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最近风平浪静。
盛夏的风又湿又烫, 葡萄藤蔫蔫的,露台的向日葵在自顾自地四处打望, 似乎是正在戒备的打工花。
韦恩庄园的一天从小狗叼着三只蝉吵醒所有人开始。
厄苏拉在兄弟姐妹们
敬畏的目光中喝完一桶海鲜粥, 然后回到卧室开始处理正事。
——修订遗嘱。
今天她删掉了遗嘱里关于系统的部分。
“……虽然我相信自己能赢,但这也不耽误我立遗嘱。”
应该回答她的声音没有出现。
只有小狗哒哒哒的脚步声,以及绝望的蝉鸣声。
厄苏拉撇了撇嘴, 自顾自地在脑子里接话。
“我们控制狂就是这样, 就算是死了也要有Plan B。”
世界上最会未雨绸缪的人。
的女儿。
“……葬礼宾客名单参考附录。请用家庭聚餐方式代替悼念仪式,菜单中不得出现胡萝卜和西兰花。”
哥谭的天说变就变, 晴天很快被乌云吞没,暴雨无情降落。
厄苏拉的遗嘱被达米安发现了。
达米安皱着眉仔细读过一遍,冷静地说:“我不缺钱,全都给慈善基金会。股份不要给提姆代管, 我自己用。”
厄苏拉眨了眨眼, 迟疑地回答:“……好的?”
还以为会被弟弟教育一顿。
然后趁她喝了中药正在呕吐,成熟的小学生果断拔刀,把纸质版遗嘱砍得稀碎。
迪克从门口探出脑袋:“嘿, 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在家使用杀伤性武器吗?”
达米安:“这是她的遗嘱。”
迪克:“我来帮你。”
厄苏拉吐完后回到书桌前, 看着空荡荡的桌面, 不由得陷入沉思。
……直接火化了?迪克干的?
不想担任轮值董事也不能这样吧!
为了照顾家里人的情绪, 厄苏拉只好放弃立遗嘱。
放弃了整整36个小时。
第二天就跑去纽约跟律师男朋友商谈此事。
马特提供了很多专业意见,比如“不用赠予我遗产, 因为我这种工薪阶层交不起遗产税”。
厄苏拉对自己的遗嘱草稿很满意:“我自学法考就是为了这个。”
马特打开烤箱, 心想恋爱后的首个分歧出现了,他当律师可不是为了这个。
厄苏拉坐在沙发上检查遗嘱,马特端着玛芬蛋糕慢吞吞地走过来。
盲人律师不小心一个平地摔,跌倒在沙发上, 然后顺势躺下,脑袋枕在了她的腿上。
猫超绝不经意地缠上来了,厄苏拉被迫终止阅读。
她低下头,拉下眼镜,看了男朋友半天,最后很严肃地说:“根据你的行动灵敏度来看,你还是不要参与最终战役了——用你这双漂亮的眼睛看我也没用。”
马特眨眨眼睛,睫毛飞快地扑动几下。
律师很快为自己找到辩护词。
他举起手里的小瓷盘,捧到厄苏拉面前:“但我没摔掉蛋糕。”
他感觉到厄苏拉低下脑袋,凑近过来闻了闻蛋糕,慎重又克制,像是饥饿的小熊在给黄油做质检。
厄苏拉有些犹豫:“可是阿尔弗雷德不建议我在晚上吃甜点呀。”
马特:“真是太遗憾了。”
但他还是稳稳地举着餐盘。
刚出炉的玛芬蛋糕香香的,暖融融的黄油味阴险地往厄苏拉的鼻子里钻。
……不过阿尔弗雷德也没反对。
厄苏拉拿起一个小蛋糕:“但既然这是你辛苦烘焙的,我必须品尝。”
马特:“我很感激。”
最后两人一人一口干掉了五个小蛋糕。话题不知不觉变成了中国习俗,遗嘱早就被忘到九霄云外。
“……所以,按虚岁来算的话,我这个未满二十岁的人其实已经是二十一岁高龄。”
马特因为“高龄”这个形容有点想笑,但还是很严肃地点头。
厄苏拉吃着酸奶,含糊不清地问:“……我讲清楚了吗?”
“非常清楚。”马特伸出手,轻轻抹掉她嘴角的酸奶,“所以虚岁就是你独属于你妈妈的一年,是你妈妈比整个宇宙多拥有你的一年。是这个意思吧?”
厄苏拉:“……”
她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她弯下腰,发起猛攻一样迅速凑近马特。
呼吸融合到一起,额头贴着额头。不知道是谁先动的,两个都贴着小熊创口贴的额头轻轻地蹭了蹭。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厄苏拉扬起唇角,声音轻快,“我今年二十一岁!”
马特轻轻笑了一下,抬起手摸摸她垂落下来的柔软发梢。
他都能想象出厄苏拉的眼睛一定亮晶晶的,就像是淋过春雨后的琥珀在阳光下发光。
马特:“感谢了不起的王女士,让我跟大学生谈恋爱的负罪感稍微减轻了那么一点。”
厄苏拉有点为难:“但是作为我的男朋友,你应该要跟我一起用虚岁。”
马特即答:“我撤回后半句。”
今天地狱厨房静悄悄的。
午夜的钟声响起,厄苏拉的纽约监护人决定来接教女回复联大厦。
托尼飞到目的地,透过玻璃窗一看,发现厄苏拉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马特背对着她坐在茶几前,手边堆着一叠蝙蝠熊logo的纸。他拿着铅笔在其中一张上写着什么,撑着额头,眉头紧锁,看起来心烦意乱。
托尼微微挑眉。不太妙,难道他在看遗嘱吗?
不过在他跳窗进来的时候,马特就飞快地收起了这些东西。
托尼:“这么神秘,你不会在偷偷写婚前协议吧?”
马特差点坐着摔了一跤。
“晚上好。”他转过身,把厄苏拉垂下来的手塞回薄毯底下,“以及,不是。”
托尼:“遗憾。”
他轻手轻脚地把厄苏拉从沙发上捞起来。熟悉的环境和信任的人,她睡得很沉,一点儿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问题是她抓着马特的袖子不松手了。
托尼看着马特象征性地扯了一下,没扯动。用手扒拉,扒拉着又变成了牵手。
托尼礼貌地忍耐了五秒钟。
盔甲里蹦出一道激光,成功切割了马特那招人喜欢的袖子。
马特:“……”
托尼耸肩:“干嘛?没人的眼睛受到伤害。”
*
第二天,复联大厦。
厄苏拉在雷神“我饿了,谁做饭”的呼唤声中醒来。她抬起手一看,对于自己握着一小片衣料和一颗扣子感到很困惑。
她闻了闻这两个神秘物品的味道,不由得陷入沉思。
……难道她昨天梦游把男朋友的衬衫撕碎了吗?
那很没礼貌了。阿尔弗雷德会怎么说?
几分钟后,正在办公室处理案件的马特收到一条通知。
“……到账500美元。”
听到这个动静,弗吉抬起眼睛,瞥了马特一眼。
他脸上挂着那种困惑但又愉快的笑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钱跟谁有关。
弗吉感慨:“天哪,你有没有意识到,世界首富竟然是你的女朋友?”
马特坦诚回答:“只想过我的女朋友竟然是我的女朋友。”
弗吉:“……所以你的女朋友最近在忙什么有趣的新东西吗?度假?法考?”
马特伸手摸了摸台灯下的蝙蝠熊玩偶,神色柔和了点,但还是皱着眉。
他过了很久才回答:“……没什么。”
*
前任世界首富意外发现他的继任者在写遗嘱。
光头董事长震怒。
“我把一切都押在你身上了,而你居然在战前写遗嘱。这跟背叛有什么区别?”
厄苏拉想了想,诚恳地说:“区别可大了。”
……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根本就没有“背叛”成立的前提!
但是聪明人不得罪聪明人。厄苏拉打开书包,低下头筛选半天,掏出一串红佛珠。
厄苏拉很真诚:“这是我在亚特兰蒂斯重金购买的稀世珍品,送给你。”
莱克斯接过来,面无表情地说:“我在义乌宇宙城见过这个。跳楼大甩卖那天。”
厄苏拉紧急改口:“义乌宇宙城的亚特兰斯蒂分区。”
她耐心地听盟友讲述他的各种备用计划,包括但不限于再克隆一个她出来。
听得她又想笑又想睡觉。
只有他这种神人才会在这种时候告诉她“如果输了,我将撤走一切投资并击垮玩具王国”。
厄苏拉被迫掀开了眼皮。
来参加作战会议的董事长穿着一身黑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放着手帕和一朵花,看起来非常高雅。
“你到时候可能是死了,不用担心了。”高雅人士冷漠地说,“但你的员工会欠一屁股债,你也不想见到心爱的员工们流落街——”
一阵堪比蝙蝠车速度的旋风过境,再定睛一看,高雅人士已经在享受蝙蝠比格的背部按摩。
厄苏拉对面前的空气举起奶茶:“跟你谈话总是很愉快。”
小氪倒是对光头大皮球不感兴趣,哒哒哒地跑到她面前,跳上她的膝盖,咧着嘴角,尾巴一摇一摇的。
“好宝宝,乖宝宝。”厄苏拉使劲摸摸小狗脑袋,小声说,“我也给你留了一份遗产呢,希望你喜——”
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小狗扑飞出去了。
前一个受害者扶着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脑袋,瞥了眼正在被踩踏的厄苏拉。
莱克斯露出冷酷的笑容。
十分钟后,第二名参会人员到达现场,不太理解会议室的大圆桌是怎么被撞翻的。
克拉克把厄苏拉从地上拽起来,困惑地问:“你跟卢瑟打起来了?他死了吗?”
厄苏拉:“他死没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发现狗也会吃醋。”
克拉克:“重磅发现。”
他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瞥见末尾的一大段话:
本遗嘱由布鲁斯·韦恩与芭芭拉·戈登共同执行。
如出现争议,由前者裁决;如分歧升级,则由卡珊德拉·该隐决定(武力层面)。
杰森·陶德请注意,遗嘱相关事宜的讨论中,不得在未成年人面前使用脏话(任何语言的),否则将失去一个月的武器库使用权。
克拉克收回目光,没说什么,但是表情变得有些沉重。
厄苏拉连忙解释:“我只是写着玩。”
克拉克点头:“我随时可以帮你烧掉。”
厄苏拉:“……谢谢。”
其他人都还没到,两人坐在会议桌旁边吃零食看电视。
克拉克忽然开口:“你不会死的。”
厄苏拉:“我知道。”
威风凛凛的超人用热视线烤了几个红薯,放进碗里递给厄苏拉。
他再次提议:“那我帮你把遗嘱烧了。”
厄苏拉默默地坐远了一点。
几分钟后杰森骑着摩托赶到。厄苏拉凑到哥哥那边去,小声跟他说:“克拉克一直想烧我写的东西。”
杰森往后一靠,把腿搭在桌上:“是吗?你写了露易丝的坏话?”
厄苏拉:“这个名字确实有出现在我的遗嘱里。”
杰森缓缓转头看着她。
*
“遗嘱”在蝙蝠家族很常见。
百分之九十九都由布鲁斯·韦恩撰写。
杰森小时候非常讨厌这个东西。长大后能接受了,但只能接受父亲写的,不可能接受妹妹写的。
红头罩紧急召开了一场小型家庭会议。
杰森:“能不能用妈祖那招让她放弃?”
提姆摇头:“在厄苏拉的认知里,妈祖只会站在她那边。”
杰森低声咒骂几句,被卡珊德拉无情制裁。
斯蒂芬妮:“别这么夸张。她只是想排解压力,又不是动真格。”
迪克拍拍她的肩膀:“虽然我在遗嘱里是玩具王国轮值董事,但你可是市慈善基金会的唯一理事长啊。”
斯蒂芬妮:“救命。”
大家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比较趣味的劝退方法。
凌晨两点,厄苏拉被姐姐们召唤到蝙蝠洞。
玩猜拳游戏。
她茫然地挠挠头,但还是很配合地问:“所以输的人会怎么样?像上周的提姆那样扮演比格侠?”
蝙蝠侠差点被罪犯们鉴定为忍人了。
斯蒂芬妮举手,很兴奋地说:“这一周打游戏都跟达米安一队。”
迪克发出一连串夸张的“喔”,满脸严肃:“悠着点,斯黛。我们只是找乐子,不是找死。”
他用余光打量了厄苏拉几秒。
杰森耸肩:“没关系,厄苏拉会自愿做宝贝弟弟的队友。”
厄苏拉已经开始回忆每个人偏好的出拳选择,被点名后抬头,指着自己的脸。
厄苏拉满脸困惑:“萨瓦迪卡,瓦达西听不懂英文思密达。”
她做达米安的队友是没问题,弟弟的那些小脾气她都能应付。
……问题是在连输七百局以后,她也真的很想赢一次。
达米安爱玩游戏,甚至有时候会半夜偷玩游戏。
但即使是七岁就拿到博士学位的天才儿童,也有不擅长的事情。
那就是联机对战类游戏。
几个脑袋围成一个圈,开始用蝙蝠家自制的“石头剪刀布罗宾小比格”猜拳方式对战。
战况十分激烈,还有人耍赖使诈,厄苏拉差点连败。
几分钟的纠缠后,最后两名输家来到最终对局。
迪克激情解说:“目前的比分是2:2,让我们看看——哇,斯蒂芬妮的罗宾被杰森的小比格撞飞了!”
迪克跟杰森击了个掌,而斯蒂芬妮哀嚎着倒在卡珊德拉的肩上。
卡珊德拉摸摸她的头发:“你太爱出罗宾了。”
斯蒂芬妮冲着厄苏拉眨眼睛:“我应付不了小刺猬的雷霆之怒,给我支个招!”
厄苏拉犹豫了。
提姆:“我有一计可以保你平安,不过需要厄苏拉的许可。”
厄苏拉歪了下头:“是吗?那你有我的许可啦。”
斯蒂芬妮扑过去亲了厄苏拉一口:“我亲妹妹!”
女孩们手挽手回卧室聊天了,男孩们留在原地,表情都很凝重。
提姆:“你们谁去通知达米安,我们要给他上游戏特训课。”
迪克和杰森同时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
第二天上午,厄苏拉在自家餐厅偶遇男朋友。
马特放下迪克好心冲泡的绿茶,微笑着介绍自己:“我这周是达米安的游戏战友。”
厄苏拉震撼地看着马特。
他仰着脑袋,嘴角挂着笑容,侧脸几乎要在阳光里融化掉,显而易见心情不错。
……闯进龙潭虎穴后却以为自己能领到终身冻干的天真小猫。
厄苏拉怜爱地看着他:“很高兴认识你,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了。”
马特:“……有这么糟糕吗?”
厄苏拉:“你知道我有起床气吧?”
马特很委婉:“那次邻居确实被你吓得不轻。”
“他就不该在早上六点拿话筒唱你们的国歌!总之,我必须提醒你——”厄苏拉端起豆浆,很严肃地说,“达米安打游戏生气的时候比我更恐怖。”
马特很谨慎:“他只有输的时候才生气,对吧?”
厄苏拉拍拍他的脸:“当然。他只是坦诚的青少年,又不是反社会。”
*
小学生正是有话就说的年龄。
达米安抱着手臂,很不满地抗议:“我为什么要跟盲人一组?这很不公平。无意冒犯,默多克。”
马特:“不介意。并且,不用担心,盲人在无障碍模式下也能打游戏。”
达米安皱着眉打量他。
杰森按住厄苏拉的肩膀,用无所谓的口吻说:“那互换队友,我俩一组,厄苏拉跟他一组。”
达米安就像蘑菇炸弹一样砸进马特旁边的座位。
他迅速调配好手柄,塞给队友:“跟盲人做队友才更有游戏体验感。”
杰森压低声音跟厄苏拉说:“跟小学生做队友也很有游戏体验感。”
厄苏拉还是很偏心地说了句:“莫欺少年穷,说不定他们打配合能创造奇迹。”
杰森哼笑:“是的,企鹅人还能跳芭蕾舞呢。”
迪克在统计名字:“小学生和大律师,你们的队伍名是什么?”
达米安冷漠地说:“达米安。”
马特耸肩:“我没意见。不过如果输了的话,那就是‘达米安’输了。”
达米安:“……”
最后两人顶着“恶魔队”这种热血名字进场了。
厄苏拉继续偏袒:“看起来八字很硬的样子。”
然后到了抢物资的环节,厄苏拉抢恶魔队抢得比谁都快。
黄油小熊拎着两箱物资跳上浣熊的机车。
厄苏拉扬起嘴角:“不好意思啦,亲爱的。”
达米安和马特同时回答:“没关系。”
恐怖的沉默降临了游戏房。
厄苏拉紧急避险:“……亲爱的恶魔们。”
杰森憋笑憋得手抖,漂移没稳住,机车飞出悬崖。没戴头盔的小熊和浣熊重重落地,摔得两眼冒X。
“阿卡姆执法队生命值-5,积分-100。返回复活点。”
三十秒河东,三十秒河西,第一名变成了吊车尾。
厄苏拉神色凝重:“我们兄妹被人做局了。”
没了机车,小熊和浣熊迈着小短腿奋力奔跑,半路遇到丧尸还没办法还击,只能爬树上挂着。
一架战斗机缓缓接近,黑漆漆的炮口对准两只可怜的动物。
斯蒂芬妮吐了吐舌头:“抱歉啦。”
阿卡姆执法队又死了一次。
达米安一边痛击队友一边痛击对手,百忙之中看了眼厄苏拉那边的惨状。
达米安皱眉:“你还是不擅长这个游戏。不过没关系,我会教你。”
厄苏拉挤出笑容:“谢谢你,宝贝。”
她瞥了一眼,发现恶魔队竟然已经跃居第二。
复活还在冷却中。杰森饶有兴趣地看恶魔队和章鱼哥队中路对狙,中肯评价:“你的律师很擅长玩这种双人游戏。”
厄苏拉很骄傲:“聪明人就这样。”
杰森:“你最好查查他还跟谁搭伙玩过。”
厄苏拉没好气地用头撞了他一下。
游戏一直持续到布鲁斯起床吃晚饭。
他穿着睡袍,慢悠悠地跟小狗一起出了卧室,路过游戏房,听到孩子们激动的叫声。
布鲁斯的神色柔和下去,打开门,站在门口看了眼。
然后看见达米安在和马特握手。
布鲁斯:“………”
没有用力,也没有反手给他一个过肩摔,也没有往他手心里塞臭屁虫。
持续了五秒钟的正常握手。
布鲁斯站在那里风化了。
小狗在啃主人的拖鞋,小尾巴螺旋桨一样旋转着。他抬起脑袋,发现主人的脸上露出了很梦幻的表情。
主人弯腰摸了摸他的脑袋,踩着太空步,原路倒退返回了卧室。
小狗歪歪脑袋,发出一声疑惑的呜汪。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他必须吃东西。
小狗在原地转了几圈,突然灵机一动。
两分钟后。
卡珊德拉推开门,发现门外趴着一个安详的布鲁斯。
卡珊德拉沉默片刻,面不改色地从老父亲身上跨了过去。
第二个走出来的是提姆:“……老规矩,赌局接赌局,最后一名要满足第一名的愿望。”
他不小心被蝙蝠路障绊倒在地,犹豫两秒,顺势躺在老父亲的背上。
厄苏拉低头看着他,有点苦恼:“好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提姆微笑着说:“我们讨论过后通知你。”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布鲁斯老爷,提摩西少爷,家里有视障人士,请你们不要扮演路障。”
*
厄苏拉的遗嘱计划遗憾搁浅。
因为游戏的赢家委婉表示不想看见“遗嘱”这种东西。
那种最好让遗嘱毁尸灭迹的不想看见。
厄苏拉这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陷阱。
不过是小动物们用软乎乎的棉花糖、香甜的黄油和蛋糕打造的陷阱,掉下去不会摔伤,只会安安稳稳地睡下。
“知道啦。”厄苏拉揉揉脸颊,嘟囔一句,“顺便一提,我本来打算把私人存款都投资给罗宾车计划。”
提姆摸摸她的脑袋:“我不要罗宾车了,首富妹妹和蝙蝠车已经够酷。”
厄苏拉扬起唇角,扑过去抱住提姆。
“好吧。”她小小地叹了口气,“纸质版已经被杰森烧了,我这就把电子版清空。”
提姆看了眼手表:“已完成。”
厄苏拉:“?”
美好的一天收尾,但到了凌晨三点,韦恩庄园没人闭眼。
厄苏拉在书房跟小青龙和混天绫召开会议。
显然这两个也很担心,小青龙都长青春痘了。
“……那咋办。”厄苏拉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两个小的,“这样好不好,如果我不小心死掉,我保证带上你们一起。”
站在门口的布鲁斯:“……”
很快就听见厄苏拉开始求饶。
“……不过你们也要记得我的命令。”他听见女儿严肃地问,“如果我跟其他人同时遇到生命危险,你们优先保护谁?”
布鲁斯皱起眉头,透过门隙,看着厄苏拉的背影。
她面前的青龙眨眨金色的眼睛,凑过来,用头顶的犄角撞了撞她的脸颊。
然后就开始激情地龙言龙语。
“……不对,不是我。”厄苏拉努力用严厉的语气说,“要先救我的家人,明白吗——这位小姐,请不要用屁股对着我的脸。我是这么教你做龙的吗?”
但是小青龙仍然充耳不闻,混天绫更是装聋作哑。
布鲁斯靠在墙边,微微垂下眼帘,听着女儿的声音。
……他当然也知道厄苏拉在写遗嘱。
每个孩子都告诉他了,阿尔弗雷德也暗示过,甚至戴安娜和克拉克也跟他提起。
只有他还没看过女儿的“遗嘱”。
……他确实想劝她不要写,但是作为一个自备七十八份遗嘱的人,他没资格开口。
但他也知道,厄苏拉只是烦心又难过,把情绪排泄出来就好了。
她开心就好。
盛夏的夜晚总是有暴雨拜访。
雨声哗啦哗啦,大风呼啸,空气里是湿漉漉的花香,厄苏拉很困。
迷迷糊糊中被人抱起来,她勉强睁开眼睛,看见布鲁斯落在柔和灯光里的侧脸。
他微微蹙着眉,绷着嘴角,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在厄苏拉开口之前,布鲁斯就听见了她的目光。
“睡吧,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他摸了摸厄苏拉的额头,轻轻地说,“……相信我。”
我绝对不会让你输。
厄苏拉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蹭蹭布鲁斯的手心,抓住他外套上的扣子,闭上眼睛。
全宇宙的大雨都被韦恩庄园抵御在外,她躲在这里,命运找不到她。
厄苏拉很快坠入梦乡,她知道自己会被接住。
此时此刻,遗嘱不需要存在——
作者有话说:日常过渡!
这周的更新应该都补齐了,我有没有落下营养液加更,让我回顾一下,好像有这种记忆……天杀的本来就脑雾,写完论文更严重了。
最近又有什么营养液活动吗,又有很多宝宝灌溉嘿嘿,谢谢宝宝们[害羞]话说我这边只能看见评论灌溉的,如果是作品页灌溉的我不知道是哪些宝宝。全都亲亲!
第172章 杀死命运
中国好学生守则:即使你要去拯救世界, 也得乖乖地跟老师请假,并且得到许可。
厄苏拉就是这种好学生。
【芬奇教授:
你好哇!对不起!!因为我最近突发奇想, 参加了拯救世界夏令营, 我这牛粪般的期末论文又要延期提交了。
望批准。感激得我在床上给你全家磕头。
你真诚的学牲,厄苏拉拉拉】
厄苏拉看着邮件标题旁的已读标记,不由得陷入沉思。
……她对妈祖发誓, 她通常更擅长说话。但昨晚她跟姐姐们喝了很多酒, 兄弟们发现后试图阻止,失败, 只能气愤地加入。
喝着喝着就开始担心两天后的决战,集体抱着她痛哭。平时最乐观积极的迪克和斯蒂芬妮哭得最难过,厄苏拉都担心他们哭脱水。
“……让该死的神见鬼去吧。”斯蒂芬妮搂着厄苏拉,声音轻飘飘的, 语气又非常愤恨, “祂凭什么这样对你?”
不是担心结局,也不是恐惧失败,更没有考虑自己, 只是痛苦。
痛苦于命运待她爱的人如此不公。
厄苏拉已经醉得感觉自己说话都是鱼在吐泡泡。
但她还是伸手挨个拍拍面前这一堆脑袋, 竖起一根摇晃的食指, 努力用平稳的声音说:“这种情感在中文里简称心疼, 可惜英文里没有传神的对应词。”
也记不清之后还说过些什么了,只记得有很多很多的爱。
足以杀死一切痛苦的爱。
最后她是被小狗拖回床上的。
至于她为什么半夜给教授发这种邮件, 那应该不是小狗干的。
厄苏拉抱着脑袋哀嚎一声, 跟系统抱怨:“虽然芬奇教授是心软的神,但你也应该阻止——”
厄苏拉的声音顿住了。
过了一会儿后,她头也不抬地伸手,取出被蝙蝠熊玩偶抱在怀里的黑色棋子。
不好意思, 甜统,经常忘记你已经自作主张地抛弃我了。
厄苏拉看着手心里的这枚黑棋。
女王棋,国际象棋里最强大的棋子,决定棋局胜负的棋子。
系统留给她的“遗物”。
但是厄苏拉没搞懂该怎么用。
“你就该写个说明书给我。”厄苏拉对着手心里的黑棋喃喃自语,“害得我现在还要咨询别人。”
不像让她一头雾水的黑棋,商场里的物资、法术区的技能,即使没有说明书,她都能无师自通地使用。
虽然她第一次用八卦炉的时候把阿卡姆的地下室炸穿了,还伤及了某些生物——但小丑只是被三味真火烧成了黑人,她可是被大圣训了一通啊!
厄苏拉把棋子放进胸前的口袋里,撑着脑袋看向监控。雨幕中,一辆平平无奇的小货车驶过阿卡姆疯人院的指示牌,向U区的方向拐来。
她今天要跟反抗组织的创立者见面。
厄苏拉推门走出去,家里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姐姐哥哥们跟她一样憔悴,只有老父亲和弟弟神采奕奕。
达米安皱眉打量她:“为什么这么没精神?你不是睡得很早吗?”
厄苏拉急中生智:“呃,我可能要挂科了,我跟教授说我要去拯救世界。”
达米安力挺她:“很正当又有说服力的理由,不相信是他自己的问题。”
厄苏拉摸摸气鼓鼓的小刺猬脑袋:“一般人都不会相信的。”
汽车停下,副驾的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下来。
他有些瘦弱,长得不高,戴着黑框眼镜,走路跛脚,身穿黑色三件套。
相貌平平,很不起眼,但是看起来非常有风度。
杰森评价:“像大学教授……嗯?厄苏拉,驾驶座上那个不是你的保镖吗?”
芭芭拉神色微妙:“坐在后座的不是卡特警官吗?”
迪克目瞪口呆:“还有厄苏拉的秘书图灵小姐——喔,她在招手,你好!”
提姆也很震撼:“图灵旁边的那个人绑架过我。我记得她,因为她一到下班时间就真下班了。”
布鲁斯跟车里的所有人轮流对视一眼,收回目光,神色平静,毫不惊讶。
不像厄苏拉。
在看清车里人相貌的那一刻,她的嘴巴就像被踩了一脚的翻盖垃圾桶一样打开了。
直到“像教授”的人走到面前,她还没能成功闭上嘴。
对方伸出手:“你好,厄苏拉,很高兴见到你。”
达米安捏了捏厄苏拉的手心,这下她的嘴巴终于合上了。
厄苏拉立刻握住他的手:“你好,芬奇教授!呃,如果你真的姓这个的话。”
除了布鲁斯和提姆以外,其他人都扭头看着她。
厄苏拉很少评价自己的教授,但他们都记得“芬奇教授”。没有课前展示、小组作业,就算她的请假理由千奇百怪,考试经常临时抱佛脚,课程作业更是边夜巡边写,对方也总是会给她B以上的分数。
……原来是这样。
文质彬彬的男人扶了扶镜框。所有人都在看他,但他只看着厄苏拉。
“我已经收到你不得不再次延期提交论文的申请了。不用担心,我当然会批准。”
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声音里却带着叹息。
“因为我知道,你真的要去拯救世界。”
*
阿卡姆的U区是厄苏拉的起居场所。
这栋楼远离囚犯活动区,外围种满毒藤女的珍稀植物,庭院里是菜田,地下室堆满军火,室内干净敞亮。
厄苏拉正在书房跟哈罗德下棋。
“教授,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很不擅长下棋。”
食人花在窗外站岗,棋盘被光影切割成两半,厄苏拉拿起一枚棋子。
“提姆是棋艺社社长,万里挑一的天才,也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之一。”厄苏拉露出一个苦恼又俏皮的笑容,“即便如此,在教我下棋的时候,他也会变成辅导小孩写作业的家长。”
有次提姆教完她之后直接从一楼跳出去了,她连续给他做了一周的狼牙土豆才让他遗忘这种痛苦。
不过达米安说他是演的。
黑色的车向前移动三格,厄苏拉收回手,抬眼看着与她对弈的人。
哈罗德·芬奇,系统的人类管理员,把神的意识碎片改造成人类反叛工具的天才。
她歪了歪头:“你们选择帮我,不担心会输吗?”
哈罗德推动王棋:“系统的初始任务的确是确保你能成为合格的‘锚点’,让世界复原,人类获得胜利。”
厄苏拉并不奇怪,还开了个玩笑:“早就猜到啦。不过如果我输了,你们想教训我可得排队。”
第一的位置已经被莱克斯·卢瑟预定。
哈罗德微微翘起嘴角,抬头注视着她,神色温和:“这没关系。只要你活着,我就没有输。”
厄苏拉怔住了。
哈罗德也开了个玩笑:“而且我有五十套方案对付极端情况下的卢瑟先生。”
厄苏拉肃然起敬。
她现在知道系统念叨的那些模拟方案是从哪里来的了,是从这位超级天才的上帝计算机里来的。
计算机算出了她输的可能性,他却依旧选择帮她。
厄苏拉轻轻地问:“可是为什么?”
她以为反抗组织的目标是赢过神,她只是破局方式之一,他们会是盟友,但不能成为队友。
这些只是跟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哈罗德垂下眼帘,拿起棋盘上那颗黑色的女王棋子,放进手心里。
“生命是无价的,没人应该成为被牺牲的那个。”
午后的风拂过,他的语气很平静,又不容置疑。
“勇者是否选择屠龙是她自己的选择。而我要做的,是给她提供强大的武器或者盾牌。”
厄苏拉张了张嘴,又觉得鼻尖发酸。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哈罗德也不需要她说什么。
机器对模型的复制已经完成。他把黑色的女王棋子还给厄苏拉,看着她,眼睛里同样泛着光。
“为了你的人生,去杀死不可战胜的命运吧。”他微笑着说,“在此引用莎士比亚的话——”
世界是我的牡蛎,我将以利剑开启。
*
“你在这里晒太阳吗,皇帝女士?”
厄苏拉睁开眼,黑皮肤的女人低头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很温柔。
完全不像是曾经把绑架她和达米安的那群人审讯得崩溃的强硬警官。
厄苏拉挪了挪身子,邀请卡特在野餐布上坐下。
“你爸爸还在跟芬奇商谈战术,”卡特坐下身,拍拍她的肩膀,“有的事让他们天才处理就好,你不用担心。”
厄苏拉吐了吐舌头:“我不担心。我爸爸的智商已经很惊人了,再加上芬奇教授这个反抗组织的创立者,神直接投降算啦。”
卡特皱眉:“反抗组织的创立者?”
厄苏拉:“不是吗?芬奇教授改造了系统,是核心人物,招揽了你们所——”
厄苏拉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卡特看她的眼神几乎像是在落泪。
“……不,芬奇是最高管理者,但不是创立者。”
警官的声音像是在讲述一个不常见的睡前童话。
“第一个察觉到神的意图的人是谁?第一个反抗神的人是谁?”
厄苏拉缓缓地眨了眨眼。
在卡特开口前,答案就掉进了她的心脏里。
“是王姮女士。”
……妈妈。
是她的妈妈。
厄苏拉的鼻尖和心脏一起泛酸,胸腔里又燃起一股温暖的火焰。
当然是了不起的王女士。她骄傲地想。当然是我的妈妈。
厄苏拉冲着卡特微笑:“所以你也是从第一世界来到这里帮我的?谢谢你。”
卡特也对她微笑:“不客气,亲爱的。我帮你是因为这是正确的事,我相信善良应该得到回报,这世上总会有公正存在。”
她看向厄苏拉的身后。
脚步声在靠近,厄苏拉转过头,金灿灿的阳光之下,她看见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的家庭医生、心理医生、秘书、保镖,在复联庄园站过岗的特工,曾经帮过她的胖警官,维护过她的哥谭日报记者,总是会给她带零食的私人裁缝。
……原来不是萍水相逢。
卡特的语气郑重又轻柔:“你从来都不是在孤身奋战。”
反抗组织的所有人都支持你,支持创立者的孩子。
“我们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后手。”
“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成为你的战友。”
*
暴雨是从第二天凌晨开始的。
忽如其来的天灾中,太阳始终都无法升起。
厄苏拉的战前演讲如下:“我昨天在妈祖雕像前祈祷了很久,她肯定会看顾我们的。”
全家人都竖起了食指,表示自己也去过。
金红相间的身影砰的一声砸下来。托尼打开面罩,翻了个白眼:“你们怎么没上妈祖的黑名单?”
布鲁斯皱眉:“你不该在这个作战点。”
托尼摆摆手:“我来看我教女,马上就走。”
在蝙蝠侠的眼神震慑下,托尼的演讲全都胎死腹中,只能匆匆给了厄苏拉一个拥抱。
托尼语重心长:“你平安回来,我投资玩具王国两个亿。”
厄苏拉含泪答应,自己都分不清这泪水是感动还是激动。
教父走后舅舅又来了。舅舅的作战点在喜马拉雅山守门,也是匆匆给了她一个拥抱就要离开。
王的嘱咐非常朴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厄苏拉乖巧点头。
杰森:“法师在叽里咕噜什么呢?”
提姆:“遇到打不过的不要跟它打,赶紧逃命。”
杰森深以为然。他们准备的逃生方式比作战方式还多,其中大半都被闪电侠主动认领。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巴里,这人一直偷看厄苏拉。所有人都抱过厄苏拉了,只有他不敢。
不过厄苏拉最后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
斯蒂芬妮感叹:“幸好马特在纽约。”
达米安的目光跟随着厄苏拉,语气冷漠:“尽管他十分坚持要来哥谭送死。”
卡珊德拉蹙眉:“不要说这个词语。”
迪克故作疑惑:“什么?马特吗?”
厄苏拉又抱着许多祝福回到兄弟姐妹们身边。
她很夸张地叹了口气:“大家都要送我好多礼物,这辈子没感觉自己的命这么值钱过。”
达米安纠正:“你本来就是无价的。”
小鸟看了姐姐几秒,抿了抿唇,扑过去抱住她。
然后每个人都凑上来抱住她。
小动物们堆成一个很小很拥挤的蛋糕,又咸又甜,几乎要被冷风吃掉。
等到布鲁斯走过来,蛋糕涂上一层过硬的巧克力酱,风撞过来就死了。
此时此刻,这个角落像是被命运好心放过的坐标。
没人相信这会是诀别,但没人敢不把这当成诀别。
每个人都在真心地向未知的前路祈求。
祈求故事能有圆满的结局。
爱的人都能重逢。
*
战场被厄苏拉的法术限制在特定区域。
哥谭的战场是阿卡姆疯人院。双面人和谜语人负责指挥,就连小丑也被放出来打架。
天空在暴雨中燃烧,云层中射下万千长箭,砸向地面。
绿灯护罩高高升起,热视线瞬间反击,金红色的闪电在空中穿行,亚马逊战士的长鞭击碎了云层。
雷神的锤子砸向塔尖,攀附在阿卡姆外墙上的异形恶魔全都变成烤翅。
厄苏拉连忙大喊:“托尔,你不能把我的兵也烤焦了!”
托尔看了眼:“只有小丑受伤!”
厄苏拉:“那没事了。”
她站在青龙上,手里的混天绫比她还兴奋。
地面的战场是其他人的,她要去的是更上层。
雷霆和巨浪在为她开路,越来越多的恶魔向她伸出手,但没有一个真的碰到了她。
嘈杂、尖锐的嘶吼声中,布鲁斯沉稳的声音响起:“不用回头,一直向上。”
于是厄苏拉没有回头,她知道自己被看顾着。
她抬着眼睛,凝视着虚空中的门。
拉开后羿的长弓,射出一箭。无形的结界被击碎。
扬起手中的红绫,击碎混沌。第二层魔法被击破。
厄苏拉向最后的门锁奔去。
她听不见地面的声音,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沉重的呼吸声。
风浪在跟她作对,她寸步难行。
阴霾之中陡然出现一道金光,七彩祥云铺成台阶,一个金色的身影跳到空中。
金箍棒重重落下,不可撼动的枷锁被砸得粉碎,灼烫的风浪全都平息下去。
厄苏拉转头跟大圣对视,后者对她扬起一个懒散又傲气的笑容。
“我来对付那群新神,你去吧。”他说了初次见面时说过的话,“既然乾坤不公,那就踏碎乾坤。”
厄苏拉对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恶魔之眼被强硬地打开,通往时空之隙的道路就在眼前。
阻挡她的恶魔、厉鬼全都被混天绫甩到一旁,厄苏拉身下的青龙在咆哮。
迎面而来的冷风几乎要刺伤她的脸颊,地面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很快就吞没了那些利爪。是扎塔娜的魔法。
厄苏拉斩断一个又一个试图拧断她脖子的手,战甲换了一件又一件,手心磨得破皮,脸上的伤口在滴血。
但她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直到尖锐的音浪震碎了青龙的右犄角,更高维度的神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才后知后觉地在心里嗷嗷大叫。
好他小丑的痛,她应该提前吃止痛药!
高高在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蓝色的恶魔伸出手,把她压在掌心下。
无情地向下碾压。
“你也想反抗我们?”恶魔狞笑着,“人间的女巫只不过是我们的开胃菜。”
厄苏拉护着变回正常体型的小青龙,咬着牙撑起身体。贴在背上的符咒轰然炸开,但是只伤到了对方的两根手指。
他说:“你会一个人死在这里。”
虚空之中传来接连不断的回响,冰冷又讥讽。
然后,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它。
“——我不这么认为。”
厄苏拉猛地抬起头,看着意料之外的援助者。
棕发女巫抬起手,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旺达:“放、开、我、的、朋、友。”
红色的魔法缠绕在女巫的指尖,那只抓住厄苏拉的手被硬生生地撕成两半。混天绫也终于挣脱了死火,火速冲过来接住她。
两个女巫对视着,但是时间不允许道别存在。
“去吧,我会拖住他们的。”旺达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小小的笑容,“我来迟了,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厄苏拉看着朋友的身影。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旺达瘦了,第二个念头是皮特罗和万磁王绝对不会让她受伤。
她抿了抿唇,也冲旺达微笑,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
人间的喧嚣在离她远去,红色的魔法托举着她不断向上。
旺达为她抢来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到了最高点,时空在此处凝固,厄苏拉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住。
“……你真不应该来这里。”
她也听见了罪魁祸首的声音。
至高神睁开眼睛,注视着这个被一分为二的宇宙,这个小小的游戏试验场。
这个反抗祂的人。
“你是我创造的东西,难道你以为自己真的能赢过我吗?”
厄苏拉回以冷笑。
她用力地挣脱束缚,站起身来,挺直脊梁。
宇宙的飓风在轻视她,她脚下的青龙回以咆哮。无尽的黑暗试图挤压她,缠绕在她周身的混天绫搅动混沌。
人类在浩瀚的宇宙里不过是一粒尘埃。
厄苏拉举起手里的宝剑,注视着神的眼睛。
黑暗的世界里,尘埃变成了一簇火花。
永远不会停止燃烧自己。
“我不是来赢过你的。”厄苏拉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来杀死你的。”
她一跃而起,宝剑落下,劈开混沌。
至高神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很惊讶我能伤到你?”厄苏拉看着刀刃上的一滴血,“这是女娲借给我的宝剑。”
这是娘娘第二次因为她打破戒律了。
至高神冷冷地说:“她也只是我创造的人偶。”
厄苏拉扬起嘴角,痛快地笑起来:“那又怎样?她也反抗了你的规则。”
厄苏拉向前奔跑着。
宝剑画下的幻影变成实物,厉火、炮弹、符咒气势汹汹地向前劈去。
龙焰烧焦了宇宙的一角,混天绫搅动着混沌。
而神的任何攻击都没能伤到她。
盔甲是爸爸和教父打造的,护腕是戴安娜送的,武器是系统留下的,符咒是舅舅求来的,法阵是扎塔娜的祝福。
通往这里的路,是所有人陪她挖出来的。
她不是一个人站在这里,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
人和神的碰撞撼动了整个宇宙。
神的手劈下,厄苏拉的肩胛被拧得生疼,但她一点都没犹豫。
锋利的宝剑被她送进神的心脏。
滚烫的血液像暴雨一样倾泻而下,宇宙的洪灾吞没了她。
厄苏拉被爆炸的余波甩开,片刻之后,她掉进了无穷无尽的海里。
血色的海水中,她几乎要窒息。
她努力地屏住呼吸,奋力向上游去,但是不断有手把她往下拽。
厄苏拉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她要被暗浪拽下去的那一刻,海水的颜色变了。
一股温柔又强大的浪潮托起了她的身体。
她缓缓蜷缩起来,就像是回到了子宫里那样。
她知道自己肯定安全了。
黑色的海浪褪去,光亮击碎裂缝。层层叠叠的海浪中,有人向她伸出手。
镶嵌着珍珠的华丽冠冕,海蓝和红色相间的外袍,仁慈的眼睛。
妈祖。
困住厄苏拉的海水突然对她避之不及,她握住了守护神的手指。
妈祖的手推开了所有黑浪,海水之中,她才是决定一切的神。
真正的神会庇护无辜的孩子。
至高神的攻击被守护神的手轻轻地挡住,倒退回去,加倍反噬自身。
东方的神再次违抗了统治者的神意。
厄苏拉听见妈祖温柔的声音:“阿命。”
……家乡话。
家乡话里,长辈对孩子的爱称。
厄苏拉咬紧牙关,浑身颤抖起来。
被迫上锁的记忆大门终于打开,另一个人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
二十年前,她也是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孩子。
妈妈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也还在这样叫她。
我的命,我的孩子,我最珍贵的宝贝女儿。
她本不该被夺去的人生,本不该失去的家人。
凭什么要决定她的人生。
渺小的人影破水而出,锚点睁开了金色的眼睛。
人间的火焰向高高在上的神明发出了怒号。
“把我当成棋子,我就掀翻你的棋盘。”
黑色的女王棋子从手心滑落,敲响世界,回声源源不断地从浩瀚的空间传来。
就像是在回应她。
一张巨大的棋盘出现在厄苏拉的脚下。
她微笑着说:“现在,来到我的棋盘上吧。”
至高神发现自己丧失了对游戏的控制权。
不是只有厄苏拉在跟祂抢夺世界的控制权,是所有人在跟祂抢夺控制权。
……系统。
系统竟然成功地、彻底地背叛了祂,给她留了一条制胜的秘道。
不仅如此,反抗组织的那些蝼蚁,祂创造的人类,他们打破了界墙。
厄苏拉看着敌人可憎的脸:“很惊讶你的手竟然伸不进第一世界?”
第一世界没有超级英雄,只有普通人。如果遭到神的惩罚,根本没有任何自卫的能力。
幸好反抗组织早就做好了准备。
“也在惊讶取不回你下放的力量了?”厄苏拉厌恶地说,“惊讶就对了,妄图把手伸进我的故乡,那就留下你的烂手。”
棋子随着地面的战局移动,厄苏拉每踹掉神的一个筹码,祂都会发出痛苦的嘶吼。
她擦掉嘴角的血,忽略了脚下的疼痛,继续向前走去。
至高神:“你的故乡也只是我管辖的黄土。”
厄苏拉弯弯眼睛,露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
“错。”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快,“你之前试图抹除我的时候,我的故乡没有听从你的号令。”
即使对所发生的这些都一无所知,孕育了她的故土也选择了保护她。
哥谭因为蝙蝠侠才拒绝牺牲她,而她的故乡只是因为她就是她。
厄苏拉微微仰起脸,看着遍体鳞伤的对手。
她的心脏逐渐平静下去。
“在你把618宇宙一分为二后,被迫跟所爱之人分离的,有接近三十亿人。”
厄苏拉踹开破碎的相棋。她知道巴巴托斯已经被大圣解决了。
“在这些人里,有三万多人没有被你彻底抹除记忆,他们坚信自己失去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厄苏拉轻轻地推掉了白色的车和马。她知道正联和复联守住了东海岸。
“而死于对‘不存在’的人的思念的,有足足五千零二十一个。”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了下去。
“我的姥姥就是其中一个。”
……她只差一点就能见到姥姥了。
至高神惊诧地看着厄苏拉,祂终于读懂了她的意图。
“你希望我为这些人感到抱歉。”祂问,“可是为什么?你踩死蚂蚁、拍死蚊子的时候,难道会觉得不安吗?”
厄苏拉没有回答,只是用剑劈碎拦住她的象棋。
几乎所有的城池都被攻陷,在她的棋盘上,至高神已经变成了一个“人”。
瘦弱的、滴着血,不停喘息的“人”。
棋盘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几行文字飞快地在上面切换着。
代码窃取者,系统;规则改写人,哈罗德·芬奇;关键执行人,厄苏拉·王·韦恩。
【至高神清除投票】启动,制定者:布鲁斯·韦恩。
“邀请我创造的东西来决定我的生死?”至高神怒极反笑,“没有我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你们。”
厄苏拉一步步向前走去。宝剑拖在棋盘上,划出一条漫长的裂痕。
“不对。”
她停在祂面前,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声音铿锵有力。
“我不是数字,不是棋子,也不是你的游戏。”
她就是她。
创造一切的神明也不能决定她的人生。
“你得到了我的力量,竟然不知满足。”祂轻蔑地看着厄苏拉,“你是我创造的神迹,你不懂吗?”
厄苏拉咧嘴笑起来。她的嘴里全都是铁锈味,但她一点也不在意这点伤。
她按住胸口,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
“我的确是神迹,却不是来源于你。”她说,“而是来自我的妈妈。”
来自一个在她的生命里只占据了无限趋近于零的时间的人。
人类在统领宇宙的神面前不值一提,但人的勇气、母亲的爱却在这场与神的抢夺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这才是人类的“神迹”。
她是妈妈的女儿,妈妈才是她的神。
“而你,只不过是我妈妈的手下败将而已。”
宇宙的风暴从远方吹来,风扬起厄苏拉的头发,她手中的剑突然变得格外轻盈。
于是厄苏拉知道,不止是她在握着这把复仇的剑。
她直视着神的眼睛,高高举起宝剑。
无数选择反抗的灵魂跟她一起,毫不犹豫地用剑刺穿了神的心脏。
命运待我不公,那我就杀死命运!
Checkmate。
黑色的女王棋推倒了代表神的白棋。
砰,响亮的棋子落地声。
混沌被宝剑劈开,月光照耀着棋盘,至高神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厄苏拉大口喘着气,握着手里的剑,没有松开。
神的踪影消失了。
脚下的棋盘开始旋转,光影像流逝的时间,在她身上来回流转。
她又被扔进了另一个时空里。一道石门在她面前打开,她听见一阵脚步声在接近。
厄苏拉全身乏力,但还是紧握着宝剑,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门被推开,她屏住呼吸,随时准备战斗。
然后,她缓缓瞪大了眼睛。
“咣当——”
宝剑掉到地上,变成了碎片。
厄苏拉看着前方。
站在那扇门之后的,并不是狰狞的怪物,也不是痛苦的梦魇,更不是残留的神。
而是人。
黑色的短发,琥珀色的眼睛,明亮的笑容。
在她模糊的儿时记忆中,唯一清晰的面孔。
厄苏拉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泪先于声音落下,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说:“……妈妈。”
之前被抹除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厄苏拉想起了至高神曾经向她提出的交易。
她接受死亡,那么祂会逆转一切。
把她妈妈的人生还给他。
*
时空之隙像是被封住的琥珀。
两个身影躲藏在这里,暂时无法被命运找到。
妈妈在为女儿包扎伤口,给她清洗头发。
“妈妈,我特别厉害!”
厄苏拉感觉脸上烫烫的,脑子里有一团棉花被蜂蜜点燃,整个人忍不住地想要手舞足蹈。
“我赚了很多钱,这要感谢爸爸的启动资金和资源。我喜欢赚钱,更喜欢按自己的心意用钱去帮助别人!我成了自己小时候梦想遇到的资助者!”
“那很棒,宝贝。达则兼济天下。”
“我还考上了耶鲁大学,不过这全靠我自己从中式教育里杀了出来。”
这次回应她的是轻快的笑声和调侃:“我很擅长理科,希望有遗传给你。”
厄苏拉兴奋地举起手:“有的!我数学很好,物理更是经常睡觉也能考前三名!”
好高兴,妈妈的天赋留在了她的身体里。
温热的水浇下来,在妈妈开口前,厄苏拉就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我洗这里的时候,你要闭眼喔。
但是厄苏拉的嘴没闭上:“我还努力帮了好多人,我喜欢善恶有报的公正结局!”
“没错,世界就该是这样的。”
厄苏拉说了好多话。几乎口干舌燥,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累。
离开妈妈的这十几年被岁月压缩成了一颗小小的琥珀。
她有数不尽的话想跟妈妈说。
“……我打败了好多恶人,金并、狂笑之蝠、雷霄古、哈迪斯、珀佩图阿。虽然不是碾压,很多时候也是靠别人帮忙,但坏人们都没能打败我,我每次都活下来啦!”
厄苏拉骄傲地分享起了每次的胜利,希望得到妈妈更多的夸奖。
可是这次说完以后,她没有得到回应。
厄苏拉有点兴奋又疑惑地睁开眼睛,然后僵住了。
……她看见妈妈在她面前流泪。
妈妈哭的时候跟她一模一样。咬住下唇,克制着颤抖,眼泪不断滑落。
她看着女儿,哽咽着说:“你还没满二十岁呢。”
这么年轻,还是个大学生,却已经走了这么漫长又艰难的一段路。
而她甚至不在自己的孩子身边。
厄苏拉张了张嘴,痛苦的沉默过后,才轻轻地开口。
“我不是独自走到这里的,妈妈。”
她握住妈妈的手,把脸贴上去蹭了蹭。
滚烫的眼泪被妈妈的手心接住。
“我是跟你和姥姥,爸爸、姐妹、兄弟、阿福……还有好多支持我的人,一起走到这里的。”
雷霄古说她不是靠自己赢的,确实没错。
她是靠着很多真心爱惜她的人赢的。
两双泛着泪光的琥珀色眼睛对视着。
春风吹过来,吹干了厄苏拉湿漉漉的头发,但是没有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厄苏拉扬起一个小小的笑容。
“不要为我难过,妈妈。”她说,“为我骄傲吧。”
你的女儿跟你一样,跟你的母亲一样,都是选择反抗的战士。
她走完了你们的未竟之路。
“……好。”
王姮伸手捧住女儿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为你骄傲,也支持你所做的一切决定。”她扬起嘴角,轻柔地说,“我永远爱你。记住这个。”
厄苏拉眨眨眼睛,妈妈逐渐变成发着光的、模糊的影子。
她明白,这就是最后了。
她用力点头,语气郑重:“我也永远爱你,妈妈。”
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
妈妈抹去女儿眼角的泪水。
“不要哭,阿命。”王姮柔声说,“我们还会重逢的。”
你获胜的光明世界里,不会再有命运的奚落,也不存在强加的苦难。
春光会照亮你的眼睛,夏花流浪到你的肩头,秋枫在你脚下清脆地响着,冬雪软乎乎地亲吻你的发丝。
世间的生命不断轮回,我也会千千万万次地回到你的身边,拥抱你。
厄苏拉哽咽着点头。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对视着,不舍地凝视着彼此的脸。
“走完你的路,不要为了任何人回头。”
妈妈温柔地向女儿道别。
“……我会在终点迎接你。”
闪闪发光的灵魂化作星尘,美好的世界轰然倒塌。
厄苏拉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向下坠落。
回到人间。
*
神最后的交易被拒绝了。
第一个反抗的人再次选择了反抗,成为了最后一个反抗的人。
创造宇宙的神明,所有痛苦的来源,最终死在自己轻视的、肆意捉弄的人类手里。
在命运被迫改写的二十年后,一切烟消云散,重归平静。
就像所有的苦难和离别都没发生过那样。
*
哥谭的天空一片澄澈。
韦恩庄园,一个瘦削的、小小的身影站在庭院中。
他仰头望着天空,脸上没有表情,绿色的眼睛布满血丝。
达米安在那里站了很久。
距离弑神成功已经过去三十天。
生态奇迹般地开始好转,十几年前被宣告濒危的生物再次有了踪影,就连外星人也在默默远离地球。
可是,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的融合没有正式开始。
厄苏拉也一直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说:在日3和攒1w中选择了后者()
弑神成功,唯一真正主线结束。感慨……第一个长篇,第一个故事,完成了最核心的主题,虽然老生常谈了但我仍然喜欢:
战胜一切的爱,直面命运的勇气,善恶有报的结局,大家都有权决定自己人生的光明世界。
其实写到中后期经常痛苦,但现在我的心里已经没了痛苦和成绩差的自我怀疑,只剩下即将结束连载的喜悦。
谢谢支持正版的宝宝们,亲亲。爱你们。
第173章 未完成的胜利
人类成功斩杀神明的第三十一天, 圆月俯瞰着沉默的城市。
拿起小刀的绑架犯被击倒在地,阴湿的小巷里传来几声重重的闷响, 随后是求饶的痛哭声。
中餐厅的老板探出脑袋, 瞥见黑漆漆的身影一脚把罪犯踹到了圣母像下——撞晕了,蝙蝠侠得分!
他再探出半个身子看过去,闪烁的路灯下, 蝙蝠侠抱起倒在墙边的黑发女孩, 动作相当轻柔,像是大猫在检查幼崽。
了不起, 又救了一位可怜的市民、一个无辜的家庭。他在心里感叹。这又是谁的孩子?谁的掌上明珠?
谁又在为自己的宝贝流泪?
蝙蝠侠抬起头,跟他对视了一眼,轻轻颔首,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直到警车抵达, 听见卡特警官对着电话说“先生, 蝙蝠侠已经救下你女儿了”,老板才安心地关上窗户。
睡前去求了妈祖保佑蝙蝠侠。
以及他的家人们。
*
黑暗骑士站在妈祖的神像前。
仁慈的守护神一言不发,只是跟他对视。
布鲁斯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他的祈祷。他不常向神祈祷, 也不是虔诚的信徒。
他站在这里, 只是父亲。
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 布鲁斯没有回头, 似乎听见了阿尔弗雷德的叹息。
布鲁斯平静地开口:“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失去孩子了。但无论发生多少次,我似乎都会束手无策。”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很温和:“你不是束手无策, 老爷。我们有计划, 不是吗?”
布鲁斯摇了摇头,转过身,跟管家对视。
“芬奇说厄苏拉应该是掉进了反抗组织的逃生门,回到了第一世界。”他眨眨眼睛, 难得露出了有些茫然的表情,“可是万一呢?”
他确实有计划,他们都有计划。
可是在保护别人女儿的同时,他也会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的女儿。
万一在宇宙因为造物主的死亡而陷入混乱的那几秒,厄苏拉没有顺利回到第一世界,而是掉进了其他宇宙呢?
万一她遇到了另一个狂笑之蝠、小丑,遇到了其他未知的危险呢?
她孤身一人。
光是想到这种微小的可能性,布鲁斯觉得自己连睡眠也不该拥有。
所有人都在帮他,闪电侠和快银去了能去的一切时空,绯红女巫和奇异博士撕开了时空之隙,神奇女侠就没有停下过寻找。
芬奇劝他要耐心,他也知道命运的前路必定坎坷,他的人生向来如此。
可是,他仍然束手无策。
“……老爷。”阿尔弗尔德拍拍布鲁斯低下去的脑袋,轻声说,“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厄苏拉小姐。”
你们连神都携手杀死了,命运当然会为你们让路。
*
原618宇宙,第一世界。
世界之巅,雪山连绵,幽蓝色的湖泊浮光跃金。反抗组织的基地一片沉寂,只剩下风和碎雪掠过珠峰的响动。
轻柔的灯光下,躺在病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睫毛轻轻颤抖着。
在大地之母的呼吸声中,厄苏拉缓缓睁开眼睛。
大脑尚未知晓她身在何处,但身体已经主动解除了警备模式。
漫长的分别后,灵魂重返了抚育她长大的故土。
“……你好,厄苏拉。”
厄苏拉转过头,窗户旁站着一个身穿风衣的男子,黑色卷发,浅色的眼眸打量着她。
他的语速很快:“听说莫里亚蒂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我承认没看住他是我的失职。”
厄苏拉有点吃力地张开嘴,但是对方似乎不打算给她开口回答的机会。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他看了眼心电监护仪,又看了眼手表,平静地宣告,“……因为你已经昏迷一年了。”
厄苏拉:“?”
这位高挑瘦削的先生看了她一会儿,瞥了眼旁边的心电监护仪。
他说:“你的心率已经正常,不用更快了。冷静,你只昏迷了二十八天,就像我跟那群金鱼脑子说的那样,你这几天肯定会醒。”
厄苏拉感觉自己的血压正以惊人的速度上升。
对方很满意地颔首:“血压也恢复了。”
厄苏拉快要被这种治疗方式气笑了。
她哑着嗓子说:“很高兴见到你,福尔摩斯先生。想跟你握手,但我的身体条件恐怕不允许。”
她抬起右手,敷衍地抬了两厘米。
对方似乎完全不在意她小小的怨气。他上前两步,微微弯下腰,接住厄苏拉的手,微微笑了一下。
“欢迎回到你的家乡,你在这里很安全。”夏洛克晃了晃厄苏拉的手,“也恭喜你,成功杀死了神。”
厄苏拉眨了眨眼睛。
有那么几秒,她只能听见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雪花好像砸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眼眶还是烫烫的。
……肚子也饿饿的。
厄苏拉小声说:“我想吃东西。”
夏洛克把她的手放回被子下:“英国厨师正在为你准备大餐,十分钟就好。”
厄苏拉两眼一黑,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
夏洛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再看看厄苏拉的生命体征,气定神闲地坐下。
演的。
*
演的也让他被队友们痛批了一顿。
而厄苏拉喜滋滋地吃上了耗牛火锅,捧着酥油茶,在病房观看二十年前的春晚。
厄苏拉摸摸肚皮,长叹一口气:“我千辛万苦打BOSS就是为了这口吃的。”
旁边的退伍军医放下她的体检报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华生无奈地说:“就这一次,厄苏拉。你的身体虽然被护养得很好,但你的灵魂受了很重的伤,现在两者还在艰难融合中。”
厄苏拉顿时感觉胃被雷劈了,连忙追问:“我不能继续用第二世界的身体吗?系统说那是你们实验合成的。”
华生摇头:“那具身体在弑神成功的时候就没了。”
厄苏拉咬了咬手指,有点焦虑起来:“我家里人不会误以为我死了吧?”
华生安慰她:“别担心,反抗组织还有人在第二世界。芬奇会向他们解释的。”
至高神被斩杀的那一刻,连接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的通道也随之销毁。
杀死罪魁是一回事,融合世界又是另一项任务。
可是厄苏拉的身体状况暂时不允许她完成任务。
“我必须回家,我家里人肯定在担心我。”厄苏拉很坚定地说,“我的身体我做主——啊啾!”
然后打了个把小桌板撞开的喷嚏。
华生再次调高了室温。
他无奈地说:“你先好好休息,组织的高层管理者之后会来跟你谈这件事。”
厄苏拉瞬间养胃:“我暂时不想听福尔摩斯先生的演讲。”
她认识很多高智商人士,但还是第一次遇到高智商比格人士,需要探索一下相处方式。
华生被她的神色逗笑了:“不是他,是赢过他的人。”
*
厄苏拉很快就见到了另一名最高管理者。
她中午吃了军医安排的英式营养餐,又听大侦探嘲讽了伦敦警察一下午,胃和心都相当憔悴,做康复训练也是有气无力。
然后,她闻到一股能拯救世界的香味。
香喷喷的炒菜、新鲜的鱼汤、甜滋滋的点心。
盘着头发的女人敲了敲门,举起手里的两个保温饭盒。
“你好,甜心。”她勾起嘴角,英腔优雅又慵懒,“听说你想吃中餐,我给你凑齐了八大菜系。别告诉医生们。”
艾琳·艾德勒。
她在“游戏”里遇到的第一个谜题,把她和达米安送到阿卡姆疯人院,控制了猫头鹰法庭,一直以来立场不明、似友非敌的人。
夏洛克说艾琳为了她差点死在莫里亚蒂的枪下。
厄苏拉很感激。
但是比感激更先流露的是对中餐的渴望。
“……不好意思,好心的女士。”厄苏拉试图用说话声掩盖肚子的哀鸣,“你也知道我们中国人以食为天。”
两只早就该认识的手终于握到了一起。
艾琳轻轻地说:“感谢你的胜利让我们重逢,亲爱的。”
厄苏拉对她扬起嘴角,轻快地纠正:“我们的胜利。”
*
厄苏拉就像偷吃一样迅速销毁了不遵从医嘱的罪证。
量不大,没吃饱,但她心满意足。
她已经连续吃了三天英国营养餐了,再吃下去会出熊命的啊!
“老实说,你一开始让我很头疼。”厄苏拉抱着酸奶喝,小小地替当初的自己抱怨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是大坏蛋呢。”
“抱歉,亲爱的。”艾琳微笑着解释,“我们当时必须要遵守神的某些法则,有些莫名其妙的任务……那时我们真的没办法了。”
反抗组织一开始也没有完全拿到系统的掌握权,改造系统的是芬奇,完成最后一步的是厄苏拉。
是系统对厄苏拉的爱。
“比如当初让你跟默多克先生成为假情侣的任务——不过那些台词夏洛克在紧急研究了中国文学后设计的,与我无关。”
厄苏拉情不自禁地回忆了一下在冰山俱乐部初遇马特的场景。
当时觉得任务很奇怪,又对游戏设计者有点小愤恨(但是钱给得实在是太多了),说出台词的时候有点淡淡地想奔月。
不过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这段记忆奇妙又有趣。
彼时冒险者对残酷的命运还一无所知,并不清楚自己遇到的不过是最小的麻烦。
厄苏拉弯弯眼睛,咀嚼着小熊饼干,半边脸鼓鼓的。
她轻快地说:“但这让我认识了我的前男友。注,也是现男友。所以,焉知非福?”
艾琳摸了摸厄苏拉的头发:“我很高兴你过得开心,甜心小熊。这是你应得的。”
厄苏拉冲着她眨眨眼睛:“那我想要应得的嘉奖。”
艾琳微笑着问:“什么?你在这里的银行账户已经有六位数了,芬奇以后还会给你更多。我可以给你带中餐,但是不能每天。想研习法术的话,我们这里有很多道家的书,你会成为很厉害的女巫。”
厄苏拉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她说:“我想去看我妈妈,想要回我的系统,想回家。”
她看着愣住的艾琳,又轻轻地补充。
“这就是我想要的一切。”
*
第一个愿望很好满足。
等到厄苏拉的身体好点以后,华生陪她回了一趟福建。
军医尝过福建菜后终于读懂了她的痛苦。
王姮的墓碑很干净,一看就知道有人定时打理,墓碑前还放着漂亮的鲜花。
厄苏拉在妈妈的墓碑前坐了很久。阳光暖融融的,蝴蝶在她附近起舞,没人打扰她跟妈妈说话。
乡愁变成了坟墓。
可是妈妈希望她继续往前走,所以她不会停留太久。
她走出墓园的时候看起来心情一定很好,华生看见她,脸上的忧愁也变成了笑容。
厄苏拉还去了趟妈祖庙,祈求真正的神保佑她爱的人,远在第二世界的那些人。
……这应该也在妈祖的管辖区内吧?
但她好像祈求得太过具体,回到车上一看,华生俨然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幸好她是养狗人,下车前习惯性地摇下了车窗。
回基地的飞机上,厄苏拉尽可能委婉地向军医抱怨了一下:“你们监督我监督得太过头了。”
不仅是在基地,还有这一路上,甚至酒店,她的洗护用品、衣服以及受限的饮食搭配。
全部都是她偏好的。
“不是我们,负责盯着你的另有其人。”华生摸摸额头,有点不好意思,“这都是系统留下的嘱托。”
厄苏拉愣住了。
“它强调你怕冷,室温要调高一点,想跟你共处一室就得学会忍耐。喜欢低饱和色系的衣服,平时穿小香风或者休闲风,也喜欢酷酷的西装——西装一定要量身定制。
偶尔会穿可恶但实在美丽的高跟鞋,不过经常穿着穿着就会累,最累的一次甚至是你的哥哥和姐姐们轮流背你回家的。”
厄苏拉挠挠脸颊:“倒也不用这么详细啦。”
那次纯属意外。他们修复维度墙的途中被宙斯甩到孤岛上,她的换装衣柜打不开,哥哥和姐姐们轮流背她,到后面提姆甚至提出跟她换鞋穿。
被斯蒂芬妮评价为“灰姑娘的继姐”。
华生又说起了饮食搭配。他记得很清楚,因为系统逼他们反复聆听。
“热爱中餐,也喜欢日料和泰国菜。口味很多样,跟你爸爸一样能吃辣。有次去绿箭侠家聚餐,其他正联成员都是逼自己品尝辣酱,但你爸爸吃得很过瘾,而你是为了补口红才吃的。”
厄苏拉没忍住笑了出来:“当时其他人的五官都很扭曲,我还悄悄让系统拍照了。”
华生继续说:“你经常吃甜的,因为小时候吃得太少。你亲近的人都知道这点,所以跟你出门的时候会自备投喂你的小零食。”
厄苏拉有点得意地挺起胸膛:“这也是真的。”
家里人甚至会商量好轮换零食,以防她连续吃太多次吃腻了。她谈了地下恋以后,杰森还跟马特分享了零食日程表。
她听马特说的时候还以为哥哥是要捉弄她男朋友,一看文档发现竟然是真货,就是要收费。
不过马特反将一军,坦然提出他想包年。杰森因此长了口腔溃疡。
“……热爱漂亮衣服,时装秀的常客,跟你爸爸一样经常收到时尚杂志的邀请,但你不想去。可惜婉拒对哥谭本地杂志没用,最后格雷森先生自告奋勇替你去拍了,对面才罢休。”
厄苏拉憋着笑说:“那本还是女装杂志呢,我跟你说,那一期销量还不错。”
封面还被提姆打印出来裱在了蝙蝠洞的照片墙上。
华生说了很多,厄苏拉一直认真地听着。
听别人讲述系统眼里的自己,听她自己都记不太清,却被系统好好收藏起来的自己。
等到晚上夏洛克来跟她梳理世界融合的计划,厄苏拉又开始发烧。
她迷迷糊糊地问:“福尔摩斯先生,听说你是比马普尔和波罗还厉害的侦探,那你能不能帮我找回系统呢?”
夏洛克即答:“我做不到。”
厄苏拉茫然地看着侦探。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淡漠,也完全不在意朋友使的眼色。
夏洛克尽量放慢语速:“在你弑神成功的那一刻,系统也就彻底消失了。”
厄苏拉想了好久。她整张脸烫烫的,珠峰的风雪好像在她脑子里打架。
“可我杀的是至高神。”她几乎是困惑地问,“为什么死的会是我的系统?”
……不该是这样的。
夏洛克:“因为它本身就是神的意识——”
华生夫妇一左一右同时肘击,大侦探再次被迫禁言。
厄苏拉沉默了很久。她坐了起来,抱着膝盖,扭头看向窗外。
雪峰连绵,圆月高悬。
她很小声地说:“……我想回家。”
另外三个人都看向了她。
厄苏拉对弑神时遇到的困难只字不提,回忆起以前的磨难也只是微笑,也很少跟他们念叨对家人的思念。
他们都知道她很勇敢、很坚强。
家人是她强大的武器和盾牌,但也会让她脆弱地掉眼泪。
“我想爸爸。”
厄苏拉把脸埋在膝盖上,声音轻得像是落不下来的雪花。
在没有家的故土里,她用母语向异乡的战友诉说。
“……我要爸爸。”
*
厄苏拉是听着玛丽讲的杀手故事入睡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阳光静悄悄地洒进来,坐在窗前的人看着她。
夏洛克:“0.01%。”
厄苏拉有点迟钝地问:“……什么?”
夏洛克的语速还是很快:“你找回系统的概率只有这么多。它选择为你而死,为了确保你的平安,它对自己毫不留情。”
厄苏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窗外。太阳升起,日照金山,皑皑白雪中的佛光。
“我确实找不回系统。”侦探的语气冷静又笃定,“但是没说你不能做到。”
厄苏拉的目光再次回到他的脸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点头:“0.01%。”
夏洛克挑眉:“概率太小?”
厄苏拉缓缓扬起一个笑容:“不,这已经够了。”
她绝对会找回系统。
不过作为锚点,厄苏拉必须先修复世界。
厄苏拉火冒三丈:“至高神真该死啊,居然要我来收拾祂留下的烂摊子!”
艾琳安抚她:“祂已经死在你手里了。”
于是厄苏拉决定只火冒一丈。
她前去登山以前,华生还是非常担忧地劝阻:“你确定要去吗?你现在的身体素质可不太行。”
厄苏拉安抚他:“你放心,我已经召唤同伴。”
众人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熊一拍手,门外突然蹿进来十几只企鹅,摇摇晃晃地奔过来,像护卫一样围住厄苏拉。
企鹅叽叽喳喳,人类陷入沉默。
厨师顿时感觉自己准备的口粮不够用了:“宝贝,这是你去动物园偷的吗?”
夏洛克不耐烦地说:“动动脑子,爱丽莎。这是她用法术绘制的,绘画技能到达最高级别可以解锁‘神笔马良’效果。”
厄苏拉理直气壮:“是我偷的。”
夏洛克:“……”
侦探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秒,无情拆穿:“谎言。”
*
厄苏拉带着可爱的谎言们前往了珠峰的禁区。
完美解决世界屋脊冰天雪地但没有企鹅的问题。
攀岩经验少得可怜的探险者一路滑倒了好几百次,还遇到一次小小的雪崩,幸好被企鹅们刨出来。
厄苏拉坐在企鹅背上休息,打了个无声的喷嚏,立刻警戒地打量四周——没有雪崩。
她总算明白布鲁斯为什么喜欢用“滑雪害的”来为伤势遮掩了。大家只会质疑他的八字太硬,绝对不会怀疑他是蝙蝠侠。
她现在的体力太差了,又回到最初的版本。简直有种看见雪景后诗兴大发,结果发现自己已经遗忘《沁园春·雪》的无力感。
日落月升,静谧的月光注视着禁区。
厄苏拉在半路上补充体力,顺便跟队友们汇报情况,表示形势大好。
完全不提自己现在是个狼狈的雪人。
“甜心,你听我说。”艾琳的声音断断续续,“如果你成功后什么都没发生,那说明你爸爸那边还没完成目标,毕竟这很困难。”
厄苏拉很乖巧地回答:“好的,如果是这样,我会尽快下山。”
但她心里想的是:不对。
爸爸一定在重逢的门后等着她。
到了晚上,厄苏拉的运势渐渐好转。
风雪渐渐停歇,未知的道路显露出来,她走进了被封锁的神殿。企鹅们像保护幼崽一样紧紧围着她,她全身都暖烘烘的。
厄苏拉跟守护者们说:“这是妈妈和我的名字都跟月亮有关应得的。”
月光一直带着她找到沉睡的大门。
领头的企鹅把厄苏拉举起来,其他企鹅又一个接一个地举起队友。
月亮看着这摇摇晃晃的叠罗汉数列。
厄苏拉抬起手,艰难地够到门锁。
她深吸一口气,奋力把宝剑插了进去。
噼啪一声。
钥匙打开了门。
*
原618宇宙,第二世界,哥谭又是个晴天。
只有韦恩庄园阴雨绵绵。
“达米安今天依旧很暴躁。无意冒犯,但他的攻击力甚至超越当年的你。”
“阿卡姆最近有点骚动,小丑和莫里亚蒂好像在密谋什么,谜语人也有掺和。我怀疑他们打算造反。”
“以及钢铁侠说夜魔侠最近有点太‘恶魔’了,对罪犯狠,对自己更狠。”
…………
在听兄弟讲了十几分钟后,躺在沙发上的人抬起手捂住脸。
杰森扔出一个枕头:“我现在真没心情听你发表哥谭市内外大事演讲。”
迪克用力揉搓自己的脸:“我已经连续加班三周了,你就让让我吧!”
回应他的是杰森冷漠的背影。
迪克连忙问:“你要回自己的窝了?”
杰森抓了抓头发,语气暴躁:“我去该死的地狱厨房警告天杀的夜魔侠别再觉得自己痛苦就能赎没有的罪或者分担厄苏拉的痛苦。不然厄苏拉回来后又要常驻纽约照顾病号。”
迪克无言半晌,最后只挤出一个词:“Go。”
目送兄弟离开后,小警官在原地踏步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去找卡珊德拉唠嗑。如果她不想唠嗑的话,兄妹互殴也行。
大蓝鸟不幸被暴躁小刺猬逮住。
达米安臭着脸问:“父亲那边还没消息?他找到钥匙了吗?”
迪克耐心地说:“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达米。”
他最近焦虑得都爆痘了,但是面对弟弟,他只能选择冷静。
达米安板起脸:“不要这么叫我。”
迪克举手投降:“好吧,只有厄苏拉能这么叫你。”
小鸟的脸色在“变得缓和”和“变得更臭”之间反复切换。
达米安蹲下来摸了摸路过的小狗,语气有些挫败:“反抗组织的人说过,至高神可能留了一手,融合世界不一定能成功。”
他们自动将其理解为:修复世界失败的话,厄苏拉会有生命危险。
不可接受。
达米安抬起头,冷冷地说:“但在我看来,这可恨的世界根本不值得我姐姐为此付出生命。”
所谓的胜利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只接受一个结局,那就是厄苏拉平安无事。
无论他们是分别还是团聚。
迪克叹了口气,蹲下去摸摸变得有些沮丧的小狗。
“……达米安,你要相信厄苏拉。”他低声说,“她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回到我们的身边。”
她只会选择这一条路,并且绝对不会回头。
沉默之中,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提姆光着脚冲过来。
蹲在地上的两人同时起身,就连小狗也站了起来。
提姆:“……布鲁斯那边有消息了。”——
作者有话说:震撼,不知道哪些宝宝给我投了巨多营养液,总之惯例庆祝营养液↑的更新又该来了。让我算算字数,最近都是攒起来6k+1w的更新,此人已经不知道正常更新排到哪天了……
再次感谢支持的宝宝们!尤其是经常给我评论的宝宝们我真的大感恩,没有你们我肯定坚持不下来,小作者就是这样被大家好好养起来的。
祝大家每天开心!
第174章 无价的嘉奖
十月的最后一天, 哥谭秋色绚烂,布鲁斯牵着狗走在枫叶大道上。
驻足拍照的路人在感慨:“真奇怪, 今年的枫叶居然在十月末正常变红了。去年十月初就掉得干净, 前年十二月末还在避暑。难道地球又有救了?”
弑神成功后,地球的生态环境恢复正常。
秋风静静地吹着,小狗飞奔过来, 猛地跳进枫叶堆里, 又飞快地探出头,抖动着耳朵, 眼睛亮亮的。
布鲁斯看着快乐的小狗,也微微勾起嘴角,倦容轻轻地被掉下来的秋光点亮。
然后他又慢慢地压下了嘴角。
现在已经是十月末,他再次错过了厄苏拉的生日。
为了找到修复世界的坐标, 他已经去了一百零一个宇宙, 甚至去-22号地球见过狂笑之蝠。
对方被禁锢在阿卡姆的祭坛里,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见到他后还很有闲情逸致地问他, 是不是丢了女儿。
“……你没有想过修复一切的代价是什么吗?“
听见狂笑之蝠刺耳嘶哑的声音, 布鲁斯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还是想揍他”, 而是“可以用厄苏拉提过的中国诗来形容他的声音”。
呕哑嘲哳难为听。
他终于记住这个绕口的东西了, 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在厄苏拉面前运用一次。
虽然她的英文水平早就已经不再是“abandon”,但她的潜意识里还是更喜欢使用母语。骂人的时候尤其喜欢。
难为听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的女儿是神的缺陷、宇宙的故障, 想要融合宇宙, 那就要浇灭她的灵魂之火。”狂笑之蝠打量着布鲁斯,咧开嘴角,露出尖锐的黑牙,“看来, 你是选择了舍弃厄苏拉。”
布鲁斯的表情还是相当平静。
男人的脸上捕捉不到丝毫情绪,如果不是眼底的血丝、浓重的黑眼圈,以及下巴的胡茬,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一位焦虑的父亲。
灰色的风吹得披风猎猎作响,布鲁斯微微偏了下脸。
在他开口的一秒,-22号地球所有恶意的喧嚣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做的是选择题?”
他根本不需要放弃任何一方。
命运安排了一场容错率低得可怕的测试,神给出了二选一的标准答案,可是他从没说过自己会遵守规则。
布鲁斯直视着那双猩红的眼睛,语气平淡:“你没有突破神的限制,那是你能力不足。”
沉默过后,狂笑之蝠疯狂地大笑起来。布鲁斯的表情这次出现了变化,他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祭坛中心的锁链立刻扼住囚犯的脖子,掐断了噪音。
几分钟后,狂笑之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比我还要恐怖、傲慢。”残虐到极致的恶魔发出感慨,语气里带着几分痛恨和忌恨,“连我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你竟然做到了。”
他没有任何道德枷锁,无所不用其极,手握黑暗宇宙的军团,却连最低等的规则代码都没能碰到。
另一个自己直接改写了规则的源代码,竟然还表现得如此平静,仿佛他完成的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小事。
就像是女儿希望父亲能带一捧鲜花回家,于是他就去花店买了哥谭最漂亮的玫瑰送给她。
……爱还真是宇宙中最恐怖的动机。
布鲁斯没有再接话。
他退后几步,在回到黑暗中之前,最后平静地看了囚犯一眼。
然后转过身去,从噩梦中抽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返程的飞船上,芭芭拉问他:“不愉快的对话?有了新的烦恼?”
布鲁斯摇摇头,垂下眼帘,沉默地用手指卷起披风的一角。
芭芭拉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默默起身。
关门前抓拍了一下这只焦虑得开始玩尾巴的黑漆漆大猫,发到群组里,求阿福支个招。
布鲁斯知道她在担忧地拍照,但是没有阻止,也不想动弹。
……其实他只是在思索那句诗的下下一句是什么。
*
布鲁斯比较希望厄苏拉当面为他解答。
但是几天后,在义乌宇宙城跟反抗组织会面的时候,他又很自然地想起来了。
一把金光闪闪的、像刀剑一样的小钥匙被放进布鲁斯的手心里。
他抬头看着哈罗德。
“……你确定了坐标,我们做出了钥匙。”哈罗德声音藏着浓浓的疲惫,“整个地球,只要有卫星信号覆盖的地方,所有的数据、可以电子化的记忆、灵魂共鸣的声音,全都贮存在这把钥匙里了。”
布鲁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谢谢你们完成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哈罗德微笑起来,温和地说:“同样的话送给你。”
哈罗德礼貌地颔首,退后两步,想要离开,却被蝙蝠比格轻轻地咬住裤脚。
厄苏拉的秘书走上前来,顺便蹲下去摸了摸小狗脑袋。
“韦恩先生,见到厄苏拉以后,麻烦你帮我转告,玩具王国仍然在她的预期内正常运转,请她休个长假再上班——她自己规定的必须休满45天年假。”
她笑得很甜美,声音温柔,完全不像是单枪匹马端掉4号宇宙反叛政府的悍匪。
布鲁斯点头:“我会向她转达。冒昧问一句,你是打算辞职吗?”
图灵的神色变得柔和,这次是真心流露的柔和。她说:“在厄苏拉回家的那一刻,我的工作就会圆满结束。”
布鲁斯听懂了。反抗组织的成员,至少哈罗德和他的朋友们,并没有跟厄苏拉道别的打算。
……他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厄苏拉肯定会难过。
目送他们离开以后,布鲁斯对着空气开口:“我刚刚想起来了。”
在老父亲附近扎营的小动物们同时扭过头。
迪克捏着空掉的第六杯咖啡,声音像漏气的皮球:“你想起自己还没吃阿福特意准备的黄瓜三明治了吗?”
布鲁斯:“……”
大蝙蝠默默低头,打开腰带的小储物格,拿出被压缩的三明治,开始咀嚼。
他慢吞吞地说:“下下一句诗是什么,我想起来了。”
孩子们疑惑地看着老父亲。在他给出提示以前,这一圈奋力运转的脑子同时缓冲成功,叮咚一声。
小动物们成功跟上大蝙蝠的思路,发出了动物般的激动嚎叫。
另一边的巴里竖起耳朵奋力辨别:“……这是什么新型的蝙蝠语吗?”
戴安娜挑眉:“有没有更体面点的交流方式?”
虽然不懂“呱呱呱”和“咕咕咕”是怎么能顺利接头的,但正联的人对这种异象已经习以为常。
同事家就这样,就算一个说梦话一个说醉话,都能找到相同的频率。
同频的灵魂相互理解。
*
昆仑山,万山之祖,巍峨壮丽,如同神仙留在人间的庙宇。
两个人影停留在天门外,仿佛两粒神话宏图中的灰尘。
哈罗德:“到了这里,只能你自己去了。”
他们修改的代码只允许一个人进入秘境。
哈罗德诚心祝福:“希望最后的结局能配得上你们付出的一切。”
布鲁斯摇了摇头,低声纠正:“是‘我们’付出的一切。”
哈罗德微笑起来:“……当然,我们。”
布鲁斯没有立刻进门。
十一月初,高原之上已经飘起细雪。雪花落到他的眉峰上,很快又轻轻地融化掉。
他斟酌了一会儿,缓缓开口,用闲谈般的语气说:“请留下来参加宴会吧。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但是我家的小孩,还有我的朋友,都享受胜利过后的狂欢。”
哈罗德愣了愣。
布鲁斯看着他,平缓又郑重地补充:“如果可以的话,请给厄苏拉一个跟你们好好道别的机会吧。”
哈罗德复杂地打量了布鲁斯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即使自己拒绝,对方也不会强求。也知道他们留下来可能会遇到更多麻烦,英国有福尔摩斯帮他们应付政府,美国可没有。
但他最后还是说:“……好。”
哈罗德后退几步,注视着布鲁斯。
听着群山的回唱,看着绵绵不断的雪花,他的胸口忽然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涩感。
他觉得自己在看一个奇妙的故事,而故事的三位主角此刻都站在他面前。
二十年前,母亲抢过死神的镰刀,为女儿挖出一条生路;
二十年后,父亲改写了神的法则,为女儿凿碎了死墙。
不可能违抗的命运,不可能出现的反叛。
死者和生者在宇宙的洪流中对上目光,跟女儿一起创造了人的神迹。
万山之祖的风声都像是神话在高歌,历史长河里的无数冒险者高举火把,点燃了雪花。
哈罗德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我们会协助正联,也会等到最后的庆功宴。请你不要有后顾之忧,去接她回家。”
家。
厄苏拉说过,她有两个家。
第一个家暂时成了矮矮的墓碑,要好多年后才能再次向她打开门。
第二个家的地域分布很广,经常是安全屋,有时是瞭望塔,偶尔甚至是阿卡姆,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韦恩庄园。
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布鲁斯在风雪的欢呼声中走到旅途的终点,站在重逢的门之前,他都想不起自己的伤口正在淌血。
厄苏拉一定在重逢的门后等着他。
眩目的天光从群山之间倾泻而下,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钥匙插进了门锁里。
门被打开了。
*
至高神被抹除以后,618宇宙的两个世界失去限制,茫然无措,只能沿着旧日的轨道各自运转。
频率不同,因此才互相排斥。对彼此太过陌生,所以迟迟无法融合。
作为锚点,厄苏拉要做的是调频。
但是,怎么样才能把分离太久的两座孤岛调整到同频呢?
有什么力量能做到这一点?
第一世界,珠峰的圣殿外是皑皑白雪,厄苏拉站在冰封的界墙外。
第二世界,昆仑山的天门外飘着秋天的雪花,布鲁斯抬手按着爬满藤蔓的界墙。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频率中,父女二人同时开口。
厄苏拉:“第一世界被至高神定位为‘秩序和稳定’为导向的社会……”
布鲁斯:“第二世界在神的实验里是‘力量和混乱’。”
厄苏拉:“即使如此,第一世界的人也没有过上更安宁、幸福的生活。人性之恶不需要力量来释放。”
布鲁斯:“尽管如此,第二世界的人在混乱之中也找到了脆弱的平衡。这不是神的设定,而是人性努力的结果。”
“我接受的教育告诉我善恶有报,我从小就喜欢‘英雄’这个概念,但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接近‘英雄’的存在。”
“英雄当然很重要,在与神的拉锯战中,每个选择反抗的普通人都是英雄。”
“神把原本共为一体的世界一分为二,设置参数,完美的实验对照组,期待人类能给祂惊喜。”
“……但祂没料到会被我女儿惊喜死,也没想到人类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一开始不能完全确定自己能够胜任修复世界的任务。虽然其他人总是在夸我,每次失败都不会失望,就连夏洛克也从没质疑过我的能力。”
“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直到现在仍然在互相排斥,我一开始没有找到完美的解决办法。我们都束手无策。”
“后来我才明白,我要做的事情其实很少。我只不过是一个媒介,必须存在,实际上又不值一提。”
“后来我意识到,世界必定融合。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信任厄苏拉的决心和能力。”
“因为宇宙里存在一个非常渺小,却又强大得可以忽略一切限制的东西。”
“没有逻辑,无法量化,能超越时空、跨越生死的东西。”
在被切割开的两个世界,父亲和女儿同时抬起了头。
“……爱。”
爱是唯一能够去往宇宙某一个角落的东西,而家是浩瀚宇宙中唯一确切的坐标。
被分割的两个宇宙轻轻地颤抖起来。
神制造的裂缝里溢出璀璨的星河,静默地向下流淌,像是一滴积攒了很久的眼泪。
人和人的心跳声逐渐合拍,被迫分离的灵魂开始流泪。星海之中,两个圆月重合到一起,吹落雪花的风掉进共鸣的深海里。
被分割的世界找回了共同的频率。
同频的灵魂挣脱束缚,毫不犹豫地奔向彼此。
浩瀚的宇宙传来微不可查的响动。
父亲和女儿一起打开了重逢的门。
*
厄苏拉出生的第二十个秋天,世界变回了它原本的样子。
618宇宙中,久别的灵魂再次重逢,无端的灾祸烟消云散。
而修正了一切的锚点目前正在不知道哪个鸟不拉屎的时空之隙流浪。
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里,狮王带着一家人路过。几分钟后,一个小熊脑袋猛地从落叶堆里蹦出来。
厄苏拉面如土色:“夏洛克·福尔摩斯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你的。”
诈骗,纯粹诈骗,降落的坐标根本不对。
小熊竞走十年了!上辈子她是侵略过地球的可恶外星战犯吗,这辈子要这么惩罚她!
厄苏拉披星戴月地赶路,整个人累得不行,给自己做了两把拐杖艰难行走。
至高神死得稀烂以后,她也被夺走了一部分力量。她对此倒是没有意见,只要还能做阿卡姆的皇帝就行——她离开哥谭这么久,那群死东西最好没有造反。
最大的问题是现在她又重回八百米十分钟选手了。天哪,阿福会怎么安排她的营养餐?
王者重回青铜段位。
厄苏拉在脑子里抱怨:“有种把背过的古诗文忘得一干二净的无力感。”
不会其实外面的世界已经过去三万八千年,等她到哥谭的时候,路人会问她“你是谁,从哪儿来”吧。
脑子里没有声音回应她。
系统离开她的时候还是盛夏,现在已经是秋末了。
她在外面流浪了整个秋季,生日也是在异乡跟战友一起庆祝的。她还收到了另一个福尔摩斯的礼物,署名是卑微的大英政府公务员。
根据她的经验,一般这么形容自己的都不卑微。
探险的小熊谨慎地淌过湍急的小溪,湿漉漉地到了对岸,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她揉了揉脸,抬头看着枝头上的一排肥啾啾小鸟,礼貌地问:“你们好,请问有没有看见除我以外的其他人?我们中国人通常遍布世界。”
小鸟当然不会回答,小鸟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歪头看着她。
厄苏拉摸摸鼻子,扬起一个无奈的微笑。她站起来,拍拍衣服,准备继续前行。
“——您好。”
厄苏拉的脚步顿住了。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这个微弱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001号玩家,欢迎回到真正的618宇宙。”
她脑子里的声音在温柔地向她问好。
“好久不见,您也有想我吗?”
厄苏拉没有说话。清风扑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睛有点痒痒的。
系统继续说:“不用担心,我会帮您的。”
从始至终,一如既往。
厄苏拉抓着自己的袖口,过了半天才允许心脏开口。
“……你好。”她轻轻地问,“你终于找到回家的路了吗?”
“不是我找到了家,是您找回了我呀。”系统也很轻声地回答她,就像在跟她交换悄悄话,“618宇宙的集体意志回应了锚点的愿望。”
——正是因为您没有放弃我,我才能在时空之隙睁开眼睛,回到您的身边。
厄苏拉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但语气又很严肃:“这是我拯救世界应得的嘉奖。”
系统也很严肃:“当然,您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也没人会反对。”
厄苏拉面露难色:“我在月球种菜就行了。”
沉默过后,枝头上的小鸟看着奇怪的人类嘴角一撇。
然后开始嚎啕大哭。
结果引来了附近栖息的猛犸象,人被象一路追赶,一边狂奔一边大哭。
厄苏拉毫无风度地大喊:“天杀的,这里怎么会有灭绝生物啊?!”
系统也很恐慌:“我不知道啊!您跑快点,您没吃饭吗?”
厄苏拉握着硬邦邦的拳头继续跑了下去。
猛犸象紧追不舍,她又体力不足,跑得头昏眼花,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山坡。
危急关头被揽着腰捞了回来。
厄苏拉悬在半空中,看着卷着自己的象鼻子,再看看眼前这张毛茸茸的象脸。
厄苏拉艰难地笑了一下:“你好。”
猛犸象打量了她一会儿,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声,稳稳地把她举起来,放到背上,向山谷前行。
厄苏拉躺在毛茸茸的象背上,面朝明亮的天空,整个人一颠一颠,茫然地眨巴眼睛。
系统大胆假设:“您的祖上有猛犸象基因吗?”
*
达米安不知道自己在哪个蝙蝠都不拉屎的时空之隙里迷路。
世界融合原本应该是皆大欢喜,但那个天杀的英国侦探说厄苏拉的降落出了点问题,正在安全地失踪着。
怎么他父亲的降落就毫无问题?该死的英国佬怎么办的事?而且失踪怎么可能安全?
达米安怒而争论,没争赢。
怒而离家。
然后很快又回家,悄悄启动了时空传送装置。
最后掉进了这片原始森林,路遇不少史前生物,还发现了猛犸象的脚印。
小小的脚踩进巨大的脚印坑里,达米安抬头看着即将西沉的太阳,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
他跟随着脚印一路来到山谷。
他不觉得自己能在第一个地方就能找到厄苏拉。这可恨的世界似乎对他的幸福过敏,总是试图从他身边夺走姐姐。
全人类的死活他可以不在乎,宇宙能否融合对他毫无意义。
所有人都说锚点对宇宙很重要,他接受了。
但是姐姐对他来说更重要。
那些人根本不会知道他让渡出了多么重要的权力,可能会杀死他姐姐的权力。
杀死他的权力。
他已经允许过世界短暂地依赖厄苏拉,努力地违背自我的意愿,慷慨地做出妥协了。
现在世界理应把姐姐还给他。
夕阳西下,天际被染成柔软的粉紫色,云霞悠闲地漂泊,达米安能捕捉到新月的影子。
他低下头,看向前方的道路。
然后,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小路的尽头。
达米安僵住了。
片刻的停滞过后是用力的奔跑,他瞪大眼睛,踩着脚下的风,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
他张开嘴,但是没能发出有意义的声音。四肢似乎在机械地运动,步伐变得有些踉跄,但他还是疯狂地向前奔跑。
眼前的人转过身来。
达米安几乎是撞进了厄苏拉的怀抱里。他收紧手臂,死死地抱着姐姐的腰,轻轻地颤抖起来。
“……达米,亲爱的。”手掌落在他的头顶,他听见厄苏拉温柔的声音,“不要哭啦,我在这里。”
达米安咬紧牙关,但还是尝到了一点咸咸的雨滴。
真的还给他了。
可恨的世界真的把姐姐还给他了。
“……你。”达米安努力想表现出咬牙切齿的效果,但是开口的时候,声音又变得很软很湿,“你居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厄苏拉摸摸他的脑袋,声音听起来郑重又轻柔:“对不起,我深刻反省。”
达米安吸了吸鼻子,语气恶狠狠的:“你现在别想随意出门了!”
厄苏拉诚恳地说:“好的,我修复世界就是为了在韦恩庄园当宅女。”
达米安发出一声哼笑,还是把脸埋在她怀里,不肯抬头。他闷闷地说:“你一直在回家的路上吗?”
厄苏拉微笑起来:“当然啦,宝贝。”
达米安点头:“那你无罪。那个福尔摩斯全责,神需要鞭尸。”
达米安一直在哭,厄苏拉现在无心也无力为夏洛克辩护。她缓缓捧起弟弟湿漉漉的小脸,擦掉他的眼泪。
“都听你的。”她温柔地说,“但是不要哭啦,我当然会回家的,你知道的。”
她只会选择这一条路,也只会走完这一条路。
回到茫茫宇宙中她唯一的家。
*
厄苏拉是在暖烘烘的巢穴里醒来的。
昆式战机在万里高空中行驶着,月亮在云海中忽隐忽现,珠峰仍然被笼罩在大雪之中。
厄苏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一堆小动物围住了。兄弟姐妹们分别扒拉着她的一部分,像是在守护什么宇宙大珍宝,警惕不已。
……睡衣好像被他们哭湿了。努力判断了一下,初步怀疑是杰森哭出来的。
沉睡的小动物们附近当然会有更强大的警卫。
厄苏拉微微支起身子,看见另一个人影坐在窗边。
她眨眨眼睛,没有说话,但爸爸又一次听见了她的目光。
布鲁斯走过来,摸摸她的脸,轻柔地擦掉她的眼泪。
“放心地睡吧,宝贝。”他的声音很沉,又格外温柔,“到家之后,我会叫醒你们的。”
厄苏拉乖巧地点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她慢躺回去,闭上眼睛。
她很快回到了兄弟姐妹们的梦境里。
在甜蜜的美梦里,韦恩庄园的上空挂着圆月,他们都坐在蝙蝠车里,准备开始新的宇宙大冒险。
小熊抵达了这场冒险的终点,道路的尽头没有财宝、掌声、魔法,只有爱的人在等待她。
这才是对勇者无价的嘉奖——
作者有话说:主线到此结束,还有一章亲情+恋爱+事业的日常就正文完结,然后是各种快乐的番外。
心情堪比论文定稿那天……不过论文外审拿了双A,小说的话完结后应该会惨惨地鼠掉吧…
话说最近降温又流感的,我朋友流感还住院了,大家注意身体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