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适如同死狗一般被谢逍带的人拖了出去。
蒙着眼睛的晏惟初似受了很大惊吓,还在不断挣扎后缩、哽咽流泪:“不要碰我……”
谢逍在他身前蹲下,伸手按住了他肩膀:“世子,是我,谢逍。”
晏惟初被这一句话定住,挣动的幅度渐弱,声音里带了哭腔:“表哥?”
“是我。”谢逍快速解开了他眼睛上蒙的绸布,再抽剑割断他手腕脚踝上捆住的绳子。
晏惟初怔怔看着近在眼前的谢逍,通红双眼里还在不断滑落泪。
谢逍见他这样有些不忍心,伸手帮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没事了,别怕,我带你离开这。”
晏惟初忽然扑上去,抱住谢逍,放声呜咽。
撞进怀中的温度让谢逍恍神了一瞬,抬起的手一顿,按上晏惟初后背轻拍了拍给以安抚。
顺喜躬着身子正要进来,看见这一幕迈进门槛的脚又默默收回去,退去了门外守着。
陛下做什么都是对的,他们这些当奴婢的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项上人头才能待得安稳。
哭了一场的晏惟初自谢逍怀里退开,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哑道:“……你为何会来?”
“我先送你回去再说。”
谢逍说着便要扶起他,刚一动晏惟初却又倒吸一口气跌坐回去,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谢逍揽住他:“脚扭到了?”
晏惟初难受地点了点头,这倒不是装的,先前他被那伙人推下车时不慎崴了脚,确实够呛。
“我帮你看看。”谢逍说着扶晏惟初又坐下去,轻握住他不能动的右腿,帮他脱下靴袜,露出的一截红肿脚踝在他白皙肤色衬托下格外显眼。
谢逍试着帮他按住伤处检查骨头,刚一动晏惟初便轻“嘶”出声,抱怨:“好疼。”
谢逍只能作罢:“走吧,我先送你回府。”
他转过身,示意晏惟初趴自己背上,打算将人背出去。
晏惟初盯着他宽阔肩背,耷下眼,慢吞吞地靠了过去。
被谢逍轻松背起,晏惟初搂住他的脖子,偏头在他耳边说:“表哥,谢谢你。”
谢逍轻“嗯”。
出门路过被按在地上仍在骂骂咧咧的谢适,谢逍没有停步,吩咐人:“将他押回国公府,跟老夫人说,明日我会上门代父亲行家法。”
一听要被家法伺候,谢适差点跳起来又被谢逍的人死死按回去:“是他先算计我!我不服!”
谢逍没再理他,径直背着晏惟初出去。
上车后谢逍再次在晏惟初身前蹲下,握住他受伤的那只脚踝,慢慢转了一下,晏惟初疼得叫起来:“你干嘛?”
谢逍抬眼,沉声问:“疼吗?”
晏惟初闷道:“你试试能不疼吗?”为了跟谢逍拉近关系,他这次真是下血本了。
“明知道有人盯着你,为何还要出门?”谢逍的语气不善,存了教训人的意思。
这小郎君娇气得很,明明没伤到骨头却一直喊疼,看着可怜兮兮其实是个麻烦精,几次三番惹事被他撞见他还不能不管。
晏惟初又红了眼,委屈道:“那我也不能一直不出门吧,是表哥你说的,让我不用怕你们谢家人,可我哪知道他这般胆大,敢当街劫持我。”
谢逍看着他,晏惟初鬓边发丝散着,泪痕未干的脸上沾着灰,模样很是狼狈。再想起先前自己推门进去看到谢适强迫他的那一幕,谢逍有些无言,莫名生出种十分古怪微妙之感。
晏惟初却似无知无觉:“表哥,你别一直盯着我了……”
“你跟谁说话都是这样?”谢逍忽然问。
晏惟初不明所以:“怎样?”
谢逍想想算了,摇头。
晏惟初:“……?”最讨厌话说一半的人了。
“嘶……”
他疼得又垮了脸。
谢逍惩罚式地在他脚踝上再一捏,这才松了手。
安定伯府那头,边慎收到消息迎出来时,谢逍已经背着晏惟初进了门。
看着趴在谢逍背上软若无骨的小皇帝,边慎轻咳一声上前,摆出老父亲的威严:“这是出了什么事?淳儿你怎弄成这样了?这位是……?”
“父亲,”晏惟初乖乖喊了他一声,“他是定北侯,我在外头碰上麻烦,是定北侯帮了我还特地送我回来。”
边慎忍着心下无语看向谢逍:“定北侯?”
刚其实已经有人来告知他外头发生的事情,他能怎么办,陪着小皇帝演呗。
谢逍点了点头,没多解释,只说:“伯爷,世子脚踝扭伤了,需要叫个大夫来看看。”
边慎一看晏惟初右脚踝上果真红肿了一大片,也不敢耽搁,立刻让人去喊府医。
谢逍问:“世子住的屋子在哪?我直接背他过去吧,免得一会儿挪来挪去再二次受伤。”
边慎本想说不用麻烦了,但见晏惟初一副赖在谢逍背上不肯下来的模样,想想改了口:“也好,有劳了。”
谢逍算起来是自家亲戚小辈,边慎没跟他过多客气,直接让管家给他们带路。
谢逍一路将晏惟初背去他院子里,进屋后将人背到榻边才放下。
府医匆匆赶来为晏惟初看诊,幸好没伤到骨头,只开了些药油,让他这段时日都不要动,将养几日就能好。
顺喜给晏惟初搽药,谢逍去了外头和边慎说话。
边慎到底不放心自家多出来的这位小祖宗,特地又过来了一趟,谢逍顺势跟他说起先前发生的事情,没替谢适隐瞒。
边慎听得心里咯噔直跳,刚锦衣卫来没把话说太清楚,他哪里知道小皇帝是在外面差点被人劫色啊!
“岂有此理!”
边慎从前也是战场里杀出来的猛将,横眉冷对自有威严气势:“你们家里那小子也实在太无法无天了点,明知道淳儿是我安定伯府的世子还敢对他动手,这还不是第一回了,你们这是半点不将我安定伯府放在眼里吗?他是真不怕我去陛下面前告你们镇国公府一状?”
谢逍自知理亏,拱手请罪:“我明日便会让人将他押来这里,任由伯爷处置。”
边慎还想骂几句,里间传来晏惟初的声音:“父亲,你别怪表哥了,又不是表哥的错,刚还多亏表哥去的及时,我才没吃什么亏。”
边慎:“……”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是小祖宗的心肝宝贝,说不得。
他懒得管了,反正也管不着:“你们自己解决吧,这事我不想看到再有下一次。”
边慎离开,谢逍走进里间,晏惟初脚上搽了药油,看着肿得比先前还厉害些,顺喜正在伺候他洗脸梳发。
“人你就不要押来这里了,”晏惟初说,“我不想见到他,表哥我信你,你自行处置吧。”
谢逍看了看他脚踝伤处,抬头:“就这么算了?”
晏惟初的眼眶依旧有些红,直直看向谢逍:“那不然能怎么办?”
顺喜端水出去,很有眼色地将屋中安定伯府的下人一起带走。
谢逍上前一步半蹲下,卷起晏惟初裤腿,见他腿肚上赫然还有一道擦痕,也是先前被人推下车时蹭到的:“这里也擦伤了,没让大夫看?”
晏惟初自己都没察觉:“算了,也就一点擦痕而已。”
谢逍注视他的眼睛,话锋一转:“我帮你出气,要吗?”
晏惟初的目光动了动:“你说的代行家法啊?你只是他兄长,又不是他爹,要是你祖母她们护着他,你也不能真拿他怎样吧?”
“往死里打,打不死就行了。”谢逍漠然说道,对谢适的死活毫不在意。
“表哥,”晏惟初低下声音,“之前你没来,我其实真的很害怕……”
“在外头胆子比猫还小,”谢逍奚落他,“难怪叫阿狸。”
“表哥——”晏惟初拖出声音,语带嗔怨。
又是这种语气,谢逍大约也习惯了,他站起身:“好好待着吧,这几日就别出门了,今日的事我会给你和你父亲一个交代。”
晏惟初拉住了他的手:“你明日还来吗?我一个人哪都不能去闷得慌,你每日来陪陪我好不好?”
果然是习惯性得寸进尺。
谢逍目光落过去,没做声。
晏惟初仰着头,眼巴巴地等着他回答。
“你没其他玩伴吗?”谢逍问。
晏惟初嘟囔:“我才来京中不久,除了表哥又不认识别的人,我也不想跟别人玩,好不好啊?”
“再说吧,”谢逍敷衍道,“你歇着吧,我先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
谢逍离开后,顺喜回来屋中,见晏惟初坐在榻上撑着脑袋在发呆,上前低声禀道:“陛下,锦衣卫那边刚来回报,那些恶徒都抓了,已经按您的吩咐押去矿场做苦役了……”
晏惟初没什么反应,或者说压根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
顺喜犹豫问:“陛下,您要回西苑吗?”
晏惟初偏过头,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他:“你说,表哥不肯答应来看朕,是在吊着朕吗?”
顺喜张了张嘴,这叫他怎么回答?他个阉人也不懂这些啊。
“……要不陛下,”小太监试着提议,“您再热情主动一点?”
晏惟初一看这小太监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有些心烦,挥了挥手:“算了,你退下吧。”
他只是想拉拢谢逍收为己用而已。
一个个的都想哪去了,真是的。
作者有话说:
郑世泽&边慎&其他人:你最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