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最大的最神秘的暗杀组织闳离阁实际是当今摄政王所控组织, 这件事情,给了苏木莫大的震撼。
那天, 她只记得潇声走之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是闳离阁的人,你知道怎么做。”
……
她怎么做,她什么都不想做。
她目前担心的只有顾长宁的眼睛以及信未按时送到商州去,而未传信这件事情究竟会不会对顾长宁他们一行人的回京产生影响。
后面几日,摄政王再次雷打不动的来看她。
苏木身上的软骨散已经消散,但她的手脚都被屈辱地拷在床上,她并不认为自己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所以在再次见到人进来时, 苏木索性闭眼装睡。
摄政王李贽早就看穿了她, 他坐在她塌边, 指尖有一下无一下地磨蹭她的唇瓣,像是把玩一般又从她有些颤着地睫毛往鼻梁顺下。
苏木忍无可忍攸地睁眼瞪他:“你摸够了吗?”
她不知道这个人对她到底有何图谋, 若是想要从她嘴里或手里得到一些东西, 他还不如直接上些强硬的手段。
李贽收手看她,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你这样, 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回答他的是无尽地沉默。
李贽笑了, 他牵起苏木那一直挣扎地嫌恶他的手, 攥她攥地很紧:“苏木,我不想对你动手,所以你最好直接告诉我我想要的一切。”
苏木冷笑一声, 睨他一眼:“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既然闳离阁是你摄政王的东西,你自然是来去无束,杀我也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你何苦像是询问我意见般一遍遍地问我明知道不会有的答案。”
“你纵使再问我千遍万遍,我给你的答案都只有这一个。”
李贽却丝毫没有被她这番话激怒, 他不怒反笑:“哦?是吗?但是我不舍得杀你。”
“可是不代表我不舍得杀别人啊。”
苏木心下一惊,几乎是用厌恶地神情恶狠狠地看着他:“你想要做什么!”
李贽不看她反而看向屋外:“带进来。”
一行人被羁押着进了屋内,大约有五人,全是闳离阁的其余弟子们,有大有小,最小的约莫才十岁。
苏木有一瞬的心惊,她看着五人身后的人都将剑刃压在了他们脖子上,其中一个弟子,看到了那刀刃有些瑟瑟发抖。
“师,师姐,救救我。”
他们向她投来了求救的眸光,一个个就像将她当作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闳离阁多少是他的组织,他真的能对这些人直接下手吗,还是想诈她?
这些人说到底和她并没有共处过多少时日,李贽是凭什么认为她会愿意为了他们而吐露出他想要的答案。
苏木看向李贽,一副气定神闲地模样:“你想用他们威胁我,你随意。”
此话一出,李贽楞住一刻随即哈哈大笑,那几个弟子一听更是吓得两腿颤抖。
“是吗,既然如此,那便动手吧。”
咔擦,鲜血喷洒了屋内一地。
一个弟子已经如同烂泥般被割喉倒地。
苏木震惊不已,她没想要他居然真的会动手,她颤抖着身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与愤怒。
紧接着下一个人又将刀压紧了几分,苏木颤着声音吼道:“慢!”
她愤愤然晃动着手腕上地铁链,却依旧没有挣脱他的手掌。
“李贽,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他们都是你的人,你就这么对待他们!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吼地青筋暴起,可李贽却还是一副笑意阑珊的模样。
他撩开她因激动而有些散乱的发丝,说的极其认真:“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顾长宁他们一行人究竟何时动身,走的那条道?”
苏木冷言冷语:“你不是查得到吗,你问我有什么用!”
李贽抚平她紧拧的眉头,用着有些威胁的意味:“继续。”
“啊~”
一声痛苦的吼叫响彻了整个屋子,苏木急忙看去,是第二名弟子被身后人一刀砍在了后背。
趴在地上的人呜咽着。
李贽抬手看了看自己的五指,笑得很无奈:“他似乎还没死呢,你说这个剑要是不再差那么一寸,他是不是就死了!”
“你无耻!”
苏木愤怒不已,她挣动着身子,恨不得杀了他。
眼看着那人又要举刀,挥刀差点落下时,苏木终于无力地闭眼吼道:“我说!我说。”
李贽懒散地抬了抬手,身后举着剑的侍卫往后退下了半步。
苏木放松般松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将他们带下去。”
李贽看着她,然后轻笑道:“带他们下去,那个伤着后背的给他找个大夫。”
一行人洋洋洒洒地离开,屋门关闭,屋内短暂回归平静,如果不是地下的那一滩血和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血腥味,苏木几乎要以为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李贽瞧着塌上之人满额的汗,他抬袖替人擦拭,很细致,仿佛真的怕她受寒或者不舒服。
苏木懒得挣脱,就这样看着他动作。
李贽柔声道:“没吓着吧。”
“放心,我不会伤着你的。”
……
苏木看着眼前这个长相绝美心肠却如此冷硬之人,她觉得很割裂,眼前人面上总是挂着笑意,但眼底隐藏的却是彻骨的寒。
“好了,你告诉我吧,顾长宁他们一行人什么时候出发,走的哪条道,燕伯在不在其中。”
苏木猩红的眼睛静下几分,她不能告诉他顾长宁他们的踪迹,何况就算顾长宁他不曾提起,她也并不是不知道他们是带着那样的目的进京。
他的眼睛也还没好。
若是遇上李贽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她声音有些暗哑:“李贽,你有什么图谋我清楚的很。不如我们换个筹码。”
“做个交易吧。”
那夜想不明白之事终于得清。
李贽等的就是这一刻。等她无能之时,以顾长宁他们之行为诱饵让她交出箭镞。
其实燕氏与谢氏究竟会落得什么下场,他根本不关心,也并没真的打算要按下这件事。
而顾长宁突然眼盲导致她不得不回宏离阁来,落入他的圈套。
她没有直接答他的话,李贽被她翻来覆去地绕过话题多少有些恼怒,但他有对她所说的交易有几分兴趣,他很想知道眼下这个人会不会把那个筹码拿出来。
她说话了。
“箭镞在我手上。”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先帝的密令也在我手上。”
苏木可以明显感受到握着她的那只手僵着,她知道自己赌对了,她没停顿半分继续说道:“密令内容我也看过。”
这句话刚落,苏木感觉到自己喉咙被一股急具碾碎她一般的力气给桎梏住,那股力气越来越大,似乎不把她拧碎而不得罢休一般。
苏木感觉脑子麻麻的,喉咙传来的窒息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脸涨地通红,眼睛却充满了毫不掩饰地笑。
她没有做挣扎,她的腿脚生理性地不断抽搐,那些哐当作碎的银链一点点砸进她的耳朵。
她知道李贽杀不了她。
果然,那些声音唤回了李贽的理智,他惊恐地收回手,随即茫然地看着塌上满脸涨红咳地厉害的人,他的手颤抖个不停。
苏木在他脸上终于看到了不只是随意、懒散、无畏的神情。
他眯起眼睛:“你故意激怒我?”
苏木咳出几滴眼泪来,眼泪滑落鬓角,苏木笑得畅快:“我只是在说实话。”
“我要同你做个交易。”
“我不管你是如何得知我有两个箭镞,也不管你是何时安排人手潜伏在我身边,不管是祝余还是……芜衣?我要告诉你的是。”
“你放顾长宁他们安然入京后,这个箭镞,我给你。”
他调整地很快,他面上又恢复淡然模样,只是笑意不再如之前一般自然,他抽了抽嘴角,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你没有选择李贽。”
苏木告诉他这个清醒的事实:“箭镞就在我的手上,你杀不了我,你不和我做这笔交易,为了区区顾长宁你就要放弃得到密令吗,孰轻孰重我想你很清楚。”
“难不成你还想用闳离阁的人威胁我?”
苏木眯起眼睛:“如果你再动他们一根汗毛,我哪怕鱼死网破,密令也不会交给你。”
李贽看着她,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嗫喏着开口,嘴唇有些颤抖。
“你,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想起来十岁那年在蔺州野外捡到了浑身是伤的李贽,想起来和李贽朝夕相处的那三年,还是想起来李贽说等他功成名就后第一个就帮她翻案?
还是记起来李贽离开的那夜她被潇声下了抹去那三年记忆的药?
她从来都不欠李贽的,反而是李贽,欠下她一条命。
她别头不去看他,眼角落下一滴泪。
“李贽,你一直在利用我,利用我的身份将我送到上京去,从白薇被派去刺杀顾长宁时,一切都是你布下的局。”
“你从来都不在意我的死活,只在意你的功成名就,你心底究竟盘算着什么,我很清楚。天子懦弱无能,当今太后是你生母,谢相也在为你做事,闳离阁也是你的人。”
“这些年来,你下了好大一盘棋。”
“所以,为了兑现你当年的承诺,我要你放弃谢家,让顾长宁进京揭发他的罪行,等他伏罪后,我会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的。”
她一口气说下许多,可她背后的那个人,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明明很希望苏木能想起来他们朝夕相处的那三年,可为什么事情似乎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了。
“明……明儿。”
苏木无情地止住了他:“别这样叫我。”
“你不配。”
曾几何时,闳离阁无处不是二人幼小地身影,二人一同练剑,她会安慰孤僻安静的比他大五岁的李贽,她会一点点把那个被抛弃的、破碎的李贽小心拼凑起来。
那是十六岁的李贽和十一岁的苏木。
“李贽哥哥你不用担心,你母后会把你接回去的。”
“李贽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大人了总喜欢哭?”
“李贽哥哥,你看明儿给你带的糖。”
“李贽哥哥,你要走了吗?”
“李贽……”
“李贽是谁……”
李贽掩上房门离开了,他离开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相信你苏木,你不要骗我。”
“骗我的人太多了,我一直在失去。”
一直在失去……
苏木苦笑,谁又不是一直在失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