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谁是鬼(1)

    雪停了。


    玩家们合力将死者埋到后院。


    夜晚九点,枝条反曲呈弓形,沉甸甸的凝霜滴答滴答下坠,空气潮湿得能捏出水。


    斑驳的树影投映窗上,众人围坐在温暖的炉火旁,视线紧紧锁定壁钟。


    铛、铛、铛,来了!


    钟声响起的刹那,任务面板随之更变:【恭喜您,按时抵达官方场所之农场,获得本轮游戏资格。请问是否参加游戏?】


    顾不得细看,5号匆匆抉择,扭头去催npc:“怎么样?看到没?别发楞,快按!”


    迎着江桀昀、林初白不算友善的目光,他喉哽一下,条件反射放轻语气:“我是说,小雪,别忘了参加游戏,这对我们很重要。”


    坐在中间的祝小雪点点脑袋,点下按键。


    【是】


    【游戏人数统计中……】


    【已满足要求,游戏开始。】


    【你们之中,有一个是鬼。】


    【鬼在夜间杀人(必须是游戏参与者,限1),人可在白天自由行使投票权淘汰、或夜里反杀鬼取胜。】


    【注意:每位投票者须为自己负责。】


    【请努力找出当晚的鬼吧。】


    “……没、没了?”


    4号原地跳起,表情不可置信。


    任务提要简洁得令人发指,但仔细梳理,还是有一点信息量的。


    “类似狼人杀,多了一条反杀规则。”


    潘书婷沉吟:“奇怪的是,没说鬼怎么赢。”


    “杀光所有人呗,这还用想?”


    “难度挺大的。”


    “那不正好?我们占优势,谁慌谁鬼。”


    其他人陆续加入讨论,祝小雪正听着。身侧林初白双腿交错,双臂抱膝,很学生气的坐姿,歪头看她:“你听懂了吗?”


    不懂哦。小雪诚实摇头。


    “幸好我有听懂点。”他招招手,祝小雪立即一点不带防备地凑过去,听他讲解:“狼人杀就是……”


    俩人脑袋挨挨拱拱,越凑越近,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专注。要多亲密有多亲密,如同屋檐下相互依偎的小猫和小狗。


    余光瞥见这幅场景,6号肘弯撞上金主:“抱歉抱歉,不小心。”


    本想解释结果慢人一步的江桀昀:。


    他别开脸,指间的铅笔转得飞快,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意外撞上谢行的目光。


    桌子用来放搜罗到的武器,方便起见,大家围坐沙发旁。单那人独自坐在一旁的铁架椅上,长腿支地,比所有人都高出一截。


    手里握着陶瓷杯,眼镜沿鼻梁滑落中段,他看起来有点困了。身体歪斜侧倚住把手,视线却精准垂定祝小雪脸上,久久才落一下眼皮。


    这人怎么回事?


    江桀昀伸直后背,拉拽身旁,刻意放大音量:“你今晚跟我们一起。”


    祝小雪不解地看过来,清透的眸中映出他的身影。


    大少爷的舌头一下子坏掉,半奚落半恐吓地说:“谁让你呆里呆气的,看起来那么弱,我要是鬼,第一个盯上你。”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想道歉,嘴巴不习惯,别扭地吐不出音节。


    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飞走,莫名代入场景,潮湿寂静的午夜,有人化身为鬼,脚底踩踏过陈旧腐朽的木地板与幽冷的月光,独自来到女孩的房间,将门掩上。


    门一关,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无处可逃。


    她那么胆小,一吓就哭,痛了也哭,哭得楚楚可怜,纵使被欺负到极点依然发不出声。结结巴巴地,顶多张开那张红润润的嘴巴,一边挣扎一边呜呜啊啊软软地哀鸣。鬼能手下留情吗?


    残忍的鬼,打算怎么对她?


    明知房子隔音很好,面对这样软弱无力的猎物,他……


    江桀昀没能想下去,祝小雪举起本子:【不要拉我头发。痛。】


    想了想,她把句号涂掉,改成两个大大的感叹号:【痛!!】


    卷发如海藻般从指缝间流走,江少爷回过神,余光之中,谢行极淡地笑一下,好似在嘲弄他的自作多情。


    另一边则开始斗嘴。


    345号极力号召大家今晚都待在一楼,不睡了,彼此监督。谁有异议或者异常的举动,谁是鬼,第二天直接投。以潘书婷为主的一伙人认为他们想法简单粗暴,可行性低。


    双方争执不下,13号终于表态:“规则模糊,你们想抱团是你们的事,我不相信任何人,今晚回房间睡。”


    “……”


    1号离奇死亡,剩下的人中,摆明6号、13号战斗力最强。


    后者站起身,黑色背心下出垒岩般精悍有力的肌肉线条。拜左眼上的疮疤所赐,尽管块头没有1号那么大,13号整体给人的感觉却更凶猛危险,极具震慑力。


    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份自信,所以说了等于白说。


    最终不欢而散。


    比起玩家们的恐慌不安,小雪懵懵懂懂,外加头脑简单,反倒没那么忧愁。


    毕竟林初白说了,鬼杀人,她不算人,应该没有危险。


    婶婶也一样。


    …


    祝红被放出仓库,处于监视之下,态度平和地替客人们准备晚饭,找出洗浴用品供他们使用。


    有关丈夫的死,她不肯多说。得知侄女被卷进游戏,方沉下脸。


    “等他们离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书与很快就回来了。”


    仅两句话,祝红声线压低,拒绝侄女晚上一起睡的请求,不容置疑地将她推进房间。


    咔嗒,房门闭合。


    祝小雪原地站两秒,听话地反锁,搬来木椅抵在门上。而后抱着小羊上床——


    好舒服,香香的!


    婶婶居然换了新被子!


    她心情很好地倒下去,左翻翻,右嗅嗅,小羊多多也高兴得直打滚。


    多多是堂哥在湖边捡到的小羊,它很听话,一点都不挑食,鼻尖粉粉的,长着一圈干净绵密的绒毛,气味也好闻。


    虽然暴风雪停了,可天气尚未回温,加上怕恶劣的客人们又伤害它,小雪把它抱回房间。


    热水冲掉泥泞,江桀昀替祝小雪重新处理好伤口。她躺在松软的床铺上,慢慢抬起左腿,再慢慢放下去,不疼。曲起来就有点疼。


    看样子没那么快好。


    今晚不打算写日记了,小雪将本子压枕头下。被热气熏到有些晕乎乎的大脑,有一下没一下思考着什么,很快便睡意朦胧。


    小羊静静地趴在侧面,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主人猝然惊醒,感到一阵无端的恐惧。


    她下意识钻进被子,蜷缩身体,犹如孱弱的食草动物面临危机时的本能反应。只掀起一条小小的缝隙,作为视线窗口。


    滴答,滴答,像雨的声音。


    可外面没有下雨,阴沉的夜晚更无丝毫月光。小雪不得不睁大眼睛,努力适应黑暗。


    一股腥湿的气味率先亲吻她的面颊。


    随后,在斑驳且晃动的光影中,她亲眼看见,门被打开了。


    滴答,滴答,液体溅落的声响越来越近。


    原来是一把雨伞。


    长长的柄,末端闪烁寒光。


    连同锋利透明的塑料雨衣下摆,滴滴答答,血珠沿着轮廓往下蜿蜒,在地板上汇聚成一滩不规则的形状。


    高大的阴影逆光堵门,以祝小雪的夜视能力,最多能模模糊糊分辨出来,他穿着黑色工装裤和一双牛皮材质、非常厚实的马丁靴。


    客人之中,谁会有那样一双鞋子呢?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祝小雪紧紧捏住被角,脑子化作浆糊,惧意统治神经。


    睡觉以前,她明明有把门窗锁住,甚至拿东西挡住。可是她一点声音都没听到,障碍物就被挪开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鬼吗?


    要杀掉她吗?


    应该会很痛吧?


    见识浅薄的npc对死亡的概念十分笼统,唯独死者开肠破肚的血腥场景历历在目,足以令她胆寒。


    门大开着,按理说,婶婶就在隔壁,正常人或许选择大声求助甚至跳窗逃跑。偏偏她一害怕,身体僵硬,手脚又止不住地发软,一动不敢动,仿若陷入假死的兔子。


    狂风卷着树枝,在窗玻璃上投下鬼爪般的黑影。


    惨白的闪电劈开夜幕。


    仿佛收到某种信号,鬼抬起步伐,开始向床边走来。


    洒满鲜血的雨伞被随意丢弃,对方身影不断拔高,沉重的鞋底踩在地毯上,不曾发出一丝声响。唯有周身阴冷的鬼气越来越浓,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祝小雪即刻盖住缝条,吓得魂飞魄散。


    别过来,别过来,她无声祈祷。


    他还是走过来了。


    带着微小的窸窣声,衣料摩擦,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小腿旁,床尾骤然一沉。紧接着,她的身体两侧,床垫也随着他的移动以及增加的力量,一点一点陷落。


    阴影彻底将她笼罩。


    ……他爬上来了。


    犹如巨大的变异蜘蛛般,悄无声息,严丝合缝地贴在她的身上。


    隔着被子,那股若有似无的怪味仿若雾气,丝丝缕缕侵略她的毛孔。有什么东西正挨着她缓缓挪动。


    一开始,祝小雪以为是手指,小刀,或其他一些更具杀伤力的东西。


    但比那些又软一点,热烘烘的。


    直到那家伙顺着肩线厮磨耳廓,抵着耳垂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儿。她才头皮炸开,瞬间反应过来——


    他、他正跟最原始的野兽一样,在闻她的味道!!


    好可怕。


    祝小雪几乎忘掉呼吸,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


    怎么办?


    谁能来救救她?


    白光劈亮房间的刹那,她战栗仰眸,一双湿蒙蒙的眼睛笔直望向前方。


    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无声比出口型。


    “……帮帮我。”


    弹幕倏然中止。


    随后蹦出一条。


    [完了,这把冲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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