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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丁忧 一声接一声的报喜通过小……

    一声接一声的报喜通过小厮丫鬟的嘴巴从院外传到兰竹院, 老太太听到站在屋外的丫鬟喊:“大老爷回来了。”情不自禁的站起身。

    董玉婷扶住她激动的手,跨过门槛,来到院里, 风尘仆仆的李凌川匆忙从院外走进来, 迎面对老太太跪下。

    董玉婷松开老太太的手,和曾惠妍何静琳退到一边。

    老太太两眼含泪的扶他起来,苍老的手掌缓缓落到李凌川的脸上,“川儿”她激动的说不出话, 泪水中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李凌川亦是两眼泛红, 沉声道:“孩儿不孝, 让母亲担忧了。”

    老太太听到这许久未曾听到过的熟悉声音, 眼睛一眨,泪珠便落了下来, 她抽了抽鼻子,像个孩子似的, 脸上写满了委屈。

    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一句“回来就好”。

    看到儿子的身影出现在府邸, 老太太心底的最后一点担忧便像烟雾一样散去了。

    董玉婷这才又上前,扶着老太太回了屋。

    二老爷三老爷等府里人闻讯赶来,李凌川回来, 他们不能不见。

    女孩们只是福身行了一礼:“大伯父。”

    李凌川微微颔首,和二老爷三老爷前去了西梢间谈话,男孩儿们规矩的去了西次间等着。

    朱月如的食帐送了过来,她不像谭管事, 大夫人二夫人谁也不牵扯,她是明牌站大夫人一派的,食帐自然就呈给了董玉婷。

    厨房罗列十八道菜,却各个是盘精品。像那些糊弄人的酱菜是没有的, 每一道都需花了功夫做,说是厨娘的看家本领也不为过。

    十八道菜,包含大菜、汤羹、糕点、果品。便是果品,也不是随便切开一摆,还要在上面雕出花来,再取个好听的名字,什么“一叶归舟”“千灯树”“蟾宫望月”,怎么好听怎么来。

    董玉婷拿到手里,就先给老太太看,看赵芙莹管家那么久,她倒是明白,这些又不伤害切身利益的行为和话,做了说了又能怎么样,又不会掉块肉,还能博个好名声。

    老太太微笑着道:“你决定就好了。”

    董玉婷不是个挑剔的人,大致看过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就交给朱月如了。

    她拿去后,就连声告退,回了大厨房。

    她得赶快叫人去买食材,让厨娘做,谭管事从外头请来的帮工等会儿来处理食材,洗碗筷,今天时间急,她忙得很。

    阿花跟着她娘进了李府,才抬头张望了两下,就被她娘在脑袋上敲了一下,“别胡乱瞧!”

    阿花赶忙低下了头,紧紧跟在她娘身后,脑中却想着刚才路过拱月门时瞧见的画面——原来有钱人家的府中会种这么多的花。

    母女俩跟着谭管事走外院,两侧是李府的围墙,一面之后是府外,一面之后是府邸内院。这条路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脚下的砖石灰扑扑的,墙皮都有些斑驳,低着头的阿花还看见有苔藓在墙角。

    阿花想这条路应该是专门给她们这样的人走的。

    谭管事带她们从外次院进了大厨房那儿,对在大厨房指挥的朱管事道:“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朱月如从热气腾腾的厨房里走出来,看了一眼带进来的帮工,满意的点了点头,“辛苦谭管事了。”

    “不辛苦,都是为了这次家宴嘛。”谭管事笑呵呵道。

    谭管事在府里这么多年,兰竹院有他的眼线,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及时得到消息罢了。

    二夫人把账册给了大夫人的事儿还没半个时辰,谭管事便得了这个信儿,虽不掺和两位夫人之间的暗斗,但上头和平,他们这些下人才好过,谭管事也乐于见此事发生的。

    让丫鬟送走了谭管事,朱月如对帮工道:“你们等会在院子里把碗筷洗了,记着,要小心一点,洗了几个碗、几个盘子就放在自己手边,等会儿会让人来数,一件两文钱。李妈妈,你留在这儿看着她们。”

    朱月如交代完,就又一头钻进了厨房。

    这里就成了李妈妈最大。帮工不知晓李妈妈也是朱月如叫过来的,在她们面前,李妈妈倒可以显摆自己了。

    烧火丫头从厨房把碗碟小心翼翼搬到院子里,阳光一照,白釉瓷器上的花纹愈发明艳,这些帮工也去过别的府邸做活,便没有太惊艳,不过眼中还是折射出一两分的羡慕。

    李妈妈狐假虎威,严厉地说道:“你们可小心着点,这一个碗,一个碟子可贵着呢,就是把你们卖了也买不起,谁若是摔了,就拿钱赔吧。”说完,还瞪了一眼已经上手的阿花。

    院里有口水井,小厮挑了一担水上来,放到帮工身边。

    阿花委屈的缩回了手,她就是想快些洗完,洗下一个,多洗一点,拿的钱就多。

    阿花娘握住女儿的手,讨好的冲李妈妈一笑:“妈妈放心,我们都是做惯了这种事的,一定会小心再小心,不会摔了的。”

    李妈妈也不敢浪费她们的时间,“你们开始吧,我就在这儿瞧着。”

    她躲到一旁的檐下,手掌成扇,往脸上扇风,还要盯着帮工,怕她们将碗摔了,瞒着不报,也怕她们私藏进怀中,拿到外面去卖。

    下人忙的热火朝天,董玉婷等人则聚在一起谈话。

    老太太道:“国子司业家夫人昨日送了帖过来,想请我们去她们府上做客”

    曾惠妍一听便来了气,李凌川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她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怎么李凌川回京述职的消息再一出,她就这么殷勤。

    “母亲,您可别理她,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老太太狐疑道:“怎么了?国子司业管着儒学,该是家风极正的人家,你为何这样说。”

    曾惠妍道:“您不在的时候,大哥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我想请她来咱们府上,她理都不理,现在是个什么意思,见大哥平安无事,又来巴结咱们。”

    老太太喝了口微凉的老君眉,“我倒是不知,你和她有这么亲近。”

    曾惠妍支吾着,突然想起昨日的时候,自己还管着中馈,回事处要得了帖子,不会不往清风院送,莫非母亲早就知道她不在的时候,自己去给辉哥儿相看儿媳了?

    她还不是怕好儿媳都被人挑走了。

    曾惠妍撇了撇嘴,把话题扯到李念瑶身上。

    “母亲,我不过是看看罢了,又没真的定亲,要定亲,怎么也得您同意才是啊。再说了,边州既然平定,想来大选的事情又可以提上议程,您还是准备送瑶姐儿入宫吧,我看以咱们瑶姐儿的天资,必会被指给十五皇子,十五皇子近来可得圣上欢心了。”

    她说的轻巧,脸上带笑,可听者就不见得会高兴了。

    董玉婷并不知晓曾惠妍还做了这种事,开口就想刺她两句,大老爷等人却刚巧从西梢间出来,二老爷听见自家夫人说的话,马上就接话道:“哎,咱家瑶姐儿不用进宫了。”

    李念瑶猛然抬起了头,掐了下自己的手指,等听见父亲说的话,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听错。

    “母亲,今日进宫除了述职,我还向圣上说明缘由,从今天起,我要在家丁忧两年,故念瑶便也不必参加大选。”李凌川缓缓说道。

    众人反应不及,一时间屋内气氛僵住了。

    因李凌川不是嫡长孙,所以才丁忧两年。

    过了半晌,老太太欣喜道:“也好,如今武烈王势强,你在家丁忧,也能避避。凌昊,你大哥既然待在家中,朝堂之上便只剩下你,虽是闲官,却也不要给家中惹事生非,这两年你便少出去外面。”

    二老爷挠了挠头,“母亲放心,刚才大哥就是这么与我说的。”

    曾惠妍却想着瑶姐儿不必大选,辉哥儿也不能议亲,那岂不是白白耽误两年?可老太太都这样说了,她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满面愁苦的看着辉哥儿,只觉委屈了他。

    董玉婷却是高兴的很,就差笑出声来了,只恨李凌川为什么不是嫡长孙,要不然就要丁忧三年,那样李念瑶便能在家中多留些时日,也不用嫁入皇家。

    简直就是瞌睡了送上来枕头,董玉婷满意的瞧了李凌川一眼,他也总算是没忘记女儿,虽然女儿是顺带的。

    李凌川被她热烈的眼神盯着,不自在的扭过了头,假意咳嗽了两声,说道:“在家时,你们几个若有学问上的问题,也可以来书房找我。”

    李凌川能做到这个官位,学问肯定不差,说不准比这些孩子的先生教的还要好。

    曾惠妍高兴起来,二老爷更是拍着辉哥儿的头,让他好好听李凌川的话,若是他不听话,自己就亲自教训他。

    午宴开席,一模一样的菜摆了两桌,男子一桌,女子一桌,像李博睿,便是在女子这边也没什么,但他见哥哥们都过去那边,就巴巴的跑了过去,索性身边有乳娘,董玉婷也就不管了。

    因着才得了好消息,心里松快,桌上这些饭食美味的好似天上才有,董玉婷说说笑笑,如同饕餮般嘴巴没停下来。

    她们慢条斯理的用着饭,大厨房的院子里,帮工手捧着碗,沿着廊下坐了一排。

    她们吃的自是比不上食帐上的菜,不过于她们来说,能吃饱就行。

    因为人多,又是外人,就没能去屋里坐下吃饭,不过府中的粗使下人都是这样,有时候连石阶也没得坐,只能蹲在墙角用饭,还得吃快一点。

    阿花吃一会儿,就伸手去缝着的内兜里摸一摸,那里面有二十文钱,全是她自个儿洗的碗赚来的,她娘手脚麻利,比她多十个碗,赚了四十文。

    阿花娘不放心道:“你可放好了,别掉了,要不然还是娘帮你拿吧。”

    阿花忙伸手压住内袋,防备的看着她娘:“不要,我自己拿。”

    “行,行,娘不拿,快吃饭,等东家用完了饭,就来活了。”

    阿花高兴的点头,咧着嘴巴笑起来,不过看到那位在府中貌似有些地位的人过来,阿花赶忙闭上了嘴,贴近了她娘。

    来过府上做过几次活的帮工把碗放到一边,起身道:“朱管事,怎么了吗?”

    朱月如笑着说道:“你们运气好,我们家大老爷平安回京,大夫人要赏下人红封,你们既然今天来了府上做活,也算是一场缘分,这红封,便也少不了你们的,来拿吧,一人一个。”

    既是给帮工的,红封就没那么讲究,用了一张红纸随意包了两下。

    阿花还是个孩子,接过后就迫不及待的打开,数了数里面的铜子,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娘,有三十文呢!”比她洗碗得来的还多。

    妇人们不像阿花这样的孩子,连声给朱月如道谢。

    “你们该谢的是我家大夫人,不是我。”朱月如笑着摆了摆手。

    一婆子说要回家给大夫人供长生牌,还有一婆子直接朝兰竹院的方向跪下磕头,朱月如也没吝啬,两人又各自得了十个铜子。

    阿花娘大感后悔,但朱月如已经走了,她就只能默默叹息一声,掂了掂装满铜子的内袋来安慰自己。

    第132章 考问 果不其然,过了半个多月……

    果不其然, 过了半个多月之后,朝中有人提出了大选一事。此事正合皇上心意,当即便同意了, 就等下旨到各府中去。

    若李凌川还在朝堂, 李家便能早早知道消息,但如今朝堂之上只有二老爷,且还是个闲散官员,比起在朝堂结交, 他更愿意在酒楼谈天说地, 因此李家得知消息的时候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不过幸好李家没有参与大选的人, 但这样得不到一手消息, 令众人有些不安。

    李凌川叫来二老爷,亲自教训了他一通。

    “我也不求你在朝堂有多少作为, 但圣上说的话,你也记不清吗?你当时在做什么?”李凌川严肃着问道。

    一滴冷汗从二老爷额头上冒出, 他讪笑着道:“这不是家里没人要送去大选, 我觉得不重要,便没有向你说嘛。”

    “不重要?”李凌川的眼神像刀子般扎在二老爷身上,“就连我们这样的人家结亲都要慎重考虑, 就更别说皇家了。这次适龄的女子中,有太师之孙女,他当年可是圣上的老师,即便无实权, 可这些年来,圣上对他的恩宠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还有中书令的次女,她也是要参与这次大选的人, 你告诉我这不重要?”

    李凌川一边说一边摇头,只觉自己忙于工务,却忽视了对弟弟的教育,才让他这个年纪还一事无成。

    二老爷在兄长面前一向发怵,嗫嚅道:“这才大选,圣上是给几个小儿选皇妃,他们都还没有封王,中书令和太师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他们,便是皇子,那也是低嫁”

    言外之意,他不觉得这两家会把女儿送去大选。

    临近的时候,生个病,也是可以人为的事。

    李凌川冷冷道:“若圣上执意为之呢?”

    “圣上怎么会?”二老爷下意识的反驳,随后白了脸色。

    二老爷灰溜溜的离开了吟风院。

    董玉婷在东梢间,听见了他们的争吵,确切的说,李凌川单方面的教训。秋荷春月小心翼翼的透过窗户往外看去,轻声说:“二老爷走了。”说完还松了口气。

    董玉婷起身,“我们过去看看。”

    去书房的时候,李凌川还一个人坐着,看着像是在生闷气,手里的书久久没有翻动,若不是董玉婷开口,他都发现不了屋里进了人。

    “夫人。”

    秋荷送上来茶,又静静退了出去。

    “老爷既然在丁忧,就不要把朝堂的事放在心上了吧?”董玉婷这杯澄澈的茶水推了过去。

    李凌川看了自家夫人一眼,虽没说话,但那眼神透露出几分嫌弃,大概是觉得她是无知妇人。

    董玉婷心里哼了两声,但总不能告诉他,你儿子是男主角,所以咱们家绝对平安无事,你的担忧是多余的。

    李凌川敬重妻子,如这个时代的男子一样,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事,很少与妻子说,内宅的事,他也很少插手。

    “夫人不懂。”这是不想多谈的意思。

    武烈王立下战功,在朝中风头无量,圣上因身体病重,在宫中的十五皇子反而得了脸,得皇上偏爱,永明王仿佛一下失了气数,他们这些支持永明王的世家哪能不急。

    若是其他皇子继位,永明王尚且能留一条性命,若是武烈王继位,支持永明王的党派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宫中。

    除去那几条通往主殿的路,其他的甬道有些冷清。

    不过那热闹的声响,却穿过甬道,钻进落梨宫中。

    这里没有主位娘娘,只有两个不受宠的才人,她们正笑着谈话,桌上的陈茶和糕点虽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儿,可她俩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当外面车轮碾过青砖,车上挂着的铃铛晃出的一串悦耳声响传进来时,两个才人顿住了话题。

    王才人竖起耳朵去倾听,手指随着外面车轮碾过的声音院中的石桌上敲打。

    她身后的宫女和她如出一辙,凝神去听外面的响动。

    不一会儿,等声响消失,王才人低下头去,一旁的梨树投在她脸上一片落寞的影子,半晌,她闷闷不乐道:“良嫔真是好命。”

    坐在她身边的刘才人也不甘道:“是啊,听那声响,恐怕有三车赏赐之物呢,都要送去良嫔宫中。”

    王才人用手撑起自己姣好的脸,“谁让人家得宠,又生了个好儿子呢。”一片梨花从上方飘下,缓缓落在石桌上,王才人轻轻捻起,放在鼻下嗅闻。

    她长得出色,鹅蛋脸,柳叶眉,水光潋滟的明眸好似盛着一汪明月,只是这样的面容却要像身边的这棵梨树,生长、衰落,都要在这个小小冷僻的落梨宫中。

    刘才人叹了口气,她们年轻,没有子嗣,圣上却已经衰老,如无意外,她们会在这座宫中老死残生。要是有孩子,将来儿子封王,她们还能跟随儿子去封地,只可惜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入宫之时,她也侍寝过,只是没过两天,圣上就把她给忘记了。

    而她们口中的十五皇子,不,现在该唤作齐晖王。

    前不久,圣上便已下旨,封十五皇子为齐晖王,淮安为封地,命工部在宫外为齐晖王建府。这乃是本朝第一例,还未成婚便封了王的皇子,宫中甚至有传闻齐晖王是圣上属意的太子。

    齐晖王得宠,身边的宫女太监亦是水涨船高,走路时,都不像原来紧紧低着头,生怕冲撞了贵人。

    不过在齐晖王面前,他们比以往更讨好谄媚,他们深知给他们带来这一切的究竟是谁。

    “两位皇兄怎么入宫来了?”齐晖王远远瞧见武烈王和永明王,笑着走过去问道。

    武烈王神色冰冷,和齐晖王比起来,他高大勇猛的多,反观齐晖王,在武烈王身前,倒衬的他像那瘦弱的小太监似的。

    “我入宫,还要向你禀报?”武烈王早已出宫建府,而齐晖王虽封了王,但在没大婚之前,便不能离宫。

    齐晖王深知武烈王脾性,并不像外人所以为的那样沉稳,和他接触过才知道,他有多么高傲,以前便不将他放在眼中,现在也是如此,甚至比以往更甚。

    齐晖王明白是为什么,圣上的偏宠让他忌惮了。

    齐晖王低着的脸上勾了勾嘴角,再一抬头,脸上浮现出害怕,“皇兄,我不是那个意思。”

    武烈王微眯起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双眼神仿佛能看透齐晖王在想什么。

    他脸上的害怕渐渐的变为了尴尬,和屈辱,齐晖王低下了头。

    齐晖王身边的太监早就吓得连喘气都不敢,生怕武烈王来教训他,以此来羞辱齐晖王。

    如今宫中谁敢不给齐晖王面子,可在两位已经有自己势力的皇子面前,尚在宫中的齐晖王便成了纸老虎,一碰即碎。

    过了许久,那太监才听到一声不屑的冷哼,武烈王大步离去,永明王在齐晖王肩上轻轻拍了一下,“皇弟别放在心上。”

    小太监偷觑了一眼,就看到永明王脸上的笑容。

    他暗道:永明王果真如外人所说的那样温和。

    两位皇子离去之后,齐晖王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小太监鼓起勇气朝齐晖王看了一眼,瞬间吓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的齐晖王,再无往日和煦的姿态。

    小太监颤抖着说道:“永明王对主子真好啊。”

    殊不知这话却引起齐晖王的反感,他怒而转身,用力在小太监腿上踹了一脚,“好什么?不过说了句话,你就把他当成好人,你拿我当什么,摇尾乞怜的狗吗?”

    暴怒来的突然,做事便也冲动了些,踢过一脚后,身边的太监俱是跪在了地上,头紧紧挨在地上。

    那一脚踢过去之后,齐晖王的气就消了大半。

    他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可那又怎么样。

    难道还要向他们道歉不成?

    “都起来吧。”齐晖王冷淡道。

    梁忠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腰,像只煮熟的虾,整个人看起来要比齐晖王还要矮上一截。

    见齐晖王阴沉的望向武烈王、永明王离去的方向,梁忠眼珠子转了转,谄媚的笑道:“武烈王对您这样,不过是嫉妒圣上对您的疼爱,要知道在您这个年纪就封王的,就只有您一个,主子不必将他放在心上。”

    齐晖王深深的看了梁忠一眼,沉声道:“去找父皇。”-

    两个儿子结伴进来,皇帝淡淡的笑起来,两个儿子皆有才能,如何能不让他骄傲。

    “儿臣拜见父皇。”武烈王和永明王恭敬行礼。

    “起来吧。”皇帝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事要和你们商量。”

    “父皇请说。”武烈王道。

    “元善这次在边州平定战乱,救百姓于水火,还将叛贼抓住,乃是大功一件。找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边州叛臣贼子,你们觉得怎么安排为好?”皇帝也常有私下叫皇子到跟前,询问他们政事。

    这次也一样,他们将这当成一次考验。

    就像幼时,父皇检查他们背书一样。

    武烈王却有些不满,这次平定边州,永明王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凭什么还能和他一样被叫来商量这件事?

    难道父皇属意他。

    无论心里如何波涛汹涌,武烈王面色依旧平静。

    第133章 告状 带着一丝怨气,武烈王开……

    带着一丝怨气, 武烈王开口道:“父皇,边州节度使勾结鞑子,残害百姓, 欺上瞒下, 儿臣觉得,唯有诛其九族,才能平息边州百姓的怒火。至于跟随他的叛贼,也一应诛杀, 以儆效尤, 至于女眷, 则没入教坊司为官妓, 家产家财充军饷,犒赏立下军功的将士。”

    说罢, 他看了眼坐着的父皇。

    圣上平静的看着他,脱下这身衣服, 在外人看来, 他或许就是一个普通的老者。

    但他偶尔露出锐利眼神,也让人无法忽视。

    就像一头年老的雄狮,看似垂垂老矣, 但他迸发的全身力量仍不可小觑。

    他是天下之主。

    武烈王也曾仰慕他,父皇雄才伟略,武艺高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 心里的敬佩烟消云散了。

    是什么时候?

    武烈王垂了眼眸在想,或许是他的身体日益强壮,而父皇的身体日益衰老,在父皇第一次得病之时, 他意识到面前的父皇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那时父皇病重,武烈王曾近身侍疾,便是那时,武烈王发现英明神武的父皇苍老了许多岁。

    可没想到,父皇挺了过来,还活到了现在。

    圣上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又看向他身边的永明王。

    这时,太监进来通传,“皇上,齐晖王求见。”

    圣上笑呵呵道:“让他进来吧。”

    武烈王和永明王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儿臣拜见父皇。”齐晖王行叩拜礼。

    “起来吧。”圣上温和的道。

    齐晖王起身,又向两位皇兄行礼,因圣上并未立他们其中一位为太子,齐晖王便只躬身行礼。

    圣上满意的看着这幅兄友弟恭的画面。

    “父皇,您和皇兄在说什么呢?”齐晖王仰起一张儒慕的脸。

    如果父皇和皇兄在说要紧的事情,根本不会让他进来,所以齐晖王可以放心大胆的来问。

    圣上也显然没将此事看的太过重要。

    一来齐晖王年岁还小,二来他现在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便是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武烈王捉拿叛贼回京,不用想就知道,接下来便是如何处置他们,圣上心里早有答案,问两个儿子,不过是当成一次考验。

    正巧齐晖王来了,最近他又很得圣上宠爱,随口就把刚才的问题又说了一遍。

    “元延觉得,该怎么处置他们?”

    齐晖王沉思片刻,说道:“父皇,儿臣觉得,不若对叛贼处以黥刑,留他们一条狗命,让他们世世代代当做苦役,毕竟他们活着,才能时时刻刻提醒世人,背叛我乾元的下场。”

    以他这个年龄,能想到这些已经不错了。

    武烈王眼中闪过一抹忧思,轻笑:“元延对叛臣贼子未免有些太心软了。”

    他说话时故意拉长了腔调,显得意味深长。

    齐晖王羞涩的低下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永明王看向父皇,他不关心这二人怎么想的,只要父皇不信,再多阴谋诡计又能如何。

    况且父皇不见得会想看他们之间兄弟争执。

    圣上颔首,脸上的表情看不透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武烈王和齐晖王有些紧张。

    在他们面前的,不止是他们的父亲,还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他们思索的同时,圣上也在思索。

    元善杀伐果断,元延则还是心软,倒像是两人的性子。

    圣上把目光投向还没回答的永明王,“元允是怎么想的?”

    永明王还未开口,见就武烈王带着些许敌意的眼神向他投来,心里便觉得好笑。

    武烈王没将齐晖王放在眼中,但把他视为对手。

    他朗声道:“父皇,儿臣觉得皇兄和皇弟说的都有道理。不过瞿勇在边州为官多年,跟随他的人,未必是真心,也未必知晓他敢勾结鞑子。儿臣觉得,不若将瞿勇和他的亲信处死,至于其他不重要的人,则流放儋州、黔州等地充作苦役,以免他们再聚集起来。这样一来,既能提醒世人通敌的下场,又能彰显父皇的仁慈。”

    圣上虽未说话,可眼里的满意却被武烈王和齐晖王看在眼中。

    武烈王心头火起,气的咬牙,永明王分明是偷来他和齐晖王的答案,早知道,他也后说了。

    齐晖王则若有所思的点头,像是附和永明王的意见似的。

    “你们说的各有各的道理,朕很满意,你们便回去吧。”圣上道,“元善,这次平定边州,你功劳最大,等过几天,朕便让人将赏赐送到你府上。”

    武烈王连忙叩谢,“儿臣多谢父皇。”

    在武烈王刚回京不久,圣上已经定下了赏赐,这次的赏赐,算是圣上私人给的。

    圣上给足了武烈王面子。

    永明王心里有些酸涩,在这之前,他隐隐压过武烈王一头,就是因为他政事不及自己,然而发生战乱,武艺高强,有将军之才的武烈王发挥了作用,立下战功,两人之间形势瞬间颠倒。

    不过永明王深知,随着时间过去,便是武烈王立下战功又能如何,他在政务之上没有成就,身上的功劳迟早会被父皇淡忘。

    乾元可没那么多战功让他立!

    这两次,不过是巧合罢了。

    圣上说完,也没忘记齐晖王和永明王,说是满意他们的回答,一人赏了一套御用的文房四宝。

    珠玉在前,他们俩的赏赐就暗沉了许多。

    武烈王的赏赐可是直接送到府上,又能让他风光几日了。

    齐晖王到底年轻,没能忍住心里的情绪,笑的很是难看。

    三人出了殿外,永明王拱手道:“恭喜皇兄。”

    齐晖王跟着反应过来,也恭喜了他。

    伸手不打笑脸人,又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周围都是圣上的耳目,武烈王肯定要与皇弟们表现的相亲相爱,不过心里却觉得,若不是他,父皇肯定连文房四宝都不会赏赐给他们。

    因齐晖王还没出宫,到了玉祥街,三位皇子就分开。

    齐晖王目送两位皇兄离去,却没有回宫中皇子所居住的潜蛟阁,而是回了两仪殿找父皇。

    “你怎么又回来了?”

    齐晖王讨好的笑着,倒了杯茶,弓腰将茶递到父皇面前。

    “父皇,再过不久就是五哥生辰,儿臣不知道送五哥什么才好。”齐晖王满面纠结道,“五哥对我一向有些误会,希望能借这个生辰,让五哥消除对我的误会。”

    齐晖王亲昵的在圣上身边,宛如一对寻常人家的父子。

    “你们之间,能有什么误会?”

    齐晖王不好意思道:“上次侄子进宫,儿臣身边的宫人不小心冲撞了他,儿臣虽已经将宫人送回了掖庭,还给侄子道了歉,但五哥还是没能原谅我。”

    他口中的侄子,就是武烈王的儿子。

    他和兄长年龄差的多,武烈王的儿子都已经有了,比齐晖王小两岁,圣上也见过他。

    “你说的是砚霖那小子?”

    齐晖王赧然道:“是,天气炎热,儿子命宫人给父皇送碗绿豆汤,身边的宫人没注意,撞到了砚霖,还把绿豆汤倒在了砚霖身上。砚霖当时就气哭了。”

    圣上摆了摆手,“你别管他,砚霖那小子取了个文质彬彬的名字,性子却和他父亲一样,咋咋呼呼的,就是个混世魔王,脾气大着呢。改日我与他说说,你送件有心意的礼物就行了,这儿子是亲人,弟弟也是亲人。”

    齐晖王道:“是,父皇。”

    圣上露出了了疲惫的神色,让还想说话的齐晖王止住了嘴,“父皇,儿子要回去练字。”

    “去吧。”

    齐晖王离开两仪殿没多久,却见到了宋太师和薛中书令。

    齐晖王还未出宫,和他们俩自然也说不上话。

    不过随着他得圣上恩宠,许多人便想着法子的来倒向他,由此齐晖王便知晓许多朝堂之上的事情。

    齐晖王学的也很认真,为自己出宫入朝做准备。

    他还知道这两位大人俱是不站队的人,只忠心于父皇。

    齐晖王虽明白自己一个母族不强盛,自己也没显出才能的皇子,不会引得两位大人支持自己,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幻想。

    总觉得自己与他人不同。

    可在见到两位大人反应平平,将他视为普通皇子,还是让齐晖王不觉气恼。

    不过是父皇的两个臣子,凭什么敢这样对他。

    齐晖王忍着气离开了这里,作为身边的第一太监最懂齐晖王是怎么想的。

    到了无人的地方,梁忠就忿忿不平道:“宋大人和薛大人实在是太嚣张了,您是圣上最疼爱的儿子,他们居然如此不给您脸面。”

    齐晖王没有说话,但也没阻止梁忠继续说下去。

    “主子,您说这两位大人来找圣上做什么,是不是为了大选的事情?”梁忠小心翼翼道。

    齐晖王愣了一下,“或许他们是求父皇不要让他们的女儿参加大选。”

    梁忠先是惊讶,后又不屑道:“他们不过是臣子,圣上让他们的女儿参加大选,是给他们脸面,再说,您得圣上疼爱,多少女子想嫁您,他们居然还不愿意。”

    他说的像是自己也是宫中贵人似的。

    齐晖王面露沉思,他在想,如果这次是给武烈王和永明王选妻,他们会不会愿意?

    第134章 风声 李府。 府中事务……

    李府。

    府中事务一切照旧, 除了李凌川在府中的时间多了起来。

    不过因他不是嫡长孙,丁忧对他并没有那么苛刻。

    但为了不让政敌抓住把柄,李凌川这些天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中。

    下人也知晓如今是什么情况, 一个个都老实的很, 尤其是董玉婷拿回中馈之后,挑了几个典型杀鸡儆猴,狠罚了一顿,扔去了庄子上。

    下人最是敏感, 这几天上工时, 都不敢闲谈了。

    丁忧期间, 府中不能有喜事, 禁三月酒肉,董玉婷又查了府上账本, 发觉亏空不少,借机缩短府中开销, 像夫人额外点菜, 已经是不许了,想要点菜,就自己拿银子过来。

    春月气冲冲进来, 抱着绣房才织的新衣,因为董玉婷发话缩短开支,每年四季本来要做两套衣服,改为做一套。

    秋荷瞧见了, 用眼神瞪了她一眼,“夫人的夏衣做好了?”

    她走过去,拿过这身衣服,像是以往在衣服上绣的金线、南珠通通没用, 完全符合董玉婷的清减要求。

    春月这意识到自己还拿着夫人的衣服,连忙拿起来看了一眼,还好没弄坏。

    秋荷心事重重,春月这样毛躁,难怪比不上冬枝。

    从丹州回来之后,冬枝是越发得夫人的脸了。

    “姐姐,我错了,你别告诉夫人。”春月小声道。

    秋荷心里想着事,没听到她这句话,春月又说了一遍。

    “秋荷姐姐,你怎么了,你最近好像不高兴。”

    除了春月行事毛躁,还有家里的事也让秋荷烦心。

    家里自小给她订了娃娃亲,就等她出府成亲,按照她的打算,左右不过今年的事,谁知道这当口,老爷要丁忧。

    秋荷就只能一拖再拖,前不久娘又来找她,让她回家成亲,秋荷说至少得等到后年,遭来一顿训斥。

    可本朝律法:丧忧期间,主忧仆同。

    她怎么能给老爷夫人惹麻烦?

    秋荷在府里这么多年,还是夫人身边的头号大丫鬟,哪个人不奉承着她,被她娘还当成孩子般教训,当下便拉了脸,拿出在府里帮夫人管教下人的气势,一下子就把她娘给唬住了。

    “那爹娘要我怎么做?老爷如今在丁忧,难不成还让我去成亲不成?这不是给老爷夫人找麻烦吗?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拿我说事是小,就怕借此攀扯老爷夫人,到时我连去庄上当个小管事都不成,你们也过不成这样的好日子了。”

    半是说清半是威胁的话让她娘答应她,回去跟男方说明,可自那之后,秋荷就频频回想起这些话,和她说话时的态度,她有些后悔说那些话了。

    毕竟她娘也是为了她好,她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她娘担心她嫁不出去。

    这些家事,秋荷自然不好给春月说,含糊道:“没什么,你把衣服交给夫人吧。”

    春月心性单纯,就没多想,拿着衣服去了梢间。

    日子越来越热,董玉婷懒得出去,便窝在美人榻上看话本,丫鬟在一旁给她扇风。

    “夫人,绣房把衣服送来了。”春月道,“按您的吩咐,一切从简,昂贵的金线南珠通通都没用。”

    董玉婷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一眼,“放那儿吧,我过会再试,你在外面受谁气了?怎么一脸不高兴的回来?”

    春月咯噔了一下,望见梢间的窗户开着,想来是刚才她回来的样子被夫人瞧见了。

    春月将衣服展开,挂在一旁的梨木架子上,上襦下裙,做的很轻薄,一身浅绿,在燥热的天气里,安抚了春月急躁的心。

    她缓和着语气道:“夫人,奴婢在绣房的时候,听见二夫人的两个丫鬟说您坏话。说您节省府中开支,是为了敛财,给大小姐攒嫁妆。不过您放心,奴婢亲自教训了她们一顿!”

    董玉婷想了想,问道:“那府中其他下人怎么说的?”

    春月道:“奴婢不知,要不然奴婢去问问。”

    董玉婷叫住她,“算了,想来这是二夫人故意让你听见的,再透过你的嘴巴传给我。”

    春月一向听夫人的话,没有怀疑,恨恨道:“二夫人怎么这么坏!若不是她管家的时候,花费了府上这么多银子,夫人用得着节俭吗?”

    “行了,别气了,这事我自有主张。”董玉婷笑道。

    春月见夫人胸有成算,便毫不担心了。她道:“夫人,一会儿董夫人来府上,您就穿这件绣房新做的怎么样?”

    “可以。”

    前几天薛伊送了帖子过来,想要来拜访董玉婷,两人关系不错,董玉婷就同意了。

    虽说李凌川在丁忧,家中不能见喜事,但不至于连个宾客也不能见了。

    董玉婷将这当成一次下午茶谈话,命厨房做了糕点和凉茶-

    清风院。

    曾惠妍身后的丫鬟给她扇风,自己也拿着团扇给自己扇风,便是这样,嘴里还喊着:“热死了,这都什么日子了,府上怎么还不买冰?”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府上就要搬出来冰鉴,过上滋滋凉凉的生活。

    珠儿身为大丫鬟,自是不用做扇风这种事,她小声道:“大夫人说这几个月要节俭,除了衣服,冰也要到下月才买。”

    “什么?那这个月可怎么过?”曾惠妍昂起头,惊讶了一瞬,又倒了回去,就是这么个动作,又出了一身汗,她叫苦不迭,“母亲没有意见?”

    珠儿想了想她听来的,老太太每日在小佛堂礼佛,不怎么离开兰竹院,听下人说,老太太未曾喊过热。

    想来这就是心静自然凉。

    珠儿摇了摇头。

    曾惠妍不可置信的问:“那大老爷就没意见?”

    她知道大老爷在府中,他要是觉得热,董玉婷总不会不听吧。

    珠儿道:“大老爷好像也没意见。”顿了顿,她又道,“大老爷不怎么管府中的事。”在她看来,大老爷,大夫人就是一对模范夫妻。

    在曾惠妍看来,这就是大老爷尊重自家妻子的表现,她道:“老爷呢?”

    “这个时候,二老爷应该还在衙门。”

    二老爷虽是闲职,可也不能偷懒回家。

    曾惠妍听见这件事情,总算满意了点。

    李凌川向圣上禀明要回家丁忧时,是打算连同二老爷一起,不过圣上体贴,留了二老爷在朝中。

    按董玉婷的想法,要真是体贴,还不如留李凌川,干嘛要留什么都不行的二老爷。

    不过曾惠妍就不这么觉得,还幻想着让二老爷在这两年抓紧升职,一品是不可能,但也得往上动一动了。

    珠儿看了眼曾惠妍身上那件虽然轻薄,但又因各种金线南珠,金花纹样而略显厚重的衣服,提醒道:“夫人,您要是觉得热,不然换件衣服好了。绣房刚送来新做的衣服。”

    曾惠妍瞥了一眼,就转过头去,“拿走拿走,这什么衣服,灰扑扑的,能穿吗?”

    珠儿只好将手中的衣服让丫鬟收起来,以她的眼光,这衣服虽不及曾惠妍身上穿的,但也不差,按曾惠妍的喜好,选了她喜欢的粉红色,上身绘着宝相花,下身高腰齐胸裙,因为轻薄,透着一股朦胧之感。

    曾惠妍爱俏,最好那种华丽的衣服,这衣服虽按照她的意见,用了粉红色的料子,又纹了花,可她还是不喜欢。

    珠儿只好让丫鬟把去年前年的夏季衣裳从箱笼里翻出来,清洗过后,还要拿熏香熏得香喷喷的。

    等珠儿交代完丫鬟回来,曾惠妍赶忙问道,“我让你做的事情做了吗?”

    因为董玉婷节省开支,衣食住行都不如从前,曾惠妍最是不满,原本还想拉拢何静琳一块儿给董玉婷说说,可何静琳全然支持董玉婷,觉得她做的对,还说了一堆大道理,什么本朝皇后素有节俭之名,大嫂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妥。

    曾惠妍差点听得耳朵起茧子,赶紧甩开她回了自己屋里。

    两个人就是为了博名声!

    曾惠妍就让下人故意传播董玉婷是为了节俭银子,给大小姐攒嫁妆。

    珠儿点点头,“奴婢让丫头去做了,不过大夫人好像没什么反应。”

    这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什么区别。

    曾惠妍又不高兴了。

    天气热,她这个脾气来的快,伸手想喝手边的茶,结果还是温热的,她借题发挥,摔在地上,狠狠发泄自己的怒火,“这么热,怎么喝啊?”

    身旁的丫鬟跪下求饶。

    珠儿忙安抚道:“要不咱们自己使人买一些冰回来?”

    可自己买的话,就只能她出银子了,曾惠妍有些犹豫,可到底还是抵不过热,反正她现在手头也有银子。

    “行,你一会儿让人去吧,碰见大嫂的人,也别怕,尽管说就是,看看她是如何管这个家的,热死人了都不管。”

    珠儿应了一声,不敢耽搁,马上就派人去买。

    屋里的其他丫鬟暗自窃喜,她们在屋里侍奉,就能顺便享受到冰的待遇。

    毕竟冰又不是只给二夫人一个人凉,冰鉴放在那儿,惠及的是整个屋子里的人。

    这样说来,她们岂不是府中最先享受到冰的下人。

    她们在屋里还要伺候,又不像夫人小姐坐在那儿打发时间便行了,她们更热好吗-

    薛伊如约而至,还带着酥香坊的糕点过来。

    如意柿子糕、玉兰花酥、甜水丸子,满满摆了一桌,董玉婷让人准备的糕点都没处放。

    不过今日肯定是要吃董玉婷准备的,冬枝和春月手脚麻利的把薛伊带来的糕点放好,摆上她们夫人准备的。

    秋荷则叫来了李念瑶和李念薇。

    因薛伊是来单独找董玉婷的,就不必把清风院的女子也叫来了。

    只用把她名义上的女儿叫来就行了。

    “见过夫人。”李念瑶和李念薇福身行礼。

    薛伊是填房,家中只有前头留下来的子女,自己还没子嗣,对别人家的孩子异常喜爱。

    她伸出手,身边的丫鬟递给她两个盒子,薛伊转交给二人。

    “送给你们的,带着玩儿。”

    盒中是两支簪子,符合薛家的财大气粗,是鎏金嵌了西域宝石的,很是夺目。

    在太阳底下一晃,差点刺瞎董玉婷的眼睛。

    “这怎么好意思。”董玉婷道。

    “没事,让她们带着玩儿而已。”薛伊道。

    李念瑶和李念薇又道过谢才出去。

    “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薛伊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拘谨,她是个慢热的人,和董玉婷接触越多,越放的开。

    “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了?”薛伊打趣道,“我听说了李尚书的事,瑶姐儿这次不能参与大选,要在家留两年,这可怎么办?”、

    董玉婷一点不慌,心里甚至还高兴的很,却一点不能表现出来,“等两年过去,她正好也到了出阁的年纪,这样不是正好?”

    “那这次不能参加大选,你不难过?”

    “有什么可难过的,圣上是给自己那几个幼子挑皇妃,他们年龄大小,我看,未来也最多是个郡王。”董玉婷很看的开。

    薛伊眉头一动,压低了声音道:“可我听说圣上有意让齐晖王当太子。”

    “怎么可能?”董玉婷安慰道,“齐晖王才多大年纪,并且还没入朝,怎么和他的皇兄比?”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最近京中有传闻,说要把宋太师的孙女或是薛中书令家的女儿指给齐晖王当正妃。”薛伊皱眉道。

    她出身薛家,即便和父亲关系平平,但扯到了薛家,她还是打听了一下。

    但没能打听出来,这件事是谁在传。

    齐晖王母族不显,即便得圣上疼爱,但让宋太师或者薛中书令家的女子嫁给他,也确实有些对他太好了。

    这个传闻,让人浮想联翩。

    董玉婷想起她的夫君,“董老爷在礼部,也在筹备大选的事情吧,他就没有听到什么传闻?”

    薛伊摇摇头,“他只收到过别人家的钱财,到时让他们家的女儿,站一个好位置。”

    董玉婷失笑。

    “你就别担心了,这件事和我们又没有关系。”

    薛伊担忧不止,“我是怕老爷扯进去,别做了那些个皇子手里的刀还不自知。”

    董老爷是礼部尚书,在大选这件事上也参与筹备,薛伊的关心不无道理。

    董玉婷沉默了一下,薛伊自己倒是想明白了,“这次来,其实有人找我做媒人,想给你家瑶姐儿说个亲事,不过因为李尚书在丁忧,这事得私下来。”

    “谁家?”董玉婷打定主意,等女儿出阁再找结婚对象,这样拖延成亲顺理成章,不过她不免有些好奇自家女儿能相亲到什么样的人家。

    “大理寺卿之子,和瑶姐儿年龄相当,听说人也上进,是个好学之人,不过这官职确实比不过李尚书。”薛伊斟酌着道。

    大理寺卿为三品。

    但胜在没参与站队,要知道随着圣上年老,朝臣蠢蠢欲动,已经有许多人私下站队。

    “妹妹,你知道我的,我倒不在乎官职高不高,重要的是人怎么样,家里爹娘怎么样,再说了,官职低倒也好,瑶姐儿嫁过去,也不用看人脸色。”董玉婷笑着说道。

    薛伊跟着笑说:“我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特意去打听过了,他们家家风极严,还有四十无子才可纳妾的祖训,想来瑶姐儿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董玉婷承认,听到这一点时,确实心动了一瞬。

    但她还是打算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留李念瑶到十七十八再送去成亲。

    “嗯,我私下让人去打听打听,要是觉得不错,就找你来。”董玉婷道。

    薛伊告辞离去前,董玉婷让李念瑶和李念薇再来拜别。

    又让秋荷冬枝把薛伊送来的糕点分去给各院。

    谁知秋荷正要去翠微院的时候,外院的粗使丫头找过来,“秋荷姐姐,您娘来找您。”

    秋荷谢了她一声,“你让我娘现在门房坐着,我办完夫人的事再去,多谢你了。”秋荷给了她二十文钱。

    粗使丫头一个月五百文,传个话,就得了二十文,令她开心不已,忙道:“秋荷姐姐放心,我这就回去给您娘说,帮您照顾好她。”

    冬枝道:“秋荷姐姐,要不然我一个人去吧。”

    “不碍事。”秋荷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心里想着,大概是结亲的事情有了眉目。

    秋荷是大丫鬟,从内院过来畅通无阻,等到了门房见到她娘,秋荷娘就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妮儿,你说的事我给石头爹说了,人家同意了,会在等你两年,你就安心侍奉夫人吧。”

    她喜不自胜,笑的眉不见眼。

    秋荷却是意料之中。

    在那些贵人眼中,她是奴仆,可到了府外,贫穷百姓还觉得这是好差事。

    而且还和贵人扯上了关系。

    而和她定亲的人家只是佃农,自然舍不得李府大夫人身边大丫鬟的她。

    秋荷看她娘脸上只有高兴,全然忘了上次的事情似的,心里有些后悔,总荷包中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她娘。

    “哎呦,你这丫头,这是干什么,家里有钱,你每月还送家里一两,不用再给了。”秋荷娘不知秋荷带着歉意才给的,坚决不要。

    秋荷却很强硬,“这天越来越热了,您拿着这银子,给弟妹买糖水丸子吃。”

    糖水丸子用的冰凉的井水,最适合夏季喝。

    秋荷娘推拒不了,想起太阳底下做活的丈夫和儿子,也心疼他们,就只好收下银子,不过只拿走一两,“买糖水丸子也用不到这么多钱。”

    “剩下的,您就给家里买点吃的,买身衣服。”

    秋荷娘嘴上答应,但回家也是攒起来。她很是节俭,秋荷送来的钱,她都攒起来,等着给儿女成亲用。

    她大女儿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嫁妆可不能少了。

    第135章 一唱一和 和薛伊聊了半个时辰……

    和薛伊聊了半个时辰, 二人吃完了董玉婷命人准备的糕点和酷爽的凉茶,薛伊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秋荷亲自送她出府,丫鬟去收拾桌上的碗碟, 春月温声道:“夫人, 要不要去榻上歇歇。”

    吃完了就躺下,把她当小猪了。

    董玉婷摇摇头,问道:“老爷在书房吗?”

    春月道:“奴婢也不清楚,许是在的, 夫人要去找老爷吗?奴婢这就去厨房拿些糕点, 再准备一壶老爷喜欢的碧螺春。”

    她以为夫人去找老爷, 是要去关心问候老爷的, 这才要备下吃食茶水。

    春月单纯,想的也简单, 觉得老爷丁忧在家,心里难免不得意, 夫人这时候去关心问好, 是正正好的一件事。

    董玉婷随意点了点头,“你安排就是了。”

    她起身就要去外书房,春月把拿吃食这件事交给了屋里另一名丫鬟, 然后打开一把翠绿色的绘了四大美人的油纸伞,打在董玉婷的头顶,紧跟着她出了院子。

    才刚转过拐角,董玉婷就见到远处的用来装饰府邸的石头后面, 缩回两个丫鬟的头。

    那里是几字型回廊,中间空出的部分,种了青竹,放了假石, 因在吟风院旁边,上面便题了朱红色的吟风院三字。

    这大石头单看并不美观,不过因为周围种植高挺的绿竹,和低矮的花丛,高低错落有致,才显得这处景观好看罢了。

    董玉婷皱了皱眉,想来是两个偷懒的丫鬟罢了。

    因为那大石头挡住了后面长廊的一部分,这里可以躲起来。

    身旁的春月不高兴道:“这些丫头就知道偷懒。”

    董玉婷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这天气这么热,要是她负责打扫游廊,她也要摸鱼。

    不过不等她和春月过去,那两个丫头矮下身子,竟想顺着长廊离开。

    董玉婷觉得有些不对,“把那两个丫鬟喊过来。”

    春月行动力很强,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将那两个丫鬟给揪了过来。

    “奴婢见过夫人。”两个丫鬟紧张的说。

    “你们见了我跑什么?”

    两个丫鬟低着头,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

    春月厉声道:“还不说?”

    一丫鬟怯怯的道:“奴婢、奴婢躲在这里偷懒,怕夫人怪罪,就想赶紧离开。”

    春月高声道:“夫人让厨房每日熬煮绿豆汤,放进井中冰过,就是为了让你们每日都能喝上,结果你们就是这么干活的?”

    府里还没买冰,就用了井水来降温的方法。

    将熬煮好的绿豆汤放进罐中,吊进冰凉的井水中待上一个时辰,罐中的绿豆汤便凉爽的足以解去身上的燥热。

    春月愤恨不已,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们。

    两个丫鬟瞥见她的眼神,心虚的低下头去,战战兢兢的说:“奴婢不敢了,夫人饶过我们吧。”

    董玉婷问道:“那你们本来是做什么的?”

    丫鬟沉默了一会儿,在春月的催促下说道:“奴婢是打扫吟风院到清风院的长廊。”

    “哦?”董玉婷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们,“既然如此,那你们跑什么?被发现了,干活不就是了,用得着跑吗?清扫用的扫帚和畚箕呢?”

    春月也琢磨出一丝不对,指着她们两个,用尖细的嗓音质问道:“还不说实话!是想被赶出府吗?”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那两个丫头吓得发抖,被赶出府这个责罚,在她们眼中就是最重的惩罚!

    二人不敢再欺瞒,连忙说出实情:“是珠儿姐姐让我们做的,她给我们银子,让我们盯着大夫人,要是大夫人做了什么就告诉她。”

    “你说的是二夫人身边的丫鬟珠儿?”春月怒上心头。

    “对,是她。”丫鬟心虚道。

    春月转头看向大夫人,她虽冲动,却也知晓分寸,要不然秋荷早就要拘着她,再教她一遍规矩了。

    “夫人,这怎么办?”

    春月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她将自己和大夫人的利益视为一体,心里面自然是希望大夫人给二夫人一个教训才是。

    让丫鬟盯着自己嫂子,这像什么话?

    定是二夫人又要作怪了。

    董玉婷思索片刻,便道:“春月,你带着她们去清风院,把她们交给二夫人,告诉她,若是想知道我做什么,就亲自来问好了,不必这么拐弯抹角,还派人来盯着我。”

    这两个丫头也是听令办事,董玉婷不会为难她们,但曾惠妍却不能不给个教训,不然还当她是面人性子。

    又是故意让她听见激怒她的话,又是让人盯着,像只苍蝇在她耳边不断嗡嗡似的,令她烦躁。

    春月得了令,眉飞色舞道:“是,夫人。”

    她昂着下巴,对两个丫头没好气的说道:“跟我走吧。”

    她大张旗鼓,生怕没人看见似的。

    董玉婷也是知道她的性子,才故意让她去的。

    董玉婷则去了外书房,曾惠妍还不值得她特意去对付,她回忆起书中的内容,曾惠妍从头到尾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说好算不上,说特别坏也不至于,顶多就是个使绊子的。

    书里面大反派是自己,但现在自己穿过来,府中称得上是和谐美满了。

    春月带着两个脸色惨白的丫头,一路招摇地去了清风院。

    她是吟风院的得脸丫鬟,下人对她多是巴结,见了她,过来问好的时候,自然瞧见她身后脸色不自然的丫鬟。

    不等她们问,就是多看上一眼,春月便不屑的介绍,“这两个人啊,得了二夫人的令,来监视我们夫人的一举一动呢!”

    就这样带她们去了清风院,府中的下人也差不多都知道了这件事。

    下人通传过后,春月带着两个丫头进了正屋。

    “奴婢见过二夫人。”春月规矩行礼。

    曾惠妍私下里再怎么不喜这个大嫂,面上也要装的好看,她笑了笑,“可是嫂子有什么吩咐?”

    她没注意到,身边的珠儿用力攥住了手中的帕子,掐的骨节泛白。

    “回二夫人,这两个丫鬟得了珠儿姐姐的令,去监视我们夫人,我们夫人让奴婢带她们过来,告诉珠儿姐姐,若是想知道我们夫人要做什么,直接去问就是了,不必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招数。”春月牙尖嘴利,说的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曾惠妍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事是她吩咐珠儿去做的,可具体让谁去做,她就不清楚了。

    而春月故意对着珠儿说,可那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曾惠妍还不能发作。

    她只能尴尬的笑,心里埋怨珠儿做事不干净。

    珠儿到底是摸爬滚打许多年才当上大丫鬟的,立刻就朝二夫人跪了下来,“夫人恕罪,先前奴婢帮着夫人管过一段府邸,大夫人回来,账本都交接过了,只是奴婢怕出什么差错,就私自让人顾着点吟风院,让大夫人误会了,实在是奴婢的错。”

    春月听了她漏洞百出的话,冷笑连连。

    毕竟是她的人,曾惠妍总不可能不帮她,立刻唉声叹气道:“你真是糊涂了,大嫂管家这么多年,就是出什么差错,也能给改正回来,哪里用得着你顾着。”她伸出手,欲扶她起来。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想岔了,夫人,您罚奴婢吧。”珠儿不肯起身,泪流满面的说。

    曾惠妍状似思考,“这样吧,就罚你三个月月银,再去给嫂子磕头认错。你可愿意?”

    “奴婢愿意。”

    春月冷冷看着她们一唱一和。

    夫人只交代她来把这句话告诉二夫人,其余的,她什么也不会做。

    春月行了礼,和珠儿一起离开。

    曾惠妍收敛了假笑,默默望着屋外,盯了一会儿,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

    芬儿使了个眼色,屋里伺候的丫鬟蹲下身安静的收拾地上的碎片,自己则附身到二夫人耳边。

    珠儿在的时候,屋里轮不到她近身,可恨珠儿长了张喜气洋洋的圆脸,实则心眼比谁都小,偏偏夫人看不出来。

    现在她犯了错,正是自己出头的机会,于是她的话语越来越坚定,“夫人,凝香阁的含姨娘得了暍病。”

    含烟身体本就虚弱,怀孕产子之后身体更差,再加上虎哥儿被老太太抱走,含烟郁郁寡欢,身体一直没能恢复过来。

    如今得了暍病也在情理之中,谁让她这么热的天,还要巴巴的跑去兰竹院看望虎哥儿。

    老太太还能害了她儿子不成?

    曾惠妍无法理解。

    “那又怎么了?”最好一直好不起来才好呢,曾惠妍暗自想道。

    “这得了暍病,说不定就是因为大夫人没买冰的缘故,含姨娘身体本来就弱,屋里又热得很”芬儿循循善诱,“含姨娘虽说只是半个主子,可毕竟也是生下六公子的,老太太也对她不错。”

    曾惠妍眼睛亮起,“若是让母亲知道,因为她缩短府中开支,给害的府里人得病,看她丢不丢这个脸!去叫上给含姨娘诊病的大夫,去兰竹院,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去。”

    芬儿听她采取自己主意,亦是喜笑颜开,“奴婢这就去。”

    第136章 中暑 外面蝉鸣声不断,兰竹院……

    外面蝉鸣声不断, 兰竹院仿佛是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透着股清凉,也安静的听不到一点杂音。

    这个时辰, 老太太小憩了一会儿起来, 去了次间的小佛堂礼佛。

    思敏被带回来,虽没有派到身边伺候,却也在屋里留了下来。

    小佛堂的清扫整治,就由她一个人管。

    思敏也不气馁, 专心管好小佛堂, 靠着自个儿圆滑的性子, 很快和兰竹院的下人打成了一片。

    老太太礼佛的时候, 屋里伺候的下人也跟着照做,膝下垫着软绵绵的蒲团, 倒不会觉得腿疼,只是思敏对于礼佛并不热衷, 听着老太太、王妈妈、元香轻声念经的声音, 思敏倒是差点睡过了。

    思敏猛的垂了一下头,惊醒过来。或许是兰竹院种的绿植茂盛,这里比其他院子凉爽一些, 老太太的院子又没有太多人伺候,心里也不烦躁,每到这个时候,思敏就很容易犯困。

    她看了跪在身前的元香一眼, 她还老老实实的保持着虔诚跪拜的样子,老太太没起来,其余人也不敢动,思敏便又闭上了眼睛, 双手合十,举在胸前,跟着她们一起念经。

    她没认真学过,但这些天老是听她们在耳边念,也学会了一两句。

    念到一半儿,思敏听到外面传来响动,原来是二夫人和她丫鬟过来了。

    老太太岿然不动,思敏等丫鬟却不能视而不见,忙起身行礼。

    二夫人敷衍的颔首,径直走了过去,思敏机灵的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件绣了宝相花的蒲团,二夫人不动声色的跪在老太太身边,加入了这场礼佛。

    她不像思敏不识字,也是认真钻研过一阵佛经,只是没能坚持下来,但糊弄人是完全够的。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曾惠妍来的时候巧,陪老太太礼了一炷香的时间,老太太便结束了今天的礼佛。

    有二夫人在,王妈妈和元香退居一旁,由她殷勤侍奉老太太。

    “你怎么这时候来我这里了。”老太太笑着问道,扶着二夫人的手腕,缓缓走到椅子边,“我记得你最怕热了。”

    丫鬟摆上时令鲜果、精致糕点和茶水。

    二夫人顺势坐她旁边,叹气道:“唉,是含姨娘,她病的厉害,躺在床上,脸色发白,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叫着虎哥儿,央求我让她看一眼虎哥儿呢。”

    老太太拧眉,愠怒道:“胡闹,生了病就好好养病,还要看虎哥儿作甚,就不怕把病传给虎哥儿?”

    曾惠妍道:“含姨娘也是爱子之心急切,又在病中,这才想糊涂了,我已经劝过她了,母亲可别生气。”

    “你做的对。”老太太缓和了脸色,问道,“好端端的,她得了什么病?”

    “大夫说是暍病。她自生下虎哥儿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府里这个时候也不买冰,含姨娘便不巧得了这个病。”曾惠妍说道,“大嫂说是要俭省,可却闹出这种事来,让旁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李府苛责姨娘呢,咱们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哪能做这种事”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眼睛观察着老太太的神色。

    屋中的人各个是人精,哪里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暗含着看热闹的心情在一旁低着头,耳朵却竖的比谁都高。

    “思敏,你去看看含姨娘,她那里要是缺什么药材,就去库房取去。元香,你把大夫人请过来,我有事要和她说。”老太太淡淡说道。

    曾惠妍却是暗自一喜,要不是老太太还在跟前,就要笑出声来。

    思敏和元香应下,不敢多耽搁就去了-

    外书房坐落在崇礼院,董玉婷进去的时候,李凌川正坐在书桌前。

    丫鬟把带来的糕点和碧螺春摆到桌上,便悄悄退下了。

    李凌川抬起头,“夫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董玉婷道:“也没有什么事,就是今天薛伊和我聊了一会儿,听她说外面有些风言风语,说是圣上要将宋太师家的孙女或者薛中令家的女儿指给齐晖王当正妃,这二人无论谁成了正妃,对齐晖王来说都是一大助力。如今外面人心惶惶的,搞不清圣上的心意呢。”

    李凌川听后并未惊讶,董玉婷便明白他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这件事背后有没有永明王一党插手。

    董玉婷没了兴致,撇了撇嘴,“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她知道书里的结局,却不知道过程,怕因为自己导致出什么差错,就将听来的告诉李凌川一声。

    只是永明王注定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他麾下的李凌川又哪里用得着她提醒。

    他看着是在府中丁忧,哪里也不出去,可耳目遍布京城呢。

    不过这样也好,有他在,李府的荣华富贵才有保障。

    李凌川笑道:“多谢夫人提醒,这事与我们关系不大,夫人不必担心。”

    董玉婷点了点头。

    和冬枝一块儿看着吟风院的夏晴这时却过来了。

    “怎么了?”董玉婷问道。

    夏晴恭敬的将帖子递过去,“是永泰公主的请帖。”

    董玉婷将帖子裁开,取出里面的信件,一手簪花小楷极为工整,董玉婷一目三行,抬头犹豫的对李凌川道:“公主想邀我去赏荷。”

    不等他回话,董玉婷自顾自道:“我还是回绝了她吧,毕竟你在丁忧,公主不知道,可也有其他人知道,我这时候去,就是给旁人递话柄。”

    见她自个儿解决了问题,李凌川赞许道:“如今外面正乱,公主这时候办赏荷宴,只怕是意在沛公,不去也好,免得染上风波。”

    董玉婷眨了眨眼睛:“鸿门宴?”

    “差不多吧。”李凌川分析道,“可以让人查查公主这次都邀请了哪些人,便能猜出公主的用意。”

    董玉婷虽然去不了,但在府中也想吃瓜,干脆利落的把这事交给了李凌川。

    “那老爷就让人去查查吧,发生了记得与我说。”

    李凌川愣了一下,失笑着答应:“好。”

    董玉婷借了李凌川的笔,在这写了封回帖,让春月拿去回事处,由他们送到公主府上。

    她虽不知永泰公主这次办赏荷宴的真正用意,但想来和她不会有关系,不然不会还来邀请她。

    要她也是重要人物,肯定会查探一番,从而得知李凌川在丁忧中。

    所以这事多半与她无关。

    夏晴拿了帖子走了,春月带着珠儿过来外书房请罪,见大老爷就坐在一旁,珠儿迟疑着没有动。

    要是她请了罪,那岂不是大老爷也知道了这件事。珠儿咬着嘴唇,尚在纠结当中,春月已经冷嘲热讽道:“珠儿姐姐,你不是来给夫人磕头请罪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不动了?”

    珠儿无法,只好跪下去,低着头诉说自己的不是。

    她也不过是个替罪羊,董玉婷自然不会为难她,摆了摆手,就让她离开了。

    接着便是秋荷与元香又找了过来。

    外书房俨然成了董玉婷办事的地方,她有些不好意思。

    李凌川反而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她,暗道道:夫人也不得闲啊。

    董玉婷也不知是怎么了,事情全都堆到了一起,不过她们找过来,想必是有要紧事。

    她手边有惯用的四个丫鬟,出去前,是必定要留一个在院子里的。今天留下的是冬枝,春月夏晴都出来了,秋荷替她送薛伊,应该是回了院子里,又正巧元香来找。

    秋荷到董玉婷身边,低声道:“夫人,老太太请您过去。”

    她瞧了元香一眼,见她目光落在别处,立在院外安安静静,用更轻的声音道:“元香姐姐说,含姨娘得了暍病。”

    董玉婷想了一下,所谓暍病,便是中暑,但怎么说,含姨娘也是清风院的人,要她去做什么?

    老太太总不会派人在含姨娘那里盯着,所以是曾惠妍把含姨娘得暍病的事告诉了她。

    董玉婷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起身道:“老爷,母亲找我过去。”

    李凌川颔首道:“代我向母亲问好。”

    董玉婷嗯了一声,又道:“外面有鸿门宴,咱们府里也有鸿门宴。”

    李凌川没听明白,露出一片茫然之色。

    董玉婷没打算给他解释,轻笑着离开了书房。

    兰竹院就等她这个主人公到场。

    董玉婷行了礼,装作不知的问道:“母亲,您找我有什么事。”

    老太太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温和的让她坐下,随后问道:“听惠妍说,你缩短了府里的开支?”

    董玉婷顺从的坐到了一旁,曾惠妍的对面,正好看到曾惠妍听见老太太提起她名字时脸上的不自然。

    老太太果然还是个笑面虎,直接就把曾惠妍给卖了。

    “是,若不缩短开支,只怕撑不到老宅来送银子。”董玉婷道。

    别看李凌川官职高,可本朝官员俸禄低,他那些银子,用来结交应酬同僚,便花的七七八八,就不要提补贴家里了。

    府里的开销,都是靠着丹州大房送来的银子。

    除了定期收到老宅送来的银子,还从来没向大房主动要过,没有这个先例,董玉婷就不会当这个出头鸟,便缩短了府中的开支。

    第137章 责罚 不过曾惠妍倒是聪明,知……

    不过曾惠妍倒是聪明, 知道不好开口要钱,用这种方式来逼她退步,可她也不想想谁造成府中资金不足的局面的。

    这含姨娘, 莫不也是她害的?

    董玉婷狐疑的看着曾惠妍。

    “大嫂为何这样看我?又不是我不给府里买冰, 你要是买了冰,含姨娘能得病吗?”曾惠妍理直气壮道。

    难道不是她?

    董玉婷朝她无辜的笑了笑,“没办法,要是不缩短府里的开支, 就要麻烦弟妹写信送去丹州, 帮咱们家要些银子了。”

    “凭什么我写, 你是大嫂, 又管着家里,应该你去做吧。”曾惠妍当即就大声反驳道。

    “行了, 不要吵了。”老太太只觉耳边乱糟糟的,制止她们继续争吵。

    她看了眼曾惠妍, 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共处一个屋檐下, 这两个儿媳,她也算是了解,二儿媳一点就着, 容易被人利用,大儿媳看似温顺,其实心里面和本朝有爵位的人家一样,仗着是开国功臣的后代, 谁也看不起,桀骜不驯的姿态,总是引得老太太想出手压一压。

    “既然府中银子不够,你节俭花销, 倒也不错。可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才七月就这么热,现在含姨娘得了病,就不能再短了她那里的冰,咱们也不是那苛责姨娘的人家。我住在兰竹院,这是个好地方,比你们的院子里凉快,我看,就不如把我这里的冰省下来,送你们那里去。”老太太笑着说道。

    此言一出,董玉婷和曾惠妍忙道:“那怎么行?”

    哪有把长辈的冰送去姨娘那里的?

    要是被外人知晓了,李家的脸就丢尽了。

    董玉婷瞥了一眼焦急的曾惠妍,暗道:你这么急,又是你惹的,不如你把私房钱拿出来。

    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正要想怎么开口,曾惠妍就出谋划策:“哪用得着省下您那里的冰,我看让大嫂从其他地方省一些不就行了。她这还每天让厨房熬绿豆汤给下人们喝呢,我在院子里都能闻见绿豆汤的味儿。”

    老太太转头问道:“玉婷,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董玉婷心里的腹诽还没开始,就听见老太太这样问道。

    她们两个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刚才说要省下来自己用的冰,不过是假象罢了,真正目的,是引出曾惠妍提出的这个想法。

    这方法董玉婷混迹职场见多了,不就是诱饵效应。给两个选择,一个差一点,一个更差一点,人在回答时就会下意识比较两种选择,选择差一点的回答。

    殊不知,这差一点的选择,才是出题人的真正目的。

    董玉婷目光深邃,仿佛一把小刀,剥开了她心底的情绪,露出她的真实意图,曾惠妍心里咯噔一下,催促道:“大嫂,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难不成你还真想省下来母亲屋里的冰,送到含姨娘那儿吗?”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问题,董玉婷看到老太太的眼睛闪烁着精光。

    真像一个老狐狸。

    “自然不是。”

    曾惠妍一喜,“那大嫂同意我的想法了?”

    董玉婷摇摇头,“也不是。”

    曾惠妍的笑容僵在脸上,咬着牙道:“大嫂耍我呢。”

    “怎么会呢。”董玉婷道,“我是觉得,这个主意不太好,下人们本来就没有冰,要是连绿豆汤都没了,她们就不会得病了吗?到时候万一传出个苛待下人的名声,是不是也不太好?母亲。”

    坏人让她来做,想得美呢。

    “又不是非要省下来绿豆汤。”曾惠妍一副你怎么这么傻的表情。

    老太太垂眸,抿了口已经凉下来的茶。

    她没说话,但这态度,显然是同意曾惠妍说的。

    她们倒是精明,麻烦事都推给她,具体如何做,都要她来想。

    下人本来月例就不高,给她们绿豆汤喝,已经是月例之外的福利了,难不成还要缩短了她们的月银?

    董玉婷哪里猜不透她们的想法,就是装糊涂而已。

    她笑了笑,“我还有个好主意。”

    曾惠妍不相信的说:“还有什么好主意?”

    “我看,弟妹不如将买下来的三件东西给卖出去,如此”

    不等她话说完,曾惠妍已经起身道:“不行!”

    “弟妹反应何必这么大?你那三件东西也是被人骗了,卖出去,也能收回来些银子,难不成你买下来的屏风瓷器,连十两银子也卖不出去?”

    曾惠妍讪讪道:“怎么可能”

    “那弟妹为何不同意。”

    老太太此时也看向曾惠妍,目光中带着探寻的意味。

    曾惠妍只觉得脸上要落下冷汗,她支支吾吾的解释说:“我,我这是怕外人多想。怎么说,咱们也不是那些个小门户,要是去卖东西,岂不是让人以为咱们缺钱?”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是旁的原因。前几天,我才听说京城锦屏轩也卖出过一面屏风,上面绣着正是栩栩如生的观音,还有青韵斋,也曾卖出过一套十二花神瓶偏巧,这几样东西,居然和弟妹买下来的一模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曾惠妍大乱,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董玉婷。

    她居然知道!

    那为何现在才说?

    莫非她一直在等着此刻?

    想到刚才自己说过的话,洋洋得意的等着她入套,结果别人早就打听清楚了她的偷梁换柱。

    她简直就像是那跳梁小丑!

    曾惠妍又气又急,看着董玉婷咬紧了牙关,仿佛咬住了她身上的一块肉似的。

    老太太琢磨出一丝不对,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她双眼如炬,紧盯着曾惠妍,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董玉婷在一旁说道:“我看,不如让青韵斋和锦屏轩的老板过来一趟,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秋荷,你这就拿了我的对牌去请”

    “不行!”曾惠妍尖声道。

    “为何不行?”董玉婷笑着等她回答。

    老太太亦是目光冰冷,“难道你有事瞒着我?”

    董玉婷道:“弟妹是心虚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将曾惠妍逼的脸色惨白。

    她想不通,怎么片刻的功夫,两人形势逆转,老太太也帮着她说话。

    “我,我没有”

    董玉婷冷冷道:“还是我来说吧,你是怕自己偷梁换柱的事情被人发现吧。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被人骗了,才以高价买下劣品,其实你早就知道那劣品值多少钱,而你并没有用高价买下,而是以原本的价格,至于从府里拿的钱,除去买劣品,剩下的都还在你手中吧。”

    老太太危险的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是这样吗?”

    她本觉得这个二儿媳是个蠢人,却不知自己也会被她啄伤了手。

    自己竟被她利用了,今日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对付她的嫂子。

    老太太愈发生气,面容却如静谧的水潭,让人捉摸不透。

    而熟悉她的人知晓,这是她生气到极点的表现。

    思敏大气都不敢喘,在老宅的时候,她在屋外伺候,虽听说主子之间亦要争个高低,却不曾见过,只从旁人嘴中听说,现在进了屋里伺候,亲身见了,却害怕的想要出去,假装不知道这一切。

    她抬头偷觑几人之间的神情,老太太和大夫人面无表情,二夫人面露慌张,像是看似平静的水面,实则底下早已暗潮汹涌。

    她是希望大夫人没事的。

    她也喝过厨房送来的绿豆汤,她才知晓,这都是大夫人的主意。

    这样体恤下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曾惠妍委委屈屈道:“我,我、辉哥儿年纪也大了,我也该给他攒下些成亲的银子,将来他若娶个高门贵女,这聘礼也得多。我们不比大房,管不着家里,老爷这几年又不曾攒下些什么银子,我要是不想想办法,将来辉哥儿成亲该有多寒酸。”她掩面哭泣,诉说着她的委屈。

    董玉婷斜眼看老狐狸,想着她会不会化干戈为玉帛,再来劝自己谅解,若真成这样,她可不会罢休。

    曾惠妍三番两次给自己找麻烦,不收拾一顿,她会以为自己好欺负的。

    不过,她倒是多想了。

    老太太气在当头,没被曾惠妍糊弄,指着她的头骂道:“狡辩!这还没分房呢!将来辉哥儿成亲,自然是府里出钱,哪用得着你多此一举!”

    这话说的没错,老太太还在世呢,什么大房二房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在老太太面前提是生怕她不生气吗?

    有老太太在的时候,其实大房二房的界线并不清晰,毕竟大家若有需要,都可用府里的银子,包括小辈娶媳妇儿。曾惠妍说要给自家儿子攒聘礼,攒银子,真是多此一举了。

    若是个女儿,这倒就不错了,她拿来的银子,可成为女儿的嫁妆,带去夫家,可她只有一个儿子,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曾惠妍顿了一下,又接着哭。

    她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她不觉得这件事她做错了。

    二老爷官职低,又没钱,她手里没银子,将来儿子娶个高门贵女,她怎么在儿媳妇面前立足。

    她不就是想有银子傍身,免得以后被儿媳妇小瞧,她们二房还要看大房的脸色吗?

    这些话她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又一遍,不过不敢说出口。

    说出来,就是火上浇油。

    现在两个人对她一个,曾惠妍招架不住,只好拿着帕子,捏着大腿,一直的哭,好似听不进去她们的话一样。

    思敏想,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便是说的现在的情况吧。

    曾惠妍深知,现在要是不装成这副样子,那就只有挨训了,她可不想乖乖被骂一通,还是在董玉婷跟前。

    “我看你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吧?别说的冠冕堂皇,好像都是为了辉哥儿一样,你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你还敢骗我,你是觉得所有人”老太太骂完就大喘气,显然是气极了,但身体撑不住。

    她一咳嗽,屋里的人都站不住了,忙上前嘘寒问暖,拿帕子擦她额头,用扇子给她扇风,轻轻拍她的背,重新倒杯茶,还有去外面拿盆子接水的。

    曾惠妍的哭声停顿了一下,在去关心和继续哭之间选择了后者。

    元香过去次间,把放在柜上的菊花、莲子心、霜桑叶抓了一把,丢进茶壶中,几样东西都是清热去火的,正适合老太太服用。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太太气顺了,这才有心思去看已经不哭的曾惠妍。

    没办法,曾惠妍也不能一直哭,她嗓子都哑了,还有点痒。

    她低着头,眼睛往桌子上瞟,很想过去给自己倒杯茶,但老太太在上头盯着她呢,她不敢乱动。

    泪痕挂在脸上,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嘴巴撅的像只鸭子,现在这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她心里清楚,所以这会儿连头也不抬了,也不说话,就这么坐着,好似魂魄离体了一样。

    老太太盯了她一会儿,大概是知道自己才发一通怒火,身体又要撑不住了,于是心平气和的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你现在回去,把剩下的银子拿出来,不然,云姨娘一个人在姑子庙也寂寞,你去陪她。”她话里的威胁清晰,可见这心平气和的样子还是假的,心里到底是不高兴。

    就是不知她是更气曾惠妍耍计谋拿银子放自己那儿,还是更气曾惠妍骗她,利用她。

    董玉婷觉得是后者。

    曾惠妍刚才就在脑子里想过所有可能,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已经算好的了,她假装犹豫了一会儿,悲凉的嗯了一声。

    可老太太并没有说不追究。

    “往后你也不用过来我这里了,就待在清风院抄佛经吧,《金刚经》《法华经》你愿意抄什么就抄什么,等到佛诞节,拿到宝光寺供奉。”

    如同晴天霹雳,曾惠妍瞬间傻了眼,现在可是七月,佛诞节在什么时候,那都到明年了,老太太这是要禁足她半年多啊。

    她想开口给自己争取利益,可一抬头,老太太就狠狠剜了她一眼,嘴巴动了动,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老太太明显不想就这样放过她,追着她“打”,“至于辉哥儿的婚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听到这句话,曾惠妍再也忍不住了,“那怎么行!”

    老太太冷眼看她,“我是辉哥儿的祖母,难不成还会害他?还是说,你信不过我,那不如让你嫂子来操心这件事。”

    她也给了曾惠妍两个选择,两者仍旧是一个差一个更差的区别。

    董玉婷笑眯眯添了一把火说:“我自是愿意的。”

    曾惠妍反应激烈:“我不愿意!”

    “那你想怎么样?”老太太沉了脸色,阴森的看着她。

    曾惠妍又想哭了,只是刚才眼泪都掉光了,现在只剩下干嚎,她真想一走了之,谁的话也不听。

    可她不能,也不敢。

    她不选择,老太太就不让她走,曾惠妍最终还是服软,怨气深重的答应下来。

    董玉婷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禁足到明年,她可有的清净了。曾惠妍将银子还回来,以后辉哥儿的婚事还要靠府中出银子,去筹办,一想到这个,曾惠妍就得掂量掂量要不要再作乱。

    她笑盈盈的起身告退,曾惠妍却不愿意走,还想求老太太两句。她不愿意在董玉婷面前服软,就沉默着等人出了院子才开口。

    “母亲,姑母,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曾惠妍哀求道,只是话没说完,老太太就阖上了眼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累了,你回去吧。”

    王妈妈过来扶她,用眼神示意曾惠妍别再说了,她清楚这件事没有转回的余地。

    曾惠妍还想追进梢间,珠儿一把拉住了她,“夫人,别去了。”

    曾惠妍到底是没进去,却把气撒在了珠儿身上,厉声道:“都是你,若不是你找的人呆头呆脑,她能发现吗!”

    她觉得今天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珠儿找的人太笨,才引发了后续的事情。

    珠儿委委屈屈,却深知曾惠妍的脾性,现在顶嘴,无异于火上浇油,她低下头,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冒出。

    “你还哭!我说错了吗!”曾惠妍看了就烦,声音止不住的拔高。

    芬儿在一旁看的尽兴,心想最好夫人厌弃了珠儿才好,到时就是她出头的机会。

    珠儿霸占夫人这么多年,也该轮到她了。

    芬儿本着看好戏的心情,没打算阻拦,正好也让珠儿丢丢这个人。

    眼睛一瞥,梢间门口挂着的松木帘子下走近两条腿,芬儿赶忙道:“夫人,咱们先回去吧。”

    却没想到这句话引火烧身,曾惠妍转过身没好气道:“怎么,你想帮她?你们倒是好姐妹了。”

    芬儿连连摆手,羞愤道:“不是,不是”

    王妈妈掀了帘子出来,脸上的神情说不上好看,甚至还有些吓人。

    她硬邦邦的说:“二夫人,太太要歇下了。”

    言外之意是你不要在这里继续吵闹了。

    曾惠妍听懂了她的意思,脸上一会儿闪过红,一会儿闪过白,最后什么话也没说,昂着头走了。

    王妈妈自然没将她这样子放在心上,嘀咕了一句:“刚才被老太太训的时候,怎么不这样”

    她说话声音不大,但屋里的丫鬟被刚才的事情吓了一跳,屋里正安静呢,便都听见了这句话,她们不敢笑出声,互相对视了一眼,会心的弯了弯嘴角,然后很快压下去。

    曾惠妍气冲冲的回了清风院,珠儿和芬儿也不敢在这多留,二夫人一出屋子她们就追了出去。

    曾惠妍没心情见她们,把丫鬟通通赶了出去,留她一个人在屋里乱发脾气,才换上来的新茶盏又被她挥到了地上,几声清脆的响声响起,外面的丫鬟就跟着身体抖一下。

    芬儿拉起珠儿的手说道:“珠儿姐姐,你别难过,二夫人正在气头上呢,等到夫人气消了,就原谅珠儿姐姐了。”

    珠儿不顾还有丫鬟看着,直接甩开了她的手,冷冷道:“少在这里假惺惺,我被夫人训斥,你很得意吧,你巴不得夫人不重要我,好轮到你。”

    她直接挑破芬儿的心思,正面和她对峙起来。

    芬儿羞恼极了,咬牙切齿的说:“我知道珠儿姐姐心里有气,可也别拿我撒气啊,是你办事不利,又不关我的事。”

    珠儿朝她步步逼近,道:“让夫人去找老太太,是你撺掇的吧,我看,归根结底还是要怪你。”

    芬儿心虚的后退,这时,曾惠妍的声音从屋里传出,“进来收拾。”

    芬儿连忙推门进去,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珠儿没再跟她继续吵架,当务之急,是得重新让二夫人信任她才是。

    吟风院。

    春月见二夫人被老太太狠狠罚了一通,心里得意的很,她是藏不住情绪的人,脸上的高兴劲儿,院里的丫鬟都瞧见了,便跑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喜事。

    但这事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春月就故作神秘道:“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董玉婷让秋荷把梢间柜子里的珐琅彩的匣子拿出来,里面是满满一匣子银子。

    “你去看看含姨娘那儿怎么样,缺什么不缺,缺的就从库房取,库房没有就去外面买,然后把这银子给老爷送回去,等二夫人把银子送回来,你让李管事前去买冰。”董玉婷吩咐道。

    李凌川丁忧在家,但俸禄还是照旧给他发,有点像是带薪休假。

    又因为是丁忧,他这钱也不必拿去应酬结交,董玉婷又正好在思索府里的花销,脸上带了点惆怅,李凌川看出来了,就问她,董玉婷没瞒着,李凌川就把俸禄给送了过来。

    她想着让曾惠妍跳脚,就节省了府里的开支,谁知道含姨娘居然生了病,说起来,她有点责任。

    秋荷点了点头,问道:“要是老爷问起来,奴婢该怎么说。”

    董玉婷解决了一件事,心里正轻松,胃口都变得好起来,没有因为天气热而什么都吃不下,她吃着玉兰绿豆糕,“如实说吧。”

    总该让他知道,这府里人人都有私心。

    第138章 赏荷 永泰公主的赏荷宴邀请了……

    永泰公主的赏荷宴邀请了许多人, 但仔细一瞧她们的身份,个个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她们身份再尊贵,也贵不到永泰公主头上去, 又因为是永泰公主难得办一次赏荷宴, 接到帖子的人家,除非真的不能来,都给了永泰公主面子,携礼来了公主府。

    薛伊不敢不来, 挑好了要送的礼物, 一件不算出众, 也不算差的花瓶。

    桃红色的, 肚子圆滚滚,瓶口又很窄小, 瓶身上是冬雪红梅。

    丫鬟看她紧张,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便轻声问道:“夫人, 您说永泰公主怎么会突然办赏荷宴,她已经许多年都不参加这种宴会了,更别说办了。”

    薛伊想起自己老爷说的话, “公主这次办赏荷宴,许是受到了圣上的命令,她邀请的众多人中,参与选秀的女子都参与了。”

    当时薛伊正犹豫要不要去, 若是有人陪她,去也无妨,但董玉婷因为李凌川的关系去不了,薛伊就没有想去的欲望了。

    她明白过来, “公主是要帮弟弟们相看?”

    如若是高位嫔妃,给她们的儿子相看儿媳,总要让她们过上两眼,但这次是给圣上的几个小儿子选妃,她们的母妃品级最高的也就是良嫔。

    圣上恐怕是觉得她们没资格,所以就把相看这件事交给了永泰公主。

    薛伊这样想着,心里又同情起皇后。

    这位继皇后至今无所出,也不受皇上喜爱,连给皇子们选妃这种事,圣上宁愿交给女儿去办,也不愿意交给继皇后。

    “是,你这次去宴上,记得看公主属意哪个女子,说不定她们就是未来的皇子妃。”董尚书一句话,就决定了薛伊要不要去。

    没有办法,薛伊就只好来了。

    这话不好跟丫鬟说,薛伊道:“我也不清楚。”

    马车抵达公主府,薛伊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有丫鬟上来相迎,薛伊拘谨起来,不过面上依然装的淡定自若。

    公主府十几年前就建造了,现在看依然很华贵,不止地方大,这里的一砖一瓦,上面都仿佛撒着金粉。

    一点都不输于皇子府,甚至比皇子府还要好。

    丫鬟没带她们去内院,直接带她们去了公主府的花园。

    这花园都要占董府的三分之二了,才看进院子,就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边上是几座精致的八角小亭,什么奇珍异草挨着湖种了一簇又一簇,再远处就是高大的树木种成了一排,像一队护卫站在那里。

    丫鬟带薛伊往里面走,踩着青砖铺成的小径,一路抵达湖边的水云榭。

    这亭子不光名字好听,也很好看,更妙的是,它建立在湖中央,三面都是湖泊,走进水云榭里,仿佛游入了荷叶丛中一样。

    荷花的清香扑鼻,比香楼里卖的香膏香粉要自然的多。水云榭三面都挂上了轻薄的素纱,微风习习,便将素纱吹的飞舞起来,更把荷花香给带了进来。

    三面还各放了镇山河的冰鉴,里头各有一大块冒着森森寒气的冰块,丫鬟拿着比脸还大的蒲扇,轻轻一扇,凉风便裹满了全身。

    才进入水云榭的薛伊也感受到了。

    她朝公主行了礼,丫鬟拿着的礼物送到了女官手中。

    永泰公主朝她微微一笑,“董夫人,坐吧,在这里不必拘束。”

    有丫鬟引着她落座,薛伊在不熟的人面前,话一向很少,别人让她做什么,她也不会反抗。

    她的丫鬟倒是忿忿不平,只觉得她们夫人的座位太靠外了。

    这位置也有讲究,离永泰公主最近的,地位最高,而薛伊的位置在最外。

    薛伊不知道丫鬟所想,没人找她说话,她就一声不吭的坐着,眼睛瞄着水云榭外。

    湖泊里荷叶一片接着一片,却一点都不显得杂乱,大概就像宫中的花园有人打理一样,公主府里的湖泊也有人打理。

    荷花像是盛开在荷叶中,零星盛开几朵,有的像一只碗放在水面,有的则高高的迎风而立。

    不过有荷叶的地方,总有盛开的荷花,像是点缀在一片翠绿色的布中一样。

    纵观整个湖泊,荷花荷叶有密有疏,水底还有几尾鲤鱼在来回游动。

    这里宛如一个小型的避暑胜地,坐在这里,都暂时忘记了现在是酷暑时节。

    桌上放着酥山、奶酪、时令鲜果,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

    薛伊只动离她最近的一盘,慢吞吞的吃着,这样一来,别人看她时,她也有事情在做。

    这样别人也不会以为她什么都没做,就那么干坐着,仿佛受谁气了或是不情愿来一样。

    薛伊可不想被人误会。

    她身边的丫鬟原本还在忿忿不平,但是看到这进来的人,头越发低,恨不能钻进去。

    永泰公主竟然邀请了这么多贵女。

    薛伊持着不出挑的主意,她不是第一个来,也不是最后一个来,可没想到,最后一个来的,竟然是她的娘家人。

    薛嘉嫣被她母亲带进来的时候,被再三叮嘱过,不准胡闹,可她再看到永泰公主的时候,就不禁想起来永泰公主邀请她们来的目的,脸上才浮现的笑容立即就消失不见了。

    她沉着脸色,跟着她母亲一块儿行了礼,只是脸上那表情,任谁都看的出来,她心情不好。

    在场的人来之前,或多或少都探听出来一点消息,纷纷看向永泰公主,对敢给公主摆脸色的薛嘉嫣,亦是无比敬佩。

    薛夫人心里乱了一瞬,就赶忙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力。

    “公主,一直听说您府上有并蒂双莲,今日可算有机会见识到了。”

    所谓并蒂双莲,就是一根茎上长出两朵莲花,甚是罕见。传言见过这种祥瑞的人,都能幸福美满,平安顺遂。

    薛嘉嫣默默翻了个白眼,什么祥瑞,要真是这么离奇,永泰公主的孩子也不会死了。

    可见一点用都没有。

    众人只随着永泰公主的手往湖泊里看,没人注意到薛嘉嫣的不耐烦。

    而挑起这个话题的薛夫人,这时又回到女儿身边,低声教训道:“你别给我添乱,好好坐着。”

    薛伊也伸长了脑袋往湖里看,并蒂莲花她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

    只见永泰公主手指的方向,有两朵碗一样的莲花长在一根茎上,它们是一对,虽然没有紧紧挨在一起,好似对立一般,但它们粉里透着白色的娇嫩花瓣却一模一样,宛如一对双胞胎。

    “真是好看,多亏了公主,臣妇才能看见这种祥瑞。”

    “并蒂双莲,世间罕有,难怪那么多文人骚客,走南闯北,就只是为了见一见这并蒂双莲。”

    薛伊也是惊奇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

    这并蒂双莲,确实很神奇,但除此之外,和别的莲花也没有什么不同。

    她正看着,薛夫人将女儿拉到薛伊身边,“你既然不愿意,就和你姐姐坐在一处。”

    薛嘉嫣是长房的嫡女,还是老来女,自幼受尽宠爱,而薛伊则是三房的庶女,二人在薛府的时候,就没说过几句话,现在要薛嘉嫣坐在她身边,薛伊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薛嘉嫣闷闷不乐的点点头。

    打算就坐在这里,一直到宴席结束。

    谁知道,看完了并蒂双莲,永泰公主就说道:“薛小姐,宋小姐,你们的位置在这里。”

    薛嘉嫣正吃着酥山,冷不丁公主又叫住了她,她猛然抬起头,嘴角沾着一点汁水。

    薛伊叹了口气,让丫鬟快给她擦去。

    薛嘉嫣好不容易有点轻松的表情又消失不见,她不高兴的起身,和另外一位宋小姐,也就是宋太师的孙女,坐在另一张席上的头两个位置。

    以她们俩的身份,在这么多贵女中,坐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薛夫人松了口气,看来公主并未把薛嘉嫣的态度放在心上。

    薛嘉嫣坐到她的位置,还没一会儿,又被公主叫了起来,连同宋笑珊。

    薛嘉嫣已经要到发火的边缘。

    薛夫人朝女儿递过去一个给我安生的眼神。

    比起薛嘉嫣全身充满抵抗的姿态,宋笑珊可以称得上是标准的淑女,落落大方的走到宴席之间,背挺的直直的。

    “这是两匹织金锦,我看颜色正衬你们,就送给你们了。”永泰公主说完,两名丫鬟便捧着织金锦走了出来。

    这料子极贵,一匹是绯红色,一匹则是金橙色,它们就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未摸,便足以想见料子的顺滑。

    宋笑珊福身道:“多谢公主。”

    薛嘉嫣转头看了一眼另一张席上的贵女,她们有羡慕,也有嫉妒。

    薛嘉嫣没接过织金锦,而是问道:“公主,臣女想请问您送了她们什么。”

    薛夫人瞪大了眼睛,恨不能现在就把她女儿给拉走,免得她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语言。

    众人露出看好戏的眼神,刚才薛嘉嫣就已经很不给公主面子,公主不和她计较,现在又来,莫非真当公主好脾气。

    第139章 无礼 “她们一人一把莲池芙蓉……

    “她们一人一把莲池芙蓉扇。”永泰公主说道, 身边的丫鬟陆续向各家小姐走去,一人捧着一个木盒,里面各放着一柄团扇。

    虽是扇子, 却无比珍贵。

    用的是缂丝双面绣法, 正面是公主府中的那朵并蒂双莲,背面则是一个貌美的侍女。

    放到外面,也能值百两银子,可和薛嘉嫣、宋笑珊的织金锦比起来, 就不值得一提了。

    公主明显更看重她们两个。

    可这并不是薛嘉嫣想要的。

    “公主, 我不想要织金锦, 我也想要扇子。”薛嘉嫣昂着头道。

    水云榭里隐隐有诡异的气氛的在蔓延。

    薛嘉嫣年龄小, 知道永泰公主,也多是从旁人口中听过她的事迹。她觉得那不过是别人夸大其词, 她并不相信有人敢打圣上的妃子还能平安无事。

    可除了在场的小辈,其他人可都是经历过永泰公主年轻时, 是有多么嚣张的。

    薛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她听见女儿这么问道,心里面一紧,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起永泰公主大发雷霆, 拿起那根圣上赏赐的蛟龙金鞭,往女儿身上抽。

    她被这个画面吓了一跳,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坐在永泰身边的王妃们。

    然而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就连几个王妃也是如此。

    先皇后与圣上是青梅竹马, 在圣上还未出宫建府时,只有先皇后和她的家族,一直支持着圣上,直到先皇留下遗诏, 命当时还是恒肃王的圣上登基,那时仍有人不敢相信。

    先皇后陪圣上走上那个位置,还未享受尊贵的皇后之位几天,就被端象王的母妃所害,导致她生下永泰公主没几天后就撒手人寰了。

    圣上登基,朝堂不稳,一时间也忘了看顾后宫,圣上只觉是自己的错,于是将这份带着歉疚的爱注入到了永泰公主身上。

    这其中的真相,旁人并不知晓,只知道在先皇后离世之后,端象王母妃自愿去给先皇守陵,端象王则去了封地岭南,过了一年左右,二人就相继因病离世,这其中究竟为何,旁人不过多想。

    永泰公主被圣上宠的,性子与娴熟雅静的先皇后截然不同,但样貌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在宫中的那段时间,公主可谓是风头无量,宫外的人时常听说,公主把谁打了,圣上又赏赐公主什么了,公主今天想做什么圣上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现在齐晖王是被圣上偏爱,可跟公主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当时的仪妃得圣上恩宠,肚中又怀着龙种,竟说起了觊觎皇后之位一般的话,还碰巧被永泰公主给听到了。年幼的公主因着圣上的宠爱,在宫中还无人给她脸色看,当即就扬起圣上送给她的蛟龙金鞭往仪妃身上抽,等她见到仪妃流了一地的血,她吓坏了,哭着回了宫中,朝圣上告状。

    而后果也是出人意料,仪妃没了孩子,还被圣上降了位份,禁足静佳宫中不得出,永泰公主则送去了祥驼山万佛寺,陪同太后一起礼佛。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对永泰公主的保护。

    仪妃失了宠爱,又没了孩子,不到一年,便郁郁寡欢而亡。

    从那之后,便是有宠爱的妃嫔也不敢再小瞧永泰公主,直到她下嫁离宫,妃嫔们才松了口气。

    后来永泰公主也失去了一个孩子,性子一下就变了,她不再参加任何的宴席,反而时常去寺庙上香,她未尝没有觉得这是老天给她的报应。

    毕竟现在回想起来,仪妃那件事发生的怎么就那么巧,仪妃说的话刚好就被永泰公主听见了。这其中说不定便有人在搞鬼,利用公主的暴脾气,来对付刚好得圣宠的仪妃。

    薛夫人心中升起一股希望,她告诉自己,或许公主的性子已经和以前变得不同,不会和还不懂事的薛嘉嫣一般见识。

    她说服着自己,不知不觉,掌心就被自己掐的出现几个指甲印记。

    平宁王妃道:“你这丫头,不必给公主省钱。”

    薛嘉嫣愣了一下,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薛夫人则感激涕零的望向平宁王妃,要不是还有旁人在,她定要好好感谢她一番。

    平宁王夫妇都不受圣上喜欢,但二人俱是善良的人啊。

    薛夫人见女儿还想要再说什么,连忙起身到女儿身边,替女儿接过这好似发着一层薄光的织金锦。

    她硬着头皮说道:“多谢公主,小女平时在家比较节俭,这么昂贵的料子,她都是过节时候再穿。”

    众人看向薛嘉嫣,她正是豆蔻年华,脸上透着股娇俏,身上穿了一件粉色的襦裙,不过整体来看,她打扮的比较素雅,无论是衣服的料子和头上戴的首饰,都明显不及她的身份,莫非她在家真的很节俭?

    薛夫人拉了拉女儿,瞪了她一眼,低声道:“还不谢谢公主。”

    薛嘉嫣只好照做。

    永泰公主岿然不动,脸上无惊无喜,淡然道:“原来如此,本宫倒喜欢节俭的人。白术,你再拿柄团扇,给薛小姐。”

    她身旁的女官屈膝应道:“是,公主。”

    众人摸不着头脑,不曾想公主竟然变得这么好脾性,仿佛之前嚣张跋扈的,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薛夫人和女儿又是行万福礼。

    众人各起心思,永泰公主毫不在意,朗声道:“本宫还请了清音局的乐姬,你们想听什么曲子,尽管说就行,在这儿,你们不必太拘束,我邀请你们来,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个时节正适合赏父皇赐予我的并蒂双莲。”

    众人点头,心里不以为然,只觉得公主说此番话是为了掩饰真实目的。

    薛嘉嫣这样不给面子,公主竟然不生气,莫非圣上真的有意将薛小姐指给齐晖王做王妃?

    思及此,她们朝薛夫人和薛嘉嫣露出温和的笑容。

    薛夫人尚能回以微笑,薛嘉嫣却是脸色又沉了下去。

    看来薛小姐并不愿意被指给齐晖王啊

    清音局的乐姬俱是罪臣家眷,换身衣服,她们和在场的小姐们没有区别。不过因为这层身份上的关系,她们的眉眼间始终蕴含着一层哀愁,便是看见贵人扯起嘴巴,这抹哀愁还是挥散不去。

    她们穿一样的青色襦裙,走起路来扶风弱柳的,好似鬼魂一般。

    有人弹琵琶,有人弹筝,有人吹笛、箫还有人拿着小木槌在后面敲编钟。

    她们配合的很好,曲声时而悠扬,时而激烈,时而婉转,众人听曲吃茶,不亦说乎。

    可这美妙的乐声传进薛嘉嫣耳朵里,却并没有使她的心情好起来。

    她看着旁边与其他贵女谈笑风生的宋笑珊,心情愈发的低沉焦躁,这其中还夹杂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愤怒。

    她难道就一点不慌吗?

    她愿意嫁给齐晖王?

    薛嘉嫣的眼神太过可怕,让坐在她身边的小姐们纷纷远离,转而投向温柔的宋笑珊,小声与她说着话。

    薛嘉嫣起身离席,正是热闹之时,除了身边的下人,旁人也没发现她离开。

    薛夫人一直盯着女儿,自然瞧见了她自顾自的离席,她紧跟着借口喝醉了,要去一旁吹吹风,散散步,出了水云榭,便加快脚步追上女儿。

    “嫣儿,嫣儿。”薛夫人喊着女儿的名字,“薛嘉嫣!”

    听到母亲生气的声音,薛嘉嫣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委屈的喊了一声:“母亲。”

    这一声连带着眼泪也跟着冒出,薛夫人立刻心疼不已,拿出手绢帮女儿擦去。

    “好了好了,现在在公主府呢,可不能让别人看见你这副样子。”薛夫人温和的说。

    薛嘉嫣靠在母亲身上,难过的说:“女儿不想嫁给齐晖王。”

    薛夫人叹了口气,“那你也不能给公主脸色看,不要命了?”她伸出手,轻点了两下女儿的头。

    “公主不是没生气吗。”薛嘉嫣道。

    “你那是运气好,你可不知道公主以前有多威风”

    薛夫人又要唠叨,薛嘉嫣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回去就乖乖的坐着,什么也不做,公主再赏我东西,我全都收下,好了吗。”

    薛夫人看着女儿的脸,又叹了口气,这一声比刚才的还要长,“嫣儿,你别怪母亲,咱们家再怎么样,也不能违抗圣命。今天你在公主面前这样,公主都没生气,只怕圣上已经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了公主,她才会送你和宋小姐两个人昂贵的织金锦。”

    薛嘉嫣一听这个又拧起来眉,抱起双臂,转过身,一副防备的姿态。

    “听话,等会儿回了水云榭,要温和一点,看看宋小姐怎么做的,对公主也要恭敬,和其他小姐也要说上几句话,让公主知晓你不是个脾性坏的人。”

    薛嘉嫣道:“我才不要,宋小姐那副样子,不就是想让公主对她高看两眼吗,说不定她就是想当王妃才这样的,但是我才不稀罕。”

    “傻孩子,这次可不只是给齐晖王选王妃,还有十六皇子,十七皇子,若宋小姐成了齐晖王妃,你就只能嫁给十六皇子或者十七皇子了。”薛夫人见女儿始终想不明白,便只好把选择交给她。

    果不其然,薛嘉嫣的脸色瞬间苍白,眼眶积蓄起盈盈泪水。

    第140章 目的 回到水云榭,薛嘉嫣硬是……

    回到水云榭, 薛嘉嫣硬是在脸上挤出了笑容,才坐回自己的席位,只是刚才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众人都看在眼中, 即便她现在脸上多了笑容, 大家也没有靠过来。

    薛嘉嫣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她看了眼正和王妃说着话的永泰公主,咬了咬后槽牙,朝和她最近的一女子说话。

    那人受宠若惊, 不过家里的管教令她没有特别意外, 马上她就恢复寻常, 与薛嘉嫣说上了话。

    薛夫人松了口气, 让丫鬟继续盯着,她则和其他夫人去交际。

    永泰公主特意安排过位置, 她和宋小姐的母亲坐的很近,因为年龄比她大, 薛夫人笑着道:“宋小姐温厚知礼, 妹妹教的可真好。”

    宋夫人淡淡一笑,“她呀,也就这点本事了, 平时我让她织个手帕,三天都做不出来呢。”

    薛夫人不以为然,“咱们这样的人家,会一点就行了, 又不是绣娘,不必太精通。”

    宋夫人不置可否,笑着点了点头。

    薛夫人有心打听,便对她多有奉承, 实际上两家还是薛家位高权重一些。

    宋家除了宋太师,其他人不值一提。只是因为宋太师是圣上的老师,众人才对宋家多有恭敬,但是当圣上退位,宋太师的作用便会大大降低,甚至还可能因为这个身份而受到牵连。

    不过出去京城,宋太师就要比薛中书的名声更响亮一点,他门下学生多在江南任职,掌儒学教育。江南文人众多,一有事都是全军出动,各个都是口诛笔伐的高手,谁都要忌惮三分。

    “这次大选,宋小姐也在选秀行列当中吧?到时进宫,还要劳烦宋小姐,替我多照看我家这顽皮的孩儿。”薛夫人脸上带笑。

    “薛姐姐浑说了,我看薛小姐伶俐聪慧,哪用得着我这女儿照看。”宋夫人爽朗一笑。

    她不接话,薛夫人又不好明说,便只能跟着笑。

    只是心里不免有些不高兴,她如此低声下气,已经是给宋夫人脸面,居然不向她主动透露消息,实在是没有眼色,不知她究竟在高傲什么。

    心里面讨厌,连她说的话也跟着多想。

    刚薛嘉嫣还在公主面前耍小性子,现在她却说薛嘉嫣伶俐聪慧,莫非她在讽刺自家闺女?

    这样想着,对宋夫人便没了刚才的好脸色,淡漠的将头转向一边,朝奉承她的人说话。

    宋夫人没发觉,又或许是毫不在意,神色不变的继续与众人谈笑风生。

    薛嘉嫣给人的第一印象已经变差了,即便回来后有所改善,但众人也觉得她是在装的。

    她频频去看公主,但永泰公主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让薛嘉嫣大失所望,心里甚至埋怨起父亲和母亲。

    就这样保持着低落的情绪到宴席结束。

    在马车上,她对母亲也是爱答不理的。

    薛夫人哪能看不出女儿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也无法改变这件事。

    回了薛府,薛夫人去找了薛老爷,将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看公主对咱家嫣儿和宋小姐特殊的很,别人都赏了团扇,独独她们两个赏了织金锦嫣儿就是使小性子,公主都没对她发火,老爷,你说咱们家嫣儿是不是要成齐晖王妃,不然公主怎么对嫣儿这么包容。要是十六皇子妃,公主或许就不会这样了。”薛夫人和薛老爷秉烛夜谈,守夜的丫鬟在屋外打了个哈欠。

    她觉得齐晖王现如今是圣上身边最疼爱的皇子,早已出宫多年的永泰公主也要给齐晖王几分面子。

    薛老爷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虽是朝廷命官,不曾和永泰公主打过交道,但也听说过她的事迹。

    当时公主和仪妃那件事,在朝堂上也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文臣联合上书指责永泰公主的所作所为,希望圣上能给公主一个教训,但结果却是他们被骂了一顿。

    但有些文臣不知变通,认死理,被骂一通,仍旧上书请圣上责罚公主,甚至还要长跪不起。

    但这样的行为,无异于逼迫圣上听他们的话做事,若是先皇恐怕就答应了,但这位圣上却不会这样,贬了他们的官,还送去了远远的地方。

    不过圣上也知晓这事得给出个结果,至少面子上要做的好看,公主不能留下嚣张跋扈的名声,他也不能和朝臣离心,就把公主送去了太后那里,对外说公主知晓自己的错误,自请去佛寺为那个没出生的皇嗣念往生经。

    这样一来,那些文臣也不至于太过尴尬,圣上给他们留了面子,他们见好就收,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薛老爷是个聪明的人,在后头拱了火,只看圣上的反应,而他自己并不出面,要不然他也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上。

    就是因为这事,他才觉得公主没发火很奇怪,“你再给我讲讲嫣儿在席上都做了什么。”

    薛夫人又细细讲述了一遍,看着陷入沉思的薛老爷,不敢打扰,她心里面有话,但不知道该不该说。

    “公主是什么人,又岂会因为嫣儿可能是齐晖王妃就给她脸面,当年仪妃盛宠,不也落得那么个下场。”薛老爷想不通,狐疑的看着自家夫人。

    薛夫人没好气道:“我难道还能骗你不成,我一个字没多,一个没少的告诉了你,公主就是没生气,难不成你还希望咱们家嫣儿被公主罚啊。”

    薛老爷憨笑着:“我没那个意思。”

    薛夫人自有她的道理,“公主出宫多年,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有了自己的小家,去见圣上的次数少了,感情自然就淡了,而齐晖王还在宫中,孝敬圣上的机会多,说不定他现在在圣上心里的位置更靠前呢,毕竟感情是需要维系的。”

    薛老爷听完她的话,点了点头,其他话一句没说。

    薛夫人以为他不认同,又道:“公主这些年什么宴会也不参加,就专心礼佛,或许性子早就变了,现在她也不是个孩子了,哪能像以前那样,不喜欢谁,就要治他。”

    薛老爷想不通,薛夫人的话又有几分道理,他紧皱的眉头松泛开来,轻笑着说:“你说的也对。”

    薛夫人看他像是心情不错,趁机说道:“我看嫣儿并不想成皇子妃,要不然”到时生个病,不去参加这次选秀。

    她话说一半儿,薛老爷却明白她的意思,两根眉毛又竖了起来,呵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是告诉过你了,这是圣上的旨意,你想让我违抗圣命吗?”

    圣上没明说,却在前不久把他和宋太师叫进宫中,暗示了他们俩一番。说他们两家的女子蕙质兰心,做皇子妃正正好之类的话,他们不是蠢人,知晓圣上是让他们别做手脚。

    薛夫人泄了气,拿起帕子委屈的抹起了眼泪,埋怨道:“你让我不给嫣儿说明白,试公主的反应,现在她怪我不早与她说清楚,这可怎么办?”

    薛老爷安慰起夫人:“别担心,那丫头气来的快,消的也快,等明日你带她上街去买几身衣服,买几件首饰,她就气消了。”

    薛夫人有两个儿子,在她以为不会再有孩子的时候,怀上了薛嘉嫣,这个孩子意料之外,便得了她的珍爱。

    两个儿子年龄大了,也不好成日的来找她,小女儿的出生,让薛夫人重新找回了养孩子的乐趣,就像她刚才说的,感情是需要维系的,薛嘉嫣养在身边,她心里万分疼爱,这才想为女儿争取一下。

    薛嘉嫣在这样的宠爱之下,便养成了直来直去的性格,说的好听是纯真,说的不好听就是傻了。

    薛夫人盖着脸,长吁一声,老爷说的不错,嫣儿明日就不会纠结这件事了,让人纠结的事情,她从来不会一直放在心上。

    有时候,活得通透和没心没肺就在一念之间,薛夫人做不到像女儿这样,只能多为女儿考虑。

    “既然是一定要参加这次大选,那就选最好的,齐晖王,十六皇子还是十七皇子,都不行!”薛夫人唉声叹气道,“可嫣儿在宴席上那番样子,公主会不会记在心里,回头与圣上说,到时候让嫣儿嫁给十六皇子或者十七皇子可怎么办?”

    薛夫人越说越担心,愈发觉得公主当时没生气,就是为了在圣上指婚时吹耳边风,让宋小姐嫁给齐晖王,自家女儿嫁给“光头”皇子。

    齐晖王再怎么样,至少现在得圣上疼爱,比十六皇子和十七皇子好多了,他们两个现在都没封号呢。

    明明刚才她还在说公主没生气,现在又担心起来了。

    薛老爷安慰她,“行了,你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我是她父亲,总不会不帮她。”他自信满满,心里盘算起来该怎么让薛嘉嫣成为齐晖王妃。

    在宫里的时候,他见过齐晖王一面,那时还不知道圣上有意将他的女儿嫁给皇子,便对齐晖王有些冷淡,不过齐晖王也没有生气,这样想着,薛老爷对齐晖王的评价又高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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