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恭弥最后也没有在彭格列找到可疑的角色。
不过在离开西西里之前, 风纪财团的情报部门给他提供了一条线索——先前他一直在查的,关于匣子的秘密里,如今研发匣子的秘密结社, 除却威尔帝、伊诺前堤和肯尼希之外, 其实一直有跟他们联系的第四人。
那人之前在彭格列的情报部,目前已经脱离了组织, 不见踪影。
这个角色离开的时间,跟泽田纲吉通过“销毁彭格列指环的决议”相近。
就在之后的一周。
接连传来令地下世界震动的消息。
周一,威尔帝、伊诺千堤确认死亡,肯尼希不知所踪,突然有大量匣子面世, 且被不知名的势力收购。
周二, 彩虹之子忽然毫无征兆衰弱,出现各种脏器衰竭的特征,泽田纲吉与他曾经的老师reborn联络,要求将对方接到彭格列总部, 而且决定亲自去接。
周三, 巴利安成员玛蒙任务失败,确认死亡。
周四, 彭格列同盟家族加百罗涅遭遇袭击。
周五,全世界不同市场的宝石拍卖价格刷新记录,所有依靠宝石和匣子作战的势力都开始不择手段收购这些含有不同能量波动的宝石。
……
无数的糟糕情报像是滚雪球, 沿着地下世界的情报网送到四面八方。
欧洲某个偏僻的小镇。
红砖白墙的矮房子里,靠窗的沙发上,云雀恭弥看着面前传真过来的内容, 指尖在上面点了点,微微阖上眼眸。
他总觉得在这许多的讯息后面, 藏着一只手。
操盘手布局已久,为何选择在彭格列指环销毁的时刻掀掉棋盘?就像是……被泽田纲吉破坏了计划?
那只小动物知道这件事吗?
以他所谓的超直感,在坚持处理掉彭格列指环的时候,会想到什么?
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
云雀恭弥睁开眼睛,看了眼来电,勾了勾唇,按下接听,“跳马?”
他语气悠然,“你没死啊?”
“……恭弥,你这是对死里逃生的老师该有的关怀吗!”手机那头传来有些恼怒的声音,背景还特别混乱,听着像是在战场上。
于是黑发青年思索片刻,状似关怀地改口,“你在战斗里跟我打这通电话,是打算让我帮你记住遗言吗?”
迪诺:“……”
他无语凝噎,好在早在很多年前就领教过自己这个唯一学生气死人的功力,已经能做到忽略对方的话,直言自己的想法了。
“倒也不是不能当遗言——”他苦笑了一声,气息乱了稍许,又再度开口,“那个家伙,那个白色头发紫色眼睛的年轻人……我暂时还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情报,但我猜测他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对彭格列出手的人,恭弥,你要是遇到他,得小心了。”
他说,“我最近琢磨出来的,还没有对任何人使用过的绝招,和他第一次动手,就被破解了。”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听着。
正想讥讽跳马是不是实力退步、发明了什么花里胡哨却没用的东西时,又听那头出声道,“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该怎么形同呢……就像是玩游戏时读档过很多次的玩家,他是玩家,而我是他需要解决的角色,他早就‘看’过我的绝招,得这么形容才对……恭弥,你在听吗?我现在联系不上阿纲,这件事你得告诉彭格列还有巴利安、其他同盟家族……”
黑发青年站起身来,在沙发附近投下很浓烈的阴影。
“在哪里?”他惜字如金地出声。
“什么?”迪诺还没反应过来。
云雀恭弥慢条斯理地系自己的西装外套扣子,往门边的方向走,“给我地址,没兴趣帮你转达遗言,你自己去说。”
迪诺:“喂,这都什么时候了——”
“地址,少废话。”
“……我倒也还没混到要让你来救的地步吧?”
“你想多了,我是让附近的风纪财团成员顺手帮你收尸,记得把价钱提前打到我账户上。”
“那你来干嘛?等等,你不会是盯上了那个家伙吧?”-
云雀恭弥离开之前,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之前说要午睡的黑发女生正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在看,不知保持这个姿势多久,眼眸无神,像是石像眼珠,只镶嵌着两颗漂亮的黑曜石。
在他第二次叫她的时候,对方才倏然回过神来,从那副死尸的状态陡然恢复成活人,单手撑着床铺坐起来,富江眨了眨眼睛,出声问他,“怎么啦?邀请我出门约会啊?”
她最近也很不正常。
云雀恭弥想。
这只小怪物安静的时候越来越多,甚至连跟他待在一起都会发呆。
他蓦地出声问道,“你遇到什么了?”
富江知道他问的不单是自己。
听见记忆海里面一声声泡泡破碎,一个个镜头暗下去,但她和那些赝品却仍然没有找到任何针对她的始作俑者的踪迹,鹿岛富江很轻地吐出一口气,因为不想这家伙关怀那些赝品,便露出完美的笑容。
“你在说什么?”
她眨着眼睛,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她嫌热穿的白色吊打,和微乱的黑发、还有眼尾的那颗泪痣映衬,显得她又清纯又性感。“我不是就在这里吗,除了遇到你,还能遇到什么?”
“……”
微妙的失控感涌上青年心头。
他想到情报部特殊的一支,用来关注世界各地富江数量的部门,在这段时间显示的富江数量骤降状况,喉结微动,站了好久才出声道,“我要出去一趟,会把哲留在这里,你有事就告诉他。”sc
富江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抱着被子问他,“五天后回日本的航线都订好了,你会在那之前回来的吧?”
她其实问的是,他还记不记得月底的订婚仪式?
长身而立的西装青年点头。
……
然而爽约的人是鹿岛富江。
即便云雀恭弥和迪诺碰面、发觉他受了很重的伤,但在将他直接送到最近的风纪财团地下医疗部之后,交换了相关的情报,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先前的地方。
可是屋里却不见漂亮女人的身影。
因为她对男人存在的绝对蛊惑,在没有她指令的情况下,草壁哲矢根本不敢和她共处一室,也不敢随便靠近她,所以也没能在楼房的监控里找到她离开的痕迹。
更离谱的是——
从前每次富江消失时,都会很快出现在他身边的顶替者,过了好几天却都没有踪影。
云雀恭弥周身气息冷得很恐怖,让跟了他很多年的副手难得又察觉到令自己都无法呼吸的杀意,他本能地觉得自己死定了。
可是过了很久。
却只听见老板凛冽的声音响起,“让情报部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离我最近的富江,把定位发给我。”
草壁哲矢死咬着草叶,额头带着汗,神色严肃地应,“是。”
但所谓的最快速度。
有了消息,也是在三天以后-
是夜。
坐落在山脉间,人烟稀少的村落里。
不知谁家守门的狗开始大声狂吠,但没过多久,又安静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突然在夜空上闪亮的各色火焰。
直到停歇时——
一栋大门被恐怖的力道破开。
迎接来人的,却是近乎凶杀现场般的画面,天花板、地面、墙上、装饰花瓶,可怕的出血量令人毫不怀疑这里发生过劣性案件,然而那迎着月光走来的影子却没有被吓住,反而闭了闭眼睛。
在这满屋的铁锈味里,他闻见了那股熟悉的馨香。
是与他日夜相伴,也曾与他骨血相融的熟悉味道。
他再度睁开眼睛时,见到房间深处走廊里探出的雪白五指,伴随着那指尖按住地板、使劲往前的动静,一道幽幽的女声飘了出来,有气无力、却格外婉转:“有人吗?”
“救命啦,快点帮我报警,我刚才被很可怕的家伙追杀。”
随着手掌、手腕、胳膊和脑袋出现,慢吞吞从走廊里爬出来的,发丝沾染血迹的女人转头,想去看看到底是哪个倒霉蛋即将被自己蛊惑,结果却对上那半开的铁门阴影里倚着的一道身形。
颀长的青年抱着手臂,黑色西装比夜幕明亮,形状漂亮的灰蓝色凤眼在额前黑发下,比另外半边门外,高悬于天际的明月还要亮。
却不仅是亮。
好像还带了夜风的温柔。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他勾着唇,对她笑了一下。
富江微微睁大了眼睛。
随后,心房像是被什么击中,她听见脑海中无数泡泡浮出水面的动静,就那样怔愣了将近半分钟,忽然一改刚才柔弱无助的贞子形象,瞬间勒令道:
“啊啊啊不许看给我忘掉——”
“闭眼啦快点闭上眼睛本美女再出场一次!”
云雀恭弥唇角弧度扬起得更高。
……
但出场是很难再重新出场的。
因为富江从腰往下都是空空落落的,她今天生长的速度很慢,就算缩回到走廊后面,也要等很久才能长出来。
本来站在门边的男人走到楼梯附近,支着长腿坐在阶梯上,背对着她的方向,好像在用行动告诉她自己没看,又好像仅仅是找个地方待着等她。
富江扒拉着墙,悄悄探出脑袋好几次。
最后还是没忍住心上人就在这样近的距离,她慢吞吞挪到他背后,指尖碰到他西装衣摆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落下:
“鹿岛富江,你最近去哪里了?”
“哎?”
漂亮女人仰躺着,在思考凭借自己这双手的力气爬上他后背的可能性,同时分神找了找记忆海里的内容,可惜就像是里面被植.入了什么病毒,她自己的记忆都不太连贯,更别论是去读其他赝品的记忆。
富江想了会儿,“不记得了。”
她翻了个身,抬起手臂,拽着他的背后的西装,像是看见攀岩墙壁就想爬的小孩儿,登时来了些兴趣。
然而用尽全力才攀上去一点,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云雀恭弥余光微动,瞥见他们俩落在身侧的影子,忽然一反手,精准地按住她的后背,将只有半截的人稳住。
富江借着他的力道,高高兴兴地完成了“攀登彭格列云守”成就,甚至就这样被他托着,双手抱着他的脖颈,偏着脑袋跟他咬耳朵:
“你怎么会来这里?”
云雀恭弥没说话。
他就这样盯着富江腰身往下细长的,不知道是生长出来的新组织,还是持续不断掉下来的血液影子,在夜风吹过这村庄很久之后,他忽然出声:
“泽田纲吉死了,就在今天。”-
村落里一片死寂。
就像是原本生活在这里的所有生物都已经没了踪迹。
在云雀恭弥那句话落下之后,富江和他都安静了很久没说话。男人背上的重量在一点点增加,从影子里,他见到小怪物的腰身又往下长了一截,然后是双腿的雏形。
直到富江开口打破了寂静。
“你戴的戒指,好像不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个。”
“嗯?”
云雀恭弥收回视线,随口应她:“上次的D级指环能承受的波动太小,很不耐用,今天用的是B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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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也不是富江第一次看他戴着不同样式的紫色云属性指环了。
云雀恭弥之前离开彭格列总部的时候,她就见他在战斗之后开始收集敌人的指环,而且还让草壁和风纪财团的人帮他收购市面上的云属性指环。
那时候她只是觉得这样很不方便——
还以为他是腻了彭格列指环一成不变的样式。
可是在听见刚才“泽田纲吉死亡”的消息时,富江才明白自己生出的是什么感觉,没有稳定好用的指环,云雀恭弥会死吗?
他和她不一样。
他也只有一条生命,和上次见面才被她勒索了一架私人飞机的学弟一样,只有一条生命。
也许是因为记忆海里残留的内容太少。
富江居然开始耐心地翻起了和泽田纲吉有关的部分,但从并盛离开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就算从前在学校里,因为她的蛊惑能力太强,对方也往往是带着他那两个跟班躲得远远的。
啊,还有那个棒球社的学弟,长得也还行呢。
他也会死吗?
还有另一个暴躁的、银发章鱼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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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江想着想着,因为生长耗费能量,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云雀恭弥居然背着她在往外走,她条件反射地动了动腿,脚后跟蹭到他的西裤,这才松了一口气。
男人早就察觉到她醒了,不过步伐却没停。
直到漂亮的女人攀着他的脖颈,唇挨着他的脖颈,呢喃地出声问:
“云雀恭弥,你会死吗?”
“会。”
他回答得很快,声音温柔,好像难得有对她的纵容与宠溺,格外悦耳:“但不是现在。”
但答案却不悦耳。
富江想起来最初认识他的时候,自己曾日日夜夜地祈祷这坏狗赶紧死掉,她好继承他的钱和他的风纪委员会。
现在嘛。
倒是真的可以继承他的钱,和他的风纪财团了——
可是她却并不开心。
富江想了很久,都没想到自己怎么就因为喜欢这种感情,变得这样不顾初心,她居然不想要他的钱和他的势力了。
可她也已经得到了他的心。
但就连这也不够。
她究竟还想要什么呢?
没等她用刚睡醒的、混沌的脑袋想出结果,又听见背着她的人不疾不徐地出声。
“鹿岛富江。”
“嗯?”
“离我近一点。”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环着她的手臂力道更紧了些。
第62章告诉你
云雀恭弥将富江带到了风纪财团建立在附近的秘密基地。
他们才刚抵达, 就见到草壁哲矢匆匆走过来,“恭先生,最新情报, 巴利安总部半小时前受到袭击, 目前还未统计出人员伤亡情况——”
“嗯。”
黑发青年点头,却是侧过脸去问背上的人, “能走吗?”
富江晃了晃修长的腿,因为已经睡够了,此刻歪着脑袋,长发落在他衬衫领口附近,笑吟吟地问, “我要是说不能呢?”
男人没说话, 却很直接地背着她要往基地里的房间走去,还是富江在他肩上拍了下,“逗你的,可以放我下来。”
但云雀恭弥却没有松手, 穿过才完工不久的、连墙面都没刷完, 还是裸.露的水泥痕迹通道时,他悦耳的声音在室内回荡:“你找不到房间。”
瞧不起谁?
富江把脑袋埋在他脖颈间, 嗅着他西装上的味道,心想自己怎么可能找不到他的房间?
然而话到了嘴边,她却想到刚才他让自己离得近一些的话语, 思索片刻,指尖用很轻的力道碰了碰他的喉结,在对方走进电梯, 从电梯里明亮如镜的轿厢身影里,她跟镜中的他对视, 看懂了他眼中的询问。
勾起唇角,她贴到他耳边,出声问道:
“恭弥学长,你是不是很爱我啊?”
“……”
俊美如铸的男人还没回答,富江那双墨黑色的眼瞳就已经弯弯如月,连带着那颗泪痣也被电梯里的光照得闪耀。
“我很爱你哦。”
她就这样看着镜子里的他,头一次没有朝他索要回答,一字一顿地道,“我超爱。”
云雀恭弥喉结滚动了下。
连那双灰蓝色的丹凤眼里也有微光闪烁。
他最终薄唇动了动,“我知道。”
富江笑意更深,因为此刻电梯已经抵达他的楼层,门朝两侧打开,所以面前的画面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间挂着医疗室的房间,还有尽头跟他从前待过的公司、宅院、彭格列总部城堡等等相比,都很简陋的普通木门。
女人将脑袋抵在他的肩头,笑出声来,好似很满足告知他这件事。
然而心中想的却是——
不。
你不知道。
怪物的爱,是很恐怖的。
……
将富江放到屋里的床上,男人随手正了正自己的领带,感觉西装上还留着她的温度和气息,可是他却不能拥着这气息入睡。
因为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
譬如岚守狱寺隼人选择为泽田纲吉报仇,失去行踪,不知生死;雨守山本武因为父亲在日本身亡,猜到敌人恐怕要对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人员下手,所以想要保护曾经认识的朋友们,为此不得不将还年少的雷守托付给他照顾,让他妥善安排蓝波;晴守笹川了平先前结束会议,带着妻子在意大利旅游,正好就在巴利安总部附近,也在被袭击的范围里……
而库洛姆和六道骸则失去下落很久,不知在哪里单独行动。
彭格列九代年纪很大,几天前重病住院。
门外顾问部门的成员也四散。
云雀恭弥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的风纪财团情报部居然会替代彭格列的情报部,进行各方的情报中转,巴利安的、六道骸的、同盟家族的……所有的消息都在第一时间汇总到他这里,再经由草壁哲矢安排转到各方。
他回忆起泽田纲吉离开总部那天,给他打的电话。
“云雀学长。”
“如果……我这边出了什么意外,彭格列的事情,能不能拜托你?你就当作是我多愁善感吧,总觉得,虽然狱寺负责总部的事务,但他偶尔也还是有意气用事的时候……”
那只小动物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最后是他觉得啰嗦,一言不发地单方面挂掉了电话。
然后想,彭格列?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而今。
他站在门边迟疑的姿态,令富江好似读懂了什么,她抱住床边一只臭脸玩偶,笑着看他,“怎么啦?怕我跑了?放心啦,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离你近一点。”
青年颔首,转身离开之前,丢下一句,“早点睡,晚安。”-
富江没怎么睡着。
她总觉得自己需要找幕后者,而这股强烈的冲动又替她冥冥中指引了方向,但她并不觉得自己会与其他人建立这种奇妙的联系,这种存在在那里、却又令她厌恶的感觉,让她想到的是那些赝品。
可是记忆海里黑暗的部分越来越多。
她们如果还活着,为什么能切断和她的联系?
她们都在哪里?
想到这个,富江就难掩心头的暴躁,这冲动引诱着她出门,违反跟男朋友的诺言,去找到令她厌恶的源头、然后解决掉它。
就在她辗转反侧,不断被这种冲动拉扯时,脑海里突然多了道声音,“富江。”
她在黑暗中坐了起来。
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不太确定地出声:“……骸?”
这家伙什么时候能跟她建立精神联系了?
他们又不同频,而且她的身体因为血肉都太霸道的缘故,就算被他的三叉戟所伤,也无法被他占据。
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好虚弱。
……几天不见,怎么连六道骸都混得这么拉了?
“喂。”富江试着回答,“你找我什么事?”
然而却没有任何的回音。
就好像刚才的声音,只是她意识里的错觉。
……
凌晨四点。
云雀恭弥收到消息,发现蓝波所在的基地附近有敌人包围,而且敌人使用了指环波动屏蔽装置和雷达屏蔽装置,消息刚传过来,相关的监.控画面就消失,也无法显示确切的进攻人数。
“恭先生,不如……”草壁哲矢试着出声。
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不,我亲自去。”
他将云属性的匣子装进西装上衣口袋里,想了想,把剩下的七八枚云属性指环都带上,走向电梯的时候,却听见“叮”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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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江甚至都没换睡衣,一副很清醒的样子,站在里面。
在他出声之前,她拨了拨头发对他出声,“没有你陪着,好像睡不着呢。是要出门吗?那我也出去透透气吧。”
云雀恭弥瞥了她一眼,“你留在这里。”
“不行。”
美女挑剔地说道,“这基地都还没修好吧,地下的空气流通很差,我吸的全是灰尘,床上用品也很潮湿,反正我要出门。”
在黑发青年说出更多的拒绝之前,她脚尖在地上点了点,“你也不想听到副委员长跟你汇报我又失踪了的事情吧?”
“是要带着我出去、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还是回来找不到人,你自己选?”
“……”-
富江总是能如愿的。
重新回到地面上,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后,她跟着云雀恭弥上了车,抵达混乱的街道时,好像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菜鸡,跟着他往各色火焰乱飞的战场一起走。
云雀恭弥起初还能分神注意她,让她躲远点——
结果被包围的状况结束之后。
他往旁边看,发现黑发女生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而她的身后则是血流成河、肢体缠绕如发生踩踏事故的受害人群,被他们的匣兵器刺穿相连,无法分开,最近的一只手就掉在她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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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他扬了扬下巴,炫耀自己堪堪能控制的蛊惑结果:“愣着干嘛?给我鼓掌啊。”
“……”
站在路灯下的青年在电路接触不良的信号里勾着唇。
他还真收起了浮萍拐,慢条斯理地给她拍了拍手,眸中都带纵容。
啪、啪、啪。
掌声落下之后。
却出现了重叠的声响。
黑发青年动作微顿,在敏锐抬头的时候,指环已经重新燃起火焰,掌心握住武器,去看出现在半空中的人影。
对方脚底的白色靴子踩着大空的纯粹火焰,一身雪白色的西装、配上那雪白色的短发,好像提前撕破了夜幕,带来晨光。
“哎呀,表现得很不错嘛,富江——”
“早知道你需要用爱情这种东西浇灌,我就换一种培养模式了,”他不再鼓掌,单手摸了摸下巴,像是合格的实验者,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语气却笑吟吟的:“下次我会记得的。”
富江也抬头看着他。
那种厌恶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是你。”她收起笑,了然地回答。
立在上空的银发青年来了兴趣,“怎么,你还能想起我的名字吗?”
他好像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如簌风般袭来的动静惹得顿了顿,于是稍稍偏开头,躲过瞄准他脑袋飞出去的云属性刺猬。
然后看向黑发青年,“没有彭格列指环的你,我没什么兴趣,小云雀,能麻烦你在旁边安静地等一等吗?”
说话间。
一道橙色的火焰从他伸出去的食指瞄出。
瞬间集中云雀恭弥的肩膀,威力甚至还将他身后的地面打出长长的裂纹,烟尘弥漫间,他面上的笑意却稍微顿了下。
……
一道身影从烟尘里跃出。
像是跳向空中的黑豹,朝着猎物挥出利爪。
银发青年轻松避开他的攻击,恍然道,“也对,毕竟是彭格列最强守护者,刚才靠本能躲开我那一招,这也很正常——”
他笑意稍止,忽然合拢掌心,将云雀恭弥挥来的、带着紫色火焰的浮萍拐轻松按住,像是带着无解的魔力,非但将那火焰熄灭,甚至还让他佩戴的紫色指环瞬间不堪重负,在指间碎裂。
于是本该和他形成夹击的小卷,就这样回到了匣子里。
“但是凭你,是不可能伤到我的。”说话间,他抬起膝盖,将云雀从空中击向地面,再度飞起无数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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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恭弥很快站了起来。
他随手揩去唇边的血迹。
左肩的位置迟迟地渗出大片的血迹,先前即便躲开了心脏的位置,肩膀也已经受了伤,正是被这伤势所影响,刚才他才没能在半空中调整,被对方打中。
他果然如跳马所说,非常了解他们。
但这不影响云雀的杀意,他凤眸凛凛,好似看见必须杀死的猎物那般,来了兴致:“还以为是多厉害的家伙,你就这点程度吗?”
“——白兰·杰索。”
被他道出名字,半空中的银发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连眼下的紫色荆棘纹身都显得亲和。
“哈哈哈哈……”
“就让我暂且夸奖你的情报获取能力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我的名字,不错,果然彭格列就只有你和骸君能让我稍微提起兴趣亲自对付。”
白兰说着,看了看他,又去看站在不远处,神色难辨的黑发女人,假装沉思:“让我想想,能用什么秘密来褒奖你,让你在这个世界死而无憾。”
片刻后,他右手握拳击中左手掌心,语气悠扬到:
“有了,你应该不知道吧,小云雀。”
“——你的女朋友,富江,是我带来这个世界的哦。”
具体点来说。
是其他平行世界的白兰,出于好奇,将【她】投放到这个世界的。
第63章孤岛上
“所以呢?”
带着伤的青年伫立在路旁, 西装下摆被街道上的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似乎不觉得自己会在这里倒下,甚至能很平静地反问, “你的遗言说完了?”
白兰不得不承认, 他很欣赏云雀恭弥的自信。
而且在目前共享的、来自其他世界的交战记忆也在提醒他,彭格列的这位云守在战斗上的天赋无可比拟, 即便是绝境,但凡掉以轻心,他可是会狠狠在猎物身上咬下一块肉的存在——
“遗言?”
他单手插兜,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朝着旁边似乎只能观战的富江看去, 意有所指道, “该互相道别、说遗言的是你们。”
“啊,我是不是还没有说过我的来意。”白兰慢吞吞地从衣衫里拿出一个很特别的匣子,对毫无表情看着她的黑发女生轻笑道,“我是来特别回收你的哦, 富江。”
她的增殖、再生、还有记忆共享这些特点, 都非常有趣。
这给白兰提供了很多制造匣子的思路。
希望在那些医学比较发达的平行世界里,【他】可以用这些收集到的资料, 整理出最适合他的守护者匣子,目前在这个世界找到的这些人,白兰就很不满意。
尤其是刚被云雀恭弥打败的那个家伙, 明明拿着那么坚硬、强大的雷属性指环,却被用普通B级云属性指环的云雀打败。
如果他征服其他平行世界的守护者都是这种货色,他还不如想办法将其他世界的自己拉过来当雷守——就像打破世界屏障, 将富江丢过来一样。
思绪回转,白兰看向云雀恭弥, “至于你嘛,小云雀。”
他用期待的语气欣然道,“让我来看看你们的伟大爱情好了。”
……
白兰打开了那个没有任何花纹的匣子。
随着天空属性火焰的燃烧,这个被他拿在指尖的、四四方方的小匣子里,并没有跑出任何一个动物属性的匣兵器,它仿佛只是个普通的储物匣,甚至还需要他反转手腕倾倒——
接下来却是宛如末世的画面。
雪白的手腕,纤长的手臂,从匣子里探出,再漂亮的手型,以这样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的数量放大聚集在一起,都会令人陡然患上巨大物体恐惧症。
尤其是从里面再伸出无数的脑袋。
她们都拥有黑色的、像绸缎一样漂亮的长发,精致完美的五官,连吊梢眼的线条也一模一样,包括左眼下的黑痣,只是那一双双本该盛放墨色眼瞳的眼睛却是白色一片。
好像无数个被复制出来的,机械生命体。
这让云雀一时间仿佛回到读书时期,有一回去并盛城郊的城堡里找鹿岛富江,在那个打雷下雨的夜里,城堡里就出现了这样巨大的、诡异的怪物,一路追着人跑。
那时候站在他身边的黑发女生将之称为“失败的试验品”。
那么眼前的这些呢?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看着第一条从半空中伸向地面的手掌,巨大的、雪白的掌心按在碎尸沙砾满地的烟尘里,漫出一阵让他熟悉的,掺杂着浓烈铁锈味的馨香。
她受伤了。
他甚至能听见往昔这只小怪物受伤时含糊在他耳边抱怨的音色。
【好疼。】
灰蓝色凤眸微动,他去看原本就站在附近的、状态正常的黑发女生,但从来会在这些同类出现时表现出厌恶与憎恨、甚至对他发疯的人,如今却只是安静地站着,只有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白兰的方向,面色阴沉,不知在思考什么-
云雀恭弥想将鹿岛富江拉到身边,释放出这个匣子的银发青年动作却比他更快——
转眼女生就被他掠到天际。
富江眼珠微动,听见从后方抱住她的青年笑吟吟地同她说道:“想看吗?你这些同类,哦不,你应该喜欢叫她们赝品……我破坏了她们的记忆和灵魂,现在她们是只拥有增殖能力的躯壳,在面对她们的时候,可是连骸都感到很苦恼呢。”
原来如此。
她想,之前在地下秘密基地的时候,听见的六道骸的声音,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他应该是想用三叉戟跟她们沟通,却意外连到了她这里……不过,应该对结果没有任何影响。
富江眼珠动了动,却没在这时候去看云雀恭弥,在即将死亡的时刻,她却比平时情绪还要稳定,此刻泪痣旁的双眸弯弯,她微笑着问道,“你还有余力看戏吗?”
她抬起一只手,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裂口,里面淌下一滴滴的红色。
血液落在白兰抱着她腰的手腕上。
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掌心出现一柄很小的刀片,就在说话的时候划到了白兰的手腕,即便以对方的反应速度,她并不足以划拉到皮下组织,但只破个皮也足够了。
富江喟叹似的宣布:“你沾到了呢,我的血。”
白兰折断了她两只手,笑得前仰后合——
“有趣,又出现了新的实验资料。”
“要为了他违背本能到这个地步吗,富江?”
富江应该是花心、虚荣、谎言成性的。
可她却永远只在云雀恭弥面前出现一个,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只想要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爱。
现在更是为了他,出手将别人同化,又或者叫污染。这在白兰无数的观察实验里,从来没有过先例。富江有奇怪的坚持,她虽然是黑暗欲望的集合体,却从不动手杀人,更不会将普通人变成她的同类。
大多数时候,那些变成富江的普通人,都是因为觊.觎她的能力,或是她身体的一部分,用她的头发编织的假发,用她的肝脏进行移植……最后被她的意识取代。
但富江从不参与这个过程。
她甚至对主动传播她的那些观察者、实验者抱有极大的恶意。
这是第一次——
白兰毫不怀疑,倘使她能做到,她会为了云雀恭弥选择杀了他。
“这样可不行。”
未来的世界主宰如此说着,抬手轻轻掩住她的双眼,发动能力,在刹那间破坏她的大脑,连带着将她的最后一点灵魂,也在刹那间湮没。
在那片存储记忆的海洋陷入无边永夜之前,富江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白兰近乎喟叹的感慨,“你可是怪物啊。”
若是爱上了他,那和普通人类有什么区别?
……
地面上。
云雀恭弥数度想要接近天空中的两人,但糟糕的却是,他的指环已经用完了。刚才对付的那些人应该是白兰特意集中的军队,其中还剔除了云、雾这两种属性的人员,这意味着他根本无法从战场中补给到哪怕一个最低级的E级指环。
而且,拦在他面前这无数的巨大人影,反应速度比他接触过的所有富江都快,甚至能预判和拦截他的动作,好像被改造成为只有外形和她一样的战争机器。
【恭弥学长】
【云雀】
【男朋友?】
【好疼,我好疼啊】
还有这些奇怪的,好像能传入他脑海的声音。
以至于云雀恭弥一度在用浮萍拐反击、将这些失去理智的碍事怪物杀掉之前,不得不撤回手肘动作,只选择最简单的闪避。
怪物数量无穷无尽,甚至遮天蔽日,又因为自己互相碰撞摔倒的伤,从血液里急速生长出更多,拥拥簇簇,像变异雨林里一朵朵白色蘑菇,挡住了他上方所有的视野,让他看不到白兰和鹿岛富江的身影,他舌尖顶了顶上颚,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暴躁。
“让开。”他命令道。
怪物们的动作有一刹的停滞。
但也仅仅是一瞬,那些张开的,比他整个人大十数倍的手掌继续带着恐怖阴影落下,云雀恭弥看着面前巨大化的怪物,犹如娇小的山猫站在非洲猛犸象面前,但他却将浮萍拐稍微收了收,不再是迎敌的状态,语气也心平气和。
“富江,”他在那层叠的阴影里这样唤着,语气甚至有些温柔:“让开。”
【让开?】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
【快点跑】
那些停顿的手掌所属的脑袋只能交流出这样简单的话语,甚至后来莫名其妙带上了急促和慌张,犹如被极强的恐慌感传染,而那些想要去拦他、拍他的手掌,也在同时改变了动作。
那些手掌朝着他拢来,好似想把他握在手心里。
在她们靠近他的时刻,青年神色里难得闪过一分纠结,他其实已经没有路可以退,只能往前,可是这些伸向他的手,却没有任何杀意,还诡异地给他传递一种……呵护感?
就像是害怕弄伤他。
【快点快点】
【来不及啦】
奇怪的催促声里。
最终。
被无数个怪物爱人笼罩的黑发青年,还是没有抬起手中的浮萍拐,就这样被那一只又一只手包围,随着地面陷落带起的强大烟尘,扭曲的白色怪物与他一同掉入地面的深坑下。
而站在半空中的白兰,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拿起一支破坏富江再生细胞的针剂,注射到已经死亡的女生体内,他松开手,任由黑发女生从高中坠落。
单薄的身影也掉进了那深坑里。
“啊,时间到了吗?”白兰自言自语地站在半空中,看着脚下这片国度犹如陷入末日地震,一片一片地坍塌,飞鸟、蝴蝶等动物惊慌地在半空中飞起,远处的山坳崩塌,近处的高楼湮灭。
他背后展开一双雪白的翅膀,支撑他不断地向上,远离这片地陷时如沙暴的尘埃,直到他站在初升的日光下。
“毁灭世界的时间到了呢——”sc
白兰心满意足地一拍手,“回收富江的任务也全部完成。”
那些白色的巨型怪物在两个小时后就会被提前注入的药液确认死亡。
而刚才被他杀掉的,是最后一个富江。
想到这里,白兰瞥了眼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发现还存在一个小瑕疵,虽然他给自己注射过杀死富江细胞的疫苗,但她的血毕竟还是进入了一些在自己体内,得把那些奇怪的垃圾弄出来才行。
真叛逆啊,富江。
未来的创世主如此想着,却觉得自己大方至极,以德报怨,毕竟……他刚才也算是同意云雀和富江合葬了呢。
他好善良。
白兰被自己感动道,在无人能看到的云端上方,展开双手,犹如拥抱新世界,紫罗兰色的眼眸弯弯,开始规划自己这次毁灭世界之后、应该怎么末日重建,他觉得需要一点新画风-
太平洋。sc
某座孤岛。
无数只雪白的、滴着血的手掌从地下延伸出,高高地朝着天空方向托举。sc
远远看去,如同千万皑皑白骨堆砌出的王座,诡谲的鲜红色如丝,从指缝和手腕间坠落。
在那无数带血的掌心摊开中央,有道西装革履的身影,安静地闭着眼睛靠坐在其中一只手掌上,黑色碎发落下来,在鼻梁处落下阴影,犹如被定格的黑白画。
落下来的日光逐渐升温,随一阵海风吹过,他睫毛动了动。
好似即将苏醒。
第64章那你呢
咸咸的海风刮过岛屿。
恢复意识的青年睁开眼睛, 灰蓝色的眼睛看着雾霾霾的天空,被那闷热的感觉笼罩,他看见视野里环绕着的、一动不动的苍白手指, 因为失去血色, 此刻伫立的姿态像是诡谲的雕像艺术。
而恰好托着他的那只手,也已经冰凉且僵硬——
像是在告诉他, 手的主人已死去多时。sc
云雀恭弥神色微动,单手撑着身下的掌心,还没来得及有更多动作,就听见“咔”一声,什么破碎的皲裂响动。
下一秒。
伸出地面的手臂, 从手腕骨处现出一道道细微的裂痕。
二度崩塌的动静响起, 犹如这座孤岛也即将沦陷。
条件反射避开这些动静、跳到地面的黑发男人回身去看,却只能见到坍塌的风波烟尘,猎猎海风将一些破碎的白灰拂过他,那些破碎的粉尘也是温柔的, 像她最后的抚摸。
从来在绝境中也神色平和的男人陡然睁大了眼睛, 本能地抬起手,想从风中抓住什么, 然而那些尘灰只从他修长的指尖里漏去。
模糊的风沙被刮走。
先前护着他逃离的巨型怪物,还有刚才托举他的那些柔软掌心,带着他铭刻于心的馨香, 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似一场漫长而持久的荒诞梦境终于破碎。
面前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巨大深坑。
海风的咸味变得纯粹,再带不来他想要的气息。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 思绪难得迟钝,恍然还停在昨夜他从欧洲某个原始的村庄里, 将人一步步背回基地的场景。
她答应了他,会离他近一点。
也在他背上笑着跟他说,“我很爱你哦,我超爱。”
……
“沙沙。”
很轻的动静从坑底传出,混在海水倒灌到岛屿泥土的声音里。
起初站在附近的云雀并没有反应,直到他幻听一样,捕捉到那奇怪动静里一声很娇柔的哼,“唔……”
方才还伫立在坑边的人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十多分钟后——
他从最深处差点被水淹没的泥土里,挖出了一个二十岁的女朋友。
漂亮女生被他背着回到地面上,身上还披了他的西装外套,只不过上面沾染了泥泞,让她有些不太高兴地皱着眉头,盯着袖口上沾着的痕迹,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不知在想什么。
然后她又去看将她背到海边,正在用海水洗手的那个男人,眼眸扫过他衬衫下劲瘦又流畅的腰身线条,还有深色西装裤恰好包裹着的修长双腿。
直到被他察觉到,重新回到她身边。
女生抬起头看着他那张脸,又去打量他清秀的五官,清晰的下颌线,刚看到喉结的时候,就听见他出声问,“饿吗?”
她顿了顿,点了点头。
云雀恭弥往周围看了看,刚才他在海边找到了一些人类生活的痕迹,而且很新,就是不知道那些人是原本就生活在这座岛上的,还是因为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军.事基地成员。
不过,有人总是好事,他身上的卫星电话不知遗落在哪里,倘若这是无人的孤岛,才有些困扰他。
想到这里,他对富江伸出手去,“带你去找吃的。”
女生盯着他伸出的掌心,能看见上面的纹路,也能看见他修长的手指。
过了会儿,她歪着脑袋,用那双黑曜石一样漂亮的眼睛盯着他,好像连那颗美丽的泪痣也在打量他,开口用日语说了第一个词,“背。”-
云雀恭弥背着她沿着人类生活的轨迹往树林里走。
中途有一颗莲雾树,他抬头看了会儿,鞋尖动了动,一颗石子以肉眼捕捉不到的轨迹朝叶片间飞去,而最红的那颗果子恰好落到他跟前,他反手递给背后的人。
但黑发女生并没有抬手去接。
而是晃了晃洁白的长腿,又冒出一个词,“痒。”
背着她的男人停下,将她从背上放下来,发现她露在外面的雪色肌肤上,冒出了一颗又一颗的红包,而且还有指痕,是被她刚挠过。
黑发青年脸色骤然变了变。
他记得从前——
这点微不足道的小痕迹,很快就会从富江的身上消失,偶尔她自己动作随意,不小心蹭破了皮或者是撞到哪里,都得抓紧向他卖惨,否则再晚点就都因为那可怕的再生体质愈合了。
她身上从不会留下这类伤痕。
然而现实却是,他刚从那深坑里带上来的女生,腿上一粒粒红痕愈发明显,是很明显的被蚊子咬过、又有些过敏的症状。
“鹿岛富江,”他下意识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黑发女生歪了歪脑袋。
她抬手指着自己,“鹿岛富江?我吗?”
然后她的指尖反向指着从刚才开始就很好看、很养眼,所以让她很乐意靠近的黑发男人,“那你呢?”你叫什么?
云雀恭弥:“……”
他总算意识到从带出她到现在,这小怪物的沉默违和感来自哪里。
她看他的眼神,陌生又带着好奇,里面情绪很薄,薄到没有任何他熟悉的爱意,甚至连最浅淡的欣赏与好感也没有。
她仿佛从未认识过他。
……
一小时后。
孤岛上的小型军事基地外,生活区域。
漂亮的黑发女生换上了一套宽大的军绿色服装,巴掌大的精致面颊被夹克外套的竖领挡住,她就坐在那里,就有不少人路过时频频回头。
最终,休假的军人、还有一些小男孩过来,围在她的身边,她身上逐渐多了一些漂亮的装饰,或是贝壳编织的漂亮手串,或是很不符合她气质的男士金表。
她露出很好看的笑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美貌放在这里是何等的利器,甚至还在本能通过对话学习更多的东西,在其中一位休假外出的军官抓住她的手,想将她从石头上拉起来的时候,那双黑眸里也仍是懵懂的笑意。
“你想带我去哪里?”富江好脾气地问。
“这还用说吗?”男人轻蔑地看着她,“你收了我的东西,就属于我了。”sc
富江摇头,笑容里带了点狡黠的意味:“那可不行。”
她认真打量他金色头发和蓝色眼睛,最终有些本能嫌弃地将视线放在他的啤酒肚上,点评道:“你好丑。”
军官瞬间变了脸色,“你这婊.子说什么呢?”
“你好丑,”女生笑着用英语重复道,“所以不跟你走。”
男人骤然变了脸色,抬手想扇她。
巴掌还没落下——
天空中就有一片阴影朝着他的方向坠落。
他忽觉不妙,抬头去看的时候,却只能见到一个带刺的紫色阴影朝他倾覆而下。
尖叫声带着血色漫开的时候,人群因为恐慌四散,只有她还坐在石头上,低头看着自己刚被赠送的金表,然后忽然察觉到什么,朝着某处看去。
穿着军绿色衬衫、配了条宽松工装裤的黑发男人朝着她走来,神色淡淡,跟半小时前从那军事基地里毫发无伤走向她的气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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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旁若无人地来到她身边,半跪着将富江的脚腕拉起来,推高裤腿,拿一支药膏替她擦着上面留下的那些红色痕迹。
冰凉的感觉平息了那些若有若无的痒。
富江看着表情很认真的男人,心情莫名很好,还抬手去摸了摸他的发。
黑色短发十分柔软,被她揉得有些乱,他也只是顿了顿,没有更多动作,直到她那微凉柔软的指腹摸到他的耳朵、面颊,沿着下颌线,滑到他的喉结。
她感觉到男人握住自己脚踝的指尖增了几分力气。
“云雀恭弥。”
富江这样叫出他的名字,面上还是笑吟吟的,只不过因为发音有些生疏,所以拉长了稍许,反倒给人一种奇异的暧昧感。
“嗯。”他头也不抬,短促地应了声。
女生唇角的弧度更高,她的指尖又从喉结的位置流连往上,重新抚过他细腻的面颊,再度放回头顶,然后很轻地拍了拍。
就在云雀恭弥被她动作弄得生出疑惑时,就见她眼眸转了转,从刚才那些男人丢给她的话里,慢吞吞地选了一句最适合描述此刻心情的。
“你给我当狗好不好?”
“……”
刚放下她一条腿、准备给她另一边上药的黑发青年动作一顿。
他神色微妙,“你说什么?”
富江还以为他听不懂英文,本能地切换了语言系统,表情很单纯、神色很无辜地将自己刚才的要求重复了一遍。
“你是目前最好看的男人——”
“云雀恭弥,你给我当狗好不好呀?”
刚才听见那些家伙用她厌恶的眼神和语气同她说话时,富江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很想养一条狗的,听话的、漂亮的狗。
第65章两条狗
“你怎么不说话呀?”
富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是害羞了吗?”
“……”
云雀恭弥充耳不闻地给她擦完另一条腿上的红色小包,替她把卷起的裤腿放下来,然后站直身体, 看向远处, 漫不经心对她伸出手:“走了。”
他刚用这基地的卫星频道联络了风纪财团的内部通讯。
因为这座岛的位置太偏僻,最近的风纪财团分部直升机无法抵达, 不过可以安排一艘在公海旅行的豪华客轮稍微偏离航线,接他们一趟,在客轮的下一站,风纪财团的直升机会降落到客轮舢板上。
但通讯里反映的不止这件事——
情报显示在几个小时前,世界各地的很多城市发生严重地震, 包括他之前待的城市, 已经全面陷落,地下的秘密基地人员也全部失联,草壁哲矢、蓝波等人目前是失踪状态。
他灰蓝色眼眸再次看向远处阴霾的天空。
就在这时,掌心覆上了柔软微凉的温度, 牵着他手心的人拉着他晃了晃, “抱。”
云雀恭弥顿了顿。
想到先前她制造的,数次令他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极限横跳的画面, 终究还是默不作声地顺应了她的话语,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岛屿另一边的港口方向走去。
抱着他脖颈的女人仰头看着他, 还以为他刚才是因为自己提出的要求生气了,没想到还是这样听话。
乖狗是应该给正向反馈的。sc
她如此想着,抬手摸了摸他凤眸眼尾, 微笑着道,“你的眼睛, 好漂亮哦,是和天空一样的颜色诶。”
云雀恭弥垂眸看着她。
忽然想起来几年前在并盛的某个夜晚,富江从外面回到宅邸,将他约出去看流星雨,那时候她软硬兼施,撒娇、耍赖,就想让他背着走山路,好不容易如愿时,在他的背上,也是这样伸手来触碰他的眼尾。
然后因为乱发脾气,被他甩了下去。
“嘶……”
怀里的人不太舒服地勾着他的脖颈,往上躲了躲,“你别这么用力。”
富江不高兴地将指尖从他眼尾落到他面颊附近,很自然地捏了下他的脸:“你弄疼我了。”
他收拢的手指按痛了她的腰。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掌心的力道,不再看她,继续往前走。
……
两小时后。
漆红色的豪华客轮停在岛屿远处的深海边缘,派出人员和救生艇过来,将他们俩接到游轮上。划艇的人不知道上面的命令,也不认识云雀恭弥,只偷偷打量他和富江的模样。
然后就见到黑发女生拨了拨被海风吹乱的长发,冲他笑了下。
他稀里糊涂地就将他们俩给领到了豪华游艇的最上层区域。
甚至还十分狗腿地开始给这对俊男靓女,主要是美女,介绍这游艇的游乐区——有赌.博区、泳池区、乐队区域、自助餐、电影城、购物中心、拍卖场等等,末了还给了他们一张黑色的房卡。
这艘游艇是黑手党里面一个小家族拥有的产业,会给世界各国的富豪发请帖,邀请他们来这上面游玩,任何服务应有尽有,而且因为最近依附了美国最厉害的黑手党,还可以随心所欲在邮轮上制定任何规矩。
风纪财团的情报员稍微篡改了一下游轮上的系统信息,给云雀捏了个身份,才让船临时停靠去接他。
他本来也不喜欢群聚,气质又在这里,完全不会让别人怀疑他非法上船。
可惜。
他们并不知道老板还带着那位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焦点、且不知低调为何物的老板娘,还是失忆版本。
十分钟后。
富江走进了购物中心的女装奢侈品专柜,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云雀恭弥本来抱着手臂靠在店外的柱子上,视线逡巡那些碍眼的、路过的草食动物,在思考从谁那里没收点钱财——
屋里的富江就已经走了出来,顺便对他指了指后面,“啊,那些袋子我拎不动,你提一下吧。”
同时,还有为她鬼使神差刷了卡、戴着戒指和名表追出来的大腹便便男人追出来道,“喂,留个联系方式。”
富江头也不回地将指尖挪向黑发青年,已经开始喜欢这艘船了,“问他。”
莫名其妙沦落成拎包的跟班和保镖的云雀:“……”
他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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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那个居然还敢和他对视、真的凑上来颐指气使地让他给富江联系方式的男人,灰蓝色的凤眸犹如看死人那般冷漠-
富江凭借无敌的美貌在购物区零元购。
不消多久就将自己变成浑身被奢侈品点缀的富贵花瓶,脖颈上是一颗完整水钻点缀的细项链,配深V的雪白蕾丝连衣裙,拎着品牌当季限量的包,配着蝴蝶结的软底羊皮鞋,原地转了圈,好像想起来什么——
她回头去看,发现后面角落里都是那些试图纠缠她的,连带着保镖团一起,倒得横七竖八的……尸体。
而站在尸体边的男人正在面无表情地甩浮萍拐上的血迹,看向她的时候,眉梢挑了下,仿佛在问她又有什么事。
富江怔了怔。
奇怪地觉得面前这场景好眼熟。
但很快回过神来,对他笑得眉眼弯弯,“做得不错嘛。”
这条狗……
很好用诶。
话又少,又很懂她,指哪打哪。
她果然很有眼光。
想到这里,她对他笑意更盛,指着自己问他,“我这样穿好看吗?”
鹿岛富江问过云雀恭弥很多次这样的问题,在黑曜的时候问他,自己是不是比隔壁并盛校服的哪个好看;后来在并盛的病房里,深夜盛装来到他床边,要求他对更漂亮的她态度好一点。
他总是很少正面回答,更多时候,都是得到她一句嗔骂“没品味的东西”。
如今。
他灰蓝色的眼眸定定地映出她笑意盎然的模样,片刻后,应了一声,“嗯。”
富江欣然颔首,“算你有眼光。”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哼着歌儿,往先前那些试图勾搭她的男人们说过的赌.场大厅走去。
……
进入那金碧辉煌的大厅前——
一道人影与她擦肩而过,很轻地说了句,“你还活着啊。”
富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隐约看见他一只眼睛变成了红色,但非但没有靠近,反而远离了一些,拧着眉头露出嫌弃的脸色,然后左右看看,很快就如游鱼一样没入名利场间。
那人脚步顿了顿。
奇怪地回头去看她,也正是在这时,轻越的男士声线在近处响起,“哦?你还没死啊。”
“……”
六道骸回过头,看着拎着一堆购物袋、难得没穿西装,活像个跟班的死对头,想到刚才收到的世界各处的情报,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埋在欧洲了,怎么逃出来的?弄得这么狼狈。”
云雀恭弥面不改色地看着又支配了别人身体的宿敌,凤眸里带着讥讽:“狼狈倒比不上你,地狱指环全碎在敌人总部了吧。”
甚至情报显示他刚从复仇者监狱越狱,就把命都丢在了那里。
结果却在这太平洋的一艘敌方同盟家族豪华游轮上,犹如不死的幽灵。
意识到嘴炮下去只会没完没了,六道骸往周围看了眼,虽然知道这艘邮轮为了富豪们的安全并不装监.控,但还是本能地使用幻术让那些来往经过的人绕路离他们俩的位置远一些。
他想到自己的新计划,瞥了眼云雀,回忆起泽田纲吉家那个挺有天赋的雷守小孩最后的行踪,出声道,“怎么没见到你那个跟班?”
密鲁菲奥雷现在的势力太强大。
若不是有曾经收养的徒弟帮忙,六道骸差点在白兰那里吃个大亏。
想要完成他曾经的、让这个世界的黑手党全部消失的计划,还是需要稳妥一些,先慢慢扶植一个能成长到和白兰打擂台的黑手党,虽然彭格列九代和十代都已经死亡,明面上被覆灭——不过他运气很不错,已经找到了适龄的血脉,可以作为他的傀儡。
那个小雷守,头脑简单、天赋足够,也可以成为他的助力,他记得这人最后的行踪在云雀的基地附近。
云雀恭弥淡然地瞥着他,“与你无关。”
顿了顿,他凤眸带着能看透这位死敌的锐利光芒,似笑非笑地警告道,“虽然不知道你在计划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但是,你或者你的人,如果敢出现在我的地盘,我会视作挑衅,全部杀掉。”-
“Kufufufu……”
面对云雀恭弥的回答,六道骸不以为意地笑出声来。
他示意对方去看赌厅里的景象,“你还有余力注意我?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了,富江是怎么回事?她是终于腻烦你、决定把你甩了吗?”
金色大厅里。
清纯又妖冶的女人不知何时单独坐在赌桌上,周围堆满了筹码,有些被她推倒、洒落在地上,掉下丁零当啷的动静,往常输疯了之后看见这些筹码会不顾场内警卫扑上去疯抢的男人们头一次止住了伸过去的手。
而那如白玫瑰一样的女人则是笑意盈盈地将筹码当做砸人的玩具,随意抓着,往跪在她脚边的那些狼狈男人身上砸,每个对她献出一切、如今一无所有跪在她脚边的男人都像能摇尾巴的狗,红着眼睛看着她,被她砸中的时候,配合躺下,脸上浮现又愉悦又痛苦的表情。
然后喃喃地喊着,“再多点……继续砸我好不好……”
“不好。”
漂亮的女人慢悠悠晃了晃在桌边悬空的腿,“你太丑了,就别起来了。”
她逡巡的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
好像在认真对比、准备挑选什么。
直到瞥见一道清绝的身影踩着赌.厅的红毯,面无表情地朝她走来,富江眼睛亮了一下,“咦?你刚才去哪里啦?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云雀恭弥停在这混乱发疯、被她蛊惑的人群边缘,心平气和地问:
“你在做什么?”
富江抛着一枚标着一百万美金的筹码。
镶嵌着金色边的数字在她掌心上下跃动,像折射在水面上的日光,而头顶的水晶大灯把她如绸缎的黑发和墨色眼瞳也映衬她模样,让她成为这金色大厅里最耀眼的存在。
哪怕失去记忆,她也好像一出生就是为了这样的名利场而存在。
她天然是这些欲望的集合体。
此刻歪了歪脑袋,“如你所见,我在挑第二条狗呢。”
那颗泪痣点缀着她骄矜的神色,富江用很亲昵的语气又道,“你来得正好,你帮我看看,他们哪个比较合适啊?”
……
“怦”
是宝石破碎的动静。
几秒钟后,坐在绿色赌桌上的黑发女生像是被他吓到,很不解地看着他佩戴在右手中指上的紫色指环忽然爆开、连戒托都粉碎,甚至连之前觉得奇怪的火焰都没看到。
是他戴了品质很差的假货吗?
她刚才去逛那些奢侈品专柜的时候,就有在柜姐那里学到一点关于真假货的知识。
或者是……别的原因?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着他沉下来的俊美面容。
“你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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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江疑惑地问,“你是……生气了吗?”
但是为什么啊?
她不解地抬起葱白指尖,点了点自己的下颌,试图从那个从睁开眼睛之后看到就觉得顺眼的美男身上读出什么讯息,然而很快,又被面前那些长相也还过得去的、中规中矩的富家公子挪回了注意力。
她很认真地在选着人,心不在焉地朝云雀说道:
“毕竟我长得这么漂亮——”
“能养两条狗也是很正常的吧?”
第66章可以折
富江醒来的时候, 套房的窗户外面一片漆黑,耳畔只能听见轮渡航行的声音,和海面掀起的浪花声。
她觉得好热。
低头看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双臂弯中, 男人右手中指上的那枚紫色戒指纹路很陌生, 但手指形状、指骨轮廓和她记忆中十分贴合——
后知后觉地。
她意识到正抱着她睡觉的、将她全然圈在怀里,热得她快要没法呼吸的人是谁。
她好像在熟睡中把被子踢开了, 裙摆只堪堪挡住腿根,长腿全露在外面,被打开的窗户外咸湿微凉的海风拂过。
静静地躺了几秒钟,富江在想,她什么时候允许这条狗跟她一起睡了?
记忆的指针往回拨。
从那座孤岛、军事基地、港口到轮渡, 奢侈品店到赌厅, 一切都是正常的,甚至她都还记得自己坐在墨绿色的赌桌上,拿筹码丢那些为她发狂、迫不及待想给她当狗的男人们。
但是后来呢?
云雀恭弥走到了她的身边,她欣然要求他帮自己挑出第二条狗。
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
就像断片。
富江被热得有些烦躁, 低头想扯开禁锢自己的两条手臂, 结果后颈莫名其妙地冒出疼痛,而抱着她的力道也因为这份挣扎变得更紧。
停顿片刻, 她翻过了身,在昏暗的、只有外面观景阳台照耀过来的余光里,对上了那双不知何时已经清醒的灰蓝色凤眼。
富江掌心滑到男人坚硬的腕骨上, 本来是想顺着摸过去掐他小臂的,但莫名其妙就被他覆盖在骨骼上的那层薄薄肌肤诱惑,从心所欲地摩挲了起来。
而后, 她语气危险地问,“你是不是把我打晕了?我脖子很痛。”
云雀恭弥呼吸停了停, 眼眸微动,看清楚她这会儿脑袋都没挨在枕头上,在睡梦中因为躲开他的热意、一路逃到床沿边的动作,松开了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替她捏了捏后颈的肌肤。
“你落枕了。”他如此回答。
富江怀疑地看着他。
不过他指腹揉到的位置实在很舒服,酸疼也重重地缓解,让她的质问变得毫无力度,最后干脆顺势指挥起来,“往下点,嗯,往右……”
“……”
被吵醒的青年面无表情地加重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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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女朋友脖颈的疼痛确实有一部分源于被敲晕的后遗症,但那又怎么样?想在他面前出.轨,除非他死了。
富江被他捏得叫了声,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太重了!”
然后又踢了下他的小腿,语带嫌弃:“松开,你热死了。”
她嘀咕,“我不要和你睡。”
说完,自顾自地点头肯定,“你出去,不准睡我的床。”
……
房间里笼罩着恐怖的气氛。
富江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明显感觉到面前这条夜半被她吵醒、还被她支使着做事,却被她反复嫌弃的狗心情非常糟糕。
她怀疑这条狗想咬人。
就在她警惕地睁大眼睛,注意力全在对方身上时,黑发青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掀开被子、起身、离开的动作一气呵成,连带着那股囚.困她多时的热意一起消失。
床铺瞬间变得宽敞了起来。
富江翻了个身,重新睡到了枕头上,想要好好地补觉——
结果一直到天色微明,她都没睡着。
明明人也没有清醒,眼皮睁不开,可是就是陷入不了深度睡眠,翻来覆去好久,总觉得空落落的。
就好像……她其实是需要刚才那道气息陪伴才能睡着一样。
但富江也没意识到这点,她觉得自己就是睡眠质量差,都怪云雀半夜把她热醒,所以在外面传出一些交流动静、大门开合之后,富江气冲冲地起来,想出去发脾气骂人。
然而一出去,客厅里也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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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神色阴沉地站了半天,最终折返回到自己的屋子,洗漱过后,低头看着身上有些褶痕的裙子,思索片刻,干脆离开了套房-
云雀恭弥被吵醒之后,很快接到了风纪财团分部发来的讯息。
应他先前的要求,过来的职员全是女性,还带来了最新的关于草壁哲矢和蓝波的消息。
之前那场大地震里,草壁因为在地下基地,躲避不及,受了重伤,现在已经被送到了医院,而蓝波所在的基地则是有他的雷属性支撑出一个足够庇护的小空间,他甚至还保护了两个彭格列的成员,如今也被平安找到。
听说找到这位彭格列十代雷守的时候,他脸上灰扑扑的,只有两道很干净的泪痕,不难想像出他在昏迷过去之前,都是处于何等担惊受怕的境地。
但从前能够替他遮蔽风雨的哥哥们已经都不在了。
而他好像才姗姗明白守护者的身份该做什么。
确认过这两人都还存活,云雀恭弥将职员派出去,在信号好的餐厅里,用稍显厚重的笔记本进入风纪财团的情报网,给各处分部下达新的指令,同时远程指导处理紧急情况。
在此期间。
过来的职员跟上了富江的行踪,在她的近处贴身保护,同时佩戴了监.听系统,实时将画面传到他那边,以便在这个又菜又爱玩的小怪物出现危险时,他能够及时看见,并且出现在她的身边。
不过富江对此毫不知情。
她在品牌店里换了套新衣服、买了一套泳装之后,就在天光大亮之后到了舢板最高层的泳池乐园,坐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披了件聊胜于无的浴袍,戴上墨镜,喝着侍者送来的果汁,吃着点心欣赏晨间的海景。
泳池附近的人也不少,好几个男人经过富江的时候,都问她是不是也来“早起锻炼”,特意选了好的角度展示自己的身材,并且还在话里话外透露出他们热爱健身、作息优良的特点。
富江咬着果汁吸管,微笑着,却不搭话。
直到日头渐盛,试图过来勾搭的男人们有了新的借口,问她要不要帮忙涂防晒霜。
“你是想揩油吧?”
富江还没出声,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旁边另一张椅子上的女生就径直拆穿,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作为风纪财团的员工,她之前听过老板和老板娘的故事,虽然从来没见过他们本人,不过现在从颜值来看,老板和老板娘显然非常般配,为了她的工资,她不许有人拆散这对情侣!
听见她的声音,富江瞥了她一眼,半晌后懒洋洋地点头,应许道,“臭男人不许碰我哦。”
然后话峰一转,富江盯上了她,似笑非笑地要求:“那就你来帮我擦防晒。”
女职员:“?”
她是想来赚钱,不是想来送命!
……
富江感觉到这个女生碰她的时候战战兢兢的。
她趴在躺椅上,悠闲地摘下墨镜,漆黑的吊梢眼盯着已经紧张到出汗的女生,“怎么,我很恐怖吗?”
“不不不——您很漂亮!”职员疯狂摇头,但是想到老板在地下世界的名声,表情很僵硬,出声道,“我、我是很惶恐,因为、因为从来没见过您这么有魅力的人。”
富江有被恭维到。
“算你有眼光,”她慢吞吞地回答,“那就奖励你当我仆人吧。”
“……”
职员哽咽。
就在这时候,她手机上收到了新的消息,低头一看,发现上面是给她加班费涨十倍的内容。
“!”
女生脸色一变,肃然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最忠实的仆人!”在金钱的光辉下,她磕到了老板和老板娘的甜美爱情!
富江:“?”
她神色里带着几分疑惑。
直到在中午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云雀,对方单独占了个区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西装革履、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富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没见他抬头,神色愈发专注地看屏幕。
“……”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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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江想,他最好别来烦她。
她美滋滋地让侍应生给自己找了个他的对角线位置,等侍应生放餐单的时候,瞥见好几个同样是黑头发黄皮肤的女人伫足在附近,虽然被侍应生彬彬有礼地拦下,但因为给人家马甲口袋里塞了钱,侍应生前后为难片刻,假装不经意地离开。
于是她们得以靠近。
富江抱起手臂,倏然间“啧”了一声。
莫名其妙非常不爽。
然后她指了指就跟在自己附近的职员,“你,过去提醒那个人——”
职员点头,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样的绝境:“好的,请问需要我转达什么呢?”
漂亮的黑发美女拂过自己的绸缎长发,有些骄矜地出声道,“让他认真想想自己到底是谁的狗。”
“……”
沉默,是餐桌旁的康桥。
富江瞥向她,“你怎么还不去?”-
在职员机械起身,一步一顿、前路生死难料的时候。
富江耳畔忽然落下一声喟叹般的点评,“争点气啊,富江。”
“?”
她拧着眉头,看着俯身为自己倒酒的侍应生,发现他一边眼睛变成了红色,开始疑惑这人是不是眼睛有病的时候,注意到了另一个重点,“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六道骸动作优雅地帮她倒完了酒,“我只是个路过的好心人,看不下去提醒你一句,都已经失忆了,可以吃点更好的。”
别整天在云雀恭弥一棵树上吊死。
太丢人了。
他没有这种老相识。
富江单手托腮,打量着这个侍应生平平无奇的面孔,唯有那个妖冶的红瞳诡异不已,和这副身躯格格不入,片刻后,出声道,“你不长这样吧?”
六道骸耸了耸肩,“你猜?”
“……我讨厌故意卖弄神秘感的男人。”富江面无表情地答。
六道骸觉得她应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此刻的表情和云雀恭弥到底有多像,明明忘记了一切,却好像把他有关的细节都烙进了每个细胞里。
他站直了身体,看向那个已经把视线从笔记本电脑上挪开,正冷冽瞥向此处的黑发青年,片刻后,悠悠落下一句,“没关系,我也只是来履行约定的。”
虽然那件事,富江本人都忘了。
侍应生从兜里摸出两份药物,放在她的面前,对云雀恭弥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同富江道:“迟到的礼物,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拥有一些特别作用的药物。”
“给我这个做什么?”
“在有些狗太粘人的时候,你可以考虑给他喂这个?”六道骸语气轻松又随意,仿佛在和她开无伤大雅的玩笑,“反正——你就算给他毒.药,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那么,约定完成,再会。”
……
富江鬼使神差地往对角的那一桌看去。
视线撞进了那片灰蓝色的天空里。
云雀恭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看向她这边,她也不知他究竟看了多久,总之刚才走向他的那几个陌生女人,已经不在他面前。
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他精致的眉眼格外清冷,像她刚才路过拍卖场时从宣传图册上瞥见的那种高山之花,好像谁也不能攀折。
但她可以折。
因为他很乖,很听话,不管让他做什么,他都会顺从。
可富江总直觉这是层假象,在那副俊秀的皮囊下,一定隐藏了一些很恶劣、很坏的东西。
莫名其妙地——
美女想到刚才那个奇怪侍应生笃定说的“你就算给他毒.药,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富江还是收下了那两份药物。
因为她想试一试。
他是不是真的会喝下她给的毒.药。
第67章三秒钟
轮渡在夜色里如同海上屹立的不夜城。
不知名的男女明星在顶层舢板为这些富豪举办小型演唱会, 热闹的歌舞和刺破黑暗的射灯将这里变成了海上的灯塔,对比世界各地被随机挑选陷落的国家和城市,显得这场末日狂欢更为讽刺。
富江本来也对这热闹很感兴趣, 但她看了一圈, 没见到那条好看的狗,再想到这些人聚焦的也不是她——
莫名其妙地, 她有些兴致缺缺。
大约是出于一种“只要她愿意,现在那些点评、捧场的富豪都会变成她裙下臣”的自信,富江看不上这只占据一层的小舞台,若是她想,这整艘轮渡都应该变成她的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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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毫不留恋地瞥了眼, 转身就走。
船舱里厚厚的墙板依稀还传达出远处的动静, 隐隐约约的歌声飘到下面一层另一侧的走廊里,她走到昨天那间房的门口,正好碰上侍应生推着车送餐过来,最上方还摆了一束“祝愿您拥有美好夜晚”的粉色郁金香。
她站在餐车前方, 拿起那束捧花嗅了嗅。
全是花束本身的馨香, 没有额外的味道。
她又看了眼被银色盖子盖住的一份份餐盘,出声问道, “怎么没有酒?”
侍应生呆呆地看着她,都忘了向她确认是否住在这个房间,半晌才回过神来, 老实回答,“因为客人没有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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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点了——”
富江没有掀开盘子,对他理所当然地命令道, “把这些菜的配酒都送来。”
因为她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作势要拧开门进去。
所以一直跟着她的女职员适时地道, “那我陪他去挑选酒,再给您送来。”
黑发女人随意点了点头,“嗯。”
……
她打开门,入目就是坐在窗边沙发前、正对着膝上笔记本电脑不知在处理什么的黑发青年,姿态如松,安静地像一副侧写画。
中途只抽空看了她一眼,就又低头在键盘上简单敲了两下。
富江拿着那束鲜花走到他面前,晃了晃,“你送的?”
云雀恭弥这次视线落在了花朵上。
他订餐的时候,侍应生想起来这间房是两人住,问他要不要搭配鲜花,他答应了,不过没想到送的是郁金香。
粉白的颜色,气质温柔又公主。
但想到富江如今的体质,他很平静地说道,“之前不知道是这个品种,别凑太近,有微量毒.素。”
富江很叛逆地说,“但我喜欢啊~”
青年不再反驳她的话,反正就这么几朵,只要别放夜间的床边,也随她去。
他重新低头。
结果抱着花的人非常熟稔地坐到他旁边,过了会儿,往沙发扶手边歪去,塑着品牌字母的高鞋跟划过他西装裤小腿,好似在寻找能搁脚的地方,过了会儿,鞋跟沿着他的裤腿往上滑,在沙发边缘停下。
云雀恭弥正在发邮件的动作停了下,余光瞥见她露出的脚背,因为肌肤颜色太浅,青色的血管隐隐约约在脚踝下现出几分,又隐没消失。
细细的鞋跟在沙发边搁着。
几秒钟后。
他忽然抬手握住她的脚腕,把她在自己西装裤上划出灰痕的鞋脱了。
富江本来闭着眼睛在闻这花的香味,感觉到覆在自己脚腕上的热度,睁开眼睛看了眼,见到脚背和脚后跟的红痕,便抬脚在他大腿上踩了踩,感觉他的大腿肌肉还挺硬。
刚想命令他做点什么,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是去而复返的送餐-
云雀恭弥将电脑合上,起身去开门。
见到一瓶瓶摆在餐盘旁边的酒,还没出声,躺在沙发上的女人就已经放下花束,坐了起来,“我点的酒,请你喝哦。”
用他的钱请他是吧?
灰蓝色凤眸瞥了眼女朋友,黑发青年去到餐桌边,接过侍应生递来的湿润餐布,慢条斯理地擦手,然后就听见耳畔“怦”地轻响。
香槟的酒香味随着冒出的气泡散开在潮湿的空气里。
他看了眼那瓶香槟酒。
想起来之前在彭格列总部受到莫名投.毒的那场花园酒会。
雪白的酒泡沫洋溢,金黄色酒液中冒出的每个泡泡,都是放给他的烟火。
“啾——”
外面也在这时巧合地放起了烟花。
一朵朵红色、绿色的烟火绽放在空中,映在玻璃上,这才让人发觉那场演唱会已走到尾声,吵闹的歌声已停,以这场绚烂的花火作为结束。
富江拿起自己那杯酒,跟他的杯子碰了下,在清脆的碰杯声里,转头看着外面绽开的花,“这是什么?”
“焰火。”他声音很轻地回答。
“这个也好看,”富江歪了下脑袋,“明天我也要看。”
云雀恭弥的视线从窗外挪回来,想起国中某一年的庙会,她也是用这种理直气壮的口吻,让他亲她九下。
刚才夸完焰火好看的人转头让那个侍应生出去,反正菜肴都已经布好了,那些酒也是记在账单上的,接下来不需要他留下。
侍应生还想说什么,被门外的女职员进来提着领子退了出去。
富江满意地扭头,正撞入那对有些深沉的灰蓝色凤眸里。
“你盯着我看什么?”她随口问,“想亲我啊?”
出乎她的意料——
她听见了一声“嗯”。
云雀恭弥面上没什么表情,见到她竖起左右手的食指,比了个交叉的动作,笑眯眯地答,“不行哦,没有这种奖励。”
……
香槟酒开胃,似乎将牛排的肉香也激发得更浓郁。
不过再好的手艺,也留不住富江的心,她随意动了动刀叉,就开始去研究那一瓶瓶的酒,有红酒、白酒、贵腐,倘若刚才的侍应生在,或许能根据前餐到甜点的不同步骤,为他们斟倒不同的酒。
她研究了会儿,开了一瓶红酒。
深红色酒液在锃亮的酒杯里转了一圈,富江抿了一口,发现又酸又涩,比不过刚才香槟的甜,于是把酒杯递给对面的男人——
“这杯给你。”
就像是小孩在品尝不同口味的糖果。
遇到不喜欢的,就把剩下的全部推给旁边玩伴。
云雀恭弥看了眼这杯倒出来的、还没醒过的红酒,没什么表情地把它剩下那部分给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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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他冷淡的、生人勿近的气质完全不符。
富江一手摩挲着酒瓶上的品牌花纹图案,另一手托着下巴,如墨的黑色眼睛盯着他,看见他喝下去之后,露出狡黠的笑容,“你真的好听话哦。”
就和之前遇到的那个人说得一样,她给什么,他都会喝。
云雀恭弥垂下眼帘,充耳不闻,没再理她。
直到她又将那杯子拿回去,这次倒了足足半杯的量,然后当着他的面,拿出了两枚胶囊,拧开外面的那一层,往酒里倒。
非常直白、单纯、不做作地给他加料。
然后再度把杯子递过来——
霜雪般的素白手腕和拿着的红酒摇晃出微微晃眼的碎光。
外面一阵阵的焰火倒影都在这红酒里绽放。
他切牛排的动作停了,右手上的紫色宝石指环似乎隐约要冒出火光。
偏偏在他底线上反复横跳的始作俑者还对他笑得无辜,堂而皇之地恶作剧着,泪痣衬托眼底邪恶的光,“怎么了?不敢喝啦,怕我给你下.毒吗?”
富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可是就算是毒,也是我奖励你的呀。”-
白天六道骸接近她、给她留下了东西的场面,云雀恭弥看得一清二楚。
但他没想到那个家伙给富江的是这两种药物。
一种是强效春.药,一种是强力迷药。
后者浓度低的情况下对他没什么用,浓度高可以暂时让他失去理智,但他的本能还在,仍旧能对一切杀意和攻击做出反击。
但他还没见过这两种药被下在同一杯酒里的情况。
此刻,云雀恭弥盯着那能映出自己模样的玻璃酒杯,忽然发现鹿岛富江也许是个天才——尤其是在招惹他这方面。
在女生因为端着酒杯太久,手腕发酸的时候,他终于姗姗启唇,凤眸里装着餐厅上方折射的光,露出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笑意。
“不想死的话——”
他说,“鹿岛富江,你就别把这两种药加在一起递给我。”
语气仍是不疾不徐的。
但富江却直觉他生气了。
想到这条狗一贯的乖巧,虽然直觉不妙,富江还是把酒杯放到了他面前,甚至站起来,掌心撑着餐桌对他笑:“为什么?你舍得杀我吗?”
云雀恭弥将刀叉放在餐盘边,忽然往椅背上靠去。
毫无征兆地,他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结,唯有黑发下的那双凤眸始终盯着她,像是黑夜中的大型猛兽盯住猎物。
过了几秒,他忽然将领带松开,随意搭在旁边那张椅背上,甚至还顺手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喉结下的肌肤,同时干脆颔首:
“确实,我不舍得杀你。”
但不代表他不舍得对她做其他事。
说完,他却勾了勾唇,微笑着道,“所以,我给你三秒钟时间思考,三秒之后,如果不收回这杯酒,我就当你是对我提出邀请。”
富江:“?”
……
“三。”
倒计时响起的时候,富江莫名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就好像她曾经无数次见过他跟别人玩这种游戏。
“二。”
她反应了过来,回神道,“什么邀请?没有那种东西。”
数什么数。
她难道是吓大的吗?
“一。”
富江坐回椅子上,悠然地冲他抬起下巴,“不收回,你给我喝。”
云雀恭弥被她气笑了,点了点头,从餐桌旁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时,他的影子一点一点将她身形笼罩,好像一口一口吃掉她的野兽。
“不急——”
他在捉住她手腕的时候说道:“等你试过了没有这杯酒的状态之后,再让我喝也不迟。”
富江从他话里听出了很鲜见的、略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但她还没来得及辨析,就已经被他干脆抱起来,走进了房间里-
焰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歇。
余烬落进海里,只有一丛丛拍打着船身的海浪不停歇地涌动,不知船只经过哪个港口,有其他船舶在黑暗中发出的汽笛声,呜咽拉长——
被海风卷得像哭声。
风从窗户缝里吹进开着床头灯的房间,切实地听见了一阵细细密密的哭声,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哽咽的骂声,直到变得喑哑。
下半夜的时候。
海风变得更凉了稍许。
卧室里有人出来,拿起水杯,拧开矿泉水,倒了半杯,折返进去,才刚坐在床沿边,就又听见对方的啜泣,甚至还有沙哑的谩骂:
“要是……早知道你不乖也不听话,还那么凶……我就不跟你走了……”
“呜呜,骗人的……坏狗……”
男人好整以暇地听了会儿。
然后抬手抚摸着她被汗意浸润的细腻后颈,“骂我什么?”
“!”
被他触碰的人整个僵硬,甚至都不敢扭头。
云雀恭弥轻笑了一声,“再骂两声。”
富江不吭声了,觉得他有病。
男人将水杯往床头柜上放去,语气平静:“你好像不渴,那我们继续?”
富江:“?”能不能说句人话啊?
……
富江醒过来又睡过去。
非常恍惚的时候,笨蛋美人用转不动的脑子思考——
他到底是喝没喝那杯酒来着?他确实是喝了才会杀她对吧?那没喝为什么……也一副要把她弄死在这张床上的样子?
她的眼皮上被窗帘拂动时透出的日光照耀。
但却没有挪开的任何力气。
就连呜呜声,也有气无力,像是幼兽在野外的哀鸣,可怜到让人无法将她与那个肆无忌惮捉弄别人的恶女联系在一起。
滚烫的体温将她拥入怀中。
极具磁性的嗓音状似贴心地问,“受不住了?”
富江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她本能地动了动唇,骂他坏狗。
瞥见她唇形的人又笑了一声,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然后将她揉进怀里,抱得更紧、压得更深时,好似宽宏大量一样,慢条斯理地说:
“亲我九下,就放过你。”
第68章雪花纹
豪华游轮在公海上航行。
从南半球抵达北半球, 气温都可以穿短裙摇曳的恣意,变成略带寒意的冷,今年尤其冷。
但这些都不被富江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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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极度疲倦, 睡得昏昏沉沉, 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抱着离开了房间都不知道。
西装外又加了一件长款风衣的男人垂眸看着怀里的人,见到她眼角还没褪的红晕, 环绕在那颗泪痣旁边,乍看就像是被人咬在那颗痣,才留下这样的颜色。
他盯着看了会儿,舌尖抵了抵齿序。
然而前方直升机螺旋桨已经开始转动的声音,终究打消了他的念头, 云雀恭弥抱着人进了机舱里, 还不忘替她将围巾往上拉一拉,将脖颈遮得严严实实。
直升机朝着日本的方向飞去,这里是轮渡航行距离日本最近的路线。
天空灰蒙蒙的,自从末日以来就一直是这种天色, 所以失忆的富江一度以为他的眼睛和天空很像, 此时直升机飞的高度很低,但空中能见度依然很低, 前方云蒸雾绕,让几座岛屿都像是被笼罩在末日的尘霾中。
从海面抵达陆地上空的时刻。
不知从哪里的洋流刮来一阵风,像是上□□着这个国度吹了一口气, 呼——那些灰霾与水汽,都逐渐浮动散开。
东京港极具标志的、本该在新闻通知里也一并被摧毁的东京塔,陡然伫立在尘埃远离后的天光下, 尖塔顶端闪闪发光。
有彩虹横跨大陆,七彩的颜色点缀过塔顶, 像是什么胜利庆祝。
云雀恭弥从窗外景致里瞥见那道彩虹。
只看了一眼。
却有奇怪的画面在刹那间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段陌生的、来自平行时空的他的记忆。
在那个世界里,泽田纲吉同样做出了销毁彭格列指环的决定,只不过,他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正是因为那个角色的存在,彭格列制定了一个秘密的、将白兰彻底打败的计划。
而他们成功之后,所有其他在平行世界成为主宰的白兰,都将跟着毁灭、消失,世界将恢复从前的秩序。
……
云雀恭弥闭上眼睛又睁开。
甚至还重新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他确定自己没有经历什么幻术、也没有什么离谱的时空穿越,日期仍旧是他从轮渡上离开、踏上直升机的这一天,可是他脑海里那段多余的记忆真实无比,就连外面映照进直升机里的日光,也愈发闪亮。
他又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富江没有消失,但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不过,不知道是否这直升机舱内的温度也比较低,她先前哭得太久、仍停在面上的绯色消失,变成了稍有些失温的冷白色,像个沉睡着、被描摹精致的瓷娃娃。
他忽然紧了紧臂弯。
世界生存毁灭,结局如何翻转,他并不在意,他要的只有如今环抱的温度。
然而却总有人要扰他的清静。
手机开始频繁地震动起来,吵嚷着要加入这场热闹。
他空出一只手,拿起来看了眼,发现是已经在他通讯录里沉寂很久、应该已经死掉的家伙。
笹川了平。
想了下那家伙的嗓门,云雀恭弥面无表情挂掉。
然后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跳马。
他思索片刻,想起来自从之前在战场上将他送到附近的风纪财团医疗部就走了,之后听说他伤势恢复、惦记着其他加百罗涅成员的安危,又离开了,他就没再管。
反正都活着,他再度摁掉通讯。
直到手机再度冒出一个名字。
泽田纲吉。
灰蓝色凤眸紧盯这个跳跃许久的备注,青年最终出于一种验证自己那段多余记忆真实性的心理,按下了接听。
“云雀学长。”
仍是记忆中的声线,连说话时的停顿、情绪都相差无几。
他听见手机那头的人松了一口气,语气却很温和:“最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和富江学姐还好吗?”
云雀恭弥终于开了口。
“泽田纲吉。”
他说,“如果这不是恶作剧的话,你就在西西里等着,我很快就去咬杀你。”他有很大的一笔账,要和泽田纲吉算。
活过来高兴不到两秒的彭格列十代目:“?”-
富江感觉自己掉进了一片汪洋大海中。
起初她以为是那艘轮渡沉了,她跟着坠海,可是扑腾之后,却发现这海水里冒出了无数的泡泡,被她挣扎挥散的时候,那些泡泡成了破碎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中。
每一个画面,都和云雀恭弥有关。
她看到自己最初只是将并盛选成临时的游乐场,进入并盛中学的那天,也不过按部就班地想要接管这个学校——
毕竟她用同样的手段成功过太多次。
只有这一次,她碰上了硬茬。
在那间舒适的接待室里,久出才归的少年站在门口,将她临时收服的仆人打得满地找牙,最后冷漠地看着她,让她从自己的地盘出去。
好凶的坏狗。
和她见到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但也和她想得一样,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不为任何人心动、只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然后,比这再更坏一些。
对她的死亡无动于衷,甚至不愿意沾上与她有关的麻烦,让她死远点,然后在新出现的她回到校园时,对她冷嘲热讽,哪怕她遇到麻烦,他前往寻找,也仅仅是出于需要管.教违反风纪的手下这一目的。
他比她预想的更坏一百倍。
于是她愈挫愈勇,想要收服这条坏狗,将他变成和其他仆人一样,为她一颦一笑、喜怒哀乐而癫狂的家伙。
她好像没有成功。
因为在那之前,她就先掉下了自己设进的陷阱。
好消息,她还是把他拽下来了。
而且……
在她被湮灭灵魂、失去所有记忆,也没有从前死而复生的能力时,他真的变成了她曾经幻想过的、甚至比这听话数倍的乖狗模样。
……
富江是被头疼惹醒的。
大概是之前分裂得太多,有用的没用的记忆碎片太多,一时接收消化有些辛苦,她终于从沉睡中醒来,唇齿里发出含糊的痛呼声。
但眼帘睁开,涌上来的却不只是头疼——
还有身上仿佛被人拆骨折筋的酸疼。
这让她不禁思考,这坏狗该不会其实已经把她给做.死了,现在的她是死而复生的版本吧?
一团毛茸茸飞过来,贴上了她的面颊,亲昵地喊:“富江~富江~”
她恍惚地瞥了眼。
是云豆啊。
回归的能力姗姗开始修复被压榨过度的细胞,富江眨了眨眼睛,看见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木制的、边缘带着繁复纹路的天花板,精致漂亮的山水屏风,还有外面落进长廊上的日光。
好熟悉的地方。
……她什么时候回到日本了?
还没找到答案,腿根就再度泛起酸疼,女人挣扎着动了动脚腕,低头去看,发现了坐在榻榻米边缘,久违地换上浴衣的男人。
交叠的衣领很低,露出冷白胸膛上几道被抓过的红痕。
云雀恭弥抬眸看了她一眼,同她道,“别动,上药。”
她张了张唇。
现在倒是知道给她上药了,做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温柔点呢?
坏狗!
想到他骗她亲九下,却在每次含糊的吻贴上去,就逮住她将她一边亲、一边做到浑身都在抖,等她快要窒息才放开,姗姗宣布这只算一次,将她折腾得骂也骂不出声、哭都哭不出来的模样,她就没忍住用自由那只脚再踢了下他的手腕。
“不要。”富江用沙哑的嗓音拒绝。
男人似乎对她的答案有些讶异,灰蓝色凤眸敛了敛,将她脚腕又拉开稍许,片刻后如实道,“很肿。”
富江有意折腾他,想到自己曾经在他受伤时候舔舐过他伤口的事情,黑色眼睛眯了眯,回道:“是吗?”
她理直气壮地指责,“都怪你,那就罚你用其他方式帮我消肿。”
反正坏狗这么乖,继续装失忆再欺负一会儿也没关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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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分钟后。
富江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指尖在刚铺上的干净床单上抓着,被逼出的汗意打湿鬓角,面颊再度浮起绯色,脖颈、锁骨,连徒劳蹬着床单的脚后跟都是红的。
“我是让你舔……谁准你咬啊啊啊——坏狗!”
“松开、放开我……呜呜好疼、恭弥……恭弥学长——”
语无伦次求饶的话语,止于她无意间冒出的称呼。
富江怔了下,正尖锐鞭笞她、令她难以应付的痛苦与快乐也在瞬息间消失,男人抬起头来,掐着她的腰,将她重新拉回身下,慢条斯理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她在颤抖的余韵里,使劲呼吸,“什么?”
云雀恭弥很轻地笑了声。
他指尖再度沿着她腰身往下,“你的方法挺有用,好像肿得没刚才那么厉害了。”
那是因为她的细胞再生能力恢复了,跟他的反向用功没有半点关系好吗!
富江在心中骂骂咧咧,面上却使劲拽着床单被套那些往上缩,以期躲过他的折磨,“是吗?”
她敷衍地答,“那算你过关,放开我。”
“既然有用,那继续试试?”
“……”
对上那双凛冽的、距离如此近时仿佛能看透人内心的漂亮凤眼,富江在继续装失忆、饱受折磨,和赶紧摊牌、得到休息之间,犹豫了几秒,选择了后者。
她抬起双手抱住他的脖颈,将他压下来,亲了亲他的唇角,语气楚楚可怜,“恭弥学长,别欺负你女朋友了,好不好?”
云雀恭弥跟她对视着。
明明是这样死亡的角度,这坏狗依然帅得不行。
富江舔了舔唇,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无辜且惹人怜爱,同时包含着隐隐约约的得意,仿佛写着“你女朋友都回来了还愣着干嘛?这还不赶紧欣喜若狂地迎接我”。
三秒钟后。
她见到了对方唇角弯起的弧度。
以及喟然的笑意,“你好像想起来了?”
富江使劲点头。
“那我可以开始跟你算账了吧?”
富江差点扭到脑袋。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算账,算什么账?他们之间有什么可以算——
后知后觉地。
自从在孤岛上醒来之后,数次试图甩掉坏狗、并给他戴绿帽的记忆姗姗浮现。
富江愣了两秒,果断推开他开始往床边爬,并且使劲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起来,你别拽我啊啊啊!”
……
云豆被卧室的哭声惊得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外面的树上。
它闭上眼睛,过了会儿,抬起小翅膀,堵住了耳朵。
并不算热烈的太阳只照耀了这岛国半日,午后天空就重被阴云所笼罩,好像提前半日就要夜色,在外面路灯亮起来的时刻,有一些飘渺的、细小的雪花被风吹进了庭院里。
有些悄无声息在木长廊上融化。
好像被卧室里蔓延出的热意浸染。
富江哭得断断续续,没想到自己体质恢复的后果是被折腾得更狠,而且这坏狗还特意每次在她受不了、感觉要裂开的时候恰好停下,摸着她的后颈后背,仿佛替她顺气,但只要她缓过来,他就又会继续。
这到底是哪来的饿过头的疯狗!
她骂骂咧咧,讨饶和谩骂交替响起,直到快要再度失去意识,才感觉到他停下,那些顺着脊骨攀升的快意仍在刺激她的神经,而她被抱在他怀中,带着薄茧的掌心在擦她面颊上的泪痕。
她张嘴咬住他的手指,含糊地又骂了句,“坏狗。”
抱着她靠在床边的男人很轻地笑了声,“嗯。”
跟这些天待在她身边时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不同,她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晴朗。
但她很不好!
富江使劲加重牙齿的力道。
却听他如餍足般、懒洋洋地提醒,“别磨牙了。你嘴里也很热。”
前后两句并不搭。
但富江却奇异地听懂了他的暗示,呸开他的动作,偏过头去,不想理他。
然后云雀恭弥又说道,“下雪了。”
因为一直都在剧烈运动,又都被他的体温笼罩,富江一直没意识到这点,而今听到他的话语,才感觉到自己脖颈后面都被冷风吹着,后知后觉冒出冷意。
她扭头去看另一边,通往庭院的门半开着,无声落下的小雪打湿了草木,在走廊里自动亮起的暖色灯光里,簌簌飘洒着,一时间天地万籁俱静,银装素裹,只有抱着她的这人像炉火,温暖、令人安心-
富江想起来好久以前在并中和他遇到的那场雪。
是东京的初雪。
那时正好放学,临近期末,很多同学约她放假之后的集体活动,都被她意兴阑珊地推了,扭头就看到楼道里走出来的风纪委员长。
她被他皮相所惑,想要触碰他,胡乱找了个借口——
最后却在他发间看到一朵雪花。
是那朵雪花解了她的围。
否则她又要因为撒谎,被这条坏狗记仇了。
才想到这里,她就感觉到左手指根多了道冰冷的温度,好像室外的雪花吹进来,亲吻了她指尖。
富江低头去看。
见到冰蓝色的、雪花形状的漂亮戒指,戴在她的左手中指上。
云雀恭弥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之前订的,早就到了。”这本来是他们订婚时候应该交换的戒指,可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时间早就过了。
但戒指是一早就送到并盛的。sc
富江没想到这是他最后选择的,因为那时候挑选戒指时,她看什么图都觉得漂亮,给他划了十多套,说自己全都要。
虽然他全都会买,但她不知道他正式放在订婚宴上的是这套——
倒是此刻,和外面的雪景很相称。
冰蓝的、嵌在雪花纹上的钻石,一颗颗十分漂亮,和外面的雪花一样,干净又纯粹,而戴在他自己中指上的则是一枚素圈银环,只是中央有雪花纹的印记。
富江看了会儿,忍不住弯唇,“为什么选这对?”总不能是因为在他的心中,她和这雪花一样干净吧?
美女并不觉得这坏狗会被爱情蒙蔽到这种地步。
云雀恭弥说了等于没说,“因为很合适。”
“?”
富江眼眸转了转,颇为得意地开始猜:“是因为你从那场初雪开始喜欢我的吧?”
“猜错了。”云雀恭弥亲了下她的额头,微笑着答,“喜欢在更早之前。”
……
疑惑一下子变成了两个。
富江在他怀里缓过那阵要命的体验之后,忽然想起什么,随手从他衣柜里抓了件浴袍,披上之后往自己先前住的房间走去。她不知道世界已经毁灭又重生,只是以为云雀宅没有遭受末日的清洗,一切都和她记忆中一样。
在那些臭脸小狗里面,其中一只玩偶衣服口袋里可以放东西。
她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签——
「大吉」
「爱情,夭夭春桃,芬芳咫尺,良缘既定,佳偶天成。」
富江拿着这张签回到他身边,“是因为打雪仗那天抽到的这个吗?”
云雀恭弥没想到她还留着这张自己当时叛逆随手塞的签。
其实他选择雪花,是因为与之有关的记忆,他们之间经历得最多,并非单指一件,而是所有故事的总和,这个图案最具代表性。
但见小怪物兴致勃勃,黑眸闪闪发光,他思索片刻,四舍五入,算她答对,“嗯。”
富江“啧”了声,又问,“那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垂下眼帘,“比你想得更早。”
“?”
富江心想这不可能,她直接往最早了猜,“哈,总不会是见到我的第一眼吧?”她还记得这条坏狗对她美貌无动于衷的样子。
云雀恭弥没说话。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这亦是一种默认——
富江不知不觉睁大了眼睛,虽然她第一眼就被坏狗的皮囊所惑,但她一直以为拿下他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
什么嘛。
原来他也对她一见钟情!
她开始得意洋洋,“哼,本美女的魅力,就是无敌的。”
云雀恭弥见她如此,也跟着勾了勾唇,眸中淌出柔和的光。因为安静下来的他显得乖巧不已,富江很快就忘了他刚才在床上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捧住他的面颊,吻上他的唇,雪花戒指在指根闪闪发光。
“好吧,”她说,“亲亲我的坏狗。”
顿了顿,富江笑道,“是被我驯服的坏狗。”
是被她驯服的、也驯服了她的坏狗。
雪花从外面飘飘洒洒落进来,很快在庭院里落下薄薄的白色,将天地、砖瓦、树木与水塘都变成了银白色。
睡懵了的云豆展开翅膀,抖落那层冷白色,朝着他们俩的方向飞去,进入房间的时候,像是撞入霜糖色的温暖世界里。
——而这世界只由小怪物与坏狗组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