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霍闻野对丁香过敏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只要裴琳扛不住交代了,霍闻野立刻就能锁定她。
幸好,裴琳现在什么都没说,难道看嫂子一眼也不行吗?
沈惊棠擦了擦汗湿的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巴图海脸上疑云密布,但毕竟是王爷寿宴,他不想将此事闹大,便上前一步,轻敲沈惊棠马车,沉声道:“劳裴少夫人下车随我们走一趟,我有话想问问你们姑嫂。”
沈惊棠心知这一遭是跑不了了,深吸了口气下了马车。
姑嫂二人被一路引进了一处偏僻的园子,裴琳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沈惊棠只来得及压低声儿撂下一句:“不管他们问什么,你一个字都别答,只管哭。”
姑嫂二人就被分开带到单独的房间询问了。
巴图海表情不善:“裴少夫人,你可知你家小妹用的什么香料?这香料是不是你给她的?你有何目的?”
沈惊棠也是一副无措模样:“她用的是丁香散,长安未嫁少女常用的,这香料有什么不对吗?”
“我们王...”巴图海忙止住话头,沉下脸追问:“是我在问少夫人,不是少夫人问我,既然只是寻常香料,我不过多问一句,你家小妹慌张什么?又为何要看你一眼?”
“我们裴家教养极严,小妹少见外男...”沈惊棠看了眼巴图海,一副忍气吞声模样:“大人方才突然凑过去与她说话,小妹定是被吓住了,长嫂如母,她心里害怕,看我一眼也有错了?”
巴图海一下被撅住了。
她这话说的入情入理,说的巴图海都禁不住开始反思起是不是自己贸然搭讪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他面色不知不觉和缓许多,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少夫人在这儿等会儿,等我问过你家小妹,要是没事,我亲自送你们出去。”
沈惊棠等他彻底走了,这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这边儿倒是暂时糊弄过去了,但她心里却更加七上八下,裴琳到底是个十四五岁还被家里常年打压的小姑娘,一旦她扛不住招了,那可真吾命休矣了。
时间在忐忑不安中流逝得极其缓慢,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才响起一阵脚步声,似是令人心惊胆战的前奏,每一步都重重踩着她的心口。
“吱”——,房门被人一把拉开,高大的声音背着光站在门口。
沈惊棠下意识地眯起眼,满面错愕:“王爷?!”
霍闻野向她扔来一枚叮铃作响的银钗,她本能地伸手接过,认出是裴琳的发钗。
她心跳骤急,一下一下重击着胸腔。
霍闻野靠在门边儿,双手环胸:“少夫人,你家小妹已经把什么都说了,你还要瞒着吗?”他摸了摸下巴:“不过本王倒是好奇,少夫人从哪里知道的,本王对丁香气味有瘾疹一事?”
完了,全完了。
沈惊棠双腿一软,几乎要从椅子上滑落。
霍闻野好整以暇地倚着门,等着她的回答。
“我,我...”
沈惊棠思绪彻底乱了,险些撑不住招了。
话刚到舌尖,她小腹忽地坠胀起来,心里打了个激灵。
她轻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再次冷静下来。
假如裴琳真的扛不住说了实话,霍闻野现在怕是已经猜出来她就是姜也,她人这会儿估计都被以逃奴之罪关进暗牢里了,哪还用得着霍闻野在这儿多费口舌?
霍闻野摆明了在试探她!
但她现在是‘裴少夫人’,她的回答必须符合‘裴少夫人’的人设,一旦稍有差池,只怕今日也难以安然度过。
她张了张嘴,一脸惶恐错愕:“王爷有瘾疹?”
霍闻野目光在她脸上来回逡巡:“怎么?少夫人竟然不知?”
沈惊棠脸色煞白,小腹隐隐作痛:“我若知道王爷有次症候,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敢给家里买这味熏香啊。”
霍闻野若有所思地瞧了她许久,忽然笑了下:“那看来是本王想多了。”
他瞟了眼沈惊棠手里的簪子,忽地走近,又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沈惊棠手边:“裴少夫人,收下吧。”
沈惊棠一愣:“王爷这是做什么?”
霍闻野摊了摊手:“今天都是我管教手下不严,才让少夫人和令妹受惊,这算是给两位的一点赔偿,我代他向两位致歉,还望今日之事不要外传,裴少夫人若是不收,那就是存心让我心里难受了。”
言下之意是这钱她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这哪里是道歉?分明是逼迫她不要外传!
不过这种以钱权压人的风格还真符合霍闻野一贯的王八蛋做派,沈惊棠深吸了口气,拿起金子起了身:“王爷放心,若是无事,我能走了吗?”
“不急,本王有几个问题想问少夫人。”霍闻野却跨了一步,有意无意挡住她去路:“听闻少夫人和少尹感情甚笃,不知你和他是几月成的婚?”
沈惊棠心里一警,谨慎地回答:“...天元十二年,腊月,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哦,那成婚也有两三年了。”霍闻野一脸亲切,拉家常似的:“我听说少夫人家里是汉中人,怎么想起嫁到长安了?”
“...我父母双亡,被族人欺凌,逼我嫁给富商为妾...”
霍闻野的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细,同一件事儿变个说法儿反复询问,考证细节,沈惊棠渐渐招架不住,回答速度越来越慢。
眼瞧着不好,她后背直冒冷汗,小腹被人揪拧似得痛了起来。
她忍不住捂住小腹,低叫了声,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
霍闻野正问得起劲,见她脸色不好,也只是挑了挑眉,直到她捂住小腹痛叫出声,他才恍然间意识到什么,比城墙还厚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自在。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装作很忙的样子,霍闻野把腰间的佩刀拔出又插,插了又拔,另一只手抓完脑袋又抓脖子,直到彻底想不出有什么事儿可忙了,他才开口:“裴少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沈惊棠捂着小腹,勉强点了点头。
霍闻野表情更加不自在,半晌才憋出一句人话:“...我让人送你回去。”
沈惊棠都不敢相信他这张狗嘴里居然能吐出象牙,她呆了会儿,才忙不迭点了点头。
等沈惊棠走了,霍闻野才彻底松了口气,倒似比她还紧张似的。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位裴少夫人应该是月事来了
话又说回来,他知道女人有月事还都是因为姜也。
给姜也盖奴印的章子和颜料都是特制的,若无专用的胰子清洗,可以历经数年不退,姜也被盖上他的私印之后,怔怔地摸了摸后脖,人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
她手背一热,低头一瞧,发觉是两滴眼泪砸到了手上。
霍闻野看她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心里莫名起了一阵烦躁,一下也没了折腾人的心思:“行了,都下去吧。”
姜也并不知道这个‘都’字里并不包含自己,她只知道自己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霍闻野,听他这么说,转身便想离开。
霍闻野见她这副避自己如蛇蝎的样子,莫名又想起了她和她那亲亲赘婿有说有笑的样子,脸上不觉一沉,随即又皮笑肉不笑叫住她:“我让你走了?”
姜也后背一僵,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却在面对他的时候抹干了眼泪。
她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尊严,尽量不卑不亢地询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霍闻野一挑眉:“怎么?连声‘奴婢告退’也不会说吗?”
姜也脸色都变了,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霍闻野半点不心虚,姜武是皇上御笔朱批要杀的人,他保下来要冒多大风险?凭什么还要受姜也的脸色?
今晚上动手之前他都想好了,只要姜也肯跟他认个错,说两句软话,他也就不计较她和她那姘头的破事儿,过上一阵,等风波过去,他再帮她想法儿脱了奴籍,偏偏她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倔驴脾气,既然这样,那就走着瞧!
看看是她的脾气硬,还是他的手段硬。
姜也两手紧紧攥着衣裳下摆,嘴唇蠕动几下,被人摘去嗓子了一般,‘奴婢’二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霍闻野抱胸,冷笑了声:“不说话就在这里站着,站到学会为止。”
姜也还是低着头,也不动也不说话,既不甘认命,又没法子反抗,微垂的颈子倒像是暴雨里的一株海棠,美得惊心动魄。
霍闻野目光定了片刻,又挪开,转了身往寝屋走。
他这会儿是一点也不想管姜也了,她既然爱站,那就让她在这里站一夜,反正他睡觉的时候到了。
霍闻野掀起帘子,正要入内,余光不自觉又瞥了眼,见她身形单薄地站在堂屋的风口,衣裳被吹的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身形。
他心里一动,把帘子掀得更高:“滚进来。”
帘子掀开,露出内室里那张拔步床——就是两人第一夜的那张。
姜也眼瞳缩了下,抗拒地后退了半步。
还是拎不清,霍闻野也不拦着,抱着手臂冷笑了声:“还没弄明白自己的身份?要我亲自教教你当私奴的规矩吗?”
说是私奴,其实就是私宠,从今天起,她就是霍闻野一个人的玩物。
在这一瞬,姜也又想起来,父亲还在牢里,姜家还指望着霍闻野。
后退的脚步定在了原地,短暂地停顿之后,她僵硬地走进了他的内室——比上一次更耻辱,也更不堪。
霍闻野甚至等不及到床上,他轻轻一个旋身,就把她压在了门板上。
姜也本能地闭上眼,双手握拳,等着他进入的那一刻,霍闻野却没急着行事,反而像一只野兽一样,将她死死圈在怀里上下嗅闻起来。
就如同野兽逡巡地盘,确认她身上没沾染其他人的气味之后,霍闻野心里那股难以平复的戾气才稍稍散去些。
他一只手探进她衣裳下摆,沿着少女美好的曲线上下抚摸,终于夺回了久违的掌控感,心里多少称意了些,偏嘴上又不肯饶人:“之前你在榻上多少还有些反应,现在怎么连吭一声都不会了?看来你那赘婿也不怎么样啊。”
姜也嘴唇颤抖,声音不自觉拔高:“我和他清清白白!”
终于听到想听的,霍闻野终于不再开口,手指轻轻一勾,她那条碍眼的裙子便落了地,底下仅剩下底裤这块小小布料守卫着最后的阵地。
“姜也,我接下来说的每个字你都给我记好了。”他指尖沿着轮廓划了一圈,惹得她身子轻颤,又胁迫似的稍稍用力:“若是再敢动逃开的念头,我就把你用链子拴在我的床头,只要我想要,你就得趴下腰受着。”
他恶意地贴近她耳边儿:“日日夜夜。”
姜也被他描述的场景吓得身子发抖,小腹忽然坠坠地疼了起来,情不自禁地蹙起眉。
霍闻野指尖已经拨开那块轻薄的布料,手腕忽然被她一把攥住。
都这时候了还有胆子拦他?
在这事儿上,霍闻野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一向是他想要她就得给的。
他眯起眼,一脸不善地看向她。
姜也脸色竟白的厉害:“大,大人,能不能改日?”她吞吞吐吐,极艰难地吐字:“我,我月事来了,不能行事。”
霍闻野眼底掠过一丝疑惑和茫然。
很快他便敛起神色,指尖仍停在原地,冷笑了声:“那又怎么样?”
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他竟如此禽兽不如!
但凡上过初中的,都知道来例假的时候做那种事多伤身子,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得一身妇科病,闹不好还要命的。
她真的害怕霍闻野会坚持做下去,身子打着颤,一张嘴便带了哭腔:“求您了,我肚子疼,真的,真的不行...”
霍闻野本来都打定主意今儿晚上让她好好长长记性的,瞧见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又没由来得一阵心烦意乱。
他顿了顿,阴沉沉地扭过头,脸拉得老长“滚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姜也简直如蒙大赦,用力擦了下眼泪,捡起地上的裙子匆匆跑了。
等姜也彻底走了,霍闻野才唤来谢枕书:“月事是什么?”
他皱着眉,语气疑惑:“为什么我没有?”
谢枕书:“...噗。”
......
想到当初的糗事,霍闻野连忙中止了回忆,手忙脚乱地对着空气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
他缓了缓,叫来底下人吩咐:“给女客席每人上一碗红枣姜茶,就说是天气转冷,府里特意备的。”
尽管这个裴少夫人面容身量和声音和姜也完全不同,尽管她身上那些古怪,总能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但霍闻野依然觉得,她可能真的和姜也有关。
想到三年未见的那人,他喉结微微滚了下,如同即将瞄准猎物的野兽,抑制不住地生出浓烈的渴欲。
......
沈惊棠换上了月事带,略微休憩片刻,才被专人引着入了席。
裴琳一见到她便扑过来抱住她手臂,颤声问:“嫂子你没事吧?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她哽咽着说:“都怪我,要不是我...”
她今年才十四五,搁在上辈子还是个初中生,沈惊棠也没心思责怪她:“你是怎么圆过去的?”
裴琳擦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按嫂子说的,一直哭一直哭...那个异族汉子看我要背过气去,就让我走了。”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沈惊棠把银钗重新插入她鬓边:“行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姑嫂二人正说着话,下人忽然奉上了红枣甜汤,沈惊棠喝着热热的甜羹,小腹倒是暖和了,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她能感觉到,霍闻野的怀疑不减反增,不然他方才也不会打听她的家世来历了。
她这个沈惊棠的身份本来就是捏造的,要是霍闻野真一门心思查下去,用不了多久她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她既是罪臣之女,又是成王府逃奴,只怕到时候裴苍玉也保不住她,这个时代奴隶是没有人权的,霍闻野作为她的主人,想怎么对她都可以,一旦身份被揭露,轻则继续给霍闻野为奴为婢,继续过着没有尊严身不由己的日子,重则被他虐待打杀,也未可知。
沈惊棠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一劳永逸,让霍闻野永远怀疑不到她头上?
如果...‘姜也’已经死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