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澜上午有个私人会议, 结束后他推了午宴，看了看时间，心里猜测这个时间陈意安大约在洗漱收拾了, 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霍清澜回了酒店房间，而难能有了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竟然头一次觉得有些不适应。
只有半天的时间有些难安排。
霍清澜给Leo打了个电话。
Leo以为是工作的事情, 然而听到霍清澜的话, 他有些意外，迟疑了几秒，“环境稍微安静一点的……好像附近有个度假农庄，也承接私人宴请。”
“地址发我。”
Leo动作很快, 霍清澜顺手查了查，开车也就40分钟, 环境不错, 也有一些特色菜，似乎是个打发时间的不错的地方。
霍清澜靠坐在沙发上，定了个闹钟, 想闭眼小憩一下，然而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是廖老师打来的，廖老师一向知道他工作忙，也不会轻易给他来电, 霍清澜怕是家里有事，手机响了一会还是按了接听，“妈, 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啊？”廖老师嗔怪一声，语气里有些不满。
“没，工作忙，家长里短往后稍稍。”霍清澜揉揉太阳穴，“什么事？”
廖老师虽然不满儿子工作狂的行事作风，但想到接下来的话，还是耐着性子佯装不经意的说，“今年过年回不回来？”
“有时间就回，这才几月，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催了？”
“就不能是我和你爸想你了啊？你一年到头满脑子都是工作，我和你爸都见不到你的影子……”
“打住。”
“说重点——反正你有空就回来，再见不到你的人，你今年就别回来了！”
廖女士下了最后的通牒就挂了电话。
——廖女士这电话还是偷摸打的。
“廖老师，您说您怎么还亲自跑一趟，您打个电话我就给您送过去了，反正我也没事，过去也就几分钟的事。”虹姐抱着一个大袋子出来，将里面的窗帘拿出来，“特意加了流苏的。”
“你的手艺最好了，诶，今年过年你女儿回来不，有空一块吃个饭啊，我们家冷冷清清的。”
“现在孩子都工作忙，谁说得准呢……”
廖女士退休之后无聊的紧，趁着虹姐这会不忙，俩人坐在一起聊着家常，廖女士知道虹姐有个女儿，俩人聊天也就是围绕着孩子，她俩总是忍不住吐槽孩子，然而越听着，她也是对这姑娘喜欢的不得了，倒却觉得和霍清澜性格互补了。
反正廖女士是有意见见陈意安。
但霍清澜那个脾气……她还不知道人家陈意安能不能看得上霍清澜呢。
一想到霍清澜，廖女士也是一阵头疼。
而另一边，霍清澜觉得廖女士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才几月就开始想过年了。
然而廖女士这一通电话，倒是也让他想起来自己确实很久没回家了，这么多年重点都是在工作上，确实一直忽略了家庭。
霍清澜没想太多。
陈意安风风火火赶来的时候都快下午了，霍清澜一开门，就看见熟悉的身影一股脑钻进来，他竟然莫名觉得有点好笑，陈意安溜进来之后，不免有点惊叹，“你真是个工作狂。”
套房的沙发上和茶几上摆着电脑和一堆文件报表，陈意安弯腰看了一会，发现全都是自己看不懂的数据材料。
“你紧张什么？”
霍清澜关门后朝她走来，站在她身后，陈意安背对着他说才没有。
——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霍清澜好整以暇，就看着她要收拾多久。
“好热。”陈意安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上，伸手扇了扇风。
霍清澜关上了窗帘。
房间里一瞬间黑了下来，只有门廊的灯光浅浅的晕染过来。
陈意安的脸颊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黑暗总是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在无形的直觉里慢慢让空气升温。
陈意安不用转身也知道霍清澜的目光落在她的脊背上。
干嘛老是我主动，她想，但是想想又觉得主动一下什么，陈意安知道他就在她的身后。
真奇怪。
两个人明明都不是什么青涩的少年时，也不是刚在一起时的甜蜜期，她竟然还总是因为他的靠近、又或者是单纯的因为他而脸红心跳。
感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陈意安转过身，不用猜也知道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她一伸手就能抱住他的腰身。
他的身上热热的，有一种浅浅的木质的清香，很好闻。
陈意安本来不觉得多累，然而这一瞬间，许许多多情绪涌上了心口，有一点点酸涩，一点点委屈，一点点疲惫，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口。
“我都想你了。”陈意安张嘴说话，嘴唇蹭过了他的衣服，一点粗糙的质感，还有他身上的温度，陈意安贪婪的吸了一口气。
霍清澜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多少天没见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
都被工作填的满满当当，有时候抽出的一点点时间，但他想，陈意安大概已经睡下了，他知道她的工作进程表，也遵守着成年人的准则——感情绝不是给对方的生活添乱，或者是打乱对方的生活节奏。
所以许许多多的话，只好独自放在了心里。
陈意安仰起脸来，抬眸看着他的轮廓，他好像也有点儿疲惫，她就那样仔细地看着他，霍清澜没忍住低头蹭了蹭她，陈意安笑起来躲闪，“别蹭我，你都不修边幅没刮胡子。”
“又不疼。”霍清澜耍起无赖。
陈意安掐了他一下，推推他，“我要吃饭去。”
“附近没什么好吃的。”霍清澜想了想，“你想吃什么？”
“我又不挑食。”
“饿了？”
“还好，我早上吃饭了，”陈意安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昨天熬夜啦？要不你睡会？”
霍清澜还没来得及回答，陈意安就从他怀里溜了出来，三下五除二把他的工作收拾起来，然后拉着他的手把他推回去，半命令式地说，“你先睡一会我们再去吃饭，看你黑眼圈都这么严重了，本来脸色就差劲，现在更吓人了。小心老的快。”
霍清澜哭笑不得，被她推着回去，“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你怎么舍得把时间浪费在看我睡觉上。”
“又不是非得做点儿什么才行，”陈意安说的特别理所当然，“两情相悦又不在朝朝暮暮。”
“油嘴滑舌功夫见长。”
“怎样？”
“不怎样。”
霍清澜把她连着被子捞过来抱在怀里。
陈意安沾床就困，下一秒t就打了个哈欠。
霍清澜低头看她，“困了？”
“还行，也能和你说说话。”陈意安的声音困顿，“你要忙到什么时候呢？我都觉得你好久没回来了，你工作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
“还算顺利就是不顺利了？”
被子里很热，但她一点都舍不得动，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陈意安心里都热热的。
“算有一点吧，”霍清澜竟然觉得有点奇妙，以前从未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所以他竟然有些无措，不知道从哪儿先开始说，他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然而陈意安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霍清澜说，“不算特别顺利。”
“虽然我肯定不懂你的工作，但你想说可以跟我说 ，”陈意安挺讲义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的爱人，我的朋友。”
“谁想跟你做朋友。”霍清澜隔着被子掐她一把，“我工作好得很，倒是你，我担心了你几天。”
“都过来啦，”陈意安说，“年轻嘛，经历挫折和低谷是多正常的事。”
霍清澜看着她，没看出多少情绪，她似乎心情挺不错的。
那就好。
其实霍清澜心情有一点复杂，她身处低谷的时候，他没能给她一些帮助，可也转眼想想，陈意安不一样，她独立，坚强，况且他们在工作上的关系又如此微妙，她大概会拒绝帮助，但大概不会拒绝情绪上的鼓励，可是那段时间他的工作繁忙，连这些时间都没能抽出来。
“等我忙完了这一阵，你想去哪儿跟我说。”
霍清澜开口说话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了某人均匀的呼吸了。
睡的倒挺快，显得好像他的担心有点儿多余。
霍清澜哑然失笑，也没再动，怕把她吵醒。
陈意安这一觉睡的有点踏实，她猛地惊醒的时候，房间一片黑暗，差点儿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几点了几点了？”陈意安看到霍清澜还醒着，她松了口气，去摸自己的手机，一时间没找到放在了哪里。
“晚上七点。”
“你睡着没？”陈意安像是检查作业。
“没，”霍清澜说，“年纪大了，觉少。”
陈意安总觉得他好像在讲冷笑话，好像显得自己年轻似的，年轻人睡得多，她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是哦，所以说中年人才最应该去上学，起得早睡得早觉还少。”
“贫，”霍清澜把衣服递给她，“起来吃饭去。”
陈意安长叹一口气，“啊，明天又要回去上班了哦，社畜谈恋爱真可怜。”
“年假快来了。”霍清澜提醒她。
陈意安眼睛一亮，想起来之前Hedy总是板着手指数假期，什么节之后再工作几天就是假期，什么假期之后再工作几天又迎来一次小长假——哇，人生都有盼头啦！
第52章 第 52 章 安心
陈意安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这样轻松地出来吃饭了, 两人总是忙于工作，先前总是会隐隐担心，繁忙的工作会不会把感情冲淡, 但事实证明没有。
她睡醒起来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 也差不多快要错过了饭点，附近本来餐厅就少，霍清澜找了一会, 找到了一家有点远的餐厅。
陈意安没意见。
是一家开在偏郊的餐厅, 环境景色大于了一切。
霍清澜任由她点菜，出去接了个电话。
陈意安点了几样家常菜，每个桌子旁边都有半高的鱼缸作为分隔墙，里面有许多漂亮的金鱼在来回游动, 陈意安轻轻伸出手，几条金鱼摇晃着尾巴凑近, 察觉没有投食, 又摇着尾巴游走了。
陈意安笑了笑。
她抬眸看着外面正在打电话的霍清澜，透明的落地窗外，苍翠的竹林和松柏静静地伫立在夜晚中, 霍清澜听着电话，在门廊外慢慢地踱步，他身上总是有一种令她感到沉迷的感觉，她有时完全无法形容。
在这段感情中，陈意安从未设想过许多应该设想的东西，比如未来, 比如这段感情的走向会如何，她不是一个很爱胡思乱想的人，也不是一个太过于情绪化的人, 他也是如此。
她像这条鱼缸里的鱼。
陈意安久久地看着外面的霍清澜。
她几乎未曾多少次去表达过自己对他的喜欢，这像是她自己一个人独享的秘密，一个只属于她的，成人的，却又浪漫纯真的秘密。
是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下半年开始之后，一个项目的周期是两到三个月，陈意安在自己的手机上设置了几个倒数日，再倒计时几天就能完成这个项目，倒计时几天就能放假，倒计时几天就能见到他。
她把霍清澜放在了最后位。
虽然也并不知道为什么。
陈意安已经习惯了工作把自己的时间填的满满当当。
霍清澜的办公室总是空无一人。
办公室茶水间的八卦中心也逐渐远离了这位神秘的boss，转而变成了上司吐槽大会。
陈意安笑笑。
下半年的时候，公司第二次的晋升申请，Hedy照旧把陈意安报了上去，她其实已经习以为常了，总是有实习生陆陆续续的进来，也总有那么几个人非常勤奋工作态度可嘉，陈意安学会了平常心对待和接受。
也学会了注重过程，而不是那个结果。
或许结果也同样重要，但是面对繁忙的工作和生活，如果总是关注成功或者失败，而找不到过程的快乐，这份工作带给她的压力或许会大于热爱。
所以当她收到Linda的通知邮件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远远没有以前预期的惊讶或者欣喜，Hedy“哇”了一声，表示今晚的晚饭由她买单。
陈意安只是笑笑。
她晋升的也不多，只体现在了工资涨了1500上。
Hedy给她夹菜的时候说，“等你再往上走走，你就发现晋升的快乐就是拿到公司的股票——虽然可能对普通人也没啥用，反正我没有这么大的追求和梦想了，工资够养活我就行了，毕竟爬得越高，工作压力也越大，我觉得咱们这种现代人，生活富足精神快乐就可以了，MAX这种需要养家的除外。”
陈意安感觉自己好像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微妙的分叉口。
当初刚工作的时候，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往上爬，再往上爬一点，然后要留在这个城市。
然而经历了这一段时间之后，她忽然发现，如果不能找到一点快乐，这份工作就变成了压在她身上的包袱。
“上进心”这种东西，还真是一种微妙的消耗品。
“干杯。”陈意安倒了一杯橙汁。
“前途无量。”Max养生，倒了一杯白开水。
“我们陈意安前途无量。”Hedy说，“早日成为大boss。”
年轻真好。
陈意安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
年轻真好，好像还有许多梦可以做，总是没有太多的忧愁，又总是有许许多多的活力与遐想。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办公室里还有零星几个人，蹭一下公司的加班打车补贴，她刚收拾东西准备关机，看到Linda办公室还亮着灯，她想到下午Linda给她发的邮件，一直还没抽出时间说一声——总得客气一下，也算是礼貌问题。
她背着包过去敲了敲门，Linda的电脑桌有点杂乱，摆着许多人的项目策划书，下半年的工作任务总是很多，她看到部门里的行程安排表，是开不完的会和忙不完的评审和出差。
“进。”Linda抬头看了一眼。
陈意安有点不好意思，“谢谢Linda姐给我这次机会。”
Linda说，“是你应得的。其实上次我本来给你评选了优，但是最终决策权不在我这里。不过我反而觉得这样也很好，虽然这么讲可能有点奇怪，但是我不太希望这份工作你太功利化。”
如果一切的工作都以最终的结果为准，就再也很难找到过程中的快乐了，虽然这也并没有什么问题，但Linda知道，这或许会磨灭最初对这份工作的喜爱，陈意安并不是围着工作转圈的机器人，也并不是一个麻木的人，Linda从她的策划书上就能看得出来，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别人做这份工作可能只是当成一份糊口的工作，而陈意安是因为喜欢。
至少Linda不想磨灭她的这份热情。
陈意安懂得Linda的意思。
“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陈意安说，“您也早点休息。”
Ltinda看着陈意安离开的背影，本来想叫住她，然而还是没有叫出口，她桌子上摆着几份材料书，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今年过年的日子早一些，一月中旬就是春节，十二月的时候，公司里就已经很有过年的味道了，尤其是常年加班的几个同事都在盼着春节的假期。
工作群里通知说年会消息的时候，陈意安忽然反应过来——
好像一年了。
她甚至有点记不清楚两人究竟是哪一天在一起的，但是一直记得去年的年会上霍清澜的身影。
看公司的行程表里，霍清澜会持续忙到年前，年会前都不一定能回来。
陈意安猜他可能要缺席了。
陈意安问问Hedy，“年会能请假不？”
“能啊，请就是了，”Hedy问，“你有事啊？”
“有点。”陈意安说，“那我那天请个假。”
“没问题，到时候抽奖环节我替你抽。”
“谢啦。”
陈意安抽着吃饭休息的时候给霍清澜发了条消息——
【你是不是要年底才能回来呀？】
怕他下次很晚才回，陈意安又补了一条，【我打算在年会那三天请个假，你要是不忙的话，我过去找你吧：）】
陈意安放下手机就继续埋进了工作的文档海里。
等她下班收工关电脑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霍清澜的消息。
【好，等到时候我提前安排好工作。】
陈意安弯唇笑笑，她好像知道了这种感觉，叫做安心。
不管跟他说什么，总能得到安心的回答。
陈意安回家的心情都愉快了起来。
第53章 第 53 章 回巢
陈意安并不是一个太沉浸在感情里的人, 也并不是一个谈恋爱就习惯依赖对方的人，Hedy和她八卦的时候，曾经问她一个问题：你谈恋爱是不是从来不会上头？
陈意安想了一会, “也不能这么说吧。”
Hedy说, “那怎么说？”
陈意安说，“见面的时候珍惜在一起的时间，不见面的时候各自忙呀。”
“那你怎么知道会不会谈着谈着出问题？”
陈意安之前确实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总觉得两人的工作都很忙, 感情会不会随着繁忙的工作而被冲淡，但是时间似乎给了她答案，“我觉得，对方对你的感情有没有变化, 其实你自己的感受能给你答案，如果觉得感情淡了, 两个人也没有想补救, 可能就到了及时告别的时候了。人和人之间，能相互陪伴彼此过一段开心的日子就是足够了。其他么，都随缘。”
陈意安犹记得Hedy听完之后震撼的表情。
她笑了笑, “反正，就是这个道理啦，你的感受就是答案。”
“以前觉得你年纪小，没想到现在看，你对待感情比我成熟多了，我要是有你的这些想法观念, 早谈八百个了。”
陈意安嘿嘿一笑，“顺其自然啦。”
年会之前的日子办公室挺热闹的，毕竟年会抽奖的礼物繁多, 据说今年还设置了几项特别“锦鲤奖”：带薪休假六个月，度假的话住宿机票公司报销，不少人都兴致勃勃。
陈意安按照流程请了几天假，而在此之前她就收到了霍清澜的消息，最近的几天他都持续在法国出差，陈意安并没有详细地过问他，只知道Kenton.Trip在各地都有投资项目，霍清澜近期的工作都是负责投资决策，陈意安算了算自己的假期并不算太多，最多也只能请到五天假，但感情都是相互的，并没有谁付出的更多，两个人都在互相地努力，所以陈意安也不太计较。
感情里面重要的事从来都不是斤斤计较的小事，不然太累了，谁都没有精力。
陈意安请好了假就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项目，也算是稳步完成进度。
直至年会那天的时候，其他部门早早就收拾东西去酒店准备会场了，办公室一时有点空荡荡，Hedy也提前溜了，走前还叮嘱陈意安，“反正你工作也做差不多了，没事儿就早点回。”
陈意安点点头，还是完成自己手里的工作，这才关了电脑，她从公司到家到机场都有地铁直达，她喜欢按部就班事先规划，所以陈意安给自己留了时间回家简单收拾下行李。
她从公司回家的时候还早，以往这个时间家里没有人，但是这次回来的时候，门没有上锁，她探头看了一眼，是瞿颖的房间开着门。
瞿颖在一家大厂上班，平时这个时间根本不会回来，陈意安甚至都习惯了瞿颖过了凌晨十二点才回来的作息，她的室友都很好，所以有时候陈意安也记得下班买三明治的时候给瞿颖也捎一个，陈意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看到瞿颖坐在床边发呆，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的样子。
陈意安留了充裕的时间，好心关心她，“你还好吗？”
“还好还好，你不是要出门吗，记得带好证件啊！”瞿颖抹抹眼睛，挤出来一抹笑容试图证明自己没事，让陈意安不要担心。
“你要说说吗？有时候可能……说出来会好一点，我时间还好啦，你懂得，地铁直达不堵车什么的。”陈意安不太擅长安慰人，但是朋友之间或许倾听也是一种分担，有时候安慰并不见得有多大的作用，但是能耐心地倾听，或许对方会好很多——
毕竟，她是这么觉得的。
霍清澜也并不太会安慰她，但是什么委屈啦，难过啦，讲出来就会舒服很多。
“也没什么啦，应该是互联网公司的正常操作，”瞿颖深吸了一口气，“简单一点说就是，公司要裁员啦。”
陈意安其实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担心。
——你以为自己是金子，可是这是燕京，最不缺的就是金子。
“公司里内测的几个项目，我们小组的数据垫底，虽然跟领导据理力争了一个星期，我们的数据预测是最高的，但是没什么用，他们只看现在的数据模型，我们整个小组都被裁了，可能我也不是最惨的……我们组里还有几个三十多岁的，他们压力比我大多了，就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有点难以接受，尤其是还要重新递简历开始找工作……”
陈意安坐在她旁边，揽住了她的肩膀拍了拍，“但你是最棒的！”
瞿颖吸吸鼻子，果然话说出来会好受很多，起先只是觉得委屈，凭什么，总是想问个凭什么。
但是现实根本不会给你问凭什么的机会。
就凭别人现在的数据好。
就凭你能做的事别人都能做。
就凭公司又不是非你不可。
太多太多了。
现实的世界从来都不会纵容你。
或许类似的道理，陈意安早就在霍清澜身边了解的更为透彻。
“我们小组有十二个人，leader今天还跟我说，与其找工作，不如创业了，他说他想创业了，正好燕京好像有什么人才创业补贴，我还没想好。”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陈意安问，“工作能力。”
“很好，他工作能力超级棒，但是初创公司吗，可能没多少人，工作压力会大一点，我们小组里的人，大部分好像都想给别的科技公司投简历了，我估计也就两三个人愿意跟他。”
“那你们原本的项目怎么样？”
“我们原本的项目，是智能安全，几乎到最后一步了。但是这个月是公司考核数据的deadline，所以我们最后的搭建还没有完成，如果这个项目成功了，前景还是蛮好的，但是我们leader如果去创业，他也没有投资，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发展前景巨大，但是风险概率也好高啊。”
瞿颖有点惆怅。
燕京的生活成本很高，容不得她耽搁太多时间。
“如果他创业的话，你跟着他，你觉得工资怎么样？”
“应该比现在低20%。”
“那你觉得你还想去别的大厂试试吗？”
瞿颖想了想，好像有了答案。
“好像不太想了，”瞿颖说，“去别的大厂，好像也都是类似的命运，永远都在卷生卷死，还要担心随时被裁员失业。我觉得低20%好像也还好，我开销也不大，凑合凑合也不是不行。”
“……”
“主要是，意安，你会相信一个人吗？”
“比如？”
“比如，你跟他朝夕共处，你觉得他就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你相信他一定会成功。”
“会。”
不可置否的。
陈意安想到了霍清澜。
这并不是源于无厘头的信任，而是在朝夕相处里，他的处事态度、他的果决与前瞻性的决策，你会相信t，成功就是他的附属品。
有些人，就是注定站在山巅。
“相信就试试，毕竟，年轻就是可能，不然可能以后都要后悔了。不要给自己留下后悔的机会。”
“好，”瞿颖点点头，上午午休的裁员还事发突然，让她脑子蒙了一下，然而只坐在那里委屈难过是没有意义的，她很庆幸有陈意安，哪怕只是倾听，也让她的思路清晰了不少，“谢谢你啊意安，这样说出来，心里也好受多了，你不是要出去吗，别耽误时间！不然一会又高峰了。”
“知道啦，”陈意安说，“加油！”
瞿颖点点头，“知道啦，我去跟leader沟通一下问问，说不定在他刚创业的时候抱好大腿，以后我也是合伙人了，哈哈哈哈。”
陈意安笑笑，溜进了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
又是一趟几乎飞个通宵的航班。
不知道是自己工作太累还是什么，一想到十几小时的航班，她竟然提前开始腰酸背痛了，陈意安给自己带了一个眼罩，办理好了托运和登记的手续，她坐在候机大厅，看着太阳缓缓地沉入了地平线，夕阳温暖的光线落在停机坪的机身上，她忽然有一种久违的放松和期待。
就像疲惫的鸟终于能够回巢。
陈意安在登机前给霍清澜发了几条消息，他迟迟的回复却又琐碎叮嘱，提醒她多带点外套，她滑动着屏幕上的消息，唇角弯起一抹笑意。
十几小时的航行，她庆幸自己带了眼罩，除了发餐的时候醒了两次，其他时候都在昏昏沉沉睡着，大概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睡的也不踏实，总是模模糊糊地想到霍清澜的身影，她第三次醒来的时候再没睡着，飞机上没有网络，她戴着耳机听了会歌，就没忍住翻看起了手机相册。
陈意安并不算个爱拍照的人，尤其是每天工作几乎是两点一线，也就是偶尔会给霍清澜分享几张窗外的景色或者她今天的晚餐，于是相册的照片再往前划划，大多都变成了一些熟悉的景色，是她跟霍清澜去过的地方，零零星星的照片，零零星星的夜景。
她的手机里也没有几张霍清澜的照片。
她翻到了一张。
应该是她不小心拍到的他的一张侧影，她想起来了，那是个庭院式的酒店，她总是沾床就睡，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时间观念，有一回醒来，没在房间里看到霍清澜的身影，她循着出去，看到霍清澜坐在庭院的藤椅上，旁边泡了一杯咖啡，他也没有看手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那个时候，陈意安站在落地窗内，觉得这一幕像一幅画，她没忍住悄悄地拍了下来，而现在在飞机上，昏暗的光线，她反复地看着这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心里忽而有一种淡淡的焦灼，时间能不能再快一点。
她很少会定义感情到底意味着什么，然而每一次的期待，都让她越来越明白——是因为在他身边感到快乐和松弛。
他是个很好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应该剩的不算多了。
第54章 第 54 章 捷径
十几小时后, 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她过了海关提取行李，正好抽时间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关闭, 手机信号转了几下, 微信弹出了霍清澜的消息。
他说他在停车场等她。
还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是天空之中的一架飞机在缓缓降落。
他已经等了她一阵子。
陈意安拎着行李出来的时候，远远看到霍清澜的身影,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
很不真实的一幕。
她好像去过很多地方, 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拎着行李赶回落脚的地方，而这次，有人在终点等她。
霍清澜这次到欧洲是因为工作，陈意安平时也不过问他的事情, 这次倒是听霍清澜提了起来，公司有在欧洲的投资项目, 霍清澜是来做投资收购的, 估计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忙完结束回京。
这次下榻的酒店在市郊的某个度假庄园。
当天有个合作酒会，霍清澜要参加，还是先腾了时间来接她。
酒店房间很大, 白色的欧式落地窗，推开能看到碧蓝的泳池和无边的园林景观，霍清澜帮她把行李放好，递给她一把钥匙，这里还保留着老式的钥匙，很有重量, 铜制的钥匙上还有些细微的划痕，很有时间的痕迹。
“坐了这么久飞机，先休息一会, 我可能回来有点晚，”霍清澜抬手看了看腕表，“大概十点半。”
“知道啦。”
霍清澜的外套搭在手肘上，他看着正坐在大床上的陈意安，忽然好多话梗在喉间，不知道怎么讲出来。
换做平时，他能推掉的工作都会推掉，偏偏是今天。
今天是签合约前的酒会，是无论如何推不开的。
陈意安坐了十几小时的飞机千里迢迢过来，两人似乎很久没见，许多情绪都成了卵结，缠绕在胸口怎么都打不开。
霍清澜深吸了口气，理性还是占了上风，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好好休息。”
陈意安点点头，目送他出门，薄暮将至，窗外是玫瑰色的天，陈意安摊倒在床上，房间被打扫的很整洁，只有空气里残存着一些他身上的香水味，她鼻尖动了动，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在飞机上断断续续睡了很久，又或者是因为情绪的波动，她一点儿睡意都没有，陈意安觉得自己想睡一会，又实在不困，干脆坐了起来，她推开了白色的百叶窗，看着远处的景象，深绿色的树荫绵延进了无边的薄暮，这个时候的风很舒服，清凉中夹杂着一点树木清新的味道。
她远远地看到庄园对面的一栋建筑里有明亮的光线，或许应该是酒会举办的地方。
陈意安忽然想出门走走，她不想一直呆在酒店里无所事事。
庄园很大，在霍清澜开车带她过来得时候她就知道了，他跟她在路上讲过，这是一个投资的度假庄园，也有自己的产业园，她以前接触过类似的项目，比如有些度假酒庄和红酒业以及制香业都有关联，她倒是觉得新奇，以前这种高端项目她是不能这么近距离接触的。
于是陈意安打算随意逛逛。
早些年的法国红酒业都是跟教会挂钩的，所以酒庄里也遗留了一些文化产物，陈意安一路慢慢走，一路慢慢看，路上有碰到工作人员，奈何法国人的英语讲的略有些晦涩，陈意安只好说没什么事，自己只是随便转转。
这里的道路都是相通的，陈意安走到了一个露台，露台的对面就是酒会的大厅，仅仅隔了一个喷泉花园。
她坐在藤椅上，服务人员给她上了一杯柠檬苏打水。
对面的大门开着，香槟塔上汩汩流动着琥珀色的液体，层叠的法式吊灯，折射下奢靡的光芒，里面的人影攒动，穿着制服的适应生端着托盘优雅地穿梭，陈意安只是无聊地看着里面，顺道无意地循着霍清澜的身影。
“法国人挺懂浪漫的是吧。”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意安回身，竟然意外看到了老熟人Neil。
“嗯，浪漫的发源地么。”陈意安笑笑，“你也来出差的？”
问完才发现自己问了个略有点无意义的问题。
“其实老实说，我蛮佩服霍清澜的，Kenton.Trip从接手过来就是个烂摊子，连年下滑亏损的业绩，需要重组的业务项目，现在很多业务上的坑，都要他从投资上把利润扭转回来。”
陈意安并不知道霍清澜平时的工作到底是做什么，她不了解那个岗位，他平时也不会对她讲工作的事，Neil的这句话，忽然让她莫名觉得霍清澜的工作压力程度远远比她想象里多得多。
其实她自己的工作又何尝不是如此。
以前总觉得白领坐在写字楼里就很光鲜亮丽，后来真的坐在那个工位上，才知道自己每天面对多大的工作压力。
“我跟他公事了很多年，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很棒很厉害的人，”Neil站在她的身旁，倚靠着旁边的罗马柱，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欣赏，“是真的很欣赏他，也很承认，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就像现在他站在那里，你能一眼看见他的那种厉害。”
陈意安不可否认。
只是她忽然有点儿意外，她和霍清澜的关系像是两个人的秘密，她想了一圈儿，至少在她这儿，她从未露出过任何破绽。
除了这一次——她这么忽然出现在这个度假酒庄。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算是破绽吗？
Neil猜到了吗？
陈意安并不知t道，这破绽并不是因为她，而是源自霍清澜。
“今年Kenton.Trip要投资几个国外的度假山庄，应该会在这里成立项目组，我觉得是个蛮好的机会，算是外派两年。回去后能晋升两级，是挺不错的对吧？”
Neil仿佛无意里说了这么一句，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仿佛开玩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也蛮看好你，一手消息分享给你。”
陈意安也笑笑，“没事。你去忙。”
Neil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好像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压根没想过这些。
陈意安实在给自己找不到借口和理由，索性不再多想，她慢慢喝完了手里的柠檬苏打水，这个季节喝冰水很清醒，Neil的话里的暗示她终于在这会才听懂了。
陈意安摸着手里的玻璃杯，玻璃杯壁上一层融化的水雾，化成了一片水渍，顺着她的掌心流了下来。
好像，有一条捷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知道自己在燕京，能多久才能晋升两级，以前她总觉得晋升是一件很轻松容易、只要努力就能实现的，然而现实告诉她，你是金子，然而燕京遍地都是金子，你以为自己足够努力，可这个社会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努力，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则并不是只有一条只要努力就可以的。
她总觉得自己太渺小了。
渺小到，站在霍清澜的身边，她都会暗自作想：如果我也像他一样厉害。
如果我也站在他的高度去看这个世界。
如果我也看过他看到的风景。
陈意安的骨子里，好像总有一种坚韧的、想要往上走的劲儿。
她从来都不甘于平凡。
这是一条完全意外地，从来没有在她预期里的路。
那时，她好像有一种冲动。
第85章 第 85 章 依然坚定的选择
陈意安并不知道自己心里暗涌的冲动是否理智, 她几乎一整晚都没怎么睡踏实，半梦半醒的，她知道霍清澜是几点回来的, 她也知道霍清澜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她睡了没有, 她应该知道霍清澜那时的情绪，或许有些开心后的失落，又或者是心疼她舟车劳顿。
她更知道自己应该好好地坦诚跟他沟通, 他总像一个导师, 可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隐藏起自己的缺陷和不足，这并不是出于自卑的心理，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倔强和抵抗。
陈意安凌晨四点半醒来后再也睡不着, 长途跋涉的行程也没让她踏实的一夜畅眠，陈意安听到旁边霍清澜浅淡的呼吸声, 他睡着时也分外安静, 陈意安总觉得他睡得很浅，所以都舍不得翻身，生怕吵醒她, 她轻手轻脚地动了一下，稍稍侧过头去看着他。
窗帘微掩，熹光落进来一些剪影，霍清澜的五官很耐看。
陈意安只是看着他，总觉得心里酸酸的。
霍清澜忽而睁开眼睛。
陈意安立刻想要装睡。
他没睡着吗？
还是恰好醒了？
“不想跟我说说话？”
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陈意安知道自己装睡装不下去了。
“你一直没睡着？”
“感觉你没睡好。”
“……”
“是我觉得，”不算太长的沉默里, 她听到霍清澜又开口了，“我们之间好像有了一些问题，是你不想对我坦诚。”
霍清澜总能敏感地察觉到这些。
尽管有时候, 陈意安自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她总是装作没事的样子，小事上霍清澜相信她都能自己处理好，然而这次，霍清澜知道并非如以往。
他不知道陈意安在想什么，而这种不确定感才更让人无力。
更深的，是她不再对他坦诚。
霍清澜偏头看她，目光静的令她不敢直视，“你愿意跟我说说么？”
陈意安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盯着天花板，长久的，近乎放空自己的。
在她没说话的时候，霍清澜一直在等她开口。
陈意安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画面，许多场景，杂乱无章，毫无关联性，她也不知道是疲倦的思维不足以支持她深入的思考，还是她的潜意识在逃避。
最后，陈意安选择了一个似乎看起来体面的角度，又或者是她的自尊在潜意识里保护着她，“我只是觉得最近的生活太累了，如果我想换个环境，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听到这个回答，霍清澜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沉默的时候，好像一种沉默的处刑与凌迟，他是个实用主义者，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或许对于感情的表达会有不同的理解，他给她自由与空间，他从不过度的介入她的生活，他甚至在刚才的沉默里思考，是否他给的自由与边界，让她产生了他不在意的讯号？
“如果你想，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要的方式，我会支持你，我只希望你能够自由快乐地做任何事、包括你的生活，”霍清澜轻轻动了动，在被子里摸索到了她的手，他紧紧地扣住，“我只是觉得……我最近的工作太忙了，能够分给你的时间少了许多，但是你也知道，在这个位置上，不可能总是抽得出时间，在这一点上，我最近的确有所欠缺。”
陈意安鼻子一酸，他说的都是实话，但他给的安全感足够多，她反而从未质疑过他的爱。
陈意安摇摇头，“是我最近太累了，是我的问题。”
她主动往他身边靠过去，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唇轻轻地蹭过了他的肩胛，仿佛轻吻。
“对不起，让你也多想了。”
“说什么呢。”
霍清澜拍拍她的脑袋，顺势将她揽进了怀里。
陈意安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压在胸腔里的委屈似乎在淡淡地消散了。
陈意安好半天没说话，霍清澜一直在安抚似的抚摸着她的脊背，也在无形里让陈意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陈意安到底还是藏不住话，试探着把Neil告诉她的事情讲给了霍清澜，霍清澜对此倒是毫无意外，发展法国酒庄的项目也是他经手的，他也是评估了其中的利弊，自然是优大于劣才会开展这项业务，但是每个项目在初始阶段，其中的艰辛压力不比多少，在他的观念里，陈意安是换了个地方吃苦，而且异国他乡，项目里的伙伴也毫无默契，这种艰苦压力更甚于国内。
他不担心陈意安能否做好这份工作，而是怜惜她的辛苦和不易。
爱的具象化，是怜惜，是看见。
是下意识地担心，担心她能否照顾好自己，担心她在异国他乡的环境里遇到困难时是否难过，担心她的所有所有。
看得到她身上闪闪发光的地方，看得到她的努力，也看得到她的思想与野心。
看得到她，看得到她的所有，看得到她这个具象化的存在。
霍清澜一点都不担心她工作做得好不好，只关心她，仅此而已。
明明知道他的陈意安有许许多多的力量，明明知道她独立又强大，却还是下意识地关切与怜惜。
霍清澜也知道，Neil对陈意安有点儿超越了同事与上下级的意味，可霍清澜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安全感总是彼此相互的，如果哪天陈意安多看了Neil一眼，或许他更愿意认为是他给的关心和爱不够多。
他的爱从不拘泥于琐碎的囹圄，他只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她过的快不快乐。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你做什么我都支持。”霍清澜叹了口气，手指穿过了她的长发，她的头发又细又软，可人又这么倔强。
“好好照顾好自己。”
霍清澜吻了吻她的额头，垂眸长久地看着她。
陈意安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可她总想试一试。
霍清澜不会替她做出选择，他只是站在他的角度，替她分析好每一条道路的优与劣，选择权永远都在她的手上，就像他们的感情。
陈意安心里清楚这份感情的重量，而她能做的太少太少。
“傻瓜，遇见你已经是幸运了，好好做你自己就够了。”
霍清澜笑了笑，似乎有意安慰她，“我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儿，落地到现在都不跟我讲话。”
“确实是大事，”陈意安把脸埋在他胸口，“那万一我要是在这儿待个一两年……”
聚少离多。
“你觉得时间距离算问题么？”
陈意安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
陈意安不再吭声，心里怪难受的。
霍清澜也没睡着，他忽然开口问她，声线里藏着些她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紧张，又像是故作轻松地玩笑，他说，“我答应了你这么多事，等你实现了你想做的目标，你能不能问我一个问题？”
“问你什么t问题？”
“问我有没有考虑好嫁给你。”
陈意安噗嗤一声笑了，“你嫁给我啊？”
“只要你问我一下我就愿意呢？”
“幼稚。”
“答应不答应？”
“答应啦。”陈意安说，“那我得挑一个好日子，找一个好地方。”
“好。”
这么严肃的话题，被他们两个人说的这么轻松，陈意安竟然有点儿不太适应，两个人嘻嘻哈哈了没一会，天都快蒙蒙亮了，她仰头看着霍清澜，低声问他，“你认真的吗？”
“我认真的，陈意安。”
他鲜少叫她的全名。
认真又温柔。
陈意安低下头，眼睛里也酸酸的-
在法国的日子过得很快。
霍清澜的工作是赶了下进度提前完成的，他特意腾出来了一周的时间，带着她在附近转了转，两个人都喜欢这种独处的二人时光，温馨又平淡，远离了闹市和人群，时间也过得缓慢。
陈意安也稍微熟悉了一下这边的业务，大致知道了工作的规划和方向，她自认为没那么困难，但异国他乡，难免不如国内方便，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压力。
霍清澜有意在这儿留下一下属于两人的记忆，带着她自驾四处溜达，看到什么有趣的都和她停下来拍几张照。
陈意安翻着相册，觉得时间好像定格在这里。
在某天的夕阳中，她从洗手间出来，姗姗赶回来时，看到霍清澜站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久久的观望。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招牌，是一家法国老牌的珠宝店。
陈意安慢慢走过去，时间好像变成了慢镜头，将一切都放慢拉长，霍清澜长身玉立，身上被夕阳的浅金色染上了一层近乎梦幻的温柔，他回身看向她，眸光里深藏着笑意。
等她走过去的时候，霍清澜伸出了手，一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出现在他的手中。
陈意安的语言都梗在喉中，她看着霍清澜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对戒。
他将那枚钻石钻石拿出来，轻轻地托起了她的手戴在她的手上，钻石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她的心口也微微的震动。
霍清澜认真的看着她，眸光沉溺，语气温和又坚定，“那天的话，是认真的。”
“……”
“陈意安，我希望我是你看过风雨彩虹后，依然坚定的选定。”
第55章 第 55 章 起落平安
旁人总说爱情很难经历时间距离的考验, 这似乎是成年人心照不宣默认的世界规则，然而陈意安和霍清澜都不是什么墨守成规的人。
陈意安仍旧记得自己临走前，霍清澜一如寻常, 他只是推了一个早上的高层会议, 亲自送她去机场，因为他过于平静，导致陈意安一路上竟然也没什么太大的心情起伏, 只是车子停在机场层的时候, 看着前方来来往往的车子人流，大家匆忙地从后备箱取出行李，而后挥手告别，那种情绪的波动终于姗姗来迟。
霍清澜依旧没有开口, 他只是停好了车，手扶在方向盘上, 目光似乎看着前方一辆停下的车, 陈意安也顺着看过去，应该是告别的夫妻，妻子下车, 丈夫是出差的模样，二人在车旁拥抱、亲吻，而后分别。
一切顺其自然。
陈意安吸了口气，鼻子酸酸的。
霍清澜忽然向旁边侧身，替她按开了安全带，他垂着睫毛, “早点回来，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
这不是陈意安第一次告别，也不是第一次乘坐十几小时的航班, 然而这次终于有了一种离别的感受。
时间流逝地缓慢苦涩，像是一杯化不开的浓咖啡。
“那我走了？”
“起落平安。”
他按开了后备箱，下了车子为她拿下行李。
陈意安攥着包带，空气中有一种浅浅的潮湿。
一个并不大的行李箱，一个纤瘦的女孩，独自一人踏上前往异国的飞机。
很难想象她竟然只有那么一点儿行李。
陈意安凑过去，伸手抱了他一下。
她甚至敏感地觉察到，霍清澜的手冰凉。
她也甚至不敢看他。
“我走啦。”陈意安说，“你也别太忙，好好吃饭，别总开会开到那么晚。”
——一如寻常的叮嘱。
谁都没提告别。
霍清澜应了一声，“落地了给我发消息。”
陈意安不敢再接话，总觉得眼泪绷着一条弦，她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拉起行李箱往里面。
她不敢回头看他。
甚至不敢多想什么。
不敢想自己去多久、不敢想自己能否适应霍清澜不在身边的日子。
不敢想自己在陌生的地方繁忙地工作生活，还与他隔着几千公里和数小时的时差。
陈意安走的其实有点匆忙，她甚至还没租到合适的房子，先预定了七天的酒店。
陈意安走进了机场的玻璃门，霍清澜长久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今天天气不算晴朗，她穿了一件略显单薄的风衣，风将她的长发吹起，霍清澜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爱是放飞一只自由的鸟，任她在广袤的天空盘旋，去往任何她想栖息的地方，而后在往后的日子里期待她的归巢。
霍清澜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心脏的某处在隐隐作痛。
这里限停，一会保安来催促，霍清澜应了一声准备回车上。
忽然，他感觉到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霍清澜将手伸进口袋里，一枚白金的戒指躺在他的掌心。
低调简约的设计，一颗钻石泛着耀眼的光芒。
那种钝痛渐行渐远。
他知道，他放飞的鸟会在某个晴朗无云亦或者阴雨连绵的日子回到他的港湾——
作者有话说：应该只剩下几章就完结了。番外估计也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