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砰——


    巨大的关门声惊醒了椅子上昏迷的男人,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只感到后脑勺传来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疼痛。


    伊利亚用右手使劲揉了揉后脑勺,额角却在阵痛缓解中不小心狠狠撞上了坚硬的桌角。


    “嘶——”


    一声痛呼脱口而出,伊利亚用另一只手撑起额头,缓缓睁开双眼,入目所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和棕色的裤脚。


    不是医生和护士的白色裤腿,也不是他印象中的条纹病号服,这个人是谁?


    他抬起头,想要寻找身前人的面庞,谁知这双脚却猛地一退,像躲瘟疫一般倏地远离了刚刚才苏醒的伊利亚。


    伊利亚:“???”


    炽白的光照向了伊利亚的眼睛,胀痛的双目在他的心理暗示下在翘起的睫毛上挂上了泪珠,含泪的双眼终于看清了后退的人。


    没见过的人?


    他眯了眯眼睛,环视四周,墙面是透彻的白,屋内只有他坐着的这张椅子和面前的长桌,没有那些非当事人不能理解的五彩斑斓的涂鸦,也没有条纹的床和有些生锈的衣柜。


    不像是安置病人的房间。


    他没在自己所在的楼层见过这样的房间,这里是其他楼层吗?


    “长......长官,他醒了。”


    随着后退之人的低头示意,又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与“下属”一样的棕色制服,进来后扶了扶圆框眼镜,捋了捋大背头上稍微垂下的黑发,向伊利亚投去冷冽的目光。


    又一个没见过的人,还有......长官?


    伊利亚很确定院里没有这种称呼的人,医院里只有披着白大褂的医生、戴着护士帽的护士,和一群一天不得消停日夜吵闹的病人。


    他撇到进来的“长官”捧着一打白纸,没有一个字,内心更加疑惑。


    “长官”没有理会伊利亚眼珠四处张望的小动作,只是冷冷地问:“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目的?伊利亚并不理解“长官”话,病人来医院除了治病还能有什么目的,虽然他没有病,但父亲送他来到这里,目的一定是治病。


    他没有回话,只觉得这个问题就不是正常人能问出来的。


    但“长官”却并不肯罢休,反而突然靠近了一步,炽白的光将缩在椅子上的伊利亚完全笼罩在“长官”的影子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巨兽要吃掉弱小的瑟瑟发抖的猎物。


    “不要以为自己能蒙混过关,你昏迷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下属”也上前来,一改之前的畏缩,砰砰地拍着桌面,语气重重地重复道:“有——什——么——目的?!!”


    他眨眨眼,可怜地看着“长官”与“下属”。


    等等,昏......迷?


    似是一道闪电穿透脑海中的神经,伊利亚抖了一个激灵,猛地瞪大了双眼。


    是的,昏迷,他想起来了。


    他之前在跟医生谈话,并好心给口渴的医生递了一杯红茶,却被突然发病的室友举起电热壶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锤,在被迫失去意识前,他还有些可惜没看到医生之后怎么样了。


    所以这是哪里?在他昏迷后醒来的地方。


    苍茫的白除了给人心灵上的安慰外,更多的让他感到毛骨悚然,没有窗户的开口更是增加了恐怖的气氛。


    眼前压抑得不正常的房间,和诡异的自顾自对他说话的人。


    伊利亚瞳孔微缩,他明白了,这是一场病院其他楼层病人的——角色扮演!


    想到这,他小心地瞄了一眼“长官”和“下属”,这两位想必就是沉浸于角色扮演的病人了,一位是“长官”,一位是“下属”。


    既然如此,他在他们眼里,又被安排了什么身份呢?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伊利亚轻轻重复这个名字,语气有些疑惑。


    “长官”明显有些不耐烦了,皱起的眉头足以压死一只蚊子,眼见于此,“下属”抬起满是肌肉健壮的胳膊对着桌面又是哐哐两拳。


    “难道你要否认你的身份吗魔人费奥多尔!不要给我们耍花招!”


    伊利亚弯了弯眼眸,看来这就是他的身份了。


    坚定的话语脱口而出:“是的,没错,我就是魔人费奥多尔,请问你们有事吗?”


    虽然不知道他从未见过的病友们今天在玩什么“小游戏”,但通过在院里这么多年的生活,他深谙其道:顺着已经发病的病人意思来,不要去激怒这群不正常的人类。


    令他惊奇的是,“下属”在他承认这个身份后,竟然颤抖地生生往后退了两大步。


    伊利亚:“......?”这么大反应?他都有些好奇他们的剧本了。


    “长官”明显没有理会“下属”的表现,他只是对伊利亚终于肯配合后松了一口气,开始了程序化的走流程审问。


    “你为什么昏迷在这里?”


    “长官,我好好的被人用东西砸了后脑勺,之后就一概不清了,醒来就看见了您。”伊利亚思索了两秒,“我很确定我昏迷前不在这里,也许是当时在场的清醒的某位先生把我搬进了这间房间。”


    “长官”没懂魔人费奥多尔在说些什么,但这个问题他想问的并不是一个浮于表面的答案。


    “我是问你突然昏迷在这里,来到这里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目的?emm......也许,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将他放到这个房间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也参与进这场角色扮演吗?


    不知道是不是伊利亚的错觉,他看到“长官”的面容在他说出答案后有一瞬间的扭曲,但下一秒又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他眨了眨眼,当做什么也没看到,继续乖巧地望着“长官”。


    “长官”深吸了一口气,难以言喻地瞟了他一眼,久久没有说话。


    场面一下子僵持了,伊利亚却并没有察觉到这尴尬的气氛,他只是望着那道铁门,心中估量着医生巡查的时间,希望医生能快些发现他这个不该出现在这个楼层的可怜人。


    【宿主。】


    脑海中陡然传来一句机械的声音。


    咚隆——


    伊利亚猛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晃了晃脑袋,有些惊恐地锤了锤还疼着的后脑勺。


    什么东西?!!!


    【宿主。】


    机械音荡起的波纹震颤了他的全身。


    “费奥多尔,待在椅子上不要动!不要耍什么花招!!”


    “长官”的厉呵声也从身前传来,凝滞的空气一下子流动起来,伊利亚吞了吞口水,颤抖着扶起椅子坐了回去。


    对,我不能激怒他们,医生不在这,激怒他们的后果不可想象。


    【宿主,宿主,请应答。】


    他的牙关紧咬,发出咯噔咯噔的颤音,垂下了面庞,不再去看想要得知发生了什么的“长官”和“下属”。


    伊利亚有些崩溃,他止不住地喃喃自语。


    “好像不是幻觉,我好像......真的成了精神病。”


    “果然还是不能和精神病待久了......”


    “精神分裂?还是人格分裂?”


    “费奥多尔!”“长官”坂口安吾又靠近了一步,厉声喊着有些不对劲的魔人。


    “医生......对,我要找医生,我怎么会是精神病呢?”


    “不,不行,不能找医生,要是医生知道了,我就彻底出不去了!”


    “明明我就要出去了,明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我很快就可以......”


    “费奥多尔!!”坂口安吾的脚步有些急促了。


    【宿主宿主请应答!】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到家人身边,我要回到父亲身边,我不是精神病,我不可能是精神病!!


    “费奥多尔!!!”坂口安吾伸出了双手,想要掰正魔人的身体看一看他的情况。


    【宿主宿主请应答!!!】


    啪——


    坂口安吾的手被另一只手打开了,随后椅子上颤抖着的病人突然暴起,右手向前一伸紧紧抓住了“长官”的衣领,猛地往自己面前一拉,桌子发出剧烈的摇晃声,他红着眼将手上的一坨肉往下一砸。


    咚——


    “长官”的额角渗出了一缕缕鲜血,眼镜已经瘸了一条腿飞到了房间的角落。坂口安吾努力抬起头,只看到渗着血光的紫眸没有一丝感情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件死物。


    “闭嘴。”


    我不是精神病人!!


    都是你们这些精神病人的错!!!


    死一般平静的话语没有一丝波澜,幽深的瞳孔中也未燃烧愤怒的火苗,但这短短两个字却就是让“长官”闭上了嘴,让“下属”停下了挥动的双手。


    脑海中那个不知名的存在也在这两个字下销声匿迹,伊利亚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再听不到一声话语,不论是身前传来的,还是脑海中传来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没有一个人敢动弹,屋外的人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暴起的一幕。


    没人说过魔人费奥多尔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主啊,不是不论何时都保持风度吗?


    五分钟,又或是十分钟,伊利亚陡然松开了攥着“长官”衣领的手,不知是否是坂口安吾的错觉,伊利亚的面上似乎闪过了一丝惊恐,但等他眯着眼想要更仔细观察时,对方已经垂下了眼帘,身体躺回了座椅上,什么迹象都没有了。


    伊利亚对“长官”扬起了一个饱含歉意的笑,他要给随时会来的医生一个合理的解释。


    “抱歉,我失态了,长官,刚刚......以为您要打我,出于本能,我失礼了。”


    “您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见到他秒变脸的人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长官”和“下属”都退了出去,异能特务科对魔人费奥多尔的第一次审讯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


    脑中的回音自伊利亚暴起后再未出现,机械的系统似乎终于察觉到此时不是与宿主交流的合适时机与场合,安静地缩回了角落一动不动。


    “下属”伸出的双手有些发抖:“你的饭。”


    伊利亚下意识露出笑容接过他的饭,内心有些抱怨自己。


    果然还是吓到别人了,不应该忍不住的,他现在指定又被当成精神病观察了,医生从未出现过,每次只让喜欢角色扮演的病友来给他送饭。


    明明很快就能回到家人身边了,干嘛不忍一忍呢?


    emm......不行,要表现出能被评估为无害正常的精神状态!


    这样想着,他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碗,看向已经抖成帕金森的病友,关心道:“先生,您还好吗?”


    正常人当然会关心明显有些不对劲的病友。


    男人没有回话。


    于是伊利亚也没再问,继续低头填饱自己的肚子,在吃完后,他将碗向前伸要递给病友,又问了一句:“您还好吗?”


    男人却猛地把碗拍开,踉跄地离他更远了。


    伊利亚的神情有些茫然,却突兀感到鼻腔一痛,伸手一摸,他愣住了——


    是血。


    耳朵中作响的嗡嗡声随之而来,泛白的指尖抚过耳垂,湿润的鲜血缓缓流在了他的衣襟上。


    “咳——咳——”


    喉咙深处的液体喷涌而出,溅撒在了他的眼角,“咳——”他止不住地流血,挣扎着让双手牢牢紧握着桌面,光滑的桌面已经被指甲攥出了印子。


    “咳——!”指尖最终没能撑住,伊利亚与桌上流淌的鲜血一同掉在了地面上。


    好痛,浑身哪里都好痛,鲜血不知何时已经堵塞了他的鼻孔和喉咙,但内腔还在出血,粘稠的血液便一股一股地离开他的身体。


    看来是毒药啊,真没想到,原来那么痛。


    好可惜,也不知道医生喝下我泡的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感觉呢?


    他在疼痛中渐渐模糊了意识。


    朦胧中,他看到从他在这间房间睁眼后就总是莫名颤抖的男人,明白了一切。


    原来,那是对自己的受害者的害怕啊。


    他只是不明白——


    “为......什么?”破碎的疑问伴着吐出气泡的鲜血一贯而出,已经难以让人分辨出音节。


    但男人却听懂了,惊恐地跌坐在地:“对不起……对不起……要怪......就怪你不该挡了那位大人的路吧!”


    那位大人......是哥哥,还是父亲?


    ......


    行往横滨的邮轮上。


    闭目养神的男人看向震动的手机,一条消息出现在屏幕最上方。


    “目标已经确认死亡。”


    穿着白色绒服的黑发男人回复了对方一个地址,端起桌上的红茶抿了一口,看着越来越近的港口轮廓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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