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光嘴里左右两边各长着一对小虎牙, 小巧尖锐,很适合拿来撕扯食物。
然而对待邪神需要更温柔一点。
她睁大眼睛,贴上他冰冰凉凉的唇, 不假思索便一口咬下, 明显感觉尖齿穿过皮肉。
瞬间一股甜腥漫上舌尖。
听见邪神低沉地“嘶”了一声,像是在叫痛。
哎?
她都收着力道了, 怎么还是把他咬痛了?哦对,她忘了, 邪神是个怕疼的娇气鬼, 他身娇体贵,不比她皮糙肉厚不怕疼。
可是……真香啊!
浓郁的水系灵力淌进她身体里,绵密轻柔, 缓慢地被经脉吸收,她感觉像被温润的泉水包围, 像上次一样试着运转一个周天, 再逼进神府内,小心翼翼地覆在她破碎的元神上。
清凉!
舒服!
爽歪歪!
霓光一时忘形, 吮走他唇珠上的血还不松口, 直到被苦主面无表情地掐着下巴推开, 又被揪着衣领吊在半空中,她这才美梦初醒。
只见邪神的唇色更淡了些,仿佛被吸走了血气,然而他的面颊却透出层薄绯色,淡极了, 像是在雪地里化开的残血。
他下唇上很明显一道伤口,微微肿起。
气氛突然沉默。
鹅……霓光尴尬地挠了挠头,都不太敢直视邪神了, 她总觉得他的眼神带着无声的谴责。
娇气又难伺候的邪神大人好像又生气了。
可是凭什么啊?
明明是他说要以血结契的,她不过就是稍微大力了一点嘛,干嘛凶她?
男神心海底针,那能怎么办呢,她这个主人还不是要笑着把他原谅?
霓光皱起眉头,琥珀色的瞳仁清透湿亮,她不喜欢这个姿势,委屈巴巴地扑腾了几下,“可以结契了吗?”
被他抓在手里的小姑娘又软又凶,明明自己做错事却浑然不知,朝他呲出小虎牙,牙尖上还沾着一点血迹,像只偷吃东西还理直气壮的野猫。
其实刚才……他是可以阻止的。
或许是一瞬间的犹豫,就已经来不及了。
神血混着龙血被她吸走的那一刻,夙息当即感觉到不妙,他发觉神魂开始激动震荡,这片从未有人踏足之地第一次遭遇外来之力。
他下意识地张开所有结界来阻挡,然而那股力量虽不强势,却带着无法阻挡的力量。
宿命之力。
一只赤光闪闪的小剑嚣张地驾临,趾高气扬地在他神魂附近晃悠了一圈,左右犹疑,最后它落下来,直直地平躺在呈幼龙形态的神魂旁。
一龙一剑静静地对视片刻。
就在夙息以为它们会打起来,然后龙魂把这个粗鲁的闯入者掰断扔出去的时候,龙却张开尾巴上的鳞片,然后卷起小剑,将它带到自己身边,只剩一只龙角的脑袋放松地贴过去。
夙息:“……”
大意了,没想到这里有个叛徒。
是了,他差点忘记这条龙喝过霓光的血,还格外喜欢。
就是那一次的失误,导致今日的局面。
以血供奉,他将成为霓光剑的主人,以后这把剑任凭他操控,就算剑亡也伤不到他。
可是血魂相交,情况就完全不同。
邪神面目冰冷疏离,无声叹了口气。
罢了,天意如此。
霓光见邪神的脸色阴晴不定,心里纠结他是不是反悔了,正在紧张地搓着手指,后悔自己不该对他太过粗鲁。
然后下一刻,他松开手,霓光稳稳地落在他幽香清冷的怀抱中。
他的眼神复杂难名,天然一副清冷不染尘埃的模样,目光隐约带刺,在那双深郁的黑眸中杀意汹涌。
“你结的是道侣契。”他审视般地盯着她。
倒要听听,这次她又存了什么心眼。
……
什么?
道侣契?
等一下。
霓光匆匆溜进神府内查探,果然发现异状,她在自己的元神剑柄上看见一个龙形标记,从前绝对没有!
她傻眼了,歪了歪头,指着自己,略下垂的小鹿眼显得万分无辜:“我真的和你结契了?道侣?”
“难道你想不认?”邪神眉宇间欺霜赛雪,心道她又要耍什么愚蠢的心眼。
莫不是打算欲擒故纵?呵,太小看他了。
却见她的眼睛唰地亮起来,目光火花带闪电,期期艾艾地开口:“那是不是以后每天都可以跟你在一起?”
夙息沉默了会儿,无奈地说:“不错。”
也只能如此。
结为道侣后,即便是寻常修士道侣,一方死亡,另一方的修为也会受到重创。
更何况是一生只能有一个道侣,生死都绑在一起的龙族。
霓光不晓得龙族的规矩。
她只知道成为道侣有诸多好处。
如果可以每天都和邪神大人在一起,她就更方便跟他组队抱团了,至少不用担心会单独落入“天道”的陷阱。
还可以每天跟邪神大人贴贴!
想必她要再去他神府做客,他也不会拒绝吧?
好耶!
“这就是你想要的?”夙息淡声发问,“搞这么多小动作,只为了得到本君?”
在法术的作用下,霓光脱口而出:“不错!我是很想得到你!”
如此……
他明白了。
没想到她上次所说的竟是真的,一只破碎受伤的剑灵,觊觎神明的力量,千方百计向他靠拢,今日总算如愿以偿了。
夙息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感觉到被她咬破的轻微刺痛,“选择本君,算你有眼光。”
霓光笑眯眯地摇头道:“不是选择,我一直都是为你而来的。”
少女唇色沁红,像颗饱满小巧的莓果,仿佛一口就能咬破。
夙息伸手堵上她的嘴。
“行了,木已成舟,不必再花言巧语。”他已经相信了。
霓光巴掌大的一张脸被遮得只剩一双眼睛,她艰难地开口:“可以……出去了吗?”
邪神感觉手心被烫了下,他没看她,随意地垂下手,就在瞬息之间,血湖退去。
周围冷树森森。
原来他们是在这里,方才只是邪神造的幻境。
“对了!我的剑魂!”霓光差点忘了这件事,她刚才在缝隙底下感受到了剑魂的气息,没错,一定就在下面。
她看见大团大团的血肉不断地挤压膨胀,非常挑战她的极限。
如果现在回去或许还来得及……
邪神一把拽住她:“晚了。”
下一瞬,那具血肉怪物突然开始疯狂生长,惨白高耸的大树枝叶耸动,狂风大作,有两个混色粘液的人拼命爬出了缝隙,瘫在一旁喘成死狗。
“……”是傅青玉和他的大嗓门师弟。
霓光看清他们的脸,感到很遗憾。
她斜睨着邪神,满脸“你的祖宗为何如此不中用”的表情。
这样竟然都没能搞死傅青玉,他到底是哪尊神?
“齐师弟,你怎么样?”傅青玉将一颗补气丸塞入齐影口中。
齐影勉强咽下:“我们总算出来了,师妹,师妹呢!”
傅青玉:“放心,我已经收进芥子囊里了,我不会让师妹孤零零在这里的。”
还好刚才他用法术张开结界,稍微抵御了一阵,这才能将师妹从冰冷的湖中带出来。
师妹面容安详,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其他神女也是如此。
刚才那个少女说得没错,师妹中了某人的夺魂术,那人道法高深,他暂时探查不出什么线索,只能先带小师妹的遗体回师门。
师尊和几大长老一定能发现什么。
“邪神,是他!”齐影愤恨地在地上重重一锤,“他还想杀我们灭口,他根本不配为神!”
“咳咳——”霓光用力清了清嗓子。
齐影一看见她,脸色瞬间巨变,更别提她身旁那人。
要命了,刚出龙潭又入虎穴,他们拼死才逃出来!
他心中被仇恨的火焰点燃,抽出佩剑指向邪神,对傅青玉说:“师兄你快走!我来拖住这个怪物!”
话音刚落,他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如闪电般迅捷。
“啪啪!”
“啪啪!”
“啪啪!”
六声脆响之后,齐影原本尚算清秀的脸颊肿胀流血,清晰现出两个红掌印。
少女一身绯衣似染血的晚枫,她叉腰怒视着他,眼睛瞪得浑圆,像只炸毛的猫咪。
“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再敢骂我家邪神一句我揪掉你狗头!”
战宠当着主人的面受辱,主人也颜面无光。
道侣也是一样。
夙息的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她身上,他若有若无地勾起淡淡笑意,方才心头生出的几分杀意骤然消失了。
很奇怪。
他清晰地感觉到霓光的杀意,对傅青玉那两人。
然后他就懒得动手了。
即便拥有神血,也不过是凡人之躯,是死是活他都不感兴趣。
“走了。”夙息连眼神都不曾分给那两个狼狈的修士,自顾自向密林的出口走去。
霓光冲着齐影冷哼一声,回头欢快地露出笑容,“邪神大人等等我!”
“师兄……她,她打我!”齐影第一次被人打脸,感到万分耻辱。
傅青玉镇定地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屡次说话冒犯,我拦都拦不住,也的确该打。”
“……”
“别想了,你不是她的对手。”
齐影气血上头,翻了个白眼直接晕过去。
傅青玉躺地上喘够了气,慢条斯理地掏出方帕子擦掉全身的粘液,他脸色白里发绿,绿中带紫,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吐出来。
方才为了逃生,他用光了所有灵力,此刻就连一个简单的清洁术都无能为力。
他背起师弟,缓缓地一步步向外走。
在他袖中藏着一枚留影珠,记下了他在血渊密林里见到的一切。
可以想见,如果将留影珠公之于众,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五十个神女,五十个云清界门派,势力纷杂。
到底是邪神,还是他们中的哪一派……
……
回程的一路上异常安静。
邪神常年一派孤高仙冷的模样,浑身连背影都散发着“没事别来招惹我”的气场,显然不是个热情的聊天对象。
霓光此刻惦记着她的剑魂,步子蔫蔫地。
她看了眼走在前方那个孤冷高傲的背影。
假如请邪神大人现在和她一起返回,他根本不会同意吧?
搞不好还会凶她一顿。
霓光对这一点很有信心。
不对。
方才那人对邪神屡次出言不逊,张口怪物闭口怪物,连她都生气了,可邪神居然没送他给祖宗们当肥料?
这是不是说明他现在心情不错?
霓光决定勇敢地尝试一下。
“啊!”她故技重施,夸张地大叫一声,“完蛋了!”
在夙息听来就像是野猫被人踩了尾巴。
十分做作夸张,且无效。
他并不想理会这个麻烦精,于是就像没听见一样,连步伐都懒得停顿一下。
然后下一刻。
他的衣服被一股力道拖住。
然后听到一声类似小动物的哼唧声。
夙息:“……”
他回过头,看见少女蹲在地上,两只手揪住他的衣服,眼巴巴地瞧着他。
他往前走一步,她也被拖着往前,活像缀了条小尾巴。
“耍赖也没用,本君不吃这一套,有事就说。”邪神还是一贯的无情。
霓光举起手:“不瞒你说,我有一个重要的东西落在深渊里头了。”
夙息:“你的脑子。”
“……”霓光乍一听觉得被羞辱了,可她再一想,她脑子本就不好使,缺了神魂不就等于缺了脑子,顿觉言之有理,“没错!是我的脑子!”
夙息那张清冷的脸顿生几分错愕。
他竟忘了,这家伙根本不是个正常人,不能用常人逻辑和她沟通,她会用那套无敌的思维战无不胜。
不。
她根本就不是人。
他十分平静地看向密林深处,除了树叶随风簌簌而动的声音,简直如同一片坟茔,尤其当霓光知晓所谓血渊密林的真相。
“邪龙的魂灵已经沉睡,下一次被唤醒才能重新打开,你若愿意奉献自己,本君也随便你。”
霓光不解地眨了下眼:“怎么打开?”
邪神没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中忽然起了道厉风,他玄色的衣袍上下翻飞,袖口微微撑起,印着一朵九瓣黑莲。
圣洁而冷肃。
霓光想到什么,小心脏突地抖了下。
“献祭?”就像那些神女一样。
邪神默认了。
她们投身进湖里,靠死亡才能唤醒这些沉睡的亡灵,当然,还有一样必不可少的因素。
邪龙一族之人。
霓光松开他的衣服,瘫坐在地,眼神变得空落落的,就这么静了好一会儿。
难得,她竟也有受打击的时候。夙息冷笑着想。
然而霓光立刻就抬起头,眼眸乍亮,“你说我现在回去打死那家伙然后扔下去,怎么样?”
霓光非常认真,没在开玩笑。
然后邪神却听笑了。
他古怪地盯着她,眼眸微微闪过晦暗光芒,忽然就笑了起来,不是那种讽刺的冷笑,像是真的被她逗乐了。
霓光郁闷了,随手薅了把地上的草扔向他,“很好笑吗?”
夙息笑了会儿,他停下来。
的确好笑,她竟然比他更像个反派。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他淡声问。
霓光:其实我不太想知道,但你既然问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好奇一下。
“所以是为什么呢?”
夙息假装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敷衍,伸手一下子把霓光捞起来,一阵风过,霓光就跟着他上了天。
“让有些人暂时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他冷冷地看了眼自来熟地搂住他腰的少女,“你说呢?”
霓光迟钝的小脑瓜隐约感觉自己被威胁了。
可是上天的感觉真的好爽,让她想到从前在神界横着走的时光。
自从进来生死城,灵力受限后,她这还是第一次自由的芜湖!
“邪神大人能带我在城内绕三圈吗,左三圈右三圈……”
“闭嘴,否则本君扔你下去。”
“……哦。”
……
“什么?少主您……跟这个……结为道侣了?”符陆察觉到血渊密林有异状,在北冥兽看守的入口等待邪神,却在天上见到诡异到令他想自戳双眼的一幕。
那个高大帅气仙气飘飘的是他家少主。
那个大胆放肆搂着他腰的是小妖女。
最过分的是小妖女看见他了,她竟然指着他问少主:“你看那是龟公公吗?”
少主看他一眼,随即无情地撇开视线。
“是他。”
符陆如遭雷击。
他本就有些绿惨惨的脸色更显灰败,绝望地抓下脑门一把毛,为什么叫他龟公公!少主竟然还默认了!少主有了女人就不要他这个老仆了吗!
两人飞下来停在他面前。
接着邪神很平静地告诉符陆,他已经与这个少女结为道侣。
符陆觉得要不自己是受刺激太大出现了耳鸣,要么是老年痴呆了。
“是真的龟公公,我跟你证明,我和邪神大人以血结契,不信你看他的嘴巴。”霓光翘着下巴,语气不无骄傲。
是她的杰作呢。
飞出来的一路上,霓光时刻注意观察他的嘴,发现那道伤口一直没有愈合。
邪神自带纯粹的水系灵力,她曾试过,仅是露珠大的一点便能治愈元神,何况是这种皮肉伤。
她想,或许是她的金火之力太霸道了,连邪神都经受不住。
符陆大吃一惊:“少主怎么受伤了?谁伤的您!”
霓光高高举起手:“我咬的!”
符陆气坏了,这个小妖女仗着少主喜欢她,就这样肆意妄为,他破口大骂:“你竟敢伤害少主?”
霓光诚恳道歉:“是我错,我下次会轻一点的。”
“……”符陆气急败坏,然而他不小心瞅到少主一脸阴霾,他吓得龟壳一抖!
为什么告诉他这些!他不想知道!
他不想被少主灭口!
幸亏少主及时给小妖女下了噤声术,今日才免于一场血腥。
夙息那张风雨欲来杀人脸渐渐平息,他冷漠地将霓光的手从自己腰上拿下去,并且禁止她再放上来,直到三人回到神宫里,一个霓光从未见过的神女将她带下去休息。
“少主,老仆……老仆知道无权干涉您的私生活,可是她、她……”管他叫龟公公!
这个无礼野蛮,靠着张漂亮脸蛋迷惑少主的小妖女,就像无人荒野里拥有迷惑外表的食人花,要吃了少主这只他看着长大的幼崽龙。
夙息淡声打断了他:“她是霓光神剑。”
“老仆知道她是霓光,啊?”符陆惊得下巴快掉下来,“霓光神剑!不是消失了吗?”
“霓光剑在那场大战后剑碎失踪,而后被青遥宗得到,之后的事本君不必再说,你都知道。”夙息平静地看着符陆。
符陆听完愣了许久,他一脸错愕道:“霓光剑就是那帮狗日的龟孙子拿来害您的?”
这话连他自己一起骂进去了,他浑然不觉。
他道:“不错,那日她打碎镇灵塔放出龙魂,本君便知她的身份,你且安心,她于本君无碍。”
符陆沉默了。
他在邪神面前走来走去,老脸皱着,不停搓挠着被扯秃了的那一块。
终于,他灵光一现,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他望向坐在上位的邪神,“少主留下她莫非另有深意?”
以邪神的身份,他其实无需和任何人解释,可符陆到底是老臣,世代侍奉邪龙一族,多少有些特殊的情份,于是夙息顿了顿,轻轻点头。
符陆狂喜。
他从少主一个简单的回应领悟出太多信息!
既然是霓光神剑,如今谁不想拥有?别说青遥宗那帮狗贼,历史上这种毁天灭地的武器都会被各方势力争夺,然而最终,只配由最强者拥有。
非他家少主莫属。
有人想利用霓光剑祭天封印少主,可他们想不到,少主已经捷足先登,将霓光剑据为己有,这下他们拿什么封印?
符陆想仰天大笑,他家少主太英明了!
他想到最得意时,忽然又乐极生悲,拢袖擦着眼泪道:“我明白了,少主一片苦心,为了家族大业,您委身那个小妖女,实在付出太多了!”
委身一词,听得夙息眉心一跳。
为何这话说得仿佛他是勾栏里卖笑的小倌?-
霓光被神女带走,安排在一间便殿,她感觉很累,躺上床瞬间睡着,等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这次又换了另一个陌生的神女,不是昨天那个,她给霓光准备了大浴桶沐浴,好几个侍女把她围起来搓搓洗洗,弄得霓光好生别扭。
这具人身她自己都没看习惯呢,何况还光着。
“你们出去,我自己洗。”她半张小脸都泡在水里,脸蛋红扑扑的。
为首那个大侍女讲话温温柔柔地:“夫人,让我们伺候您吧,否则我们会受到惩罚的。”
啊,是这样啊……
那算了,都是香香的漂亮小姐姐,挨罚就不好了,霓光自行脑补了一些酷刑的画面,只好忍着别扭让她们洗。
这对她来说倒不亚于一套酷刑。
——之所以说一套,是因为接下来还有其他流程。
她们给霓光穿上层层叠叠的漂亮衣衫,内衬雪白,配上一条烟霞色轻纱长裙,就连腰带上都点缀着一颗颗精致的南珠,将人偶般的少女簇拥到梳妆镜前。
描眉点唇,戴上最昂贵的珠钗,明亮璀璨,一看就是好东西。
“小姐姐,这些东西该不会很值钱吧?”霓光歪着头,伸手碰了碰头上的珠翠,听它们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很是好听。
“对的夫人,您戴的这只钗环价值五万上品灵石呢。”
霓光吓得连忙缩回手。
原来在神界时,好东西她见过不少,光她的洞府里就有好些,堆得用不下就随手送给一些小仙子小灵兽。
可是,邪神他不是很穷吗?
哪儿来的钱搞这些!
她猜想,邪神扣扣搜搜的,屋里都不舍得点灯,竟舍得给她用这样的好东西,不知是他攒了多久的私房钱。
霓光眼中满溢着开心。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她腰都快坐断了,总算结束。
女神官就等在门口。
她相比侍女们就显得严肃多了,不苟言笑,见她出来,就上下将她扫描一遍,隐约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招来一朵灵云:“请夫人跟我走吧。”
她让霓光想到最开始的小秋潼,也是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你认识秋潼吗?她人呢?”
“秋潼神官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属下也不清楚。”她的语气一板一眼。
霓光知道从她口里问不出什么,别说她可能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她。
她乘上云朵,脚下是软绵绵的一片,缓缓从空中掠过,她好奇地四下打量,看见阴暗天空下庄严古朴的一座座宫殿,建立在高低起伏的山峦间,原来邪神住的地盘这么大。
这是霓光第一次完整地俯瞰邪神宫殿。
地方虽大,却不见小桥流水飞舟仙鹤之类的精巧之物,这倒也正常,毕竟邪神是个没什么人供奉的可怜神,还要养着这么些神官侍女,管着偌大一个魔城,他不抠门谁抠门?
渐渐地,霓光开始发觉不对。
“这好像不是去魔城的路。”她疑惑地看向女神官。
神官回答:“的确不是,夫人以后不必再去看守魔城,现下是带您去见符陆大人。”
符陆大人?
不就是那个龟公公?
霓光想起他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心里开始打鼓,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老头子很不喜欢她。
叫她过去准没好事。
霓光寻思着现在跳云逃跑的概率有多大,却已经到地方了,女神官随她一起降落在殿前,拉开门请她进去。
“是这样的,我有点尿急。”霓光捂着肚子,做出万分痛苦的表情。
女神官面无表情:“夫人莫说笑,您捂的是胃,何况您玉体天成修为不凡,早已辟谷。”
霓光被噎了一下:“我说错了,我其实是饿了。”
就算辟谷了也可以吃东西的。
女神官当即掏出一瓶辟谷丹:“给,这些够夫人吃一个月了。”
要命了。
隔着瓶盖都能闻见一股隔夜的臭鱼虾味。
万恶之源。
她曾经逼着不安分的邪魔吃这玩意儿,可怜的小东西当即吃得口吐白沫不省魔事。
不得已,霓光在辟谷丹的恐吓下,只好乖乖走进殿内。
只见到符陆一人。
“龟……”
霓光刚要跟他礼貌打招呼,符陆早有防备,皱着眉打断她:“既然你已是邪神夫人,就该懂得做夫人的规矩,首先这称呼就要改。”
“称呼?”
“没错,不得再像从前那样咋咋呼呼没规矩,你可以叫我符陆,或者符长老,”他老眼斜睨着她,“听懂了吗?”
霓光疑惑地抓了抓脸。
“怎么你不喜欢我叫你龟公公吗?”她觉得这个称呼比较符合形象。
“不可以!”
既然不喜欢,那她改口也无所谓,“好吧符长老,邪神也是这么叫你的吗?”
符陆轻咳一声:“本长老是邪神一族的家仆,邪神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还有,你已经是邪神的道侣,应该称呼他夫君。”
霓光觉得这称呼颇为奇怪,她不太喜欢。
于是她举手,十分实诚地问:“我可以叫他小龙吗,他喜欢我这么叫。”
符陆心思一沉,眼里多了几分惊诧。
没想到,霓光剑竟然已经知道邪神的真实身份!
难道是邪神告诉她的?
一定是这样。
符陆暗自思忖,昨天在血渊密林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个大概,可邪神为什么偏偏带她进血渊密林呢?要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就连他也只进去过一次。
他家少主隐忍至今,不可能轻易连身世秘密都交代出去,很可能是霓光剑拿结契来跟他交换条件。
“当然不行,”符陆顿了顿,决定从头开始好好教她规矩,“邪神大人有名字,他叫夙息,你应该记住这个名字。”
“酥、西?”少女茫然地摇摇头,舔了舔嘴唇,“像是糕点的名字,好奇怪哦,对了你有吃的吗?不要辟谷丹。”
活了几千年的老龟眉头一挑,忍住想发火的冲动。
这是夫人,不能吼不能骂。
也不能打,因为他打不过。
少主这是给他请回了个小祖宗哟!
“胡说八道!夙息,夙宵的夙,瞬息的息,这回知道了吧?”
“还是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字。”霓光是个实诚剑,从来都不以半个文盲为耻。
认字比她多的,未必打得赢她,认那么多字也领悟不了高深的剑法奥秘,有什么用?
符陆颇为无语。
他也懒得废话,他手指一动,矮案上出现了笔墨纸砚,符陆拿起笔,神态恭谨,站起身在纸上一笔一画写出两个字。
“过来看。”
霓光好奇地凑过去,看清纸上的字。
“噢,原来是这两个字,我认得的!”她高兴地咧开嘴,笑出尖巧的小虎牙。
符陆想到昨天,她嘴边沾着少主神血的样子。
在他看来,此女心性不定,真假难辨,尽管生得一副好模样,神态举止尽显娇憨天真,可他是见过她杀邪魔的样子。
那一日透过水灵镜,看见她从容地穿梭各处斩杀邪魔,面不改色。
如今知晓霓光剑的身份,她剑魂受损,那样惊人的攻势不过是她十之一二的力量。
这样一把神剑,若只向往杀戮和征伐,不加束缚,便会成为凶剑。
这两种力量的边界从来都是混沌模糊的。
符陆不是什么得道高僧,不懂如何引人向善,可要让人开悟心性,练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尤其是她这种没耐心,又暴脾气的性格。
“写这两个字我看看。”符陆吩咐。
霓光“哦”了一声,用抓鸡腿的手势抓起笔,唰唰几下,两个四肢分家,各有个想法的字落于纸上。
符陆:“……”
霓光腼腆一笑:“如何?”
“再练好字之前不许再糟蹋少主的名字!”符陆大吼一声,差点震聋她耳朵-
霓光开始被迫练习“忍”字。
练废了无数张纸。
整整三天时间。
她早上天刚擦亮就被神官带去见符陆,夜深了再被送回来,除了练字,就是练字,她已经快不认得忍这个字了。
却深刻明白了这个字的深刻哲理。
忍,就是不能动手,不能杀了这个臭老头。
主要是因为她现在灵力受限。
而且他到底是邪神的人,她多少得给点面子。
可是今天她实在受不了了,在跟符陆经历了互扔垃圾话甚至展开泼墨扔纸团等幼稚攻击后,霓光霸气地宣布她从此退出文坛,要光明正大的做一个文盲!
符陆轻蔑地冷哼一声:“六岁稚童的字都比你好看。”
霓光:“我不信,你胡说八道!”
于是符陆现场叫来一个在街上要饭的小娃娃,衣着褴褛,光着黑脚丫子。
他是个真文盲,大字不识,符陆现场教他写字,还说只要他能写得比霓光好,就留他在神殿里做事,从此不用挨饿。
那孩子苦练一天,符陆叫来五个神官五个侍女点评。
最后以十票全票打败霓光。
霓光:“……”
再见了邪神大人我就要去远航。
这天晚上,她利用话本子堂而皇之地摸进了邪神房里。
她已经能熟练地掌握飞行方向,一只冷剑利落地插.进床头上。
没错,她故意的。
她委屈。
“铮”地一声冷锐剑鸣,两张纸落在床上,正在夙息的手边。
少女气鼓鼓的声音传来:“他们都说我的字丑,我不服,你说,是我的字好看还是那娃娃的字好看?”
夙息对她的出现见怪不怪,这几日的事他全然知道。
没有他的首肯,符陆不会如此行事。
只是她居然能忍三天才来,看来练字确有效果。
他低眸扫一眼,回答:“都丑,难分高下。”
“那……哪个更丑一点?”霓光虽然脸皮厚,却也做不出强迫别人夸好看的缺德事,她有自知之明。
两张纸都未署名,一眼看过去都辣人眼睛,可细看之下,其实丑得各具风格。
夙息撑着手斜靠着,墨发披散,冷酷的眉宇间多了几分倦怠,这番随意的姿态更显得漫不经心,仿佛一个闲散贵公子。
他的目光落在左边。
没错了,这字字体圆幼,虽然笔法不对,显得有些急躁,可比起她上回写的荒唐句子已经进步许多。
细看之下,甚至有种稚气的可爱。
夙息无声勾起唇,抬手利落地抽.出霓光剑,放在身侧,然后拿起她写的那张盖在冷光涔涔的剑上。
像是给她盖了张小被子。
他说:“这张勉强好些吧。”
23. 治愈之力 他到底难受还是愉悦
霓□□了一整天, 颇受打击,差点产生自我怀疑。
难道她真的是只文盲剑吗,连个奶娃娃都不如?
到底还是邪神眼光好。
慧眼识珠。
赤色小剑高兴得扭了扭, 她非常不客气地对邪神说:“谢谢, 你既然喜欢,那那张墨宝就送给你吧。”
……真是给她点颜色就该开染坊。
随便表扬一下, 她又可以了。
夙息支起身子,把另一张纸顺手烧了, 然后扯住霓光身上那张晃了晃, 语气不太友好:“本君要睡了,你自己走还是本君送你走?”
霓光在床上换了个姿势,靠得离邪神更近一点:“不用麻烦了, 我明天睡醒了自己会走的!”
邪神大人真的是,太客气了。
夙息瞧了霓光一眼, 冷冷开口:“本君好像没有留宿你。”
啊?
霓光后知后觉, 才明白他在下逐客令。
霓光心下忽然生出茫然。
怎么这样,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还以为做了道侣就能每天在一起, 她才有机会进他神府里, 原来只是她想多了。
若不是那天结契耽搁时间,她原本有机会在裂缝合上前拿到剑魂的。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霓光好失望,一时间剑气不稳,她当着夙息的面原地变成人身。
少女穿着沐浴后侍女给换的雪白里衣,两只小巧莹白的脚丫翘在一起, 上身躺得板板正正。
看,缺了剑魂就是这样子,想多维持一会儿原形都做不到。
好嘛, 既然别人开赶,她也不要腆着脸留在这儿惹人嫌。
霓光好好地折起那张纸收进怀里,就要原地开溜,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且慢。”
霓光:“怎么了?”
邪神没说话,她只感觉一道冰冷的灵力,自手腕经脉进入,慢条斯理地走了一圈后,那道灵力就要抽离,却在这时,被霓光分出的一道神识截住。
干嘛?当她的地盘是菜市场想来就来?
不留下点好处是不可能的。
夙息静静地看着她,霓光也没在怕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回去,甚至开始自作主张地玩起了比谁眼睛大的游戏。
当然,她的神识也没放松,跟个过路的恶霸似的挡住夙息,不让他出去。
她准备好了,如果邪神真的这么小气,那她也不讲武德,直接跟着他回他神府,如此一来甚妙!
霓光想得美滋滋,并且把这个想法通过神识传达给他。
夙息皱了皱眉,算了。
他舍弃了那份微不足道的灵力,全身而退。
原本他只是想探查霓光剑身上的古怪,她到底凭什么法术进入他的卧室,就连不受灵力限制的符陆都不可能做到。
然而他没发现可疑的痕迹。
夙息松开她的手:“走吧。”
“等一下,”霓光忽然凑近他,脑袋歪了歪,“你嘴巴还没好吗?”
他抿了抿唇,可上唇珠上的血痕仍在,有些微微地肿,这给他清风霁月的冷酷形象添了几分脆弱之感,想被谁欺负过似的,总归是不太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夙息不耐烦道:“不关你事,快走。”
霓光乖乖地“哦”了声,朝他伸出手,“我走可以,你把小龙还给我!”
那天说好了只是暂时保管的。
这话听得夙息眉心一跳,当即拒绝:“不可能。”
“小龙是我的,为何你要留着,你要对我的小龙做什么?”霓光毫不退缩。
承认啊!
有本事你就承认你就是小龙!
夙息:“……”
明明是她,一直在对他无礼。
之前已经很过分了,再交给她,不知还要对他做什么亵渎之事。
他正要严词拒绝,小姑娘却在此时吸了吸鼻子,委屈地咬唇,抱起膝盖,眼神黯然:“我好久没见小龙了,我想小龙,想得不能呼吸。”
夙息冷眼旁观她拙劣做作的表演,他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不妥协,可少女委屈巴巴的样子突然给他敲响警钟。
在她故意跟自己结契那会儿,也是这副模样。
她表面如此,搞不好心里又在盘算什么损招。
他想到这里,便改口道:“那给你看一眼,但不能带走。”
接着小龙就出现在霓光面前。
啊!真的是小龙!
霓光盯着小龙软软肉肉的身躯,情不自禁地星星眼,真难相信,这小家伙居然是邪神的分神,小龙明明那么可爱,可邪神却……
喜怒无常。
霓光咧开嘴笑了,她冲邪神摆摆手,“你转过去好吗,我要跟小龙说点体己话,你不要偷听。”
“本君不感兴趣。”夙息就像是被排挤的异类,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
霓光心里松了口气。
实际上,就在刚才,她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将小龙薅到手里,忍不住先在他尾巴上摸了把,再让小龙平躺在她腿上,翻出肚皮。
龙并没有反抗,只是睁大那双乌圆的眼睛看着她。
霓光歪头想了想,一根手指贴在龙嘴上,小心翼翼地分离出她刚才抢到的水系灵力,逼出来,化为青蓝色的小水雾,轻柔地覆盖上去。
她想试试操纵水系灵力。
既然龙和邪神感受相通,那会不会他们的状态也相通?要是拿邪神的嘴巴做实验他肯定不干,小龙就方便多了。
谁叫邪神死要面子,他是不会承认的。
那她对小龙做什么,又关他何事?
可用的灵力不多,霓光为了有效果只能全用上,可心疼死她了,霓光暗自决定,下次一定要从他那儿多薅点。
结束了。
霓光松了口气,她看着邪神的背影,小声开口:“邪神大人?”
他没理她。
难道是睡着了?
霓光放下小龙,轻手轻脚爬到他身边,凑近看了眼。
邪神连睡着了都是一副冷淡脸,眉头微皱,薄唇抿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羽扇般的睫毛漫下一层阴影。
他的嘴真的好了!
霓光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她抱起小龙,亲昵地在脸上贴贴。
她学会使用治愈灵力啦!
龙扭着身子哼唧了声,也不知是舒服还是难受,霓光放开他,冲他“嘘”了声,龙却不屑地扭过头。
霓光悄悄看着熟睡的邪神,心想他睡得真死,她现在再咬他一口他都不知道。
等等……
她突然有了个更大胆的想法。
霓光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腰上。
不对,他的腰挺敏感,不让她碰,上次她抱了一会儿他就凶巴巴的,于是霓光往下移了点。
夙息:“……”
敢在他身上乱摸的也没谁了。
他感觉到霓光并无恶意,只是吸取了些许灵力,他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
果然,霓光将灵力全用在小龙的身上。
小龙看似健康,可他在邪神那儿受折磨后精神总不太好,不能说话,不能变大,霓光检查出他经脉里的内伤,有很多处断裂破损,神府中焦黑一片。
她要尝试治好小龙。
既然灵力本就是他的,那么用在他的分神上也没关系?
霓光细心地操控灵力,一点点修补小龙的伤处,这是个细致活儿,需要来回反复操作,没多久她就累了。
咸鱼般瘫在床上。
不行了真的累死了,医修真不是人干的活,就光是小龙这些伤,她没个十天八天都治不好。
到底是借来的力量,她还不能纯熟运用。
可是好奇怪……邪神自己的水系灵力,自己却不会用吗?
她看向邪神那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耳朵,诶?好像红了。
她起身凑过去看,正在此时,他的睫毛微颤了下,劲瘦突出的喉骨上下滚动。
啧……有这么难受吗?他果然在装睡。
只不过,邪神的模样生得真好,平素仙容清冷不沾俗尘,此刻在月色的朦胧光线下,他的表情多了几分难言的绮丽,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难受还是愉悦。
霓光没多想。
她实在太困了,抱起小龙回到自己的住处,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来,龙不见了。
霓光愣了下,猜到肯定是邪神干的。
只会是他。
接下来的几天。
霓光白天去符陆那里练字,接受六岁娃娃的羞辱。
晚上溜去邪神床上,把积攒一天的怒气值化为动力,全发泄给他。
她在这种三点一线的生活中逐渐找到某种平衡。
小龙的伤好了大半。
唯一令霓光感到费解的是,邪神这几天持续装睡,对她这种取之于龙用之于龙的行为不理睬,也不干涉。
倒像是在纵容她这样。
否则他完全可以不让她见小龙呀!
啧,男神的心思太难懂了-
这天清晨,霓光在去接受羞辱的路上见到了秋潼。
“小秋潼!”霓光高兴地冲她打招呼,“你再不出现我都快把你忘了。”
秋潼:“……”笑不出来。
她是去找符陆申请辞职的。
这破事儿谁爱干谁干,她反正干不下去了。
就是那晚,她跟着半夜搞事的霓光跑出来,整整一夜都没找到她,最后她误打误撞,来到血渊密林的入口,还差点被秃了半边脑袋的北冥兽暴揍一顿。
血渊密林是生死城禁地,她当然不敢进去。
她就蹲守在附近,迟迟等不到霓光出现,她累了也困了,于是变成原形,一条小红鲤,钻进林中一个温泉里泡澡。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扑通一声。
是两声!
两个浑身脏兮兮的臭男人跳进她的泡澡池里,有一个还昏迷着,另一个吃软饭小白脸模样的,特别骚包,从头到脚,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足足洗了一个时辰!
他咋没被泡发呢?
最后她实在忍不了了,变成人身破水而起,指着小白脸破口大骂。
可他???
居然直接扔来一件法器打她,口中念着除妖咒,她差点被打成红烧鲤鱼!
最后好不容易跟他说清楚,自己是邪神身边的神官,小白脸光着身子浸在湖里,居然道貌岸然地指责她:“姑娘偷看在下洗澡两个时辰,你到底有何企图?”
听听,这是人话吗?
要不是秋潼打不过他,她就要打死他了。
最惨的是,她还被符陆派去盯他的稍,她跟了好几天,没想到今天被发现了,又遭受了一顿阴阳怪气。
“姑娘为何总跟着在下?莫不是要在下对你负责?”
啊啊啊啊啊!
气死了气死了!
霓光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总穿个绿褂子?”
“对没错!就是他!从头绿到尾!自以为很帅气!”秋潼问,“你认识他?”
霓光心想不仅认识,而且是死敌,她悄悄问秋潼:“那你跟着他有发现什么吗?”
秋潼:“别的没发现什么,不过他昨晚弄丢了枚留影珠,好像很重要。”她一把抓住霓光的手,“你那天到底跑哪儿去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秋潼神官,请你对邪神夫人尊重一点。”一旁的面瘫脸神官出言提醒。
说啥子?
邪神夫人?
秋潼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她出去盯个人的功夫,她新交的小姐妹咋就成顶头上司的老婆了?-
当天晚上,霓光心神不宁。
傅青玉的留影珠记录了在血渊密林里发生的一切,就是他,将留影珠交给宗门后,整个云清界都认为是邪神献祭了神女。
邪神成为众矢之的,这个留影珠就是导火索。
该死,她当时居然忘了这件事,早知道应该趁他们受伤抢过来的。
说起来,还是邪龙的祖宗不够给力。
还好,现在这颗留影珠不见了,并且还在生死城里,假如说她能抢在傅青玉之前找到它,那不就解决了?
想到这,霓光坐不住了。
她给小龙治疗的过程都很敷衍,才用灵力给他修补了一次经脉,她就急着要走。
“小龙乖,明天我再来哦!”
然而她没走成,又一次被人拽住。
这一次他用了好大力气,霓光没站稳,直接歪在床上……哦不,是邪神大人的身上。
夙息凑得很近,耳朵尖要红不红的,眉宇间透着几分欲求不满的暴躁,冷戾地开口:“招惹了本君,没做完你就想走?”
24. 他的秘密 邪神大人能不能躺下?
做事?做什么事?
霓光莫名其妙, 想从他手里抽出手,却发现他握得很紧。
她抬眼看他,心里咯噔一下, 邪神眼角微红, 就连没系好衣带露出的锁骨都绯红一片。
看惯了邪神冷傲矜贵,突然如此, 好一副跌落凡尘心魔丛生的旖旎模样。
可霓光的脑袋瓜里没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她只当邪神是不舒服。
此刻怒视着她, 眼里三分幽怨七分嗔怒, 显然是气坏了。
可不是吗?她这些天吸了他不少灵力,虽然对邪神来说不算什么,可架不住他抠门啊!
霓光赶着离开这里, 立刻老实地道歉:“对不起,我再也不偷你灵力了。”
今天不偷, 下次再偷。
她垂下小脑袋, 做出委屈巴巴的样子。
头上的呆毛翘起几根,令夙息感觉十分可恶, 他伸手给她拨顺, 扯唇冷笑一声:“可你已经偷了。”
霓光心底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同时, 她感觉到一股细密的灵力顺延着手腕经脉进入,冰凉凉的,带来水系灵力独有的舒适感。
行了够了!她平时绝不敢一次偷这么多!
霓光无辜的眨了眨眼,杏眸大儿迷茫:“不是我,我没有。”
夙息面无表情松开她的手:“不是你是谁?”
诡异的灵力总算停了。
霓光愣愣地抬起右手, 天,她该不会是无意中练成了什么吸灵大法之类的邪术吧?不可能……
她心虚地看着邪神,后者的眼神充满不屑和谴责, 霓光咬了咬唇,伸手再次搭在他手臂上,闭眼等了会儿。
看!这次没有吸灵力!
或许是位置不对,霓光这样想着,于是从手臂,到锁骨,到腰,到更下面……
她全试了一遍。
“没有反应啊!”霓光郁闷地自言自语,忽然眼睛一亮,“诶,好像有反应了……”
手腕突然又被攥住。
伴随着一道凌厉冷风,裹挟着她。
她被重重地推到墙上。
夙息狭长的眼眸阴沉可怕,“好玩吗?”
霓光看出来了,他这回是真生气了。
而且他受伤了。
空气中隐隐传来血腥气,很淡,夹杂着邪神灵力的味道,霓光对此太熟悉了。
她咬过他的唇,舔过他的血。
气味是从她脑袋后面传来的,邪神推她时,用手垫在那里。
“给我看看你的手。”霓光拽了下他的手臂,摸到劲瘦的肌肉,拽不动。
邪神沉默地和她对峙。
他也没想到这一下自己会受伤,他想起霓光曾拿脑袋砸玄铁果,难怪了,她这脑袋比石头还硬。
早知道该让她砸墙上。
她才是最大的危险品。
“本君没事。”
哦?是吗?
可是他冷漠眼神里闪过的那丝尴尬不是这么说的。
然而霓光打小就聪明。
不给看,她也有办法。
霓光闭上眼,手指轻轻点在他手臂上。
经过这几天的练习,顺着经脉找到伤处一点都不难。
邪神的手背擦破了,只是轻微的皮外伤。
居然这样也要生气,邪神真是个小娇气鬼。
霓光撇了撇嘴,将刚吸收的灵力送过去,分散成水雾贴在伤口上,就像无数个凉润有弹性的小水球,瞬间就治愈他的伤口。
其实霓光在这个治愈法术里加了点小创意,她在水雾中融进自己的火系灵力,就一点点,让这股力量不至于太冰凉,感受会更舒服些。
这是她拿小龙反复实验后得出的结论。
小龙也是个娇气龙,太冰了嫌冷,太热了要咬人,如此最好。
每次给他做完水雾全身护理,他总会舒服地肚皮朝天直接睡着,粉色小舌头都吐在外面。
邪神放开她,耳朵尖又红了,他气息有些不稳,脸色阴沉地坐回床上,容色端美,像一尊冰冷的神祗雕像。
她的余光忽然瞥见在床上咸鱼瘫的小龙。
霓光冲过去抱起小龙就要跑,邪神在这时忽然开口:“去哪儿?”
“出去一趟。”霓光说。
“你走你的,把龙留下。”邪神低哑着声音,甚至不看霓光一眼,他周围的气息越发阴冷慑人。
霓光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方才的灵力是邪神主动给她的。
可为什么呢?
他和小龙感受相通,霓光早知道,可她一直以为他是因她的触碰而难受,难道是相反?
邪神大人其实很舒服,甚至……乐在其中?
霓光转了转眼睛,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邪神身边,“邪神大人,今晚月色很……”
“闭嘴,有话说。”
霓光:“你想出去逛逛吗?”
“不想。”
“可是小龙他想。”霓光的手指揪揪龙脸,给他挠下巴,看见龙舒服地闭上眼睛,以及邪神他……
脸色不自然地撇开视线,硬冷的下颌线紧绷着。
他不经意间抬了抬下巴,像在配合她的动作。
她没看错!
霓光内心一阵激动,她感觉自己和邪神谈判的筹码了,于是她更卖力的安抚小龙,手指顺着肚皮滑下,绕着肚脐打圈圈,边这样做边说:“我就带他出去一晚,拜托了,他本来就是我的小龙。”
“我会给他按摩,帮他疗伤的。”
她以指尖注入灵力,熨贴地游走在龙全身经脉里,游走一周后,灵力进入神府,此处是最隐秘的元神所在,不能随便踏足,有可能会激怒邪神。
可如果她的猜想没错,那他只会感觉更舒服。
她看见神府内一片荒芜黑暗,里头简直一团糟,处处都是焦黑的痕迹,仿佛经历过一场惨绝人寰的乱战。
很冷。
就连霓光的金火之力加身,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鬼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太压抑了,邪神是怎么忍受自己的神府这么寒冷的?
难怪他是个冷美人。
她没有直接靠近他的元神,会太过于刺激,霓光试着把灵力集中,水火系混在一起,正好是温润柔和的感觉。
这些灵力被分成几片,分别贴在那些焦黑的地方,将力量传过去。
邪神紧皱起眉头,手攥成拳,眼神比刚才更黯,露出难耐与冷淡交织的神情。
冷冷冷!
霓光被冻得跳脚。
她实在受不了,只好多加了些火灵力,本想着让自己暖和点,可忽然间,有什么东西碰了下她的腿,低头去看,在那片焦黑之地竟然长出一朵带绿叶的小花。
嗯?
邪神大人被她玩开花了?
不只是这里,其他被灵力贴贴的几处也长出了小花,它们破土而出,是纯黑色的九瓣莲花,霓光曾经在邪神外衣袖口上见过这个图样,圣洁而美丽。
可现在近距离看,还未完全绽开的九瓣黑莲散发奇异冷香,美得殊绝而邪恶。
霓光第一次见到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黑莲,她看得愣住,心里莫名颤了下,总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它的花瓣,忽然,那朵花绕上她的手臂向上攀援,像一条大黑蛇,来到她细白的脖颈缠绕一圈。
霓光以为它打算掐死自己,然而黑莲这时却停下来,花瓣展开,自黑色的花蕊渗出一些透明的花蜜,闻着挺香,霓光好奇地伸出手沾了一些,送进嘴里。
唔……
是甜的!
这些天霓光吃那些臭烘烘的辟谷丹快吃吐了,她好久没吃到甜味,这下自然不会客气,贪婪地用手指沾着花蜜品尝。
黑莲就这样张开花瓣乖乖等着。
霓光一贯粗鲁,她这么吃着嫌麻烦,准备把花直接拔起来抱着啃,可那朵花鬼精鬼精的,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叶片用力在她腿上抽了一下。
“疼!好嘛,不拔你了,凶死了。”物似主人形,简直了。
那片凶巴巴的叶子警惕地守住,提防霓光再要行凶,她没办法,只好低下头,像小猫喝水一样,将所有花蜜舔干抹净,一滴都不浪费。
剩下的那几朵她也没漏掉,是她种出来的,就全是她的!
花蜜除了味道甜,还充满了纯粹的灵韵,霓光难以分辨,只觉得包含了她的火系,和邪神的水系,喝进去感觉通体舒畅,她因剑魂缺失导致的不适也有缓解。
效果真的好。
霓光盯着几朵黑莲,心里盘算着,这该不会是她创造出的新型治愈法术吧?
如果是那就太棒了!
她忽然听见邪神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他嘴角带血,看得霓光震惊又无语。
邪神怎么老吐血?她已经够小心温柔了,都没碰他的元神!这个娇气鬼身体也太虚了吧?
服了。
她真的服了。
“你没事吧?”霓光擦去他嘴边的血,然后抹到他衣服上,邪神看见了,可他只是用那双幽冷的眼眸瞪着她,目光潮湿,眼尾微红。
仿佛她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
夙息冷淡地问:“你觉得呢?”
霓光觉得她很委屈,这全是邪神自找的,刚才放她走不就没事了吗?这下好了,她又发现了他另一个秘密,要是说出来,高冷男神的脸面往哪儿搁?
身为神明,必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弱点所在。
掌握他身体的秘密,就等于能轻易操纵他于鼓掌之中,霓光决定继续装傻,假装什么也没发现。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霓光好纠结,她刚占完男神便宜,总不好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显得很没有格局,毕竟以后还要再占便宜的不是?
她想了想,抱着沉痛而万分不舍的心情开口:“我刚吃了点好东西,能疗伤,你要吗?”
夙息目光微凝,难得露出一丝困惑。
待他想明白是什么,他脸色一变,“不要……”
晚了。
现在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霸道小霓光才不管呢,她俯下身,嘴唇贴贴,将她刚研发出的新型花蜜一点点渡进他口中。
这家伙真费劲呢,怕一次给多了他虚不受补,只好慢慢来。
血腥混合着蜜的甜味,复杂难名,夙息浑身僵直,手背的筋络毕现,胸膛起伏,气息开始乱了。
霓光感觉差不多了,就要停下,忽然间撞上他幽怨含恨的眼神。
她吓了一跳,赶紧退开。
“对不起,是我太用力了吗?邪神大人……”少女歪着头,杏眼湿漉漉的,嘴角的蜜渍给她清纯的脸添了几分旖丽。
夙息喉骨起伏,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空气都快要静止了,霓光寻思是不是该跑路时,他才郁郁地开口:“本君还在流血,让你停下了吗?”
啊?
霓光咬了咬唇,叹口气,很为难地说:“行吧,那就继续,可邪神大人能不能躺下,我这个姿势很累脖子的……”
25. 灵力躁动 这个大猪蹄子
闻言, 夙息微微怔住,仿佛在努力消化她的意思。
霓光:怎么,她发音不标准, 还是很难理解吗?
躺下呀!
堂堂邪神这么迟钝真的让人头疼, 霓光是个急性子,她风风火火径直上手推他。
而夙息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眼里古井无波,也不反抗, 就这么软绵绵地被推倒下去。
霓光脑洞大开, 没来由地就想到秋潼给她看的话本子里那些“娇软无力易推倒”的女主们,唔,她原本觉得这描写有些夸张, 修仙之人怎会如此虚弱?
此刻她才知道,话本子里不全是骗人的, 是她冤枉了无辜的作者。
只是这个姿势……
她该怎么办, 趴上去吗?不行,他这么弱, 恐怕会被压得再次吐血。
霓光软绵绵地看着他, 腿跨过去虚虚坐下, 俯身揪住邪神的衣领,就要狠狠地……
“少主!少主!急报!那帮该死的修士们就要……鹅?”符陆闯进门内,气愤得老脸胀红,直到看见床上发生的一切,他那张脸瞬间僵了猪肝色, 狼狈地摔倒在地。
霓光发誓她刚才听到了一声鹅叫。
“龟公……不对,符陆长老你没事吧?”霓光睁大了眼睛。
符陆对着眼前如此不堪的一幕,咬牙切齿道:“你对我家少主做了什么!”
霓光一脸坦荡:“我在喂邪神大人吃药。”
“有你这么喂药的吗!”符陆快气炸了。
此等小妖女, 简直……简直放浪形骸!
霓光愣了下,看向邪神,只见他衣襟被扯开,玄色里衣衬着苍白的脸,眼角锁骨好几处泛红,任由她揪住衣领……
的确像是刚被欺负过。
毫无疑问,罪魁祸首只能是她。
“不是我,我不是……”霓光急忙向符陆解释,可话没说完,就被邪神捂住嘴。
霓光:?
她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拼命眨着,邪神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的手好冰,跟他的神府一样。
邪神永远是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有跟随在他身边最久的符陆捕捉到他眼底的几分不耐,仿佛沁着霜雪,凌厉冰冷。
而且……仿佛……
是冲着他来的。
“有何事?”邪神不紧不慢地开口。
霓光觉得他们要说正经事了,于是准备溜走,不料她后脖颈一凉,被人提住,接着竟坐在邪神的腿上,整个人缩在他怀中。?搞什么东西?
她刚才都不敢真坐上去,就是怕给他压坏了。
邪神他真是……又菜瘾又大,是为了在下属面前挽回颜面吗?
啧,男神真幼稚。
符陆被自家少主的操作惊呆,他忍住想擦汗的冲动,说:“老臣接到密报,青遥宗,红柳山庄,万法宗三派的长老已经出发来生死城拜见邪神,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夙息淡声打断他:“知道了,要来便来。”
符陆:“……”他好像听出了几分“就这???也值得你来扰本君好事?的意思。
他眼珠一转立马改口:“对!少主是谁?全天下唯一的神明,不管他们来干嘛的,要找茬就全杀了……”
这番彩虹屁吹得自然而不做作,看他完美的保命小技巧!
“好了,退下。”邪神无情打断了他。
符陆:“好的。”嘤。
他擦着汗离开,又听见背后声音响起:“以后未经允许不要进本君房里。”
从他平静的语气中,符陆感受到一阵沉重的威压,刺骨般的慑人……
他步伐变得钝重,神识仿佛被压住,同时脑子里空白了一片,连自己是怎么走出寝殿的都不知道。
直到关上那道门,符陆恍然惊觉,出于本能,逃命般的飞奔离开!
回到他自己的住处,那种感觉才消失。
符陆快哭死了,不至于吧,他不就是差点破坏少主的好事,至于要杀了他吗?
普通修士尚且会刻意收敛威压,一是不让敌人感知到真正实力,二是为了避免误伤凡人,何况是神明,他的威压若是不加节制,完全释放出来,不消多时足以毁掉一座城!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少主这么凶残了。
上一次还是在邪神出生那日……
符陆心神恍惚,不住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他养了只灵橘猫,体重日益可观,跟着他的脚步走,忽然卧倒在地,暴躁地抓他的腿,叫声十分凄厉。
“去去去,老子烦着呢,一边玩去。”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少主的威压除了警告,似乎隐藏着莫名的暴躁……
不行,不能睡,他得弄清楚什么原因。
符陆漏夜前往藏书阁,他或许能从邪龙族自古传下的秘卷中找到答案-
深夜,明月高悬。
圣城一处喧哗的街道上,灯火通明,仿佛一座不夜城。
霓光第一次知道,原来圣城的夜晚这么好玩,很多人,铺子大多也开着,还有小孩子摆地摊卖写灵药灵器之类的小物件。
真好玩。
要是邪神大人没跟着就更好玩了。
霓光一手抱龙,默默看了眼身侧那个沉默的身影。
方才喂药被符陆打断后,邪神眼神清明了些,没让她再继续,只是冷冰冰地叫她从腿上下去。
好嘛,邪神一贯如此喜怒无常,用完她就翻脸。
下去就下去。
“那我走啦,邪神大人晚安!”
霓光迫不及待要走,不成想邪神却抓起龙扔进她怀里,沉着脸说:“你不是最喜欢他吗,拿好了。”
霓光想说,自从知道这家伙是世界上另一个你之后她就没那么疯狂喜欢了,但看邪神的脸色,她决定还是不说为妙。
可是邪神大人为什么要跟着她?
霓光非常迷惑,满脑门问号,而邪神却万分冷淡地睨着她:“你那般不安分,若是出去胡闹,拆了本君的城你拿什么赔?”
“……”不就是上次抓邪魔毁了几条街吗?还耿耿于怀。
霓光不敢多说,生怕他现在要她赔钱。
这才有了此刻的尴尬场面。
霓光闷头走路,心里颇为苦恼,她就不该猜中邪神的小秘密,这下她手里的小龙仿佛成了烫手山芋,不敢乱碰,生怕给他又玩出血了。
而且邪神一句话都不说,冷着张脸,仿佛要把全城都冻结冰。
跟男孩子狂街太无趣了!
霓光专心想该如何找到留影珠,她记得傅青玉身上有种花的香粉味,非常熏鼻子,上次在血渊密林的缝隙里,就是闻到那味道,霓光才确定傅青玉跟在后面。
她吸着鼻子,努力分辨,然而……
现在人太多了。
过路醉汉身上的酒臭味、路边摊上卖首饰小姐姐的脂粉味,太多干扰了。
霓光无奈叹气,她到底不是一只灵犬,现下根本找不到傅青玉曾去过的地方。
只能边走边找了。
忽然,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霓光的小鹿眼唰地一亮。
是烤肉的味道!
霓光这些天快被该死的辟谷丹恶心吐了,闻见肉的香味顿时走不动道了,她把邪神抛诸脑后,循着香气来到街边的烤肉摊前,眼巴巴盯着热腾腾的肉。
是灵猪肉!此猪生得肥瘦比例适宜,皮薄肉嫩,不带一丝腥味。
肉边缘的脂肪烤得流油,滋儿滋儿滴在热炭上,散发出自然的乳香,老板娴熟地撒上芝麻粒和辣椒面,冲霓光咧嘴一笑:“小姑娘来几串?我这是正宗的灵猪肉!”
霓光快流口水了。
几串哪够啊,老板是不是瞧不起她?霓光豪气干云:“老板给我来一百串!”
“好嘞!”有钱不赚是王八蛋,老板才不管她能不能吃下。
霓光伸手掏钱,突然僵住了。
艹!
她想起来了!她根本没钱!
看这少女脸上一阵发白,生意人回过味来,“丫头没带钱啊?让你男人给呗!”
她男人?
谁?邪神大人?
霓光一拍脑门,对,怎么把他给忘了?
她回头找,看见他站在对面,远离烧烤摊,眉头紧皱表情复杂,充满难言之隐。
他一身玄衣仿佛隐入夜色,那张清冷孤高的美人脸却十足惹人注目,与这市井环境格格不入。
她表情紧张,小声对老板说:“算了吧,他比我还穷。”
老板震惊了。
他内心极为震动,怎么,这年头,只要脸好看,穷光蛋也能娶漂亮老婆吗?
老板羡慕地看向那年轻男人,不知为何,明明他眼睛还行,可总也看不清那男人的模样,像蒙了层雾。
只看他气质持重冷矜,高大挺拔,原以为要么是哪派的修士高人,要么是富贵世家公子。
不成想竟然是个小白脸。
啧,世风日下啊!
老板叹气:“姑娘,别嫌叔啰嗦,男人好看不能当饭吃的,得看内在!”
霓光:“他内在也美的!”能开花,还流甜甜的花蜜!
老板:“男人得有用才行!”
霓光骄傲脸:“他很实用的!”水系灵力超赞!
老板:“男人得让老婆快乐!”
霓光大声道:“他很好玩的!”就是有点容易吐血。
夙息:“……”
他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
说不上为什么,他今晚莫名的烦躁,平时一片死寂的灵海翻腾不止,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他很不习惯。
这全怪她。
不知道在龙魂的神府里做了什么,搞出一些丑陋的花……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奇怪的。
方才他差点控制不住,冰冷的灵力包含杀戮之力,那股纯粹的恶意悄然占据他的神府,当时符陆落荒而逃,应当是被他的威压伤到了。
他勉强压制下来,以为已经无事了。
此刻竟又开始躁动。
夙息眸若清辉,阴沉地盯着那笑得一脸天真的少女。
她正在咬着指头与老板商量,能否用表演脑瓜碎石板换取肉串,碎一块换一串。
他真不懂她。
明明她费劲心机就为了得到他,好,算她走运,他顺从天意与她结为道侣,她接下来应当使尽浑身解数引诱他,要么是换取灵力,要么是其他更宝贵的东西。
比如,他的命。
神明并非全无弱点,他纵然强大,自负无人能伤到他,可她毕竟是霓光神剑,他也好奇传说中的祭天之力能有多强大,若真能杀死他倒也有趣。
可她一路上一言不发,低着头像只被毒哑了的小鹌鹑,看也不看他。
双手把龙卡在中间,不摸也不挠,像抱着烫手山芋。
嘴上说最爱小龙,原来不过如此。
她最爱的明明是烤熟了的猪。
“还走不走了?”夙息尽力平息威压,鬼魅一般来到霓光身边。
老板吓得直摆手表示他晕血,大方地递出两串烤肉请霓光吃。
“老板人真好!大吉大利发大财!”霓光转头冲邪神笑嘻嘻,眼眸灿若星辰,“你说是不是呀?”
邪神轻嗤一声。
他觉得老板马上会死。
霓光不在意他的冷淡,她两只手接过肉串,低头轻轻吹了吹右边那串,茸密的睫毛在光下轻颤。
接着便递到夙息面前,甜甜一笑:“喏,我一串,你一串,一起吃!”
只见他愣了下,盯她看了片刻,接着唇角微翘,不无嫌弃地开口:“本君不吃这种东西。”
霓光心中大喜。
那太好了,本来她就是假意客气一下。
邪神大人果然总能让她快乐!
正要抽回手,下一刻,肉串却被他拿走了。
夙息低眸看她:“既然你坚持,本君便给你个面子。”
霓光:!
不是的!我没有坚持!你个大猪蹄子快把肉串还给我!
她着急地抓上他手臂。
忽然怔住。
他经脉内这股强势凶猛的灵力是怎么回事?
……
藏书阁内。
符陆举着手中泛黄的古老书卷,瞳孔颤抖。
书中说,邪龙一族一生中会经历至少三次灵力剧烈躁动期。
一次是出生时。
一次是临死时。
中间那一次,是邪龙的情热期。
符陆低头,看着脚边叫声嘶哑,随地尿出一泡的公猫:“……”
26. 一触即燃 装什么正经神?
情热期……这可真麻烦了。
最初符陆还不敢相信, 毕竟是很古老的书籍了,他为防有误,特意又翻出几本残卷, 最后得出同样的结论。
他家少主的确是要脱离幼龙期……要长大成青年龙了!
符陆激动了好一阵, 忽然从墙上一面八卦镜中看见他的侧面,龟壳随着他的步子颤巍巍晃动着, 看似牢固一体的玄龟壳,细看之下却有粘合的迹象。
这是少主出生之时打出来的。
他这个倒霉蛋龟, 当时也不过是只三千年的青年龟, 在最外围领域值守,不幸被那股突然爆发的威压震伤,龟壳当场裂成几片, 后来是求北海蛟王拿到一份秘药,才给龟壳粘好。
他本龟则受了重伤, 卧床三年才勉强养好, 索性龟壳挡了下,没伤到经脉, 否则神仙难救。
符陆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 透心凉。
邪龙一生中三次爆发期, 一次比一次剧烈可怕,相比之下,刚出生那一次算是最温柔的。
那一次的爆发全凭父系血脉的威压,混合的神力,以及自身的本能。
却足以将三千年修为的玄龟一族震伤!
更何况是现在, 少主的修为今非昔比,若是真的全然爆发出来,只怕整座城会在瞬间崩塌。
古籍中写道——灵力失控爆发之时, 本体会暂时失去意识,任由本能肆虐,而邪龙一族生性暴戾嗜杀,若没有更高修为者制止,邪龙会发狂到灵力耗尽那一刻。
而那一刻也就代表死亡。
“邪龙一族自身的血脉诅咒……”符陆失神地喃喃自语。
正因这诡异的灵力爆发期,很少有邪龙能熬过成年那次,大部分都会在死于自毁一般的疯狂屠戮。
邪龙一族血脉日渐凋零,最后只剩最后一支。
否则他的老主人也不会发疯到偷偷引入神血,造出一个半神半龙的小主人,试图与这诅咒对抗……
少主出生那日,有老主人制止,可现在……
符陆颤抖着手,拿出一片残破的水灵镜,指尖注入灵力敲了三下,表情忐忑:“孩儿他娘……”
瞬间,一个暴怒的声音响起:“滚!老娘年轻貌美,未婚无子,你这老东西少玷污老娘清白!”
换作平日,符陆定要讥笑怒骂与其对骂半日,现下他没这心情,只叹着气搓了搓脑袋:“知道了,回来吧,要出大事了。”
“哟,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那尖刻嚣张的女声顿住,好一会儿才问,“不会是少主他?”
“不错,少主灵力躁动,到情热期了。”符陆语气沉重。
对面倒吸一口凉气。
再开口,又是破口大骂:“你这不成器的老东西!少主成亲了居然不告诉老娘?你明知道邪龙有道侣后就会发.情!你是不是故意想害少主!“
符陆欲哭无泪,他哪儿知道哇,他平时最讨厌啃书本了。
再说,他连少主跟那小妖女怎么结契的都不知道!
然而眼下请人回来是正经,符陆只好示弱:“是是是,你美你说得都对,那眼下该如何是好?”
“废话!你明知道发.情期除了交欢无药可解!”
“……”符陆明知如此,却也无法想象自家少主干那种事。
“说吧,是哪一家倒霉的龙族,只怕她承受不住少主的威压,可惜了。”
那人语气里不乏悲哀。
邪龙的诅咒,给了这一族人媲美神族的力量,同时附赠不加节制的杀戮本能,即便是对道侣也不例外。
在交欢之时,邪龙凶猛的破坏欲会成倍爆发,施加在道侣身上,直到对方灵力耗尽死去,邪龙疯狂的欲念才会停止。
若道侣是邪龙同族还好,弱势的那一方至多是重伤,还能保命。
但那一次后母龙便会怀上龙胎,邪龙道侣互相会分居而住。
即便是邪龙也受不了第二次了。
然而少主是最后一条邪龙,他不可能找到势均力敌的道侣。
符陆叹了口气:“不是龙。”
哪家龙族这么想不开?就为了少主那张脸宁愿送死?
“是凡人?修士?胡闹!”女人声音暴躁大骂,“不行!这也太残忍了!她会被少主撕烂的!你这老王八怎么这么缺德?!”
符陆已经被骂麻木了:“……不是人,不是修士,是一把剑。”
气氛突然诡异地沉默。
“一把……剑?”该死,她不会年纪大了听错了吧?-
霓光剑本剑眯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块肉。
她依依不舍地扔下被啃得干干净净的竹签,嘴唇红得绯丽。
好辣!但是好好吃!她以后有钱了一定每天来捧老板的场!
“你怎么还不吃?我吹过了,不烫的。”她知道邪神娇气,万一烫到舌头可能又要吐血。
她可不想把花蜜再分给他了,好珍贵的。
夙息盯着手里油腻辛辣的肉串,露出嫌弃的表情,迟迟下不去嘴。
他一向对口腹之欲不感兴趣,半神之躯连辟谷丹都不用吃,何况这玩意看起来卖相很差。
一抬眸,撞见少女明亮的眼神,情意万分——
全是冲着那根肉串。
她咽了下口水:“你不吃那给我吧……”
说着就伸出罪恶的小手。
“本君知道。”他顿时不再犹豫,动作快,却又斯文的几口吃完,没怎么细嚼就咽下去了。
刺激的气息顿时在嘴里蔓延开。
夙息感觉很不舒服,有点想喝水,他望见霓光艳红微肿的唇,莫名想到方才她以唇舌渡蜜那一幕,心里突然空了一下。
仿佛被一种茫然的情绪攫住。
才压下去的潮涌有开始躁动。
霓光也感觉到了,邪神的状态好奇怪,方才她还以为是错觉,可她的确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威压,时不时地释放出来。
而且邪神的经脉很不安分。
夙息舌头发麻,生出几分想把烤肉老板杀掉的冲动,神色郁郁不耐,就在这时发现霓光紧盯着他,目光如炬。
“看本君作甚?”
话音刚落,她已经伸出手飞快地擦过他唇角,抹去丁点大的肉屑,笑容乖巧:“我帮邪神大人擦嘴。”
夙息看着她。
紧接着,只见她大大方方将手指送入口中,咂巴两下,自言自语说:“不能浪费食物。”
“……”夙息忍不住拉下她的手,不小心带出一根单色银丝。
他顿时尴尬地松开手。
面面相觑。
霓光心里一向毫无杂念,她只歪着头无辜道:“干什么啊?”
她倒是恶人先告状。夙息面目冰冷,转身背对着她,低声斥责:“谁允许你如此随意触摸本君?”
霓光感觉莫名其妙。
她是第一次触摸他吗?不让摸也摸了好多回了,邪神之前被她摸得翻肚皮打呼噜都忘了吗?
是谁刚才红着眼睛要她喂蜜?那不是嘴对嘴吗?
现在翻脸不认人,装正经给谁看呢?
男神都这么道貌岸然心口不一吗?吃了她的肉串还凶她,过分。
霓光不禁有些生气,她鼓起脸,从神府里放出小龙,先在他脑袋上摸了把,然后挠他下巴,再顺着肚皮一路往下……
“我不摸你,我摸小龙可以了吧?”霓光倨傲地扬起下巴。
龙瞬间挺直了背脊,发出微弱的哼鸣,尾巴直摇。
看,你的分.身可比你本人诚实多了,也可爱多了哦。
夙息:“……”
他忍受着霓光四处作乱的手,忍不住攥起拳,眸中远山一般的冰冷逐渐碎裂,隐隐可见血丝。
神血快要压不住狂躁的龙血了。
他不再理会她,径自向前走去。
“去哪儿,你走反了!”霓光脆生生地提醒他。
夙息冷淡回应:“本君要回去。”
霓光望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撇了撇嘴,把龙收回去。
哼,玩不过她就要回家找奶喝吗?邪神心里该不会在委屈地嘤嘤嘤吧?
她不甘落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赶超邪神,回过头傲慢地看他一眼。
老板边烤肉边欣赏小夫妻从甜甜蜜蜜到吵架翻脸,觉得那小白脸真不知好歹。
就在这时,好多亮闪闪的东西从天而降,差点砸他脑门上。
“谁啊这么缺德!”老板骂骂咧咧,蹲下去捡,看清是什么后他双眼瞪直。
是上品灵石!
满地都是!
他就是卖一辈子烤串也挣不了这些灵石!苍天开眼啊!
老板双手合十祭拜上天,却见夜空阴沉晦暗,数道闪电划过,轰隆隆的雷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在最远处隐隐发出可疑的红光,如鲜血一般。
这天象有些诡异。
莫非是哪个大妖要渡雷劫?-
霓光抬头看了眼天空,生出了跟老板一样的疑惑。
“等等!”她停下单方面竞走的行为,小鼻子耸了耸。
没错,她闻到傅青玉那骚包的香臭味了!
味道极淡,若不是这附近人烟寥寥她可能就错过了。
霓光看向四周,到处是低矮破旧的木屋,好些看起来都不能住人。
傅青玉一定来过这里,昨天或者更久以前,所以他的味道才会很淡。
留影珠会不会就在这里?
“又怎么了?”夙息极力按捺着冲动,他不想等了,打算带她立刻传送回去。
突然几道人影嗖嗖掠过,速度快得像闪电,个个蒙面,都是元婴级别的修士。
霓光睁大眼睛。
莫非这批人也是来找留影珠的?
不行!不能让他们捷足先登!
为首的个子瘦高,那个乃元婴巅峰,他手里抓着个放声大哭的孩子。
他一把将那孩子扔到地上,小孩撞到石板,登时破了头,血流如注,他却视若无睹,冷声说:“立刻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那小孩身形孱弱,瑟缩着,站都站不直,俨然是毫无修为。
他害怕地抬起头,乱糟糟的头发被风吹开,露出双稚嫩的圆眼,看着很是眼熟……
“小孩是你!”是那个符陆特意找来羞辱她的乞丐小孩!
霓光永远忘不了这个以一天时间打败她的对手!
“姐……姐?”小孩对这个字丑到令人摇头的姐姐也印象深刻。
瘦高个子满是轻蔑:“哪里来的小丫头,不想死赶紧滚!”
霓光看了眼那小孩。
天边闪电在她清澈的眼眸划过一丝亮光。
她面带微笑,礼貌发问:“你们是来找傅青玉的留影珠吗?”
瘦高个面色一凛,嚣张地抽出长剑对向霓光,“原来是同道中人,既如此,只有杀了你了!”
嚯嚯,要打架了,终于有架可打了!
霓光心里那个激动,三个元婴修士,不错,至少不会死得太快。
少女生得堪称绝色,巴掌大的脸上不见丝毫退怯,更是赤手空拳,连件武器都没有。
她嫣然一笑,便仿佛阴霾间开出艳光,娇俏地抬起下巴,朝他们挑衅地勾勾手:“一起上,能在我手下过十招就饶了你们。”
方才看她美丽,本存了几分怜惜之心,瘦高个厉声道:“找死!”
霓光准备掏龙角,没想到小龙脑袋一拱一拱地跳出来,十分不安分。
“你回去,现在别添乱!”霓光抓住龙要收回神府里。
龙躁动地抵抗,双眼发红,龙鳞攻击性地张开。
霓光毫无防备,手心被划破流血。
龙顿时呆住,它感受到异常甜美的气息,凭着本能一口吮上去。
几个剑修看见霓光怪异的举动,顿时戒备地结阵,将她包围起来。
就在这时——
一声巨雷劈下!
几人吓一跳,纷纷望去,然而就在他们抬头的那一瞬,一股逼人的威压席卷而至,将所有人钉在原地,压制得动弹不得。
瘦高个满脸惊恐,腿软了,手直打颤,连剑都握不住。
太可怕了!这是绝对的实力压制,根本无需任何招数,仅凭威压就能到如此境地,莫非是哪个化神大能?
他没时间再想。
这一念头升起的同时,浑身经脉齐齐碎裂,神府崩塌,三人同时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霓光郁闷了。
做什么呢?
她还没动手这些人就倒下了?演她呢?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低吼。
狂风乱起,卷起无数飞沙走石。
房屋和树木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轰隆隆地倒地崩裂,场面十分混乱。
霓光这才注意到邪神。
他就在离她不远的位置,眼神无比的冷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原本深黑的瞳仁隐约变成浅金,浑身笼罩在一层幻影中。
那是条龙影!
“邪神大人?”霓光不知他是怎么了,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她抬步跑向他。
可夙息已经等不及了。
他身上的虚影颜色正在加深,快要变成赤色,这代表龙血的力量逐渐占据上风,理智一点点被压垮,他冷酷而贪婪地盯着那个娇小的身影。
跑得太慢了。
夙息卷起龙尾幻影,啪一下甩在地上,然后将少女卷起来送到面前。
霓光生气地叉起腰:“你把我的玩具杀死了你知道吗?你赔……唔!”
她茫然地睁大眼,所有控诉被尽数吞没。
邪神冰凉的唇落下来。
他眼中几近疯狂的欲念一触即燃。
27. 失控边缘 又长出了好多花花!……
闪电将幽深的黑夜照亮如白昼, 雷声轰鸣得愈发频繁,天边像被泼了层血色,颜色浓艳得有些瘆人。
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即将破笼而出。
符陆在被人痛骂一顿后, 发现邪神不在, 他已经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出宫寻找。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如残血般的天际,还有眼前如同末世降临的诡异天象, 他来到圣城最北区路乱葬岗附近,看见一整排的房屋倒塌, 乱糟糟地, 如同一片废墟。
还有刚才那一声龙吼……
符陆眼中充满绝望。
他已经能想象到接下来的惨状了。
深夜,北区所有的居民全都被吼声惊醒,他们出门看见天空, 感觉自己在做噩梦,一个个呆楞地站在街上, 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什么声音?是邪魔又出来作乱了吗?”
“邪魔虽然嘴巴大但发不出声音, 那不是邪魔,是怪物!”
“是真的!是怪物!你们看!”
他们都看见, 就在平日几乎无人踏足的乱葬岗那一片, 隐约有什么赤色的东西在空中浮动。
“是大怪物的尾巴!”
“跑啊啊啊啊!!!!”
方才还在顿足观望的人们没命地朝反方向狂奔。
符陆:“……”
他在空中, 看得只会比那些人更清晰。
不是什么怪兽,是传说中早已灭绝的邪龙。
而且,看邪神身上附着的残影颜色,他已经有三成化龙……
不过……
那个被龙尾卷住的的人,怎么像是霓光那丫头?
糟了。
刚才一路上他就想过, 邪神不在宫中,霓光也不在,他们是不是一起出去了, 没想到还真是。
符陆心中十分复杂。
有道侣在身边,事情还不算太糟糕,只要度过这一次情热期,之后哪怕再发作也不会有太剧烈的灵力躁动。
只是就像那个和他分居多年的老婆子说的,霓光她会被□□成什么样,他简直不忍心去想。
虽然霓光平时跟个野丫头似的,不服管教还没有文化,教坏他家少主做不正当行为,可知道她就要死了,符陆心中一阵阵地不舒服。
早知道这些时日就不逼迫她练字了,反正也没几天活头。
他悲从中来,抹了抹眼睛,看见那对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忽然发觉不对劲。
顺着地面那一小片血迹向上看,他看见邪神将他的道侣单手抱在怀中,鲜血一滴滴落下,顺着他家少主垂着的那只手臂……
受伤的竟然是邪神?
符陆看傻了,他不懂了。
霓光本人也不懂了,邪神这是做什么?
非要把她采的花蜜全抢走吗?
霓光委屈,每朵黑莲吐出的花蜜就那么点,她自己都不够吃,已经分给他好多了。
怎么还直接上嘴抢呢?
这次她不要给他,剑尊也是有脾气的!
她想要退开,邪神却察觉到她的意图,突然掐紧她的腰,同时,桎梏一般的威压向她袭来,令她无法动弹。
艹。
霓光在心里骂人,都怪这城里该死的禁制!
她不安地扭动,想要脱离邪神的掌控,这越发激怒了本就在崩溃边缘的夙息。
龙影开始膨胀,色泽过渡成浓郁黝深的玄黑色,他的神府内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理智渐渐模糊,有一个可怕的声音在叫嚣着。
占有她。
吞噬她。
毁灭她。
他抵抗的力量越来越弱,天赋血脉自带的本能就要吞没一切。
霓光没感觉到痛,但她肯定自己尝到了血的味道,腥甜腥甜的,在唇间暖暖的流淌,转眼间被邪神吮尽一空。
是谁的血?
她记得,自己跟邪神血的味道有点相似,唯独不同的是,她是暖的,他的血是冰冷的。
所以……
刚想通这一点,紧接着嘴唇又被咬了一口!
霓光大惊,他居然真下得了口哇?嘴唇贴贴就算了,为什么咬她,是在报复她不给他花蜜吗?
“不要乱动。”他低哑着声音警告,眼底一片幽红。
眼神就跟要吃人似的。
霓光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家伙吃错什么药了,她撅起嘴,满心满眼的委屈,羽扇般的长睫轻颤着,生出许多茫然无措。
邪神大人为什么欺负她啊?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神府被什么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力道十分猛烈蛮横,简直像是要把她神府整个冲破一样,纵然是她都吓了一跳。
不是,这人到底要干嘛?直接闯人神府是几个意思?他懂不懂规矩啊,神府这种地方外人不能擅闯,很容易走火入魔不说,搞不好会死人的……
还撞!他还撞!
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放空,让自己潜进神府中,与外面那道力量对抗,然而邪神的威压十分强悍,即便是她都有些受不住,神识渐渐酸软无力,像漂浮在无所依靠的洋流中,就要失去控制权。
霓光琥珀色的眼眸开始变红。
很好,男人,你成功的激怒我了。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凭什么让着你,你算哪块小饼干?
她留下一大半神识守在神府内,另一半回归本体,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龙。
呵,龙正不知廉耻地吮附在她手心伤口上,兴奋地直摆尾巴。
这让霓光怒火中烧。
她一把掐住龙的喉咙,让元神内的水系灵力过渡到掌心伤口上,瞬间愈合,龙开始扑腾,贪婪的眼神变得空空,像是难以置信。
想喝她的血?不给!
同时,她用力地反咬一口!
她不怕疼,可邪神怕啊,果然,他娇气地缩回了些,轻轻地抽了口气。
按在她腰上的力气更重。
哈?还来是吧?
霓光又是狠狠地一口,不止如此,她神府内的神识隐藏气息,包裹在自己的元神之上,对附着在元神上的龙魂拼命压制,不让他碰到自己分毫。
渐渐地,她身上的威压明显变轻了,神府外的动静也弱下去,最开始那一下下猛烈的撞击,开始变成轻叩,像是可怜的动物在挠门。
邪神睁开眼。
他阴沉的目光中不乏痛苦,直勾勾地盯着她,霓光也不示弱,嚣张地瞪回去。
“不许再咬我!”她说。
夙息的意识清明了几分,他低眸,看见她唇上的伤口,妖冶绯红,那是他咬出来的?
“……不是我。”他下意识地否定。
霓光凶巴巴:“是你是你就是你!我不要再跟你玩了!”
夙息心中突然空了一下,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轻柔地贴上去,不敢有一丝用力。
这样很难受。
他在用理智跟本能的破坏欲抗衡,很难,偶尔那些疯狂的念头又会冒出来,他没控制好,牙齿稍微碰到,霓光就是狠狠一口。
是足以让他痛的程度。
伤害她,他就会痛……夙息在虚浮飘渺的意识中,深刻的记住了这一点。
霓光总共给了他七八口,神府总算安静下来,邪神也越来越温柔,霓光觉得奇怪,又有点不好意思。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嘴唇贴贴这么好玩?
好像还有点舒服呢!
龙委屈地扭了下。
啧,她差点把这小家伙给忘了。
“邪神大人,你是难受吗,哪里不舒服?”既然他乖了,霓光就愿意跟他好好沟通。
他低沉地“唔”了声,与她对视,眼中金色的龙瞳只剩一个淡影。
霓光眨了眨眼:“那你想让我摸摸小龙吗?放心,不碰你,就摸小龙。”
夙息眼神闪了下,他犹豫了许久,最终是挣扎不过,闭上眼,艰难开口:“……想。”
他意外的坦诚让霓光莫名开心,原来她之前猜对了啊!邪神真的是舒服而不是难过,她可真聪明!
“听话,放松,我会轻轻的哦……不许咬我手!”
她感觉邪神张狂而恐怖的威压慢慢地安静下来,他整个人的气息也变得温和,那双眼睛时而专注,时而涣散,金色退得一干二净,像汹涌的潮水,涌上来,等退去后只剩下一阵阵起伏沉闷的呼吸。
邪神低头,勾住了她的手指,一直不放开,最后紧紧地十指交扣。
霓光被他攥得有些疼,可她此刻顾不上凶他了。
她看见,邪神一片荒芜的神府内,又开出了许多九瓣黑莲。
28. 走火入魔 你为什么脸红
一朵、两朵、三朵……放眼望去有一百多了!
霓光眼睛亮了, 天空晴了,小心脏又开始咚咚咚了!
好想一股脑把这些花全采了,全是她一个人的!
夙息刚平静下来, 忽然发觉她眼睛冒光, 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你……”
话未说完, 夙息的脸色诡异的一僵,手指忍不住颤了下。
她竟然反客为主, 大咧咧地闯入他神府内, 行事嚣张狂妄到让人忍无可忍。
夙息眉心直跳,他深深吸了口气,胸膛起伏, 感觉刚压下去的躁动又开始反复,那种让他感觉不适的恶念再次占据上风。
他紧皱着眉。
要说起来, 一个人想进入另一人的神府其实很难, 且不论那些修为差距太大的,即便是水平相当, 贸然闯入容易走火入魔不说, 大概率是有去无回。
也只有她。
她一早与龙魂相熟, 吸取他的灵力,更是在他灵海里游泳打闹如入无人之境。
这般一想,夙息突然觉得甚是不公平,为什么他想进她的神府就难如登天,她呢?简直当他这里是打开门做生意的, 随便进出,连招呼都不必打。
“你想做什么?给本君出来。”他冷淡的声音沾染薄怒,眼尾勾起漂亮的红晕。
霓光诚实地说:“我要采花。”
邪神好像突然生气了,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万一放着这些花不管,待会儿邪神自己采了她上哪儿哭去?
她开始吸花蜜。
这次不知怎的,黑莲花生得比先前那一批更高也更粗壮,花茎前后左右的摇摆,霓光个子小,干脆手脚并用顺着爬到花盘里面,花朵很给面子地托住她,霓光美滋滋地摸了摸花瓣。
真乖呢。
上回她动过拔花瓣的念头,被花叶给抽了,这次霓光不敢造次,除了吸花蜜,揉花瓣,不干其他坏事。
夙息准备拽她下来的手顿住,即便咬紧牙关,还是没忍住溢出一声闷哼。
他狭长的眼眸低垂,眼神幽遂而无奈,深深地望进她澄澈无辜的水杏眸中,突然相顾无言。
而就在这时,霓光又动起了歪脑筋。
她费劲吧啦的,才采了两朵花,她想了想,开始把神魂分成小片,飞到花盘上贴贴,分工合作效率更快。
霓光站在花盘上,举目四望,在他神府中还有大片焦黑荒芜的地方,然而这片花开之处,气息温和,散发着月色般的光芒,冷香幽幽。
显然是因为开花,让他糟糕的神府变好了些。
那么按照这个思路,霓光想,是不是把这里种满花花,他的神府就会变成光辉漂亮的海景大房,她以后也更方便来这里度假啦?
霓光星星眼,嘴里咂吧着蜜的清甜,她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于是霓光暂时回到本体,熟练地和邪神贴贴,顺便把她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蜜渡给他,好声好气地同他商量:“假设我每天给你种一百多花,要多久可以把你的神府种满,嗯?”
夙息眼神复杂而冰冷:“放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啊。”霓光见花蜜吸得差不多了,又重新聚在一起,忽然,她在神府最隐秘处看见了一只小剑,等飞近一看,竟是自己的一部分元神,怎么在邪神这里?
“为什么我有元神在你这里啊?”
沉默了会儿,她才听见邪神冷冷作答:“你现在是本君的道侣,忘了吗?”
原来是这样,所以她的剑上也刻着龙……那这么说,是不是代表她现在是邪神神府一半的主人?她随便怎么种花种草都可以?
霓光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她盯着自己的元神小剑,感觉甚是可爱,干脆整个附着上去,轻飘飘地飞起来,转了个圈。
旁边的那只龙看来是邪神的元神,比小龙稍大一点,他睁开眼,目光凶狠睥睨,朝霓光呲了呲牙,发出一声低吼。
霓光剑晃了晃,她居然听懂了这龙在说什么。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
龙:滚出本君的地盘。
剑:不滚不滚就不滚。
龙:敢不打招呼就闯进来?
剑:那我现在就来跟你打招呼!
霓光二话不说,一个俯冲贴到龙身上,她只轻轻蹭了一蹭,可就在那一瞬间,浑身被一种怪异的感觉席卷,好像是被电到了,通体酥麻。
她愣了下,感觉十分陌生又愉悦,莫名还有点羞羞的,真的太古怪了。
为了确认不是错觉,霓光小心翼翼又贴了下。
这次的感觉更强烈……
她差点整个剑摔下去,意识有种晕眩感,可在这时,龙张开龙鳞,尾巴卷住她,动作称得上是温柔。
霓光心中惊讶,她飘起来了。
不止是神识,本体也是,她模模糊糊感觉到,自己飞上了天,随着邪神一起躺到了一朵软绵绵的云上,触感冰凉又舒服。
越是和他的神魂紧贴着,那种感觉越强烈,就像是深处在冰与火的混沌处,上一刻仿佛被灼烧,下一瞬如坠冰窟,忍不住浑身颤抖,尽管难受,却又做不到和另一个神魂分开,甚至忍不住耽溺其中,想要索取更多。
她该不会是中什么邪术了吧?好厉害。
明知道继续下去可能会有危险,轻者神魂受损,重者直接入魔甚至身死,可她就是被一只强烈而陌生的感觉牵动,觉得痛苦又畅快,却根本无法停下。
她的神魂变得空白一片,仿佛自己已经不复存在,随波逐流,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与她贴在一起的另一人。
霓光突然就不害怕了。
好像在这一时刻,她同他是一体共生,前所未有的亲密,她生,他也生,她死,他也死,而她感受到的,无需言语他也感同身受,这种境界太美妙了。
……就是有点太累人。
余韵渐渐平息,她也不知过了多久。
霓光睁开眼,朦胧间与邪神冷鸷的眼神相接,她愣了一下,心底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也想不出为什么。
总之,她现在不想看见他,也不想让他碰到。
现在的霓光:疲倦,空虚,失魂落魄,只想静静。
甚至想搞根水烟袋抽抽。
霓光翻过身,脸红红的,还有些没缓过劲来,她无意识地扯着那片云,越扯越多,然后盘在手里玩。
忽然她肩膀被人戳了下,霓光心跳一颤,偷偷往前挪了点。
“过来,看着本君。”他的语气稍显冷淡,又好像与以往不同,低沉中略带沙哑,让她觉得无比好听。
奇怪,她从来没注意过邪神大人的声音。
为何会突然这么在意?
还有,他的气息在靠近,只是简单的说句话,她耳朵就麻麻痒痒的,想要推开他,又实在懒得动弹。
霓光瓮声瓮气地说:“不要,我想静静。”
身后气息微凝,随后邪神宽大的手在她胳膊的软肉上捏了捏,力度温柔,语气不太自然地说:“是你自己硬要……你倒是生气了?”
霓光:我硬要?
她是感觉自己做了件错事,这才触发了某种厉害的法术,这下她真的紧张起来,迷茫又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可我就是贴贴了一下……我下次不硬要了!”
她举手,对天发誓。
那模样别提多无辜。
夙息坐起来,拉过霓光的手,软乎乎的,每根手指下面都有猫咪一样的软肉,他沉默地玩了会儿,之后吐出一句:“你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霓光摇摇头。
她看见他的眼神,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什么,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忽然间仿佛时间静止,她方才慌乱的心变得安静下来,莫名被某种喜悦的情绪填满。
霓光忽然笑了,朝邪神靠近了些,那双幼鹿般的眼眸弯弯的,澄澈娇憨。
“不许这么看着本君。”夙息伸手蒙住她的眼睛。
霓光的睫毛不安分地乱颤,挠在他掌心。
只听她甜腻腻地轻声说:“不瞒你说,我突然觉得邪神大人好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方才神魂交融结束后,勉强餍足的龙魂在他的压制下蛰伏下来,差点又被她拱起火。
夙息垂目,掩住眸色中一丝狼狈与懊恼,动手施了个小法术让封住霓光的嘴。
他冷声说:“你差点走火入魔了,勿要多言。”
霓光此刻眼睛和嘴巴都被封住,好生疑惑,她想到什么,指尖在他掌心轻挠了下,改用意念同他交流:“我走火入魔了,那你呢?你为什么也脸红啊?”
夙息目光凝固。
他低头看了眼手臂,血已经干涸,他胸口心脏的位置正是他的死门,此刻裂开一个伤口。
只因为他刚才强行压制暴走的龙魂,两方力量激烈抗衡之下,难免损伤到本体。
当时要是放任不管,由着灵力躁动,他不会受伤。
可为何他会在意识快消失之际想到霓光?
“如果真如此,她或许会死吧?”
他不想让她死,没有为什么,他是神明,想做任何事也不需要理由。
他才没有走火入魔。
……
他们从云上下来,她才看见符陆,他步履蹒跚,背上的壳不见了,浑浊的绿豆眼里满是泪水。
先是朝邪神恭敬地一拜,随后竟摸了摸霓光的头,嘴里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看少主面色正常,甚至比平时红润了些,也不知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
所幸没闹出大乱子。
此地偏僻,乱葬岗这一片早就搬空了,他及时赶到,卸下龟壳在空中形成一层防护罩,离得最近的人也没收到波及。
只是有人看到了少主的真身,这一点让人担心……
“你觉不觉得符长老也走火入魔了?”
霓光悄悄用意念和邪神说话。
她觉得他可能又要想招对付自己。
夙息只淡淡扫她一眼,然后对符陆说:“这三人是青遥宗的人,你把他们处理了。”
他指的是地上三具面目全非的尸身。
“是……”符陆随意将他们一捆,准备一把火烧干净了。
“等会儿,这些人先别烧。”霓光想到话本子里一个重要剧情,这三人留着或许还有用。
她上前,用脚踢开那些乱石,准备翻翻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忽然听见一声细小的呜咽。
像是小动物……
她眼神一怔。
不对,是那个小娃娃!他被邪神的威压所伤,现在该不会……
那个声音就在符陆身边响起,他也吓了一跳,赶忙用法术将身边碎裂的乱石搬到一边,露出个灰头土脸的孩子。
“这不是狗蛋吗?”
符陆本来觉得这孩子身世可怜,这么小就是孤儿,在外讨饭,人又机灵,便留他在神宫做事。
是这孩子母亲忌日到了,他才出宫来祭拜。
怎地卷入这场风波里了?
霓光盯着那一动不动的小孩,有些不确定地说:“他好像还活着……”
气息很微弱,要是不及时医治就真要死了。
她心念忽然一动。
或许邪神的水系治愈力可以试试?
霓光跃跃欲试地朝小孩走去——
结果没走动。
她有些茫然地回过头,看向自己和邪神牢牢牵在一起的手。
对方面无表情盯着她,没有放开的意思。
手牵手?
这又是什么新型的邪术吗?
29. 反派气质 这两口子在耍他
霓光回头看了邪神一眼, 他也正看着她。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方才那些微妙的时刻,一醒来,他也是这么看着她……
想到那种令人腿软的感觉, 她的脚步不由得绊了一下, 差点摔倒。
邪神大人扶住了她。
他低眸无言地看她一眼,随后拉着她朝小孩走去, 霓光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却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真是的, 越看邪神大人越好看, 她都不好意思总盯着他脸瞧了。
那个叫狗蛋的孩子仍昏迷着,气息微弱,身上有许多外伤, 让他本就破旧不堪的衣服更加雪上加霜。
“好惨,他差一点就死了。”
霓光万分庆幸, 还好这孩子活着, 以后在书法的领域她还有机会打败他。
不然她怎么去跟一个死人比赛?
夙息忽然幽幽地说:“不是本君,是那些人摔的。”
霓光:?
她没听见有人问谁是罪魁祸首啊, 她没问, 符陆也根本没开口。
邪神大人干嘛自己跳出来此地无银啊……
她蹲下来检查小孩伤口, 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他该不会是在向自己解释吧?
霓光心里忍不住偷笑,她感觉这样子的邪神大人,跟小龙真的好像啊。
冷酷,不爱搭理人, 又十分可爱有趣。
她稍微平复了心情,忍住没像揉小龙那样揉邪神的脸,她伸手放到狗蛋额头上。
感觉到他的心脏微弱而缓慢的跳动, 还有得救,霓光眨了眨眼,她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从指尖注入些许水系灵力——当然是现从邪神身上抽的。
谁叫他牵着她手不放,不用白不用,那点存货她得留着应急。
霓光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咚——咚——”
狗蛋的心重重地跳动了几下。
与此同时,他上衣胸口处有一道银色细芒乍然亮起,微弱地发着光。
霓光好奇地抖了抖他破烂的衣服,一张被折得四四方方的白纸飘然落下,正是这东西在发光。
符陆也注意到了,他大步走近,佝偻着腰将那张纸捡起来,语气不乏赞叹:“想必是哪位大能的符咒,竟能抵御少主的威压,好东西……”
直到他摊开来一看。
符陆愣住,然后脸变得跟他稀疏的毛一样绿。
“怎么是你写的这破玩意儿!”他松开手,纸落到霓光手里,只见纸上歪歪扭扭一个“忍”字。
霓光睁大眼睛。
“真的呢,是我的字!”她捡起来吹掉上面的泥土,笑嘻嘻地冲邪神扬了扬,“我就说我的墨宝至尊无敌吧?”
夙息眼中看见纸上光芒流转,他扯了扯唇,“你竟然将本君的灵力融在墨里,简直大胆,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霓光骄傲地挺起胸:“谢谢夸张!”
对于别人的夸奖,她向来不吝接受。
符陆:……见鬼了。
这件事的重点明明是为什么这小妖女会有少主的灵力,还拿如此珍贵的灵力来写字!
为什么他们两个好像没事人一样!
为什么他们看起来有种旁若无人,又偷偷摸摸的粉色气氛!
为什么他从少主的话里读出了“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君不知道的?”这句潜台词!
符陆:累了,我还是去收拾残局吧,小两口的世界不需要我。
他绝望地离开了。
霓光和夙息根本没看他一眼。
狗蛋就在这时候醒过来。
他感觉自己瘦弱的身子像泡在温泉里,伤口一点都不疼,有温润舒适的感觉在身子里流淌。
但隐约感觉哪里不对。
看见面前半蹲着的美貌少女,他愣了下:“漂亮姐姐?哦不,是夫人!”
那天符长老特意纠正过他。
霓光至今对夫人这个称呼都不习惯,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
“小崽子真聪明,知道藏着我的墨宝在身上,不然你就死翘翘了!”霓光在自夸这方面从来不吝啬。
狗蛋:“……”
其实他藏了那些用废的纸是打算擦屁股的,算了,现在说出来可能会死。
他茫然四顾。
看见姐姐身边站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男人,墨色长发,玄黑大氅,气质凛冽逼人,给人冷淡不可接近的感觉,奇怪的是隔这么近,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听闻有些修仙之人能用法术蔽体遮脸,想必这位是个高人。
可他为什么这样拽着姐姐的手?
狗蛋终于明白,自打他醒来后感受到的不对劲从哪儿来的了。
就是这!
姐姐蹲着,那男人站着,姐姐的手被他拽着高高举起,这动作太奇怪了!
就好像要拖走她似的,可大男人怎么可以欺负女孩子!
狗蛋内心愤慨,然而还是弱弱地先问了句:“他是?”
霓光说:“哦,他是邪神大人,你不必管他。”
邪……邪神大人?!!
生死场的主人,世间唯一的神……就是眼前这个人吗?
“邪、邪……”狗蛋吓得话都说不出,一头撞到后墙上,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栽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
他跟近旁一个死不瞑目的尸体对上了眼。
他“啊”地一声大叫,脸煞白,颤抖着指住他:“这个人他要抢我的东西,他是坏人!”
对了!
他不说霓光差点给忘了,都怪刚才走火入魔给搅合了,她问狗蛋:“留影珠是不是在你那里?”
“我不知道什么留影珠,”狗蛋嗫嚅着,带霓光来到不远处一处破房子里,从床板的夹层中拿出一颗破布包着的黑色珠子,“他们要的可能是这个。”
霓光接过来。
应该就是这个东西。
“你从哪儿弄来的?”
小孩儿张开嘴正要回答,霓光的手指突然被捏了下,听见邪神说:“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别废话了,回去。”
霓光好郁闷啊,邪神家里也不是什么豪华居所,他干嘛那么急着回家?
这还是个大宅男吗?
她解释说:“可我还有话要问他……”
忽然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她:“妖族的话你也敢信?”
霓光愣了下,看向地上的小不点,“你是妖族?”
怎么会,她在这家伙身上没闻到妖气啊。
通常妖族身上多少都沾点妖气,越是大妖气味越足,霓光鼻子灵,最讨厌狐妖黄鼠狼妖这些,一身骚气还爱放臭屁,不讲武德。
可说话的人是……傅青玉和他师弟?
只见他从被破开屋顶的房子一跃而下,满身风尘仆仆,不似刚出场那会儿霁月清风,为了找回留影珠只怕跑了不少地方。
霓光隐约闻到了一股腐臭味。
想必是从血渊密林里带出来的。
噫,外表干干净净的却不洗澡,光用香包遮味道。霓光捏着鼻子默默远离,贴到她家邪神身上。
果然还是邪神大人身上最好闻了!
她没注意到,方才因为傅青玉的出现皱起眉头的某人,神态忽然松弛,嘴角翘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狗蛋眼神缩了缩,紧张地摇了摇头。
忽然一张符纸飞到他额头上,乍时红光一现,小家伙惨叫一声趴到地上,现出了原形。
他屁股上长出一截毛尾巴,脑袋冒出两只粉色的猫耳,脸颊长出猫须。
霓光眨了眨,伸手在孩子脑袋上用力揉:“原来你是小猫妖啊?”
齐影不屑地说:“真没见识,这是半妖,混血的杂种,比妖族还要低贱……”
“师弟!”
一道绯色身影忽地掠过,少女面无表情,伸手一下子将齐影下巴卸下来,啪啪左右开弓地把脸扇肿,最后一道左勾拳把人砸到地上。
“再有第三次,我要你命!”
霓光娇声斥责,目光从傅青玉脸上冷冷扫过。
这句话并非警告齐影,只是不得不暂时给天道之子一个提醒,看,你师弟这么嘴贱,我饶过他两次,再有下次,那杀了他也怪不到她头上。
齐影手托着脱臼的下巴一脸懵逼。
他说什么了?他骂那个半妖小子,怎地又惹了这个女魔头?
可恶的是,就连师兄也不帮他,反而用十分失望的眼神看着他,缓缓摇头。
霓光才不管他们,她单方面殴打完齐影,又牵着邪神大人回到原处。
心里悄悄送了口气。
说真的,她刚才真担心邪神会出手杀人,没想到他竟异常的安静,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也是。
霓光低头看了眼自己被紧勾着的手……
她总觉得邪神大人还在走火入魔,看样子病得还不轻。
得速战速决早点带他回家才行。
“我……我把这东西给你们,不要杀我行不行?”狗蛋浑身发抖,两只手呈上留影珠。
他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一定是很重要的好东西。
昨晚他祭拜完母亲,在坟堆边的松土里无意间发现这玩意儿,还当是母亲灵魂显灵,给他送来了珍贵的珠宝。
他打算换点灵石,拿在手里摆弄了会儿,突然里头传来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喊他“青玉徒儿”。
猝不及防之下,他把石头掉在了地上,之后就没声音了。
不久,就遭遇了三个修士的追杀,非要他交出留影珠。
……
霓光赶在傅青玉之前拿走留影珠。
傅青玉:“……淦。”他就是吃了手慢的亏!
要是早一点从缝隙里爬出来,他身上也不会残留着恶心的味道,每天要用熏人的香囊香粉遮盖!
他面色凝重地伸出手:“这是我的东西,请还给我。”
光泽感十足的留影珠在霓光指间轻轻转动,她轻轻一笑,两份轻蔑三分不屑五分漫不经心:“现在这是我的了。”
充满大佬姿态。
看在小狗蛋的眼里,只觉得夫人像是仙子下凡,浑身都发着光,明明看起来那么娇小,却充满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刚才抽那人嘴巴子的动作干脆利落,帅炸了啊!
难怪连邪神大人也要牵着她。
幼崽天然会寻找强者庇护,小狗蛋撅着屁股拱到霓光脚下,一双稚嫩的眼睛充满依赖。
他张开手想抱住霓光的小腿,却突然感觉一阵冰冷,仿佛被猛兽盯住。
迷茫地抬起头,就看见来自邪神大人的死亡视线。
他怯怯地缩回了手。
呜他不抱了总行了吧!
接下来,就眼见着刚耍完帅的霓光大佬,眨着无辜的小鹿眼看着邪神:“这玩意儿怎么打开啊?”
夙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抢得那么带劲,原来根本不会用。
他了然地点点头,眉目如深邃的远山,漫不经心地在她额头轻敲了下:“什么都不知道,还什么都想要。”
霓光脑门上一个问号。
怎么感觉邪神大人在暗示什么?
留影珠到了邪神手里。
他表情淡淡地,轻轻一捏,随即碎成齑粉。
晶莹的碎粒飘散在空中,仿佛一团彩色的雾气。
霓光看呆了,原来这种暴力法就可以打开吗?她还以为有什么特殊技巧……
没意思。
一旁的傅青玉看得脸色铁青,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这是他花了一千上品灵石买来的仙品级投影珠,能保存五十段影像,不用的影像还能消除,每次使用需要特殊咒法,因此非常珍贵。
他才用了一次,就被邪神这么随便地捏碎了!
傅青玉还来不及哭,就见那团彩色烟雾缓缓淡去,一幅清晰的影像出现在眼前。
他不用看也清楚,自然是那日录下的血渊密林种种情景,包括神女之死,还有那天诡异的血肉山林。
这下全都没了。
绯衣少女伸手虚空一抓,刚好放到她娇小地依偎在邪神身上同他咬耳朵那段,她故作生气,凶巴巴地指着傅青玉:“嚯!你这不要脸的修士!偷拍我和邪神大人的私密画面想干什么?”
夙息看她一眼,眉心跳了一下。
倒是没想到她能找到如此清奇的角度。
傅青玉登时愣住,他本以为这凶狠的少女的质问会跟神女有关,可她关注的却是这个?
天地良心!他对邪神的私生活根本不感兴趣!
他又不是云清界八卦小报的记者!
“我的留影珠,我有权利决定如何处置,”傅青玉苍白着脸,尴尬地说,“当然不是为了拍你们。”
霓光摊开手:“那我不管,你侵犯我和我道侣的隐私,我会保留对你的追究权利。”
道……道侣?
虽然傅青玉无心八卦,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免愣住。
他从未听闻邪神拥有道侣一事,毕竟之前他已沉睡五千年,这个少女不知从何而来,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与邪神如此亲近。
原来是有这一层关系……
霓光感觉手指又被勾了下。
她以为邪神又在闹腾催她回家,她转过头准备哄几句,却见他低垂着眸,冷玉般的面容不动声色,低声喃喃:“道侣?你懂道侣是什么意思吗?”
“……”霓光觉得他在这时候纠结这个问题,非常不识大体。
可她是只温柔的小剑灵,何况吃人花蜜嘴短,拿人灵力手软,她只好耐心地解释:“道侣,就是一起修道,组队成为天下第一的伴侣!”
夙息:……虽然解释了可又像什么都没说。
她这只没有文化,粗鲁又无知的剑灵,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到什么,随即冷下脸,并且甩开霓光的手。
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邪神大人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还开恩终于放开她,霓光感觉舒服多了。
她甜甜笑着,歪头对邪神说:“如果累了你就先回家,早睡晚安么么哒。”
邪神斜她一眼,冷哼一声。
气氛突然陷入难堪的沉默。
霓光向来不擅长看人脸色,眼下投影珠虽然已毁,但她不确定傅青玉和他的嘴贱师弟会不会还有后招,她得想办法确认一下。
傅青玉清清嗓子,他面色沉重:“即便你们毁了留影珠,神女一事我已经告知师尊,不日他就会前来生死城,这件事,邪神大人无论如何也要给出一个解释。”
各派送来的神女不能白死。
就在这时,夙息淡声开口:“本君没有解释,也不会阻止任何人来,不过本君向来厌烦不知死活找麻烦的废物,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百杀一百,”他扯了扯唇,朝傅青玉扬起一个讥讽的笑,“听说你们有五十个门派?不如一起来?”
这便是直截了当的威胁了。
傅青玉震惊:“怎么可以?你是神,又不是魔族!”
夙息更觉好笑:“本君不是怪物吗?杀死神女献祭,跟魔族有何区别?”
“……”傅青玉心中有些恍惚,他没想到邪神竟然就这么承认了,还放言要杀光所有人,态度简直狂妄至极。
他心中不平,难道手握强大的力量就可如此嚣张行事吗?身为神明,不说庇佑四方,反而要大行杀戮之道,这般作风就是传说中的邪魔之主也望尘莫及。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或许他不该急着通知师尊,他们已经出发,本意是前来商谈,追寻真相,并不是为了挑衅邪神,必然不会带太多人。
三大门派,来的不是掌门就是长老峰主,最少是三个元婴巅峰修士,可他们加一起……真能是邪神的对手吗?
顿了片刻,他语气沉痛地问:“邪神是打算与整个云清界为敌吗?”
夙息淡淡看他一眼,仿佛看着一件死物,冷漠中带着万般的厌倦与杀意,“本君正有此……”
“噫噫噫?邪神大人你手上怎么有血!是谁干的!”霓光夸张地叫出声,抬起邪神的左手,露出万般怜爱,又十足做作的表情。
还偷偷用力揉了把眼睛,把自己搞得像兔子,红着眼泪汪汪的。
邪神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消失,抬起受伤的手臂,用力捏着她的下巴:“你对本君的做法有意见?“
霓光无辜地睁着眼眸,认真地看着邪神,即便被这般掐住也一动不动,润生生的红唇轻咬着,倒似十足乖巧温顺的模样。
他不自觉地松了些力道。
霓光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就是剧情的力量。
果然,邪神真的如话本子里那般承认了,一点不带委婉的,不仅根本不解释,还一派“就是老子干的有本事来杀老子”的早死反派大佬气质。
霓光瑟瑟发抖。
她想起来,离开血渊密林的时候,邪神曾提过他留着傅青玉不杀,是有别的用意。
所以他是觉得杀一个不够,要利用傅青玉钓出所有大鱼然后一网打尽?
霓光被他直白不做作的反派思路深深地震撼了。
老实讲,有点带感,有点帅,她很欣赏这种干大事的人,然而——
他的做法越是和剧情重合,霓光越发觉得自己会被祭天……
她不想这么憋屈的死掉!
“你怕本君死?也是,道侣本应该同生共死,若本君活不成,必会带你一起下地狱,”夙息眸光冰冷,将霓光抱起来,额头与她抵在一处,说着缱绻而残忍的话,“你后悔了吗?”
他浑身如同浸在寒冰里,毫无生气,可他看着霓光的眼神,让她感觉他这些威胁都不是真心话,他眼里有太多不确定的情绪。
霓光直接忽略他的疯批言论,点头说:“我是后悔了。”
他呼吸一滞,眸色黯下来。
“我后悔没在血渊密林里拿出我的剑魂,我现在好弱好弱,怎么跟邪神大人一起打天下啊?”少女鼻尖微红,委屈巴巴地仰头看他。
夙息愣了下:“你就在想这些?”
霓光哼了声:“不然呢?难道你要一个人玩,不带我玩?你就是这么做我道侣的吗!”
“……”没想到她脑子里只想这些,夙息探究地盯着她,双眼野心勃勃,的确不是怕死的样子,连他都有些接不上话。
顿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邪神幽幽地问:“那你想怎么玩?”
霓光立刻来劲了,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脖子,一点不避讳外人在场:“我们回去,到床上躺好,我再教你怎么玩!”
她只想先让邪神冷静下来再说。
傅青玉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玩什么?怎么玩?
他要崩溃了,这两口子到底真在乎隐私还是在耍他啊?
30. 两个反派 “哇哦“
“如果是说的话冒犯了二位, 傅某愿意一力承担,希望邪神大人不要迁怒。”
如果道歉就能阻止悲剧发生,他不介意暂时低头。
他听见邪神漫不经心的声音:“如果本君非要迁怒呢?”
下巴还脱臼着的齐影发出呜呜两声, 和傅青玉交换一个屈辱的眼神, 他们好歹是堂堂红柳山庄亲传弟子,就算是死也愿给邪恶的杀人怪物低头。
邪神既然如此不讲道理, 分明是要故意为难他们!
傅青玉最初也觉得生气,直到他抬起头, 却见邪神根本没看他一眼, 而是像两个粘在一起的雕像一样,额头贴着额头对视。
“……”他觉得邪神压根没在跟他讲话。
霓光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琥珀色瞳孔显现出他冷漠的模样, 她不在意他的坏脾气,反而亲昵地在他额头蹭了蹭;“你不会的, 因为你是我的好道侣, 你会带我一起玩的。”
呵,还挺会给他戴高帽。
这个连道侣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东西。
邪神:“你想让本君放过他们?”
霓光赶紧摇头:“不可能!这帮不知死活的都找上门了, 不能放过他们。”
他不禁皱起眉:“不让本君杀, 也不让放, 你想把他们留下来请吃顿饭?”
霓光噗一声笑出来:“哈哈哈,邪神大人好幽默哦,别开玩笑了,你这么穷,哪儿来的钱请吃饭?”
她的笑声绕梁三日。
不止是夙息黑了脸, 就连方才蹲她脚边寻求庇佑的小家伙都捂着耳朵躲到墙角。
看来夫人不止人美能打,就连笑声都是一种杀伤性武器呢。
“二位,二位, 请听我说。”傅青玉不得不扯着嗓子提高音量,差点破音,剑修贵公子的形象毁于一旦。
没办法,他觉得邪神和这少女完全旁若无人,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了。
霓光停下笑,回头看到他,很是惊讶的样子:“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所以她刚才拖延时间让他赶紧跑路,顺便通知其他人别来送死,都是白演了?
身为天道之子,连小狗蛋都会的保命智慧都没有吗?
完全被羞辱的傅青玉,他明白自己天之骄子的身份已经被彻底踩进泥里,他想到这里,心里反而释然了。
为了云清界的和平,牺牲他一人的尊严不算什么。
“如果是傅某有所误会,我会查清楚事实,找到神女被害的真相,邪神大人如果要怪罪,那便杀我一人好了。”
霓光很感动。
她想说,如果傅青玉不是天道之子,就算她要动手,他也总有机会免于一死,否则上次他根本不可能从血渊密林里出来。
何况霓光还记得,他身上有神血,身世神秘,并不是能轻易杀死的小角色。
否则她现在真想下手呢。
霓光:“你见过你师妹的尸体,她中过夺魂咒,你应该很清楚夺魂咒是谁的看家本领,难道你不敢面对吗?”
傅青玉目光凝住。
他脱口而出:“不可能!我师尊根本没来过生死城,何况血渊密林必须拥有神之血才能进入,他根本不可能……”
“你不是神,你又是如何进去的?”霓光轻飘飘的问。
傅青玉迟疑了许久,才缓缓说:“师尊告诉我,他想办法取到了邪神的血,让我带在身上。”
霓光忍不住笑了:“哈哈,就凭他?你居然相信那是邪神的血?”
开玩笑,她那时候都拿不到邪神的血。
齐影在地上呜呜叫着,恨不得用尽全力提醒师兄,别信这两个魔鬼的话,可他说不出话也很无奈。
并非傅青玉是轻信之人。
只是从他见到师妹尸身那一刻起,他就隐隐感觉邪神不是始作俑者。
他开始怀疑。
这些天之所以滞留在这里,本来是想找机会潜进神殿,希望能查出神女这些天的行踪,或许会有人知道些什么。
没想到,却无意中查出件他意想不到的事。
那天邪魔破城,差点酿成大祸,竟然是大师兄原少培打开禁制放出来的。
齐影不信,他也不信,他们红柳山庄一向行的是光明磊落之事,卧底在此,只是为了让云清界多一个保障,怎么可能放出邪魔害人?
可如果大师兄真的有问题……
那他先前给出的种种线索便都值得怀疑了。
假设……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可怕了,有人故意接连制造令人恐慌的事件,并引到邪神身上,再利用他们红柳山庄,让整个云清界与邪神为敌。
这个背后之人会是谁?
傅青玉感觉一阵摇晃,内心有些崩塌,但无论如何,齐影说得对,这不可能和师尊有关。
“哦对了,”霓光看他发呆半天,困得掩嘴打了个呵欠,“外头有三具尸首,他们为了你的留影珠追杀这孩子,你出去看看是不是青遥宗的。”
傅青玉愣住:“不可能!留影珠一事我只告诉了师尊!”
青遥宗的人怎么会知道?
缩在角落里的孩子明显瑟缩了下,他想起那三人仍心有余悸,听说这个年轻剑修认识他们,狗蛋连滚带爬地回到霓光身边。
毛耳朵吓得软软地贴着脑袋。
哪怕遭受邪神大人的死亡眼神。
傅青玉被孩子戒备的眼神刺了一下,他十分茫然,莫名感到歉疚,明明跟他无关,却好像做错事的是他本人。
“那就去问问你师尊吧,好困,不跟你废话了,”霓光感觉眼皮沉重,不想再说什么。
今天这些话足够把傅青玉逼疯了。
霓光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搞鬼,青遥宗?红柳山庄?
傅青玉身上哪儿来的神血?
这些问题足够想破她的小脑袋瓜,她才不要自讨苦吃。
至于邪神…… 他的表情一直在冷淡与厌倦间来回摇摆,充满厌世情绪,对他来说谁在搞鬼根本不重要,只要杀掉就能解决问题。
就留给天道男主去想吧,谁让他那么正义呢。
她和邪神两个大小反派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了。
“困不困?想不想睡觉?”霓光拿脑袋碰了碰他的脸,轻轻贴贴。
夙息感觉看了半天戏,忍得太阳穴直跳,他阴冷冷看着她:“你说呢?”
霓光手指轻贴在唇上:“嘘,别生气,带你玩个好玩的。”她低头冲脚上的小崽子笑了笑,“也带你一起玩哦。”
狗蛋愣住。
邪神撞入她娇憨中带着顽皮的眼眸里,眉心一跳,就在那种熟悉的不详预感升起的一瞬间——
他突然感觉身体空了一瞬,仿佛被抽离出当下的空间,眼前一片黑暗。
然后下一瞬……
他躺在寝殿里不甚柔软的床上。
霓光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她个子十分娇小,在他怀中仍多出些空隙,睁大眼睛仰着头看他,特别像一只闯了祸的猫咪,两只前爪还搭在他身上。
她气息不匀,一头青丝显得有些凌乱,衣衫略松,可以轻易看见一截白皙的肩头,这般趴着的姿势,隐隐可见两团雪圆。
夙息只看一眼,方才那种怪异的躁动似乎又有发作之势,他深吸一口气,冷淡地将霓光的衣服拢好,提醒道:“你走光了。”
霓光看着他,眨眨眼:“你也是。”
说完,她露出好奇而狡黠的一笑,目光向下,移到被自己无意间扒开衣衫的胸口……
她发自内心地感叹:“哇哦!”
看起来手感好好,想捏,想戳。
还紧紧扒拉在霓光腿上的狗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觉得好玩,要紧跟大佬节奏,于是也“哇哦”了一声。
然后就被邪神沉着脸给扔了出去。
他将霓光从自己身上提起来,放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襟,不露出一寸皮肤。
霓光嘴撅得老高,背过身去,“小气鬼,就看一下,就不会掉肉。”
以前玩你的时候你一脸享受,现在来装矜持。
虚伪。
他们就这样躺在一起,不说话,什么也不做,过了会儿,霓光快睡着了,忽然听见邪神的声音响起。
“想看也可以,你先告诉本君,刚才用的是什么传送法术?”
霓光睡得迷迷糊糊,总觉得他的语气又好奇又不想表现出来,别扭极了。
“我不是想看我是想摸,懂?”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讨好她?霓光剑尊不是那种他扯开衣服就能轻易迷惑的人,她有自己的追求。
邪神大人太小看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