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破春风

    众人皆有些愣住了。


    江逾一个子一个字的蹦出来这句话,怕他们几个听不清,又重复了一遍,“我是深无客的人,深无客和星辰阙不是还要争宗门大比的头名,你们总问我这不太好吧!”


    “江公子,你——”


    西窗没见过这样的人,恼羞成怒让他整个人看着像是一只被烤熟的鸡,满面红光,立誓要把面子挣回来。


    “江公子说的有理,此事我们星辰阙义不容辞,江公子你们既然是深无客的人,不便掺合其中也是正常,那便先回屋休息吧!”


    “师兄——”叶子山连忙开口,但又不知该怎么劝,只好换了语气对着江逾和沈九叙低声道,“屋里面设了结界,两位公子不用担心。”


    刚说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在瞎操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门“咔嚓”一声被关上,屋内微弱的烛火映照出妇人的脸,皱纹仿若沟壑遍布一张脸,嘴角干裂出现好些死皮,她坐在床边手里拄着那根拐杖,冲着江逾和沈九叙笑。


    “外面下雨了,也不知道砚儿带没带伞?”妇人自言自语道。


    “半夜三更,他估计睡的正好。”


    妇人没料到江逾会接话,笑了一会儿,露出稀疏的几颗牙齿,“也是,他睡得熟,雷声可吵不醒他。之前在家念书,我总是担心,现在走了,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我还特意给他求了祈安壶,想来肯定不会有事。”


    江逾心里有点沉重,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方洗砚现在估计都已经过了奈何桥,在排队投胎了。


    “我听你们说槐花蒸菜,等天亮了,我给你们做,昨儿阿木他爹娘出事,也没去成静川庙,但村东头的老吴家去了,分了我一筐还新鲜着,再拌些面好吃得很,吃一次就忘不掉。”


    江逾一口答应。


    见老人连着打了几个哈欠,江逾唤她去睡,屋子里面就又安静下来。他顺其自然的拉着沈九叙坐下来,“你说,这个和之前静川庙里面的是不是同一个人?这妖怪厉害得很,不是那群小孩能对付的,今晚上这一闹,明天他肯定会来。”


    “是,所以你才故意把他们支开?”


    “你都知道了,不是吗?”江逾自诩他是一个很有良心的前辈,经常挺身而出。


    沈九叙挑了下眉,摸了摸江逾的头,莫名觉得他像是一只乖乖坐着求表扬的猫,自己想给他塞几条小鱼干吃。


    他抬手将窗合上,又设下结界,确保外面的几个弟子不会听见他们低语,这才问道,“你不是普通人,为何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江逾揣着答案问问题。


    “你是深无客的弟子。”


    “不是。”江逾摇了摇头,他这明明是实话实说。


    他即这样说,沈九叙便不想问了。


    江逾应该不会骗自己,毕竟自己只是一棵树,被骗了也拿不出什么稀奇珍宝来。


    “沈清规,那妖物受了重伤,才会吸□□气,可又是为什么选了这对夫妻呢?又为什么在几百上千的读书人中选了方洗砚呢?”


    江逾不解,两手刚垫在脑后,就被沈九叙捞出来,把整理好的枕头换上去,对上某位公子哥的眼神,抿了一下嘴唇,“手腕处的伤要好好养着。”


    “哦。”江逾下意识地听话应道。


    “如果只是使用了祈安壶,可我当时明明也用它许了愿的,难不成那掌柜卖给我的是假货?”江逾一激灵,两手按住沈九叙的肩膀,双目和他对视,“可是不对啊,难不成是看我太厉害了,就没来杀我?”


    某人自卖自夸的本领还在继续变强。


    沈九叙被他盯得心颤动加快,只能垂下头假意摆弄腰间的系带。


    “死去的数十人身上都带了祈安壶,城中百姓为了安宁,都去过静川庙祈福,但死的只是少数,应是还有其他原因。”


    “昨天早上我在街边见到了查案的侍卫,他死的时候佩刀正中胸口,这对夫妻也是如此。”沈九叙脑海中闪过什么,又瞬间没了思绪,“那妖物的剑法不容小觑,或许真是剑灵所化而成,是有主之人。”


    江逾听着他说,点了点头,脑中突然来了点思路,“那方丈说庙中的神像是三年前立的,前些日子有损毁,会不会是哪家剑修飞升后剑落在人间了?”


    “不过,据我所知近十年来都无人飞升成功,被寄予厚望的江逾和沈九叙一死一伤,更不可能了。”


    沈九叙总觉得听他说话怪怪的,“或许我想多了,若是哪个精怪剑术一绝,又为了香火自立神像,引来众人祭拜,也实属正常。世间之事皆有因果,甘愿用性命去换其他的东西,天道也无法管。”


    “那你有什么东西是愿意用性命去——”江逾话刚说出口,又被吞了下去,“算了,不说这伤心的了,我有预感,明天他肯定会出来。”


    月光偷摸从树梢移到了窗台,院子里面安静一片,那对夫妻抱着男孩睡了。几个少年折腾了一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偶尔从远处的树上传来几声鄂乌的叫唤,星星点点的暗绿色光芒映衬在重峦叠嶂中,一个人影缓慢变大,舔了一下嘴角,浓稠的液体滴落在地,发出滋啦的声音。


    槐花的清香幽幽地向远处传去,素白的瓣在夜里很是清晰,一直到太阳升起,江逾和沈九叙跟着老婆婆走过来,却发现那里早早的围满了人。


    饶是老人常来此,也没见过这么多人。


    “槐花这么招人稀罕吗?”


    江逾啧了一声,顺着人流往里面走,有几个人在摇树。他没拿篮子,东西都在沈九叙手里放着,便冲男人挥了挥手。结果一不留神和旁边的男子撞到一块,对方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裳,耳边别着一朵槐花,冲着人笑,“对不住。”


    “没事。”江逾没放在心上,只是外围的几个大娘挤得太厉害,沈九叙脸皮薄一时间还被隔在最外面。


    他朝沈九叙伸出手,刚要从最上面接过那只篮子,却被一只手抢了先。


    刹那间,天地像是被人用布笼罩起来,江逾看不清楚旁边,只感受到腰间有什么东西把他给缠了起来。


    身体有明显的腾空感,和前天晚上一样的气息包围着他,那个人果然出现了。


    江逾心里有了底,不由轻笑一声,“阁下真是费尽心思把我引到这儿来,其实要是真想打一场,直说江某也可以屈尊奉陪。”


    “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上次让你跑了,那书生的眼睛也被拿走是我疏忽了,不过你和这一位的身体显然更适合我。”


    男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一把剑直冲江逾后背,凌厉的剑气带动着周围的风,若是西窗他们在,说不定能认出这正是世间广为称赞的“破春风”。


    当年江逾参加仙门大比时,正巧和当时背负盛名的连家少主星辰阙首徒连雀生抽中了同一场,所有人都不认为一个无门无派的少年能赢。


    场上连雀生的幻术引来春日万花齐放,一时间迷惑了旁观的所有人,正当香烛燃尽时,江逾手腕转动,剑刃清亮透着银光,直冲连雀生而去。


    清风微动花影消退,对面比试台上的连雀生面露惊色,剑刃裂断摔下台去。


    江逾因此一战成名,后来众人询问那一招唤什么时,他只笑意盈盈站在台中,说了三个字,“破春风。”


    冼尘剑自此也声名大噪,后来江逾手腕重伤再少现于世间,冼尘剑也在三年前被他封禁无了踪迹,只留下“冼尘一剑破春风”之说。


    江逾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的剑招,只是为何会出现于此他却不知。剑招中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三年前雷劫降下来时便是如此。


    他正想着,周遭瞬间亮白一片,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出现了大片弯曲的雷电。


    江逾想要去拔剑,却意识到他才把剑丢给了沈九叙,现在手中空空如也。他面色凝重,脑中闪过什么,迅速扯下头上的发带,那其实是孝箍。他出来得急,一时间忘记换,后来干脆把它当发带用了。


    素白色的布条在空中挥动,江逾身子一转,直冲迎面而来的剑,两相冲撞下发出耀眼的光,强烈的冲劲让江逾连退了好几步,嘴角溢出几滴血。


    对面的人影逐渐显现,轻哼了一声,“我探过你的根骨,绝佳,本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现在看来,不过如此,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具身体。”


    “还是速战速决吧,解决了你,我再去杀外面的人。”


    男人的面目完整的呈现在江逾面前,他的眼部虚空,眼皮随意向上翻着,泛白的皮肉像是许久未降甘霖的土地,布满了极深的褶皱。


    右手向下一按,他的身上两侧冒出来许多绿色的根须,有成年男子手臂那般粗,剑刃翻转无数枝条跟在后面,江逾想到了什么,“你是那棵槐树?”


    “你很聪明,但已经晚了。”


    “破春风。”


    剑的速度太快,像是要划开天幕一般横冲直撞,江逾一个翻身避过剑身,双腿腾空白绫飞舞,把那些枝条拢在一起,他反手握住了那把不属于自己的剑,手部用力向下枝条齐刷刷地断开。


    男人气急脸色发青,嘴唇微动手停留在半空,“剑来。”可除了空中飘过的风,一切都沉寂下来,纹丝不动。


    他难以置信,那双空洞的眼珠紧紧地盯着江逾的方向,“你做了什么,我的剑呢?为什么会不听我的话,你到底做了什么?”


    “剑给你又能如何?”江逾目光冷冽,“从别处偷来的东西,终究会有遇上它主人的那一刻。”


    男人一愣,“你算什么东西?也有本事来教训我。”


    他浑身胀大,漫天飞舞着的枝条和槐花将江逾围起来,耀眼的金光“铮”的一声破开黑暗,正和一群人对打的沈九叙远远地看见了手握白绫的江逾,只是周围刀剑碰撞的声音太过嘈杂,他听不清楚那里的动静。


    沈九叙的目光太过灼热,江逾自然能察觉到,偏头去看冲着他浅笑了一下。只是一瞬间的疏忽,槐花划破了江逾的脖颈,留下一丝极细的伤痕,男人趁此机会逼近,几十根枝条将江逾绑在空中。


    “偷来的又如何?只要能把你弄死,就足够了。”


    剑刃化作成千上万个,在空中四散开来又齐向江逾逼去,沈九叙额头直冒冷汗,一脚踢翻旁边围着的人,想要飞奔过去。


    “是吗?”


    江逾眼皮微抬,男人心里一慌,明明是自己在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负隅顽抗的“蝼蚁”,可不知为何,他居然被对方的眼神吓到了。


    剑鞘突然转了方向,江逾下巴轻抬,比刚才强烈百倍的剑光直冲对面而去。


    沈九叙的脚步瞬间停住了,充满杀气的剑意让四周的树木疯狂颤抖,原本正在安息的鸟雀从林中尖叫着冲向天际。


    鄂乌躲在沈九叙身后,探出来顶着一簇红毛的脑袋,被连根拔起的槐树吓到惊慌失色。


    男人嘴巴还张着,那把还残留着自己体温的剑此刻正直冲冲的刺入他胸口,轻柔的风拂过江逾耳畔的发丝,他轻笑道,“这才是真正的破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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