含文看着那宝光寺的寺门对柳含书道。
穆寒才走南闯北,倒也是第一次听说这寺庙也分穷人和富人来的地儿。
“里面的香多少银子一根?”
他问道。
柳含文伸出一根手指,“一两银子一根,不过那香有三尺长,拇指粗,一般来烧香最少也得三根,所以进这宝光寺一个人最少也得花三两银子。”
柳含书闻言咂舌,“这京都果然是”
搁在其它地儿,谁愿意花三两银子只为了三炷香呢。
“所以,咱们今儿是去上香?”
柳含书侧头疑惑道,他记得柳含文不信佛啊。
“自然了,求菩萨保佑你们都能高中!”
柳含文说完,便带头走进了寺里。
正要去正堂寺,就见有许多人都围在外面,他走过去问道,“怎么都不进去啊?”
被问的哥儿也年轻,闻言低声回着,“太师夫人带着家眷在里面烧香呢,咱们得等他们烧完后才能进去。”
柳含文双眼一亮,太师夫人向来信佛,为了刘家上上下下的女眷和哥儿为了讨太师夫人的欢心,也都信佛,玉琪便是其中之一。
他在刘骏心中不只是有才华,还很有风度与教养,不管太师夫人怎么为难他,他都忍着,甚至还劝刘骏别因为他顶撞太师夫人。
“那咱们去别处转转?”
柳含书发现这寺庙还挺大,于是道。
穆寒才双手环胸,一脸听柳含文的。
“那就去别处看看吧。”
柳含文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扬,小乌便大摇大摆地飞进了正堂寺。
太师夫人正双手合一,在主持的念经文下对佛祖行大礼,突然听见后面的人窃窃私语,她皱起眉头,刚刚回过头便见她最不喜欢的一个侧父正慌乱地避开什么东西。
“玉琪,你在做什么!”
玉琪也很憋屈啊,今儿早上院子里突然来了不少乌鸦,他原本以为是因为天气的愿意,乌鸦们没地儿去,所以才站在房顶上。
谁知道现在他在寺庙里面,都有乌鸦进来!
噗!
小乌爽快地拉下一坨粑粑正中玉琪的脑袋。
“啊!”
玉琪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脑袋上的乌鸦屎给弄下来,结果束好的发都散开了,看着就好像一个疯子!
“玉侧夫,您冷静点!”
他的贴身小厮瞅见太师夫人那黑漆漆地脸后连忙叫道。
玉琪怎么能冷静,这是屎啊!是屎啊!还是拉在他脑袋上的!玉琪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是坨稀粑粑,那水正在他的发间流动呢!
“玉琪佛前失礼,来人啊!将人带回府上,关进祠堂!没有本夫人对方话,任何人不得见他!”
太师夫人气得发抖,丫鬟婆子赶忙上前扶住。
“夫人消消气。”
“是啊夫人,您气血不足,太医嘱咐过不能动气的。”
太师夫人越听越气,“要不是那个我儿被这个狐狸夫迷住了,我能这么气吗?!”
宝光寺的闹剧很快传遍了整个京都。
刘太师下朝还未到家,便遇见镇国大将军。
刘太师坐轿子,镇国大将军骑马。
“太师,听说今天你府上的人在宝光寺做了件热闹事啊。”
刘太师连轿子帘都不愿意掀起,他闭着眼冷声道,“不劳镇国将军操心,你还是管一管你那个不学无术的少将军吧。”
都说虎父无犬子,可镇国大将军现在的嫡子正是那个“犬。”
两人互戳对方痛处的事儿被房顶上的鸟儿看进眼底,于是不过一刻钟,柳含文便知道了。
他慵懒地躺在靠椅上,手一挥,“今天晚上,让小乌带几十只乌鸦守在刘家祠堂里,只要有人来,就给他们一点东西。”
那东西是什么,在站的鸟都明白。
“特别是那个刘骏,”柳含文睁开眼睛,“能上多少东西就上多少,第一次见面,咱们不能失礼。”
“文哥儿,你放心吧!”
花雀拍了拍翅膀便飞出去了。
第84章
“老爷!老爷!出事儿了!”
太师府的管家一脸着急地迎着刚下轿的刘太师。
刘太师在路上遇见镇国大将军本就心情不好, 所以特意去藏外室的院子浪荡了一段时间,这会儿回来时已经天黑了。
他身上带着酒气, 听见管家这话十分不满,“什么出事了?什么叫老爷出事了?我好得很!”
管家连忙告罪,“是小的嘴不对,老爷, 三位姑娘也不知道被谁点了穴, 在一布庄外面站了足足三个时辰!现在这穴道都还没解呢!”
刘太师一愣,酒也醒了大半,“什么?人在哪?!”
“在后院移花阁中。”
刘太师前脚刚走,刘骏后脚就回来了, 他安排在玉琪身边伺候的心腹见到他便急忙过来,“少爷,小主哥被夫人关进祠堂了!”
刘骏眉头一皱, 俊朗的五官满是怒气, “玉琪处处忍让着她,她为何还这么刁难玉琪!走,去祠堂!”
“是。”
旁边躲着的小厮连忙钻进正院告诉一婆子, “少爷果然去了祠堂。”
得知这事的太师夫人露出冷笑, “我今儿倒要看看,这个狐狸夫有多大的本事!走!”
玉琪正跪在黑漆漆的祠堂里,祠堂平日里来的人并不多, 加上这里放着的都是刘家的祖宗牌位, 所以显得很阴气, 加上此时又是秋寒交迫之时,玉琪被扔进来的时候外衣都被那婆子扒走了,所以冷得发抖。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从空间里拿东西或者食物出来吃,因为他知道这祠堂暗处一定有老毒妇的爪牙正盯着他。
他也知道刘骏一定回来救自己,现在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有多狼狈就多狼狈。
这样想着,玉琪便咬了咬牙整个人平躺在冰冷的地上,他打着颤,眼中闪过坚定之色,既然怎么讨好老毒妇都得不到好,那就只能走最险的那步了。
嘎吱。
玉琪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他赶忙作出虚弱状,正要虚弱地叫出刘骏的名字时,脑袋上突然出现一只乌鸦的脑袋。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慢慢的周围落下了无数乌鸦,它们像是看一坨东西似的静静地站在他的周围。
看着怪异而惊悚。
玉琪咽了咽口水,他颤抖地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能叫出声,一旦叫出声,就中了老毒妇的计策,一定是她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才会吸引这些不详的东西,到时候就有理由把自己赶出去了!
小乌眨巴了一下眼睛,最后鸟爪一划拉,周围的乌鸦纷纷飞上了粱。
就在玉琪与暗处的侍卫不解时,小乌转过身,用屁股对准玉琪,随即噗叽一声便拉下了一滩鸟屎。
那屎正好拉在玉琪的脸颊上。
玉琪:
暗处的侍卫:
“啊啊啊啊啊啊!”
玉琪尖叫地站起身,结果噗叽声不断响起,接着便是满满的鸟屎落在玉琪的头发上,身上等等地方,反正没有一坨屎是落在地上的。
暗处的侍卫看着浑身都是屎散发出难闻味道的玉琪捂住嘴干呕着。
“玉琪?玉琪!”
刚到祠堂门口便听见玉琪尖叫声的刘骏瞪着虎目大声叫着,他冲过去踢开守门的小厮,正要推开那门时,却见那门上放着一大锁。
“你打啊,你有本事就把咱们刘家列祖列宗的门给打破啊!”
怒冲冲的声音从刘骏身后传来,接着便看见太师夫人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来到他的面前。
“母亲,玉琪他、他又怎么招惹您了?”
刘骏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母亲就是不喜欢玉琪。
“他没招惹我,是我这个老婆子没事儿做,主动招惹的他!”太师夫人气得发抖。
偏偏房内的玉琪还在尖叫,让刘骏心慌意乱,他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在里面受苦!
“母亲,得罪了!”
话毕,刘骏便运起内力直接将那大锁给扯断了!
啪嗒!
刘骏一把推开门,无视身后怒骂他的太师夫人对里面的玉琪叫道,“玉琪,我来了.”
噗哒哒哒哒!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嘎嘎嘎嘎嘎嘎。”
看着满身是屎的刘骏和玉琪,小乌发出一阵怪笑,带着众乌鸦在他们的脑袋上盘旋一圈后便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太师夫人已经其他下人看着狼狈的刘骏和玉琪纷纷往后一退,太师夫人的心腹婆子扶着她颤抖道,“夫、夫人,这玉琪是灾星啊!”
乌鸦冲着他拉屎,还连累了刘骏,可不就是灾星!
太师夫人双眼一翻,晕了。
这边的刘太师正要派人去请太医来看看三个女儿时,下人又把祠堂发生的事儿禀告过来。
想起最近疑心重重的皇帝,刘太师直觉得头晕目眩,他抓紧桌子大声道,“这件事,不准任何人散出去,不然我灭他满门!”
“是。”
小乌乐颠颠地将太师府的事情告诉柳含文,柳含文一边听一边笑,心情好极了,“好样的,你们连夜在他院子里筑巢,吓死他!”
“兄弟们已经开始了,谁要是来赶我们,我们就一起在他脑袋上拉屎,他们害怕乌鸦不吉利,所以不敢杀咱们,也不敢上前来。”
小乌说完便骄傲地扬起鸟头,待在文哥儿身边这么久,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回去后一定要告诉大乌,不行,现在就得找乌鸦回去将这里发生的事儿道路告诉大乌!
“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洗了足足二十桶热水的玉琪与刘骏坐在房里,玉琪小脸上全是无措,看得刘骏心一疼。
他一把抱住玉琪,亲了亲玉琪的脸蛋,“我信你,一定是三叔他们在你身上放了东西,不然乌鸦不会只跟着咱们!”
至于他自己,刘骏只觉得两人天天都腻在一块儿,味道肯定是传在自己身上了。
玉琪一脸无助,“可现在乌鸦都在咱们院子里搭窝了,这事儿恐怕不简单,咱们还是搜一搜院子里到底有什么吧。”
“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刘骏阴着脸道。
刘家三位姑娘半夜的时候才解开穴道,她们个个腰酸背痛不说,还饿得发慌,太师府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得知太师府上发生的事后,穆寒才心情很不错,他一边给柳含文剥桔子一边道,“我觉得你还是下手太轻了。”
院子里就两人在,柳含文闻言轻笑,“这种事不能急,咱们得慢慢来。”
“也是,”一想到柳含文可能是安世子,安世子又死得那么惨,穆寒才对刘骏和玉琪便恨入了骨。
“大哥呢?”
一早起来就不见柳含书,柳含文有些惊讶。
“少兴带着他去京都最大的书楼了,”穆寒才说完便给柳含文喂了一瓣桔子,“咱们也出去转转?”
“好啊,”柳含文眯起双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着十分可爱。
两人也没驾马车出去,并肩在大街上转悠着。
“要不了多久就过年了,咱们去给鸟儿们买点年货?”
穆寒才转头道。
人吃的东西下人们知道买,可鸟儿们吃什么还是他们亲自买比较好。
柳含文微微一笑,树枝上站着的黑鹊双眼一亮,可没有飞过来,京都人多眼杂,还是不显眼比较好一些。
等柳含文与穆寒才买好鸟吃的东西回家时,邱少兴正准备出来找他们。
“师傅,师父,薄师叔回来了。”
本来要过些日子才回来的薄文欢提前回来了,“我一回来便得知太师府上出了好几件事,其中一件是你做的吧?”
薄文欢冲着穆寒才挤了挤眼道。
穆寒才皱起眉头一脸正气,“我怎么会做那种事!你知道的,我从不对姑娘哥儿动手。”
薄文欢微微挑眉,柳含文喝着自己的茶,也没表示。
“是吗?那真是奇怪了,师傅教给咱们的可是独一无二的穴功,要不是师兄你,难道是少兴?”
邱少兴连忙摆手,不希望火往自己身上烧,“我这功力还没到那么厉害的时候。”
穆寒才看了他一眼,邱少兴面无表情地改口,“没错,是我做的,谁让她们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家夫郎买衣服都得多走路去别家。”
“呵,”薄文欢一声冷笑,“我信你个鬼!”
“薄大哥,这么久没见,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们说?”
柳含书在书房,所以在坐的都是认识的人,柳含文笑眯眯地问道。
薄文欢轻笑,“当然有,我是来问师兄,你真打算去考武状元?”
“当然,”穆寒才点头,“去会一会那个老头,他现在正是多疑的时候,最想要做的就是纳新人做自己的左膀右臂,现在朝廷中的人他是一个都不信的。”
接近对方,取得对方的信任,那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万一你被认出怎么办?”
薄文欢皱眉。
柳含文竖起耳朵。
“杀了就是,反正想做皇帝的王爷多得很,”穆寒才这话有些狂妄。
薄文欢轻笑,“可不是谁都能当皇帝的,要是再找这么一个昏君,那天下就大乱了,师兄,咱们得先找一个王爷才是正经事。”
穆寒才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他看向柳含文,“你觉得哪个王爷合适?”
柳含文抬起头,“靖王。”
“靖王?”薄文欢抬手摸了摸下巴,“那个瘸子王爷?”
第85章
穆寒才轻笑, “皇家的人,能有多少是真的残废?这靖王是先帝最不喜欢的儿子,可他母妃却又是先帝心中最不能替代的女人, 靖王瘸腿的时间也很微妙, 不过正好保住了他府里的所有人。”
这充分地说明, 靖王不只不简单,他还很有心计, 说不定暗地里也正在密谋什么。
柳含文喝了口茶, “现在咱们只是举人罢了,见王爷是不能的。”
“是啊,”穆寒才配合地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两人双双看着薄文欢。
薄文欢嘴角一抽,“看着我做什么?”
“听说靖王爱财, ”邱少兴哎哟一声, “也不知道靖王府上的珍宝多不多哟。”
薄文欢的手微微颤抖, 他嘴皮一动,“为了咱们的计划, 我就去会一会靖王吧,正好的家夫郎与靖王的嫡哥儿是朋友。”
说完,薄文欢便走了。
柳含文轻笑,“薄大哥闻财变色的毛病还是没改啊。”
邱少兴被穆寒才盯了一眼, 有些委屈, “我能怎么办啊, 薄师叔的夫郎可会赚钱了, 薄师叔的毛病也开始了。”
刘骏脸色极黑地站在院子门口,身后是一众刘家下人,他们脸上尽是害怕,只因为不管刘骏和玉琪住哪个院子,都是满院子的乌鸦。
“给我烧!”
刘骏咬牙道。
“少爷,老爷说不能烧啊,现在上面正是多疑的时候,咱们太师府不能出半点差错。”
刘管家匆匆赶来阻止道。
话音刚落,便见一乌鸦在刘骏脑袋上转了一圈,然后拉下了一坨屎,正中刘骏的脑袋。
刘骏怒吼一声,将手里的剑刺向那乌鸦,乌鸦却已经飞得没影了。
“少爷,夫人请玉侧夫去宝光寺吃斋念佛一个月。”
太师夫人身边的婆子冷着脸过来,不顾刘骏的脸色将惊慌失措的玉琪擒住。
“放开他。”
刘骏捏紧手里的剑,“我让你们放开他!”
刘太师之子刘骏为了一个侧夫将他母亲的心腹婆子杀了,这事儿很快传遍了整个京都,刘太师被皇帝追问的时候冷汗连连,要不是那婆子是家生子,还真会出大事。
刘骏被刘太师关了起来,至于玉琪则被刘太师带进了宫里,因为皇帝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刘骏迷成那样。
得知这事的柳含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于是玉琪还没走进宫殿便又被“淋”了一身的鸟屎,正好皇帝等不及自己出来了,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玉琪御前失礼,被重打五十大板,回到刘家时,刘太师又给了他二十大板,等玉琪半死不活地醒过来准备从空间里拿点药的时候,却惊悚地发现他的空间玉佩不见了!
“这就是那个东西?”
柳含文端详着手里的玉佩,可不就是玉琪身上那块。
“是,”黑鹊点了点鸟头,“我看他就是摸着这块玉佩闭上眼睛说我要进去,就进去了。”
“是吗?”
柳含文照做,唰地一下果然消失在几只鸟的面前。
花雀有些着急,“万一文哥儿出不来了怎么办!”
“不会吧,那玉琪都能来去自如,应该没事儿的。”黑鹊虽然话是这么说,可那双小黑豆眼还是透露着担心。
而被它们担心的柳含文正站在一个很神奇的空间里。
天很清,脚下是土,不远处有口井,然后便是玉琪种下的药材,光是那片人参便让柳含文咂舌,除了井外,还有一条河,这河水没有源头,也没有尾流,水清得能看见人影。
柳含文掩住自己的惊讶转过身,却发现自己的背后居然有一座楼。
“虚空界?”
那楼有一匾额上写着这三个字。
柳含文抬脚进了楼,第一层摆放着很多盒子,他随手打开一个,却发现那是自己做世子时拥有的九彩琉璃盏!
他抚住胸口,又打开了几个,发现有些是安王府上的东西,有些则是他之前听说过,但是没见过的,这些应该是玉琪搜来的宝贝。
一把将盒子扔在地上,柳含文黑着脸上了第二楼,第二楼全是书架,可书架上的书并不多,但都是关于修炼的书,看样子这个虚空界的原主人是个修仙之人,让柳含文意外的是,他找到了关于操纵虚空界的书籍。
要想成为虚空界的主人,首先得喝下井水,才有将自己的精血滴在玉佩上,成为主人后,对玉佩有所感应,能后顺着感应找过去!
柳含文双眼一凝,找了个碗打了井水便出了虚空界,随即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玉佩上,然后喝下了那碗水。
“文哥儿?”
见柳含文面色痛苦的蹲在身,黑鹊它们着急得很。
柳含文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抽痛,他咬住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听见动静的穆寒才踹门而入,看见地上打滚的柳含文后赶忙过去将人抱在床上,“文哥儿?”
柳含文疼得厉害,只能指了指门,穆寒才连忙打出一掌,房门啪地一声便关上了。
“你怎么了?”穆寒才把住他的手,正要打入内力时就感觉柳含文的手腕处有什么东西流出来。
“文哥儿怎么冒黑水了?!”黑鹊在一旁发出鸟叫。
穆寒才骇然地看着柳含文原本白皙的脸与手都开始冒出黑水,没多久床就湿透了。
柳含文倒是觉得不再痛苦,反而觉得很舒服,他喟叹一声,睁开眼看着几乎被吓死的穆寒才,“我没事,你先把玉佩拿过来。”
穆寒才没动,他再次探着柳含文的脉象,十分平稳,甚至跳动很有力,他微微皱眉,最后放下臭臭的柳黑泥“娃娃,”起身将桌子上的玉佩拿给柳含文。
玉佩入手的那一瞬间,柳含文只感觉手心一阵滚烫,接着玉佩便碎了,而太师府正努力感应玉佩方位的玉琪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柳含文能感觉到虚空界的存在,他好奇地用另一只手戳了戳手心,却发现自己两只手都是黑黑的。
他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我的脸上是不是也黑黑的。”
穆寒才点头,然后突然伸出手摸了一下柳含文的下巴,在柳含文羞怒中将手指给他看,眼底带笑,“你脖子里面都是。”
柳含文双颊涨红,“我、我要沐浴。”
“我去烧水,你真的没事了?”
穆寒才的眉头又皱起了。
“没事儿了,等我沐浴完再和你解释。”
第二天起床,听说昨儿大半夜的自家弟哥儿沐浴洗了六桶水的柳含书将穆寒才拽到一旁。
“你对文哥儿做了什么?”
穆寒才沉默地看着他。
柳含书咬住牙,“还没成亲呢!”
穆寒才啊了一声,“早晚会成亲的。”
柳含书抡起拳头正要揍人的时候,就发现穆寒才的皮肤好像白了很多,“你昨天还黑漆漆的,今儿怎么白了?”
穆寒才抬手摸了摸下巴,“可能是因为昨天在文哥儿房里洗了四桶水的原因吧。”
柳含书:敢情六桶水里面有四桶水是你洗的?!
“大哥,你进来。”
柳含文冲着柳含书叫道,他手里端着一碗水,正是虚空界中的井水,也叫洗骨水,能强身健体,治愈人的内伤。
昨儿晚上穆寒才喝了一碗,身上的黑水比柳含文的还要多。
柳含书看着那碗水,脸色奇怪,“你不会是被江湖道士骗了吧?这就是普通的水啊。”
柳含文笑眯眯地凑过去,“大哥,我是不是比以前更俊了?”
这倒是,今天的柳含文似乎整个人都发着光。
“快进去喝吧,忍着点,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疼。”
说完,柳含文便将柳含书推进房里了,“好了以后记得叫水!”
而他刚说完,便听见常宇涵的声音,“我好啦!身上有点脏,但是没有黑太多!”
柳含文手一挥,婆子便将水送进去了。
至于邱少兴身上出来的黑水和柳含文一样,而柳含书与常宇涵的差不多,只有穆寒才才是最严重的那一个。
收拾好自己的邱少兴夫夫并没有去问柳含文给他们喝的是什么东西,反正他们得了大好处就是了。
柳含书虽然疑惑,但是柳含文没有说他也没有问。
柳含文已经成了虚空界的主人了,之前玉琪只能是操纵虚空界,却没被虚空界认同。
“那里面有很多宝贝,有许多是安王府的,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抢劫?”柳含文趴在桌上,眼睛盯着身旁的穆寒才。
穆寒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他拿这东西害人,便是不义,况且这东西既然选了你做主人,就说明你们是有缘分的。”
柳含文垂下眼眸。
玉琪醒来后着急得不行,他完全感应不到玉佩的存在了,里面有他种下的百年药材!他已经和药商谈好价钱了,只要拿到那笔钱,他就能帮助刘骏收兵,等靖王造反前拿下对方,刘骏就是皇帝了!
他设了这么久的局,扳倒了最有威胁的安王,如今却在最后一步出了岔!玉琪想到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顿时又是一口黑血吐出。
等刘骏跑过来救人的时候,玉琪已经只剩半条命了。
第86章
“玉琪,你怎么样了?玉琪?!”
刘骏惊慌地摇着玉琪, 使原本就头晕的他更是难受, 他一把拉住刘骏,眼角带泪, “夫君”
“别怕,我这就带你离开刘家!”
刘骏说着, 眼底溢满对刘太师夫妇的恨意, 玉琪一惊, 连忙道, “不可以,你需要刘家的支持才能”
说到一半, 玉琪又咽了下去,“总之,不能因为我, 做出不孝之事, 不然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说完, 便趴在刘骏身上晕过去了。
“玉琪!”
刘骏紧紧地抱着他, 这么善解人意的夫郎,为什么母亲不能接受!
刘骏最后妥协地带着玉琪住在原来的院子, 即使那些乌鸦还是不散开,即使刘太师和太师夫人想方设法地想要他们分开。
柳含文也没急着再动手, 他给对方养伤的时候, 不然死了就没得玩儿了。
自从虚空界认了柳含文为主后, 他所住的院子周边鸟儿更多了, 柳含文发觉即使是普通的鸟儿,他也能听懂对方的鸟语。
“文哥儿,你身上的灵气好浓啊。”
黑鹊和花雀以及小乌时常在柳含文身边待着,得到的益处是别的鸟儿所没有的,这才半个月,它们便足足大了一圈!
柳含文正在看书,闻言他看向身旁眯起鸟眼的黑鹊,“怎么,比以前还要多吗?”
黑鹊点头,“嗯,而且很纯碎,让我感觉好舒服好舒服,总觉得想要睡一觉。”
花雀点了点头,“是啊,好想睡觉。”
已经寒冬了,听见两只鸟都说想睡觉,柳含文也没多想,而是亲自给它们搭了一个大大的草窝,虽然比不上鸟儿们自己造的,可好歹舒服,两只年欢欢喜喜地进了,没多久便睡着了。
“文哥儿!”
刚出去还没一刻钟的常宇涵突然跑回来,冲着柳含文直招手。
柳含文放下正在修剪的兰花,好奇地走过去,“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常宇涵嘿嘿一笑,“你知道咱们院子对面那个哥儿吗?”
他们现在住着的院子对面也住着一家人,不过只有三人,一对夫妇外加一个小哥儿,那汉子也是考生,在他们搬过来的时候,还特意过来坐过,与柳含书也挺投缘。
至于那汉子的弟哥儿长得白白净净,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都弯弯的,看着喜人极了。
柳含文一见到那小哥儿便喜欢。
“知道啊,他叫樊诺,性子单纯却不是吃亏的主。”
常宇涵轻笑,“我刚才在巷子口看见柳大哥正和樊哥儿说话呢,樊哥儿双颊通红,柳大哥那个眼神也温柔极了,啧啧,我瞧着有戏,就赶忙折回来了!”
“真的?”柳含文瞪大眼,与一旁擦拭剑身的穆寒才对视一眼后,他立马决定,“今儿晚上咱们请樊家吃饭。”
常宇涵一脸我明白的神情,接着便去找婆子吩咐了。
柳含书抱着几本书回来时,便对上穆寒才与柳含文那有些怪异的视线。
“看着我做什么?”
柳含文指着他怀里的书,“这是从哪里来的?”
“哦,这是樊兄从孤本上抄录下来的,我见着心喜,所以特意向他借来摘录,你可要?”
“要的要的,”柳含文连连点头,对穆寒才眨了眨眼,两人跟着柳含书进了书房。
柳含书压下心中的怪异,进了书房后便分了两本册子给柳含文,穆寒才拿起纸笔就开始抄,柳含书惊讶地看着他,“你也喜欢这些?”
穆寒才头也不抬,“我是抄给文哥儿的。”
柳含书:
“大哥,你觉得樊家夫妇人品如何?我听说他们是尚阳人,离广阳城不远,是个书香世家。”柳含文轻轻扒拉着桌上的砚台,轻声道。
并没有多心的柳含书一边拿出宣纸一边回着,“樊兄为人一点也不迂腐,对很多事都有自己的见解,是个君子,他妇人也知书达理,做事仔细,是对不错的夫妇,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这不是看你这些日子常往那边走吗?”
柳含文笑眯眯的模样让柳含书眯起双眼,“你这话里有话啊。”
穆寒才清咳一声,拉回柳含书的视线,“大哥,你多虑了,咱们是害怕樊家家风不正,把你带坏了。”
“这是什么话!”
柳含书皱起眉头,看着他们,“樊兄的为人你们都是看见的,怎么会家风不正?再者我也不是不明是非的孩童,不会被带坏的。”
“咳咳,那、那大哥觉得樊家小哥儿如何?”
柳含文又问道。
柳含书愣了一会儿,脑子里出现樊诺看着自己时带笑的眼睛,他重咳一声,“怎么能在背后议论人家未成亲的哥儿。”
有戏。
穆寒才与柳含文纷纷一笑。
“我只是问问你觉得那哥儿如何,又没让你议论人家。”
柳含书摆好书,只说了两个字,“挺好的。”
晚上樊家人过来吃饭,樊大嫂还带了礼,真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家。
都是出门在外,大家也不拘束,都坐在一个桌子上,柳含文身旁坐着樊诺和常宇涵,两人不停地给樊诺夹菜,看得对面的樊大嫂若有所思。
“够了够了,碗都装不下了,”樊诺笑着的时候可人极了,就在这个时候,穆寒才伸出脚轻轻踢了柳含书一下,柳含书一愣看向穆寒才,穆寒才示意他往旁边看。
柳含书看过去时正好将樊诺的笑颜看进眼底。
“柳兄?”
樊大哥正要给柳含书满上酒,就见对方似乎在发呆,于是疑惑道。
柳含书脸一红,他居然做出这么失礼的事!
“樊兄,请。”
刚吃过饭,众人便感觉外面闹哄哄的,柳含文将窗子推开,只见外面居然下起了大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此景甚佳,不如咱们煮茶观雪作诗如何?”
邱少兴文绉绉地提议。
樊大哥双眼一亮,连声道,“甚好甚好,我正想与柳兄比一比这诗词方面呢。”
“那就去书房吧。”
柳含书也来了兴致。
下人将茶具火炉摆好,糕点闲时也上了后才下去。
樊诺第一次进这里的书房,眼底看着好奇,比起自家哥哥的书房来,这里的书房藏书更多,也更全。
知道樊诺也是喜欢书的,柳含文拿出一叠放在面前,“这些都是我收藏的杂书,里面写了许多地方的风俗。”
“我记得有一个地方是女子和哥儿娶亲,汉子嫁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种地儿,”凑过来的常宇涵一脸向往。
“真的吗?”樊诺惊讶极了,樊大嫂闻言也追问道,“那谁主内,谁主外呢?”
常宇涵一脸轻笑,“还是汉子。”
这倒是有趣,几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樊大嫂坐在柳含文的身边,见常宇涵和樊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也向柳含文打听柳含书的一些事儿。
柳含文心一动,也明白了,不过他也没透露太多,两人相谈甚欢,看得一旁的穆寒才心里酸酸的。
这一夜喝多了一点的柳含书做了一个梦,还是关于樊诺的梦。
梦里意哥儿还没死,文哥儿也嫁给了徐世航那个王八蛋,他苦读多年,也终于来到京都,也是这个院子,只不过不是和文哥儿他们住在一起,而是与其余考生凑银子租下的。
对面住着的人没变,还是樊大哥他们,樊诺依旧是现在的模样,只不过在他明白自己的心思还没去求娶对方时,樊诺便被镇国大将军的嫡子抢走了,等他们好不容易将人救出来,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被吓醒的柳含书一脸呆滞,再想那梦时却没有半点印象了,只觉得是个很悲痛的梦。
“奇怪。”
柳含书抓了抓脸,最后抱着被子睡下了。
花雀和黑鹊一直到除夕这天也没醒,柳含文有些担心,但是小乌却说没事儿。
“文哥儿!家里来信了!”
穆寒才拿着信回到堂屋。
柳含文急忙拆开,看完后对从书房出来的柳含书笑道,“家里一切都好,奶的身体也不错,大伯也常回老宅。”
说着便将那封信递给柳含书,柳含书看完后也笑了,“好。”
“大哥,你可别忘了最后一句话。”
柳含书一愣,随即清咳一声,“功名还没定下,怎么能有心娶妻娶夫呢。”
穆寒才闻言挑眉,“等你有了功名,我看你还怎么躲。”
“大哥,能在有功名前定下亲事是最好的,万一皇上看你顺眼,指给你一个公主”
那一辈子就是驸马了,什么事都沾不上。
柳含书的脸黑黑的,语气僵硬,“不会这么倒霉吧?”
刚好回来的邱少兴听见这话也笑了,“这事儿还真说不准。”
就因为几人的猜测,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柳含书的眉头都是皱的。
“咱们是不是不太地道?”
柳含文凑到穆寒才的身边低声问道。
穆寒才眼眸微深,趁着夜色黑,抓住柳含文的手一边捏着一边回,“大哥这人不逼一逼他是不会有举动的,想想愿哥儿。”
“那不一样,”柳含文轻叹,“愿哥儿是有婚约在身,这樊哥儿没有婚约,也喜欢大哥,而且我看这些日子大哥对人家好像也有点意思。”
第87章
“既然有些意思, 那就再逼一逼, ”穆寒才恨不得马上把柳含书“嫁”出去,“再说了, 这事儿都是汉子主动, 哪能等到哥儿自己表露心意。”
这倒是。
柳含文看了他一眼, “照你这么说, 咱们该怎么做?”
“院子里不是有几棵盛开的梅花吗?”穆寒才说完便对柳含文眨了眨眼睛。
柳含文明白了, 他清咳一声, 招来小厮,“去樊家请樊老爷一家明儿过来观赏雪梅,态度要好, 一定要得到对方的回应后才回来。”
“是。”
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上的柳含书坐在书房看不进一个字,最后他轻叹一声, 放下书回到房里躺下,结果却毫无睡意。
于是当樊诺跟着大哥大嫂过来赏雪梅的时候, 便瞅见顶着黑眼圈的柳含书。
柳含书也正好看过去,对上他的视线, 两人纷纷一愣, 樊诺羞涩之后大大方方地露出一抹笑,看得柳含书又是一愣。
一旁的柳含文与樊大嫂自然发现这这对人的异样, 两人对视一眼, 各自都笑了。
至于笑的是什么, 他们都很清楚。
考试是二月, 所以还有两个月的才到, 柳含文算了算日子,时不时地将请樊家过来,又或者樊大嫂请他们过来,渐渐的也不用请了,樊大哥起床后,有诗意什么的,直接便过来拉起柳含书对诗。
而樊诺也时不时的做些点心过来。
“大哥,樊哥儿上次说喜欢吃这个,我正忙着没空过去,你帮我给他呗?”
中午,柳含文将装着一只烧鸡的篮子放在柳含书面前。
他嘴角微抽,“文哥儿,我发现你和穆寒才最近想着法儿的让我去樊家啊。”
柳含文无辜道,“难道我们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吗?”
“是啊,”穆寒才喝了口茶,“每一次大哥都是高高兴兴地去,然后高高兴兴地回来,咱们可没逼你。”
柳含书双手环胸,脸上带着疑惑,“我很高兴吗?”
“高兴,昨天你回来的时候,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邱少兴打了个哈欠道。
常宇涵也跟着连连点头,“可不是吗?而且吃饭的时候看着那条红烧鱼也笑得挺诡异的。”
“红烧鱼?”柳含书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笑道,“那是因为”
“看吧看吧!就是这个笑!”邱少兴赶忙指着他道。
众人的眼神都放在柳含书的脸上,让他嘴角微抽,“我笑了吗?”
“笑了。”
众人异口同声道。
柳含书沉默了。
等他进了书房后,柳含文对穆寒才使了个眼色,穆寒才追了进去。
柳含书有些奇怪地看着跟进来的穆寒才,“你找什么书?”
穆寒才脸一黑,“不找书就不能进来?”
“我只是奇怪罢了,”柳含书轻笑。
“大哥,你不觉得你最近很奇怪吗?”
“奇怪?”柳含书思索了一下,“是挺奇怪的。”
“你是不是看见人家樊哥儿就心情好?是不是回来看见樊哥儿吃过或者喜欢的东西也会笑?你别忙着否认,先想一想再回答我。”
穆寒才一屁股坐下,连声发问。
柳含书想了想后还真觉得是,他起身凑过去,“我是不是疯了?”
“疯了?”穆寒才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你觉得自己疯了?”
“不然呢?”
柳含书一脸严肃,“听说很多考生到了京都后都很紧张,看书又看不进去,晚上又睡不好,所以很容易发疯,你看啊,我记得我明明没笑,可你们都说我笑了,我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穆寒才看了他一会儿,“是。”
柳含书心头一震,“我得去找大夫!”
穆寒才也没拦着,他没想到柳含书会这么傻,“去吧,离咱们最近的药铺在巷子右边走的第三个路口!”
柳含文正等着穆寒才点清自家大哥呢,结果就见柳含书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而穆寒才则是扶着门框大笑。
“怎么了?”
“大哥说自己老是想樊哥儿是因为自己疯了!”
柳含文闻言脑门一抽。
而折腾了半天从药铺出来的柳含书还有些懵,大夫说他这个是心悦一个人的表现。
他、他心悦樊诺?
可以前喜欢林愿的时候不是这种感觉啊!
柳含书深深地吸了口气,喜欢林愿的时候他心里总是涩涩的,难过的,别说笑了,就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林愿已经定亲了
定亲
柳含书猛地一拍脑门,啧!原来如此!
“我想求娶樊哥儿。”
见到等他回来吃午饭的柳含文时,柳含书开口就是这句话。
柳含文嘴角微勾,常宇涵已经让邱少兴去找这附近最好的媒夫了。
当媒夫来樊家时,樊大哥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好兄弟会看上自己的弟哥儿,他有些难受。
可樊大嫂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在瞧见樊诺脸红红的时候便应了这门亲事。
樊老夫人已经走了,家里就他们三人,长嫂如母,既然樊诺喜欢,那柳含书又是个好的,她就没有不应的理。
于是折腾了两个月的柳含书与樊诺定下了亲事。
两家即将办成一家的人欢欢喜喜的聚在一起吃饭。
柳含文将这些事情写下后给老家寄了回去,柳老太在他走之前可是说过的,只要遇见柳含书喜欢的,就让他赶紧定了,当时柳老大夫妇也在场,闻言也点了头。
定下亲事后,柳含书收了心,一直到进考场的前一天都在苦读,反观穆寒才,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不紧张。
“给我拿个武状元回来。”
送穆寒才送考场时,柳含文亲了他一口,笑道。
穆寒才眼眸深深地看着他,“好。”
而已经不需要弟哥儿送自己的柳含书正和樊诺站在一起,樊诺捏着手里的符,“这是我去寺庙里求的,本来想让你戴着,可大哥说进去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带。”
他也是昏了头,连这么基本的事儿都给忘记了。
柳含书笑看着他,最后握住他的手,“等我出来的时候你亲自给我佩戴。”
樊诺看着两人相连的手,脖子都红了,最后使劲儿地点头,“好。”
“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脸色黑黑的樊大哥一把拉走了还想和樊诺说几句的柳含书,柳含书看了眼未来的大舅哥,突然能明白穆寒才对自己的心情了。
恨不得打他一顿!
第88章
这进考场后如果身体没有不适, 都是要熬到五天后才出来的。
穆寒才的身体柳含文是放心的,可穆寒才是武考, 文考过后还得打, 柳含文对这一块有些不放心,还有就是柳含书的身体。
所以这五天晚上都有小厮在考场外面驾车等着, 白天的时候便是邱少兴带着柳含文他们过来等着。
就怕两个人一个没熬住出来了没人接应。
就这么五天,柳含文和樊诺以及樊大嫂觉得简直是度日如年,期间已经有不少发病或者发烧的考生被带出来了。
“放心吧, 一定不会有事的。”
邱少兴安抚着他们。
话是这么说,可担心的人还是很担心。
第五天一大早,柳含文他们便在外面等着了。
穆寒才是最早出来的,柳含文拉着他左右打量,发现没事儿都才松了口气看向考场的大门, “也不知道大哥和樊大哥如何了。”
樊大嫂扯了扯手里的帕子,眼睛有点红, “他前些日子肚子不舒服,也不知道在里面有没有发作。”
“应该不会,如果发作了, 会被送出来的。”穆寒才摇头。
柳含文见他还站着, 连忙拉着他进了马车,马车里什么都有, “这是早上熬的粥, 你喝点垫垫肚子, 不能吃太油。”
在里面考上吃的都是干粮, 这接连吃了五天,又不敢喝太多水,出来后最好先喝点稀食。
穆寒才喝完后,放下碗,趁着没人进来,一把扣住柳含文的腰,印上那双一张一合说个不停的唇
樊诺奇怪地看着马车,“文哥怎么没出来?”
樊大嫂清咳一声,扯了他一下,“快盯着,我眼睛有些看不清了。”
樊诺连忙放下疑惑看向大门处。
邱少兴和常宇涵对视一眼,都在偷笑。
于是等柳含书与樊大哥摇摇晃晃地出来时,柳含书便看见柳含文有些红的唇,他眯起双眼看向心情极好的穆寒才。
穆寒才露出一口大白牙,十分欠揍的模样,“大哥,上马车吧。”
“哼。”
柳含书甩了甩袖子,拉着樊诺上了马车,见他牵走了自己的弟哥儿,樊大哥挽起袖子就要跟上去,樊大嫂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咱们的马车在那边!”
“可弟哥儿在那辆马车呢!”
“他会回来的。”
“这不是回不回来的问题!哎哟轻点儿!”
回家收拾好后,穆寒才和柳含书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柳含文有些心疼穆寒才,“累坏了吧,这是你最爱的。”
说着便将那烤乳猪放在穆寒才的面前,穆寒才十分受用,“累点算什么,能给你拿个武状元回来,我心甘情愿。”
对面的邱少兴和柳含书听得直抽嘴角。
不要脸!
亲眼看见自家师傅早上起来练剑然后又钻进去装睡的邱少兴使劲儿的翻白眼。
直到穆寒才看过去,他才恢复正常。
放榜还早,但是大家都没有要回乡的意思,只有个别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指望的考生才收拾东西走了。
他们住着的这条街短短两天就空出了好几个宅子,而柳含文听黑鹊说玉琪都可以出院子散步了,正准备给对方下套呢,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上门了。
荆清莲将自己做的糕点盒递给柳含文,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做好糕点的那一刻便想起了柳含文,于是派下人出去打听,得知对方住处后便过来了。
“我不请自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你?”
他是真的很不好意思,可来都来了,现在走好像也不好。
柳含文见到他也很高兴,“说什么打扰,我正打算过几天去你府上找你参加百花节呢。”
开春后,万物苏醒,京都的花也都开了,这几天有一个百花节,街上的商户都会将自家最好看的花儿摆放在门口,任由行人观赏。
各个书楼和茶楼甚至酒楼也都在楼里放好了百花。
荆清莲闻言看着柳含文脸上的笑容回忆起几年前,也是百花节,他和安世子在书楼赏花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那个人。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荆清莲垂下眼眸,掩盖住自己的失意,“百花中你最喜欢什么?”
柳含文看着他,轻声道,“兰花。”
荆清莲一愣,抬起眼看着与安世子越来越像的柳含文,颤声问道,“为何?”
“兰是花中君子,清雅幽香,有骨有节,世人只闻兰香,却不知兰有百种,且种种不同,就兰花一族便能比过所有百花。”
同样的话却是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荆清莲只觉得眼角一湿,他连忙别过头,轻笑道,“兰花做糕点也好吃极了,不仅如此还能做成花茶,我家里正好有,我这就去取。”
说完,便不等柳含文阻拦,起身便走了。
柳含文看着他微微颤动的背影,顿时思绪万千,“我是不是太急了。”
清莲心悦杨正多年,可他那个表弟对清莲并没有那种意思,清莲多年不成亲,其中的缘由柳含文不用想都知道为什么。
“他会明白的,”穆寒才给柳含文披上披风,然后一把抱住他。
柳含文抬眼看着天,“这几日的天很清。”
“是啊,”穆寒才将他抱得更紧。
“清莲,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小子又不见你?”
荆清莲回到府时,那双眼睛一看就是哭过的。
“父亲,我只是遇见了一个人,他真的好像安世子,不管是相貌还是说的话。”
一听荆清莲提起安世子,荆父赶忙让下人离开,他看着沉默的荆清莲,“为父知道你与安世子感情深厚,可人已经不在了,皇上如今对当年跟着自己的臣子都充满了怀疑,更别提已故的安王一家,小心隔墙有耳啊。”
荆清莲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只是不甘心,安王府上上下下一百多人,死得不明不白,你说要是我遇见的那人出现在皇帝面前,会不会吓死他?”
“胡说!你怎么能这么想!”
荆父皱起眉头,“那人又何其无辜,怕皇上见他的第一眼就让人把他给砍了!”
荆清莲擦干泪,扯了扯嘴角,“我说笑呢,只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安世子在天有灵,真应该吓吓那人!”
“可别再说了,”荆父连忙让他闭嘴,“靖王世子刚才来过,我瞧他就是比杨正强,清莲,为父不求别的,只求你有个好归宿。”
荆清莲垂下眼,“父亲,我去做糕点了,我看你书房那盆兰花不错,那花我要了。”
说完便起身往书房走去,荆父瞪大眼连忙追过去,“就那么一点花儿,你可别全给我摘咯!”
玉琪心里一直惦记着那块玉佩,他让自己的心腹四处寻找,可什么下落都没有,气得他都快得心疾了。
“玉侧夫,那个王长海问咱们什么时候能交药材?”
玉琪闻言更气,药材都在那玉佩里面,现在根本拿不到!
“你告诉他,现在京都形式紧张,那些东西根本不敢拿出来,一旦有人走了风声,我和他都没有好日子过。”
皇帝正病着呢。
小厮抿了抿唇,低声道,“王长海说知道您会说这句话,他说就是死也要那批药材”
“就是死也要那批药材?”玉琪一把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门外的刘骏刚回来便听见这话,他推开门,“让谁去死?”
“少爷。”
小厮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玉琪嘴角动了动,“还不是那个王大海,逼着我卖他药材,皇上这些日子本就病重,那些药材根本不敢拿出手,不然对你不是好事。”
刘骏点头,“不必去理会他,我自有办法让他死了那份心,不过这药材,你还收好了?”
玉琪想起当初自己夸下的海口,强撑道,“都收好了。”
“先给我一部分,我有用,”看着玉琪愣住的脸,他连忙柔声道,“那城郊不是养了这么多的孤儿吗?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得训练他们,药材备好以防万一。”
玉琪心里慌得很,可看着刘骏满眼信任,他又咽下了药材不能拿的话,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
刘骏抱住他的时候,他想着大不了去其他商人手里买来就是了。
玉琪的所作所为全被黑鹊告诉了柳含文,柳含文拿出十几张纸条,让黑鹊分给其它鸟,然后都扔在玉琪想要联系的商人书房里。
不过半天,玉琪的小厮便脸色难看 的回来了。
“什么?一根人参一千两?年份还是几十年的?”
“是,以前都是五十两,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都成了一千两了。”
“那一百年的人参呢?”
“一、一万两一根。”
小厮咽了咽口水道。
玉琪眼前一黑,正好刘骏的小厮过来了,他立马吩咐着,“买!我还有些银子。”
“是。”
玉琪身上的银子大头都放在玉佩中,他放在身边的只有几十万两银子,这人参一买,就见底了。
李员外看了书房里的纸条后,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那小厮报价的,结果还真成了。
“这人也不知道是谁,真是帮了我大忙。”
“员外,说不定是太师府的死对头,比如镇国大将军?”
李员外眯起双眼,“那就有好戏看了。”
第89章
荆清莲做好糕点后并没有自己送过去, 而是派下人送过去,“你一定要亲口对他说, 我是因为有事才不去了的。”
“是。”
荆父疑惑地看着他,“你既然觉得他亲切, 为什么不亲自送过去, 也好联络一下感情。”
荆清莲却摇了摇头, “他不是个愚笨的,一定能看出我是透过他看其他人,这样对他不公平,对世子也不公平。”
没有人能与世子相比。
玉琪当初夸下海口药材方面根本不用刘骏操心,所以他将所有的家底都拿出去买高价人参了。
等将那部分凑齐交给刘骏后, 玉琪黑着脸让人去调查, 到底是谁在后面给他使绊子。
“侧夫,咱们现在最紧要的应该是怎么赚银子, 少爷万一没几天又需要药材, 咱们手里没银子, 就买不到药材了!”
玉琪被这句话惊醒, “对!先不着急查人,先赚银子,等赚银子才行。”
“以小人之见, 您之前不是给少爷做了一名为火锅的吃食吗?咱们可以将那个方子卖出去。”
小厮低声道。
玉琪轻笑, “你倒是记性好, 成, 我写几封信, 你让人送去几个公子家中。”
当初他们怎么舍不得他,现在不拿出来好好利用一番,怎么对得起他下了这么多年的棋。
柳含文一听玉琪居然卖一个吃食方子就卖了好几万两,顿时大吃一惊,“那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黑鹊一愣,他看着好奇的柳含文,“文哥儿,咱们现在的重点不是那东西好不好吃。”
“咳咳,”柳含文坐下,“这不是好奇吗?算了,我去找穆大哥,你们继续盯着他。”
往日的部下已经亏损得七七八八了,不是投敌就是归隐山田,他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复仇而让那些过了几年安稳日子的部下难过。
穆寒才一听玉琪卖方子,马上就明白了,“少兴,把这件事传出去,记住把那个价钱给我翻几倍!”
第二天,京都便传出一个大事。
“你们听说了吗?”
“是不是刘太师嫡子那个侧夫卖什么火锅方子?”
“是啊,听说卖了三百万两呢!”
“什么三百万两,是三千万两银子!”
书楼里的书生听了这事后纷纷怒骂。
“边关这么缺银子,可刘太师他们呢?居然大肆搜刮钱财,真是不可理喻!”
也不管是不是别人自愿买的,反正一个吃食方子居然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那一定是刘太师仗势欺人所导致。
有了这些传言,买下火锅方子的酒楼火锅还没做出来,楼里便坐满了人,甚至外面也排着队想吃吃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卖这么多钱。
而皇帝正拿着镇国大将军参刘太师鱼肉百姓,搜刮钱财的折子大怒不已,“把刘太师给我抓进来!还有他那个好儿子,也一并给朕抓到面前!”
“是!”
柳含文看着桌子中间热气腾腾的锅子,“这就是火锅?”
邱少兴点头,他一边里面放肉片一边道,“这东西还真不错,吃了后浑身暖洋洋的,比起羊肉锅子更好吃。”
穆寒才给柳含文夹了筷子烫青菜,柳含文吃了一口,“有点辣,不过确实不错,寒冬的时候吃这个挺解冷的。”
柳含书也吃了一口,连连点头,“不错,不过就算再好吃,也卖不了那么多银子吧?”
“也不是卖不了,”常宇涵眯起双眼,“你们想啊,这是刘太师府上卖给那酒楼的,这举国上下除了镇国大将军,谁敢得罪刘太师?别人不敢弄出火锅这东西,那酒楼就能在全国开分店,想想有多少个城池?那都是人啊,有人的地方就有银子啊!”
“这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下来,那银子多得我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数儿!”
柳含文听得发笑,“虽然不敢做火锅,但是能做出同样的东西,换一个名字就行了啊?比如说黑锅,白锅,刘太师就是再怎么精明能比商人精明?”
常宇涵一愣,随即点头,“这倒是。”
就在他们吃着火锅喝着酒的时候,刘太师和刘骏一人挨着五十大板被人送出宫。
太师夫人得知又是玉琪作出来的后,直接把人按在凳子上,“给我打!什么时候断气了,什么时候停下!”
这是要活生生地打死玉琪。
“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做!”
玉琪尖叫着,“我是少爷的人,你们要是打死我,他会杀了你们的!”
“那就让他杀了我!”
太师夫人忍无可忍,“动手!”
刘骏得知玉琪被打,也不顾自己的伤,让人扶着他来到正院,“住手!母亲,你要是想要玉琪的命,就先打死我吧!”
镇国大将军得知刘骏为了那个侧夫把太师夫人气得中风后,顿时大笑不已,“他还说我的儿子不争气,我看啊他那个儿子确实不错,把自己老娘都气中风了,我儿不及他啊。”
坐在他对面的妇人闻言一笑,“将军又胡说了,小心别人听见传出去。”
镇国大将军挑眉,“我将军府可没有那种嚼舌根的,夫人多虑了。”
将军夫人掩嘴一笑。
“现如今圣上收了我的兵权,边关都快撑不住了他也不管不问,我看这江山难保啊。”
镇国大将军说完便是深深一叹,将军夫人抿了抿唇,“听说圣上准备联亲求和?”
“那哪里是联亲,那根本就是割地求饶!”
茶水被他扫到地上,将军夫人看着那碎片,藏在衣袖里的手微微颤抖,却什么话也没说。
等镇国大将军出门后,将军夫人回到房中呆呆地坐着,她的心腹婆子将那茶杯的碎片拿了进来,“夫人。”
她伸出手摸了摸那些碎片,眼中带泪道,“这是我儿用过的茶杯,可惜就这么最后一个还被毁了。”
李婆子闻言跪在她的面前,“是奴婢的错,要是当初奴婢收好,将军也不会看见这杯子。”
好好的,一个将军夫人居然藏着杯子,是个人都会起疑,为了保住那个秘密,李婆子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夫人特意给将军备的杯子。
将军夫人摇了摇头,垂下眼,“罢了,这也许就是天意。”
李婆子闻言垂泪。
风月楼。
穆寒才和邱少兴坐在最边上的位置,他们面前摆着酒菜,身旁却没有姑娘相伴。
而就在对面的大堂里,一个年轻汉子正被好几位姑娘包围着,他一边喝酒一边摸着没人的小手,脸上带着男人都懂的笑容。
“少将军,您只喝雀儿的却不喝我的,人家不依嘛。”
“就是啊少将军,您都好几天没来了,也不看看咱们,只顾着雀儿。”
年轻汉子闻言哈哈大笑,一手抱住一个狠狠地亲着。
要是柳含文在此,他一定会发现那人居然和穆寒才有几分相似。
“师傅,将军府居然养出这么一个混账,真是造孽。”
邱少兴往嘴里扔了颗花生,嗤笑道。
穆寒才喝了口酒,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最后起身,“走。”
邱少兴连忙抓了一把花生,跟了上去。
“他怎么了?”
穆寒才回来后便在后院练剑,那剑气逼人,根本不敢靠近。
邱少兴摸了摸鼻子,“还能怎么,遇见朱常武了。”
朱常武?!
柳含文听见这个名字微微一震,朱常武是镇国大将军的嫡子,也就是当年皇帝给他赐婚的对象,只不过后来被镇国大将军抗了旨。
那时镇国大将军在边关,正是抗敌的时候,皇帝不敢下手,直到后来收了对方的兵权。
邱少兴压根不知道穆寒才还没对柳含文坦白自己的身份,他念念叨叨地继续,“要我说,还是直接剁了好,为了一个奸生子,居然舍弃自己大儿子,这种妇人就应该让她尝尝失去儿子的滋味!”
柳含文按住狂跳的心,缓缓坐下,故意道,“到底是穆大哥的亲娘,若真的那么做了,他娘岂不伤心欲绝?”
“那有什么,当初要不是师祖救了师傅,师傅早就死了!当年她能狠心任由别人谋害师傅,现在就应该尝尝那种滋味!”
柳含文看着院子里的穆寒才,失神道,“你去吩咐下人备好热水。”
压根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什么的邱少兴笑道,“还是您想得周到。”
师傅练剑出了一声汗,自然需要沐浴的。
等穆寒才停下来的时候,柳含文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文哥儿,你怎么了?表情怪怪的。”
柳含文想起那日在破庙看见对方脚背上的红痣,再想起刚才邱少兴所说的话,已经证实了穆寒才的真正身份。
他是镇国大将军的原嫡子,朱常才!也就是自己小时候心仪的小汉子,后面将军府传出他暴毙的消息,柳含文还哭了好几天呢,直到长大后也忘不了。
想到以前傻乎乎地对穆寒才坦白自己喜欢过某人的柳含文,只觉得自己真像个傻子!
他故意问道,“你知道一种鸟吗?”
“什么鸟?”
穆寒才一脸奇怪地坐在他身旁。
“没有翅膀,没有脚,也没有尾巴,从不会吃东西,只会吐东西。”
忍着脸红,柳含文将对方小时候说给自己听的问出来。
穆寒才一脸懵,“那是什么鸟?”
没有翅膀的鸟还能叫鸟?
第90章
见他没有印象,柳含文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伸出手拉过穆寒才的手, 在穆寒才莫名的注视下, 用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一个圈, 最后在圈里面再画了两个圈, 然后将三个圈连在一起。
轻轻的、带着痒意,却让穆寒才心头一震, 好熟悉的感觉。
柳含文抬起眼看向他, “记起了吗?”
穆寒才的眼睛盯着他的手, 最后摇了摇头老实道,“很熟悉, 但没有印象。”
柳含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起身往前院走, “去洗洗,一身臭汗。”
穆寒才轻巧地跳在他的身侧,故意将脑袋凑过去, “真臭?”
柳含文一巴掌推开他的脸, 无比嫌弃,“臭死了!”
臭汉子一个!
穆寒才站在原地看着突然发火的柳含文, 他挠了挠头,大声叫道,“少兴!”
邱少兴屁颠颠地跑过来, “师傅!热水都备好了。”
穆寒才看了他一眼, 邱少兴笑嘻嘻地回着, “师父让备的。”
穆寒才闻言一笑,然后背过身凑过去,“今儿谁惹他生气了?”
“没有啊,”邱少兴疑惑地看了眼消失在转角处的柳含文,“我夫郎说师父一直没出门,心情也挺不错的。”
那就怪了。
穆寒才想了想,最后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不臭啊。”
邱少兴:???
柳含文拉着常宇涵出去逛了一圈,最后买了一双靴子,他提着靴子来到穆寒才的房门口,“在吗?”
穆寒才刚换好衣服,闻言赶忙去开了门,柳含文见他头发还湿漉漉地散开着,原本还有些不高兴的心顿时成了心疼,他将手里的靴子往穆寒才怀里一塞,然后拉着对方的胳膊让其坐下。
自己将屏风上的干帕子拿过来轻柔地为穆寒才擦拭着头发,“这才几月天?也不顾着点自己。”
穆寒才笑眯眯地看着怀里的靴子,闻言更是满意满满,“这不是等你帮我擦吗?”
柳含文嘴角微微上扬,手下的动作却加重了一点,“行了,别来这套油嘴滑舌,试试靴子合不合适。”
穆寒才坐得直直的,“不着急,你还没擦完呢。”
等将头发擦得半干后,穆寒才才弯下腰脱下自己的靴子,准备穿上新鞋,柳含文看着他脚背上的那颗红痣,眼底带笑,“你这颗痣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也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镇国大将军已故的原嫡子朱常才。”
穆寒才动作一顿,心跳越来越快,面上却一片平静,他严肃着一张脸,“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再说你当着我的面提起以前的人,就不怕我吃醋?”
柳含文见他还来劲儿了,于是干脆坐在他的对面,“你以前也住在京都,年龄也和那人差不多大,你就没听说过他?”
穆寒才干巴巴地回着,“咳咳,那时候小,不怎么记得。”
“是吗?”
柳含文挑眉。
穆寒才垂下头扯了扯靴子,装作不经意间地问道,“你们见过几次面啊?那时候你还小吧,怎么会喜欢上呢?”
柳含文看着穆寒才脚背上的红痣,带笑道,“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将军府,他性子皮,不像一般世子王公那般守规矩,有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天前院摆席,他却从池子里抓鱼烤着吃。”
见他一直守在旁边,那人犹豫了一下,最后分了一半给自己。
那是柳含文第一次被分食。
穆寒才的手微微收紧,忍住突然的头疼,脑海里闪过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哥儿,他穿着华服,胖嘟嘟的小脸崩得紧紧地,眼睛却一直好奇地盯着另外一个小汉子看。
柳含文没发现他的异样,继续道,“第二次见面时,他偷溜出来买糖葫芦,正好被我碰见,他没带银子,身旁又没有小厮,手里拿着糖葫芦也不能走,我替他给了银子,他说”
本小爷从不欠人情,看你这么大方,长得又这么好看,我就勉强应下你的情,等我长大了,就娶你做我的正夫!
小汉子一边肉疼地让他吃下头一颗糖葫芦,一边盯着他说道。
穆寒才闭上眼,脑中一阵阵抽痛,柳含文一抬眼便看见他痛苦的神情,“你怎么了?”
穆寒才睁开眼,看着担忧的柳含文笑了笑,“老毛病,没事儿。”
他将靴子放在一旁,然后伸出手抱住柳含文,“我靠一靠就好了。”
“胡说!”柳含文拉下他的手,起身叫道,“少兴!快去请大夫!”
穆寒才没拦住,也拦不住。
邱少兴也不管是谁看病,请来了京都最好的大夫,柳含文做世子的时候对方曾给安王妃看过病,是个医术很高的大夫。
老大夫伸出手按了按穆寒才的后脑勺,“这是好事,这么多年了总算开始疼了,你多刺激一下,最后一点记忆便能回来了。”
柳含文一愣,等邱少兴把大夫送走后,他才看着穆寒才,“你们认识?”
穆寒才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柔声道,“我说过是老毛病犯了。”
柳含文垂眼看着他,看得穆寒才不自在地别开眼,最后求饶道,“是我错了。”
柳含文双眼一眯,“怎么错了?”
穆寒才清咳一声,看了他一眼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受过伤,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混乱,有些事也不怎么想得起,师傅当年请刚才那位大夫替我看过,恢复了七七八八,却还有些事没记起。”
见柳含文没说话,穆寒才不得不继续,“刚才,我记起了你说烤鱼的那件事。”
听到这里,柳含文攥紧他的手,“当初你可在逗我?”
“没有,我只是记不起什么时候你喜欢我,我就算说明自己的身份,你也不信的。”
柳含文微微一叹,最后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真是阴差阳错地在一起了。”
穆寒才轻笑,将人抱住,“这说明我们真的有缘,你即使换了一个人还是与我遇见了。”
“当年你怎么暴毙的?”
穆寒才揉了一把柳含文的脑袋,缓缓道,“当年”
当年边关告急时,穆寒才刚满八岁,皇帝下旨让镇国大将军去边关抗敌,临走时,大将军将他抱在怀里,沉声道,“为父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一定要听你母亲和祖母的话,做个好男儿,别辱没了将军府。”
小小的他哪里听得懂这些话,他只知道父亲这一去很久很久都不会回来,于是他牵着将军夫人的手,使劲儿点头。
与大将军一块儿出发的还有他的二叔,也就是将军的同胞兄弟朱成铭。
朱成铭与大将军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老太君和穆寒才,即使是将军夫人也有些分不清。
“我父亲一走就是三年”
大将军身负重伤,为了军心不乱,皇帝这才让他先回来养伤,大将军能回家自然是好事,可对将军府来说却是一喜一悲。
因为大将军虽然回来了,可将军府的二老爷朱成铭却牺牲在战场,回京路途遥远,大将军只能抱回一盒骨灰,朱成铭尚未成亲,并无子嗣,丧事也没大办,不是因为不想办,而是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没有心思去办。
皇帝盯着,百姓看着,大将军还重伤未愈。
说到这,穆寒才闭上眼,“可谁又知道,那盒子里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二叔,回来的大将军也不是我父亲。”
柳含文一震,双眼闪过震惊,“你是说?”
“没错,死的那个人才是我的父亲,回来的是我二叔。”
朱成铭与大将军长得一模一样,将军夫人与小叔也没有过多接触,所以并不是很清楚两人到底有什么差别,她只知道丈夫的胸前有一颗红痣,那红痣和穆寒才脚背上的一模一样。
而朱成铭回来时胸前红痣的位置被箭刺穿,伤好了后也只留下一块疤,所以将军夫人当时并没有怀疑。
可穆寒才和老太君却不一样,一个是大将军的亲儿子,一个是大将军的亲娘。
“不管他怎么装,怎么像,我都能感觉到他和我父亲是不一样的,我一直怀疑,并且时时刻刻都盯着他。”
直到有一天,他偷偷瞧见祖母用拐杖打在朱成铭的身上,哭骂道,“你糊涂啊!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且不说欺君之罪,咱们将军府就成了天下人嘴里的笑柄不说,你大嫂也会被千人辱骂啊!”
嫂子和小叔成夫妻,简直是
朱成铭跪在地上,垂头,“娘,我们别无选择,谁都可以死,大哥不可以!他必须在,稳住军心是他,保护将军府的也是他,所以死的只能是朱成铭!”
穆寒才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了,那些话他都听懂了,也证实了回来的确实不是自己的父亲,惊慌之时他被发现了,朱成铭将他关在祠堂里,以犯了错的借口让他不能见任何人,其中就有将军夫人。
他不知道在祠堂里待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叫,怎么喊,都没人开门,直到有一天,老太君打开祠堂门,摸着他瘦巴巴的脸垂泪道,“孩子,你能守住那个秘密吗?”
他一把拍开老太君的手,眼中带着恨意,“您为什么要帮着他!”
老太君浑身一颤,正要说话朱成铭就来了,他一把将穆寒才敲倒在地。
“娘,这件事不能传出去。”
“成铭,他是你大哥唯一的孩子啊!”
“对不起。”
穆寒才迷迷糊糊只听见这么几句话,等他清醒时,祠堂的火势逼人,他迷茫的站在大火中间,横梁砸下来的时候他没避开,万幸只撞到了脑袋就被师傅救了。
师傅将他武功,请大夫治他的伤,渐渐地他记起了那些事,一心想要报仇,却被师傅拦着。
“你现在去简直是以卵击石。”
穆寒才很不甘心,可他也清楚师傅说得没错。
在他终于达到师傅的要求后,才与师弟薄文欢回到京都。
“我到京都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我母亲。”
将军夫人不是傻子,先是孩子不明不白的死在祠堂,后来又是将军若影若离的冷落,甚至老太君也不愿意他们夫妻同屋,而是给大将军纳了不少妾。
可日子毕竟是长久的,朱成铭喝醉了就与将军夫人春宵一度,就那么一夜,将军夫人有了身孕不说,也让将军夫人知道了那个秘密。
夫妻之事丈夫的喜好她再清楚不过了。
那一夜将她刺激了,也将老太君刺激了,老太太缠绵病床半个月后便离开了人世。
可将军夫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甚至生下了那个孩子,也就是朱成武。
“每逢初一十五,她便会去宝光寺烧香。”
穆寒才盯住那个机会在寺庙的后院“巧遇”了将军夫人。
他与大将军的容貌并不像,他像极了将军夫人的哥哥,所以就一眼,将军夫人便认出来了。
“她不认我,”穆寒才将脑袋埋进柳含文的脖子里,“也让我不要报仇,还说给我几万两银子,让我安生度日,以后也别去找她了。”
柳含文紧紧地抱住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将军夫人的话将穆寒才脑中最后一根弦绷断了,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险些成了废人,师傅大怒,将他关在谷中一年,去世时立下遗嘱,让他放下一切去山中做也猎户,等他什么时候平静下来什么时候才进京都。
“到那时,你想做任何事,师傅的在天之灵都不会怪你,寒才,你既然舍弃了将军府的名字,你就是穆寒才。”
这一夜,柳含文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在穆寒才的床边坐了一夜,而特意过来盯着他们的柳含书也在外间坐了一夜。
坦诚相对后,两人的感情更好了。
柳含文也让花雀带一些鸟儿去将军府盯着。
“你打算怎么办?”
穆寒才收起剑,看了眼修剪兰花的柳含文,“你说,朱成铭要是知道我还活着,他会怎么办?”
当年祠堂失火,烧得一干二净,里面还有几个丫鬟小厮的尸体,可烧得太惨,尸体都裹成了一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也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个人。
柳含文放下剪刀,看着面前的兰花,“会杀了你。”
穆寒才手里的剑闪过一道亮光,他微微抬眸,“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