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早川纱月才知道他说的女朋友可以吵醒是什么意思——
其实女朋友和当初在病房陪他玩游戏的那些人待遇也没差多少,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短时间内没法从床上起来。
不过现在她还没好奇到挑战作为女朋友反复吵醒云雀恭弥可以被容忍到什么样的程度,在确定了之后行程出发的时间和目的地之后,她就联系房东准备退租的相关事情。
等到出发的那天。
早川纱月才发现太宰治居然还没离开美国。
“那你这段时间都在干嘛?”
她在人来人往的登船港口处,因为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件非常明显的浅色风衣,所以暂时跟云雀恭弥说了一声,让他先上船,然后自己从特别通道过去,走到普通通道的那边,将这只黑泥精一把薅住。
太宰治被她拉到了船只停驻的栈桥边,懒洋洋地坐在摇晃的铁索上,一副随时能掉下去的样子,深褐色的眼睛扫过她已经完全恢复的手背,语调悠扬地应:
“当然是摸鱼。”
“又不是谁都和猫猫还有……一样,会接受那种无聊的加班安排。”
他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可是资本家的福报。”
早川纱月:“……”
要不是见过太宰治在港.黑时的黑眼圈,听过他在那边没日没夜打游戏顺便搞各种风生水起的地下产业帮助港.黑在短短的几年里发展起来,她是真的会信了他的邪。
她无语凝噎,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哦对,上次忙着跟那个东西有关的事情,忘记把赠品告诉你了——”
“你知道之前我接近A,促成彭格列和港.黑宝石贸易的目的吗?”
太宰治倒是被她问住了。
摇晃的铁索也停了停。
他思索片刻,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是说那个不怎么中看更不怎么中用的花瓶吗?他浑身上下最大的价值除了钱,应该就剩那个传闻了吧?怎么,传说他拥有一份港.黑所有异能者名单是真的?”
“嗯。”
银发女生点了点头,“在他死的现场我找过,那份名单不见了。”
她顺势补充道,“他死之前,有人找我下过这个单,不过被我拒绝了,鉴于那份名单上也有你的资料,所以你以后要是闲着无聊,可以调查一下这件事。”
太宰治拖长语调拒绝,“不要。”
他说:“我大概知道是谁拿走了那份名单,但我可没有闲得无聊的时候,猫猫,我最近又发现了一种超有趣的自杀方式,要不要跟我——”
“扑通。”
早川纱月双手揣着白色风衣兜,一脚把这个突然当着其他港口乘船路人的面开始单膝下跪俨如求婚般摆出夸张阵势的青年踹进了海水里。
在社死到来之前,她直接从源头掐断场面制造者。
等那颗水藻般的脑袋浮出来时,早川纱月站在栈桥上,居高临下、冷漠无情地说道,“就这样顺着洋流飘回日本吧,这就是最适合你的出行方式。”
太宰治躺在海面上,漂亮的面庞展露在阳光里,有几缕被打湿的黑发黏在脸侧,他的眼眸被日光晒得像是融化的蜂蜜。
青年抬起一只手,对她挥了挥,做拜拜的手势,却抱怨道:“好无情啊,猫猫,选择那种饲主很无聊的,只能过一成不变的荣华富贵,还是跟我流浪吧,带你体验不一样的精彩世界哦。”
说完,他抬起的手往船舱的方向指了指。
早川纱月不解地顺着他的方向看了看,发现附近那艘彭格列邮轮的甲板上,已经登船的云雀恭弥正迎风站在那里,面色平静地、不知看了多久他们俩刚才无聊的互动。
风是从陆地往海上吹的。
也不知道他那种敏锐的五官有没有听到。
早川纱月对他露出个笑容,跟他比了个等等的手势,往来时的顾客等待中心走去,步伐轻快地逆着人潮,很快消失在云雀恭弥的视线里。
……
等到早川纱月正式登船的时候,才发现彭格列的邮轮不仅近看非常壮观,上来之后更是极度豪华、令人咋舌的配置。
她抱着怀里的东西进入电梯,去到甲板所在的那一层,出去的时候看见远处海面上一列列展翅冲向天空的海鸥,近处则是蓝波手里拿着好几个风筝的尽线盘,白色风筝线的另一段连着好几个大头图案。
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泽田纲吉,还有一个是reborn。
此刻少年因为甲板上的风力太盛,控不好风筝线,掏出了一把剪刀,径直剪向连着reborn头像的那条线,“啊,先让reborn去死好了。”
“怦!”
上层掉下来一只写着1T的绿色大锤子,正好把穿着蓝色西装的少年砸进了甲板里,甚至木屑都破碎许多。
随后,绿色大锤子在将人砸晕之后,变成了一只绿色的蜥蜴,与此同时,reborn从上方跳了下来,收起列恩的同时,摸了摸自己的鬓角,对她露出个微笑,“刚才手滑,吓到你了吗?”
早川纱月疯狂摇头。
Reborn扫了一眼她怀里的东西,很捧场地说了句,“玫瑰很漂亮,非常衬你们。”
“谢谢reborn先生的夸奖,祝你今天生活愉快~”
女生闪过那几道交织到面前的风筝线,往甲板尽头的那道背影快步而去,假装听不到身后蓝波爬起来的哭号声。
远远的。
她看见云雀恭弥面对着海面,手腕上的彭格列手环似乎有火焰一蹴而过。
早川纱月甚至隐隐约约听见了海面上再次响起扑通的声音。
而后,男人朝她转过身来,本来只是很温和地注视她,但是目光倏然一变,出声提醒道,“小猫,躲开。”
“……嗯?”
她本来有些疑惑,直到余光瞥见自己的影子上方有什么落下,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躲了躲,想要看清楚是什么的时候,正好被蓝波之前砸飞的木板碎片绊了一下。
稳住身形的同时,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在被黑色笼罩之前,早川纱月看见云雀恭弥神情微妙地站在栏杆边,手都已经抬起稍许,却终究没有任何动作-
“你不出手是对的,云雀。”
收起列恩的reborn在附近漫开粉色烟雾里出声道:“十年火箭筒是很精密的仪器,如果受到破坏或者撞击等影响,容易发生更不可控的变化。”
如此说完,他转头又一脚把刚哭着爬起来的蓝波踹倒,“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又找到的十年火箭筒?我记得这个被收在彭格列仓库里了吧。”
“reborn,你别又欺负他啊。”
远远听见甲板这边动静的泽田纲吉带着狱寺隼人和山本武过来,头疼地说了一声,结果发现有一片大肆漫开的粉色。“等等,这个颜色是?”
“——是哪个倒霉蛋被打中了啊,纲吉君?”
白兰带着六吊花的成员也从后面走了出来,眼尖地发现那片粉色。
直到烟雾被海风吹散。
露出站在中间的,又瘦又矮小却穿着并盛校服的红发女生。
云雀恭弥本来已经抱着手臂走到附近,打算等这五分钟过后人回来,结果看见女生发色的时候,灰蓝色眼眸里闪过一分疑惑,片刻后,陡然出声问旁边的泽田纲吉:
“小动物,十年火箭筒的时间被调整过?”
这位彭格列十代正在暗暗打量早川纱月,思考着这位目前暗网最厉害的自由间.谍Mask是不是从小就具有伪装本能,闻言慢半拍地说:
“对。”
“之前我们去未来的时候,为了对准两边的时间流速,这个世界的入江君也把时间调整到了九年零十个月左右的时差,后来也没改回去,国中毕业之后蓝波跟我去了意大利,就把这个收起来了。”
看着表情特别不安、左右看了看,却不敢吭声出声问自己在哪里的女生,云雀恭弥打量了她片刻,见到她虽然穿着冬天的校服,但是却只有简单的三件套,里面甚至没有薄毛衣,两只手冷得指甲都有些微微发紫。
他直接让旁边的草壁哲矢把一直拿着的羽绒服外套递过来,顺手给她披上,在女生震惊却又不敢躲开的僵硬里,他垂眸问道。
“早川纱月。”
“你这节是什么课?”
“这位……哥哥,你认识我?”女生斟酌了一下措辞,很谨慎地出声回答,顺便提问:“我本来在上家政课,老师正打算让我们做之后情人节的巧克力,请问……这里是哪里?”
白兰在旁边拆着棉花糖,笑眯眯地指出:“面酱本来是想叫叔叔的吧?他这个年纪,就该叫叔叔。”
早川纱月:“!”
她咕哝咽了咽口水,因为自己一瞬间的迟疑想法被这个陌生人指出而紧张,睫毛颤抖着一直盯向面前的黑发男人,迟迟地摇头表示不是。
但又不敢直接看,目光正好落在他的下巴附近,仓促地回忆自己刚才匆匆瞥过的他模样。
好好看哦。
和云雀学长好像,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血缘关系。
好想再看一眼。
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人虽然气息平和,其实应该也是云雀学长那种会突然发难的类型,所以他靠近的时候她不太敢动,也不敢拒绝这件莫名其妙的衣服。
……只是这衣服还挺暖和的。
是好新的羽绒服。
女生看着看着低下了头,在认真打量自己身上这件新衣服的样式,见到上面非常精致的花鸟图案,还有隐在其中的很小的logo,确认了半天才意识到这应该是杂志上那些很贵的品牌限定!
早川纱月吓到了,低着脑袋小声地问,“谢,谢谢你……您的衣服,但它好像很贵的样子,我、我买不起……也赔不起,请问可以收回去吗?”
因为十年火箭筒的缘故,现在蓝波抱着脑袋蹲在角落,从泽田纲吉身后悄悄地睨这场自己闯下的祸。
责任心比较重的十代目也没第一时间离开,他也知道十年火箭筒实在在仓库里放了太久,假如五分钟后人没换回来,指不定云雀学长会生气到什么地步。
而白兰纯粹是对这场热闹很感兴趣,他没有走,六吊花们也就在附近散开,一时间,众人都围在这甲板上。
听见早川纱月说出的话时,不明情况的彭格列众人神情各异,唯有白兰托着下巴仿佛在自言自语,“混得好惨哦,面酱,要不要提前给你一个我的联络方式呢?”
云雀恭弥左手腕上的彭格列手环倏然发出光亮。
唯有他的神情还相当平和,“不用你赔。”
他说,“衣服送你,本来也是买给你的。”
早川纱月:“?!”
“小云雀,这可不行,太早让她迷上你的话——”白兰看透一切地凉凉提醒,“接下来她独自要走的那九年就会变得很痛苦哦。”
云雀恭弥冷淡地掀起眼皮觑他。
“上次就想说了。”
他从早川纱月的身边走过,随着手环上火炎炎压的提升,点燃的刹那,冒着火光的浮萍拐出现在他双手中,“你是只有被咬成遍体鳞伤的尸体,才能学会闭上那张聒噪的嘴吗?”
白兰:“你急了?”
他拍了拍手,大空指环上升起澄澈的光芒,笑眯眯地说道:“正好,我也嫌弃上次被纲吉君打扰真的很可惜,这次也好亲自验证一下,彭格列指环究竟是不是像西蒙首领所说的那样,超容易打碎的。”
本来扒拉着他衣角的铃兰立即往旁边退开。
“加油~白兰!”她高高兴兴地举起手里的薯片,淡蓝色长发灵动地随她摆头姿势晃了晃,“把彭格列打到稀巴烂!”
本来靠着附近栏杆吹风的桔梗与石榴都朝着这边看来。
同时有意无意地抬起手,云与岚属性的火炎波动蓄势待发。
本来从出现时就没吭声的狱寺隼人这时嗤了一声,佩戴诸多潮流单品的左手插在西装裤兜里,对他们说道:“再敢说这种话,就让你们再次复习到被我们打成垃圾的样子。”
泽田纲吉:“……”
这熟悉的心累感。
他轻呼了一口气,看着马上就要和杰索家族打起来的守护者们,视线扫过完全不知所措、甚至还试图往旁边默默挪开的红发女生,忽而提醒道:
“时间,超过五分钟了。”
本来已经因怒气燃起极致战意,即将对白兰出手的云雀恭弥闻言忽地顿了一下,回忆刚才这点时间里发生过的事情,浮萍拐上的紫色火炎随他的想法跳了跳。
他重又去看站在原地、毫无变化的女生,见到她周围完全没有要腾起粉色烟雾将人给换回来的趋势,因为想不起来当年具体在这个时间段的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于是定了许久,他收起浮萍拐,走到了地上的那个十年火箭筒旁边。
泽田纲吉被他的行动惹得心中一跳,“云雀学长是要……?”
幼年版的早川纱月:?
云雀……学长?
但没等她想出来更多,男人已经毫不犹豫将十年火箭筒朝空中丢去,落下的时候,同样漫开一片粉色的烟雾。
已经做好准备的白兰思索片刻,欣然鼓掌,“啊~等下会出现的小云雀是还没有得到彭格列指环的吧?诸位跟他有过节的可要抓住机会,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一直在看戏也没吭声的reborn压了压自己的礼帽帽檐。
他勾着唇,很淡然地提醒道,“刚才云雀丢的那一面,好像不是通往过去的十年前呢。”
泽田纲吉:“?!”
乱了!完全乱了!
第72章 072
三十四岁的云雀恭弥出现时——
在场的所有人同时都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紧张感。
他应该是在家里,此刻穿着一件黑色的浴衣,左手还拿着一个陶杯,里面是绿色的抹茶,即便是突然出现在奇怪的地方,也没从他脸上看到任何的慌乱感。
然而他气势里给人的无形压迫十分强烈,乍看之下,泽田纲吉和白兰、甚至是reborn都一时间摸不透这十年间他的实力又增长到了什么地步。
而今扫过在附近的二十多岁的彭格列众人,还有站在不远处的白兰,男人思索片刻,灰蓝色凤眸里闪过几分恍然。
“原来是在这里。”
他想着这些年跟早川纱月之间发生的事情,神色不由微妙,为了避免同样的情况发生,他随手将茶杯放下,走到十年火箭筒的旁边,俯身将这个博维诺家族的秘密武器拿了起来。
看着他旁若无人的动作,reborn不由出声道:“云雀,不和我们打个招呼吗?”
“嗯,”男人研究着十年火箭筒上下两端代表去往过去和未来的符号,抽空睨了他一眼,“没有时间跟你们闲聊,如果不尽快换回来,会给十年前的我、还有小猫造成很大的影响。”
“在未来的世界再叙旧吧。”他与reborn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将火箭筒往上方轻松一抛,落下之后,粉色烟雾再次漫开,方才那个二十四岁的云雀恭弥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这一遭变化的太快,众人一时间都没有怎么反应过来。
还是山本武笑呵呵地出声问,“云雀,怎么样,十年后的生活很不错吧?”
男人神色里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他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庭院、云豆、早川纱月、一只狸花猫,还有……面前的一个非常可爱的粉色头发小女孩。
女孩粉发上别了两个袖珍帽子造型的发夹,本来手里抱着一颗球,看到他的变化时,不太确定、却又有些呆地喊了一声:“爸爸?”
稚嫩可爱的声音里掺合了几分不确定:“你好像年轻了很多……”
在庭院里准备接球的、已经出落得越发美丽成熟的女人站起身来,发觉他的目光落在女孩的发顶,下意识地出声道:“老公,诶不对,你是……十年前的云雀学长?”
她的视线在云雀恭弥和小女孩之间游移了很久。
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刹那恍然,“原来是因为这次!”
想到他应该很快就会被换回去,女人抓住机会,立即同他开口道,“云雀学长,好像来不及和你剧透太多了,但是很想告诉你,我非常爱你,你也很爱我,不管我们之间的人生观发生什么样的碰撞,都请你相信这一点。”
“如果我坚持了让你无法理解的事情,请你给我再多一点耐心,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们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因为我是真的很害怕和你吵架。”
云雀恭弥:“?”
他看着她神色里的紧张,不解道,“……吵架?”
他完全想象不出来和小猫吵架的样子。
院落里的女人笑了笑,还待开口,他面前的景色已经变幻了。
云雀恭弥回过神来。
回顾山本武的问题,按说他看到的画面倒也不算差——
但是。
为什么他和早川纱月结婚之后生的小孩,会是粉色的头发?
好在意。
云雀恭弥沉默着,虽然很想再去一次十年后的世界里找答案,但想到已经在十年前的并盛中学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二十三岁的早川纱月,还有她怀里那捧特别夸张,多半要被十年前的自己没收或者破坏的玫瑰花。
他终究是轻呼了一口气,这次特意确定过火箭筒的朝向,再次怦然一声-
十多分钟前,烟雾散开的时候。
抱着超夸张玫瑰的早川纱月出现在了国一的并盛家政课教室里,将附近的同学们都吓了一跳。
“哇,这是什么魔术吗?”
“咦,早川呢?”
“这是哪里突然出现的大美女?”
周围窃窃的聊天声将她烘托成十分耀眼的核心,让本来站在示范台附近准备提醒大家操作的老师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她推了推眼镜,不太确定地开口,“这位新出现的是哪位同学的家长吗?今天不是教学参观日,不允许家长随便进入学校和课堂打扰孩子们的学习,劳烦您尽快离开。”
早川纱月:“……”
她看了眼周围十分眼熟的、跟记忆中相差无几的同学们。
不是很懂自己这到底是突然穿越还是别的什么。
但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里,只好顺势应下老师的话,抱着那一束超级夸张的玫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教室。
木门被推拉着合上。
她站在上课时没什么人经过的走廊里,抱着怀中漂亮的、甚至还带着水珠的洛神玫瑰,低头凑过去闻了闻,在令人愉快的芬芳里小声嘀咕:“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什么时候把我放回去,好不容易找到开得这么漂亮的花。”
这是她早上跟着云雀恭弥来到码头时,在车站外面看到卖花人时就一眼挑中的花束,洛神玫瑰矜贵难养,长途运输难以保存,花瓣、花形都很容易被破坏,想要买到这么新鲜漂亮的花,除非附近有大型的花场。
而她还没在纽约街头看到这么合心意的玫瑰。
所以当时就暗暗决定一定要找机会买到。
但没想到花还没送出去,就生出这么多的曲折,明明距离目的地就差短短几步。
就在她略有些沮丧地思考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办法回到刚才的渡轮上时,附近忽然响起很清冽的一道少年音。
“那边那个。”
“并盛中学不允许外来人员进入,马上离开。”
早川纱月:“!”
她有些错愕地转过头去,入目便是一道披着黑色旧制服的纤细身影,少年眉目如画,两颊还留着未褪的婴儿肥,与十年后成熟俊美的模样相比,有一种秀丽清绝的赏心悦目感。
但现在绝对不是能安静欣赏这幅画面的时候。
因为并盛中学时期的云雀恭弥,还不是她的男朋友,不管对待男女,都是一样的冷漠无情,除非她能当场变成可爱猫猫。
“……云雀,学长?”
是十四五岁的云雀学长。
早川纱月费了半天劲,才从记忆深处在地下世界听过的诸多情报里,艰难翻出一条:据说有个喜欢搞科研的家族,曾经研究过能够穿梭过去未来的神秘武器。
难道就是刚才打中她的那个?
在面前的少年因为她那声敬称挑眉的时候,早川纱月试着问,“请问,可以问一下现在是哪年哪月吗?”
风纪委员长沉默着。
他好像在回忆今天并盛的精神病院有没有传出病人逃跑的消息。
片刻后,男生很平和地应,“我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现在离开这里,否则就将你视作违反并盛风纪的草食动物。”
“……”
凶什么凶?
之前才说不凶的。
猫猫鼓了鼓腮帮子,却不敢吭声,虽然她发现这时候云雀恭弥的身上没有任何与彭格列有关的标志,但就算纯靠武力,在不用异能的情况下,她应该也不是他的对手。
她犹豫着转身,在他的视线目光里抱着自己的玫瑰磨磨蹭蹭地往外走,走到楼梯边的时候,目光游移了一秒。
结果发现那个赶完她的男生竟然还跟了过来。
“我、我会自己走的……”她小声嘀咕。
结果少年人迎着她的视线,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唇,“是吗?”
他说,“可你看起来不像是老实的,而且抱着那种花进来,目的不单纯吧。”
早川纱月:“……”
送花给你能有多不单纯啊?
她无声咬紧后槽牙,在他的目光里,不得不一步步往下走,但教学楼总共也只有四五层,就算她走再慢,五分钟之后也下完了所有的楼梯。
……
早川纱月在楼下回头去看——
那位风纪委员长倒是没有一路跟上来,不过正倚在楼上的空教室窗户里看着她,此刻居高临下地冲她挑了下眉头。
仿佛在问:还不走?想玩什么小花招?
“……”
女人耷拉着眉眼,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新季春装,丝绸衬衫外搭绿色的宽松薄外套,配一条高腰修身长裤,本来是很适合今天在邮轮上拍照的造型,但现在却要沦落到被十年前的男朋友赶出学校的地步。
好凄凉。
她转过身,正准备往校门外走,复又想起来什么。
……假如她真的是回到了过去的世界,那本来应该在家政课教室里,过去的那个她,现在又在哪里?
万一她现在出了这个校门。
过去的她回来之后,应该怎么入校啊?
她都不敢违逆现在的风纪委员长,过去的她岂不是只能在校园高墙外面着急到团团转?
女人用白鞋蹭了蹭校园路平整的水泥地。
她低着脑袋面向教学楼的方向,抱着花的手合十,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对着楼上的云雀恭弥摆出“拜托了”的造型,漂亮的红瞳闪烁着微光,像两枚品质极佳的红宝石。
在楼上的少年人被她的动作逗笑。
他拉开窗户,俯身从里面探出脑袋,穿着长袖白衬衫的胳膊压在窗户上,灰蓝色眼睛睨着她,在二楼饶有兴致地出声问:
“确定不走吗?”
下一秒。
他抬起的一只手里出现一副锃亮的浮萍拐,在窗外日光的映照下发出一线寒光,正好落在底下人的眼中,而后,他微笑着转了转拐。
“再不走的话——”
“你就只能躺着出去了。”
又吓她。
早川纱月现在倒是辨认出来了,虽然他说话的时候若有似无地释放出了点杀意,但这恰恰是他在逗人的证明。
真想咬杀她的话,在拐上来之前,他的杀气都会收敛地特别好。
简而言之。
他揍人之前从不跟人打招呼,也很少说这些威胁的狠话。
她咬了咬唇,艰难从记忆角落里翻出点能改变现在劣势的办法,半晌后,仰着头对楼上的少年说道,“风纪委员长,玩个游戏怎么样?如果你输了,你就让我留在这里一天。”
“你在挑衅我吗?”云雀恭弥还没在并盛见到能在他拿出武器之后还不腿软逃跑的女生,眼神里兴味更浓,他不紧不慢地道:“提醒你一声,跟我玩游戏的话,输了之后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送进并盛医院。”
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再在医院里碰到你,再输一轮,就再躺一个月。
早川纱月点了点头。
她空出了一只手,“那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
好幼稚、好无聊。
云雀恭弥如此想着,却对她点了点头,虽然是个运气游戏,但其实也比眼力和博弈,他不觉得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生能赢过他。
然后在早川纱月的声音里——
“石头~剪刀~布!”
少年比出了拳头。
早川纱月张开了手掌。
她抱着玫瑰花原地跳了跳,在楼下对他笑靥如花地应,“好开心哦!我今天好像运气不错耶!”
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输了一场的少年人单手托腮,看着楼下那个笑得特别灿烂的女人,感觉整个冬天的阳光都没有她冲自己笑来得耀眼。
“再来一场。”
他忽然说道,“赢了的话,再答应你一个条件。”
“诶?”
早川纱月呆了下,“可是我没有——”
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少年所站的位置蔓开一片粉色的烟雾,烟雾被吹出窗户,散去之后,站立在那里的赫然是她所熟悉的,眉眼俊美绝伦,把西装穿得比模特帅一百倍的,独属于她的云雀恭弥。
早川纱月:“!!!”
她迎着男人温柔的视线,面颊倏然红了。
虽然高兴到恨不得超大声地告诉他自己超级想他,也想跟他炫耀刚才玩游戏赢了一次年少的他,可是终究还是想起来这里是学校,旁边的学生们都在认真地上课,所以再次高兴地原地蹦了蹦。
然后仿佛倏然想起什么——
她把那束盛开摇曳的、让自己见到就难忘的粉红洛神玫瑰高高地举了起来。
朝着云雀恭弥的方向。
这束定格在最美丽姿态的芬芳,终究也没有错过与她们相配的绝色。
时隔多年。
早川纱月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回到学校,甚至是在这个场合,做出这样浪漫的事情。
可是她又忽然觉得。
好像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一直、一直都好想这么做。
第73章 073
云雀恭弥单手撑着窗棱,从高处轻松落地。
他走到早川纱月的面前,看着她捧到自己眼下的那束花——娇娇嫩嫩,花瓣大部分都是洁白的,唯有边缘是粉色,乍看之下犹如害羞少女。
这花和他的小猫好像。
“送我的?”他问。
女生点了点头,把那特别大一捧的鲜花放到他怀里,眼睛里格外闪亮,像是用红玛瑙雕刻的石榴果实放到了日光下,切割面折射出的每一道光都令人惊艳。
云雀恭弥本来想问她为什么突然送自己鲜花。
他在上学的时候收过情书、收过情人节的巧克力、还有很多卡片礼物,不过确实没有追求者会送给他鲜花,尤其还是这种粉色的。
比粉玫瑰还要娇艳。
但现在看早川纱月的表情,又觉得这个问题不用问了——送的不光是花,还有和花很像的她。
已经收过白玫瑰的男人此刻对于这种粉色倒也没有什么排斥,收了花之后,不知想到什么,忽地问了一句:“你很喜欢粉色?”
他又想到了在未来世界里见过的那个小女孩。
早川纱月不解地偏了下脑袋,“没有特别喜欢?今天送粉色的是因为这个品种特别难运输和保存,很少看到这么完美的品相,所以觉得不能错过。”
黑发男人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答案。
女生看着他抱着花,唇角的笑意始终都下不去,欣赏了好一会儿云雀恭弥抱着花的样子,才倏然问道,“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不知道。”云雀恭弥干脆地答。
“……”
不愧是你啊。
早川纱月看了眼天色,往后倒退了好几步,仰头去看挂在教学楼外高墙上的那个挂钟,脸色稍微变了下,“糟糕,还有五分钟就到午休时间了,到时候学生们都会出来的吧?”
他们这两个成年人在学校里拉拉扯扯地谈恋爱是不是太高调了?
女生又具体问了关于十年火箭筒的事情,得到云雀恭弥的答复之后,她便想了想,“我们是不是得找个不会被学生们看到、但是又能确保待在学校里,免得对换回来之后引起误会的地方?”
男人思索片刻。
而后眼眸里浮出几分笑意。
他对早川纱月伸出一只手:“跟我来吧。”
……
牵着云雀恭弥的手走在曾经熟悉的、与他交集最多的学校里,早川纱月这一路的心情都很复杂,掺杂了诸如兴奋、满足、惊叹等情绪。
然后她就发现男人带着她来到了接待室的门口。
早川纱月抬头看着门牌上的三个字,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够踏进这个地方的一天,因为读书的时候,并盛的学生都知道这是谁的私人领域。
擅自闯入的,最后都会被抬出去。
她咕哝咽了咽口水。
不太确定地问,“要……要进去吗?”
云雀恭弥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相当自然地拉开了接待室的门,展露出那方在十年前堪称豪华的室内装潢与设计。
绿植、红毯、书柜、沙发,还有红木的办公桌与黑色皮椅。
呈现在她面前的东西并不多。
甚至根本无法和云雀那座精致如宫邸的和式庭院相比,也没办法跟风纪财团他那间办公室相提并论,但早川纱月就是会觉得这里更让她惊叹。
读书时偶尔抬头望见过的室内一角,而今阴差阳错地让她见到了全貌。
云雀恭弥已经相当自然地走到了沙发上坐下,转头时才发现她还在门口,“站在那里做什么?”
“在惊叹。”
“嗯?”
“就是……”早川纱月听见走廊里响起的下课铃声,姗姗走进这个房间,反手将门给合上,然后站在门边从左到右、又从右往左的将这个地方看了一遍,“很神奇诶,我居然可以来这里。”
闻言,已经坐下的男人看了眼自己仍抱着的花,又看着好像对国中时期的他非常感兴趣的女生,云雀恭弥沉吟片刻,又问:
“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女生此刻正好走到办公桌附近,犹如参观博物馆那样,好奇桌上放着的每个东西,却又都不敢伸手去碰,但面上始终保持着很强烈的兴奋感。
听见男人的问题,她抬起头来,漂亮的红瞳看着他,“天台?”
云雀恭弥似笑非笑地看她,“所有我待过的地方,你都想去?”
猫猫使劲点头。
同时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被她全心全意地注视着,男人最终还是扩大了唇角的笑意,他语调悠扬地应许,“可以。”
他说,“如果过了午休时间还待在这里,就带你去天台。”-
并盛中学的午休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于探索风纪委员长的接待室来说,完全是绰绰有余。
银发猫猫很快就看完了摆在桌上的所有东西,开始盯着办公桌下的一格格柜子,最后实在也没按捺住好奇心,指了指柜子,“男朋友,柜子可以打开看吗?”
正在用干净杯子喝茶的男人可有可无地颔首。
“刷拉——”
早川纱月立刻拉开了这一排排柜子。
然后发现里面摆着的都是文件,有并盛学生组织的,也有关于整个区域的地图,剩下的就是武器保养的工具,还有一些零碎的玩具和杂书,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
她蹲在桌子旁边,有些疑惑地问,“左边下面第三格里面这些是什么?”
男人稍加思索,“没收的无聊东西。”
“……”
早该猜到的。
猫猫依次合拢柜子,直到见到最顶上右边的里面放着个看起来挺旧的盒子,看起来好像装着什么重要物品,不由好奇能被他这样特意收在盒子里的是什么。
咔一声。
铁皮盒子的盖子被打开。
露出里面一张张的钞票。
“……?”
早川纱月呆滞了两秒,茫然地抬头,“云雀学长,这盒子里的钱……”
“保护费。”
对她极有耐心的男人基本有问必答。
说完这句之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带着笑意上下打量早川纱月,在茶杯热腾腾的水雾里,忽地问道:“要试试吗?”
“?”
“收保护费——”他好像觉得这是一项很有意思的活动,所以此刻也欣然同可爱的小猫分享,“可以带你出去玩一玩。”
早川纱月:“……”
她合上了抽屉,抬起双手交叉在面前,对他比了个“哒咩”的手势。
云雀恭弥笑了下,知道她不擅长直接抢钱,就没再提这个,反而出声问道,“之前我没来的时候在做什么?”
小猫想了想,“在……为了留在学校里,跟还是风纪委员长的你玩游戏。”
“?”
“就是,玩石头剪刀布,如果我赢了,就让我在这里留一天。”
男人眉梢动了下。
他饶有兴致地问,“赢了吗?”
小猫合上最后一格抽屉,从办公桌那边朝他走过来,看见他把鲜花放在茶几上,便走到他近前,半蹲在茶几旁边,伸出手指去碰碰花瓣看看有没有状态不好的,同时出声道,“赢了哦,我超厉害的。”
收回手时,她有些得意地朝他看去。
云雀恭弥:“哦?”
他道,“那跟我也玩两局?”
早川纱月双手捧着脑袋,在茶几旁边看着他,不知想到什么,浅粉的唇弯了弯,“赢了你会给我奖励吗?”
云雀恭弥问她,“你想要什么?”
“先不告诉你——”
女生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自己要出招的手腕,“保密。”
……
“石头——剪刀——布!”
“诶嘿,我又赢了。”
“继续。”
“石头——剪刀——布!”
两分钟后。
早川纱月看着自己出的剪刀,和对面男人出的布,感觉赢到有点不好意思了,便摸了摸鼻子,很努力地憋住自己得意的笑,试图道:“要不……今天到此为止?”
云雀恭弥神色莫测地盯着她。
过了会儿,他收起手,很平静地问她,“怎么做到的?”
十把。
全胜。
这好像不是运气的问题。
女生收回手,托着面颊,倒是认真地解答了,“这个游戏一般是结合心理学的博弈,通过观察对手的习惯还有出招时候的心理,比如内向的喜欢出拳,外向的通常第一次出布之类的,还有一些人随心所欲喜欢出剪刀……”
她说完了理论之后,云雀恭弥回答,“这些我知道。”
猫猫点了点头,“所以对你用的不是这些。”
云雀恭弥:“那是什么?”
银发猫猫笑吟吟地看着他,“是直觉哦,在出招式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盯着你看,就感觉答案出现在脑海里了。”
她想了想,“不过也有破解的办法吧。”
男人往沙发椅背上靠去,漫笑着答,“加速?”
“嗯嗯嗯!”
小猫说着,仿佛也很想映证自己的新理论,“那再来两局,不过我如果输了,之前答应我的奖励不许收回哦?”
“可以。”
于是他们俩又来了一轮——
这一次出招的速度都特别快。
直到十五秒后。
银发小猫垮着脸,“果然,胜率降低了好多。”
云雀恭弥笑了下,想到刚才自己百分之七十的胜率,也很自然地同她道:“因为比速度的时候,你的反应比不过我的眼力。”
早川纱月从茶几面前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很坦然道:“没关系,之前赢过也很开心了,我可是在玩游戏里赢过云雀恭弥的人诶——所以,你现在不许动。”
坐在沙发上的人眯了眯眼睛。
他若有所指地问,“不许动,就是你要的奖励?”
猫猫点了点头,思索片刻:“起码十分钟内不许动。”
“……”
云雀恭弥已经看见了她眼中闪烁的狡黠光芒。
但还是愿赌服输,冲她点头。
随后。
女生走到他面前,视线从他额前的柔软碎发一路向下,逡巡过他的眼眸、鼻梁、薄唇、下颌……然后看到他整齐的西装领口前的喉结。
她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热,令云雀恭弥忽然很明白她刚才不让自己动的理由。
而猫猫的挑衅并未到此为止。
她伸出手很轻地摸在了他的发顶,被这柔软的手感所惊之后,掌心依依不舍地往下落,抚在他后颈的位置,而后双手交叠,揽着他后颈的同时,俯身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早川纱月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有点乱。
明明是她在撩拨人,结果紧张的还是她。
在如擂鼓的心跳声里,她跨坐在男人腿上,呼吸凌乱地落在他下颌附近,吻也一路往下,辗转着、湿漉漉地落在他的喉结上。
“玩什么石头剪刀布……”紧张到手心都出汗的小猫假装很有勇气地嘀嘀咕咕:“成年人就应该玩这个。”
遵循规则没有动的男人低笑了一声。
他夸赞了一声:“哇哦。”
“你很敢做嘛,小猫。”
结果刚才还在主动亲他的人现在忽然抬手捂住他的唇,耳朵发红地抱怨:“不许发出那种惊叹声。”
她把脑袋埋在他颈间,攀着他的肩膀含糊道,“已经很紧张了,别再刺激我了。”
在曾经属于并盛风纪委员长的接待室里玩弄对方——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自己要心动过速了。
结果云雀恭弥却犹嫌不够似的。
凤眸低敛着,却藏不住里面锐利的精光,他勾着唇说,“继续。”
男人甚至很有闲情逸致地提醒她,仿佛被她这番动作撩拨到在极致忍耐的人并不是他,只有嗓音掺杂了丁点不甚明显的低哑:“你只剩八分钟时间了。”
“等你做完——”
“就轮到我了。”
早川纱月:“……”
第74章 074
猫猫开始疯狂后退。
她直接从云雀恭弥的怀里弹起来,退了好几步,直到跟他重新隔着一段距离,理了理自己的长发,面上带着未退的红晕,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觉得……”
“我们现在随时有换回去的风险,还是不能玩太刺激的,再、再说了,在接待室做这种事是不是违反风纪啊,委员长?”
云雀恭弥轻哼了一声。
他依然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只不过视线看着他们俩之间的距离,脑子里想的却是——才跑开这么点,用浮萍拐的锁链随便就能拽回来。
凛冽的凤眸里,危险的光泽并未消失,他语气凉凉地答,“回来。”
早川纱月想把猫猫摇头的表情包拍到他眼前。
要是找不到个合理的理由,回到他身边再过几分钟她就惨了,小猫左右看了看,立即道,“诶,午休时间好像结束了?”
“要不奖励收回吧收回,我想去天台……”她试着走回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撒娇地摇晃了两下,“走嘛走嘛~”
她说,“你刚才答应我的,如果午休时间结束还在这里就带我去。”
黑发男人垂眸睨着她的动作。
他发现她最近真的越来越会撒娇了,像是重新捡回了猫猫时期对他的攻略手册,很有一副知道他喜欢她,所以大胆地将挑衅他的危险线前推了许多,再在危险线边缘打滚露肚皮冲他wink的架势。
虽然很张狂。
不过他确实很喜欢。
片刻后,他还是顺着她的拉扯站了起来,见他周身的危险气息收了回去,猫猫立即明白答案,高高兴兴地主动帮他抱那束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
午后的第一节课,各个教室里都传出不同的上课声音。
好在去天台的路上不需要穿过这一间间教室走廊,否则这对小情侣不知要接受多少上课不认真的小孩目光检阅。
他们一路朝着楼梯向上行。
抱着花的女生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有种现在看到的他和年少时期逐渐重合的感觉……
“吱呀”
天台的老金属门发出门钉生锈的响声。
前方传来一道略有些不爽的、独属于变声期男生粗哑的公鸭嗓,“……这是哪来的社会大叔?你谁啊,不知道我们并盛不许校外的——”
男人冷笑了一声。
紧接着就是重型浮萍拐与肉.体、骨骼相撞发出的闷响声。
他悠悠应道,“逃课,第一只。”
慢了几步走到他后面的女生探出脑袋,见到站在天台上人五人六聚在一起的并盛高年级学生们,有的染着五颜六色的脑袋,有的露出纹身的大花臂,总共有七个人围拢在一起,手里拿着烟,脚边放着酒瓶。
她觑着他们的身高,感觉应该是并盛高中的学生,而后目光扫到地上那个已经昏迷不醒、看上去下巴已经碎掉的家伙。
好惨。
但说话那么难听,挨打也是他应得的。
猫猫重新缩回脑袋,抬手戳了戳云雀恭弥的背,“男朋友,这就是我以前从不来天台和学校各个小角落的原因。”
黑发男人侧身瞥了她一眼,而后勾了勾唇,随手扬了扬根本没有点燃火炎的浮萍拐,“现在补上这里的景色也不迟。”
他说完,很自然地去看那几个围拢过来的青春期男生们,灰蓝色的眼睛重点瞥过几个嘴里叼着烟的,秀丽的眉轻轻一拧。
“喝酒、纹身、染发、抽烟都是违反学校风纪的,把烟灭掉。”
男人很淡然地警告道。
结果却只收到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不屑的嗤笑声,“谁理你——”
“咚。”
“啪。”
在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的击打声里,只有烟头掉在地上,还有酒瓶子被碰撞的当啷落地声,因为还残留意识的每一个都因为脸肿成猪头导致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而云雀恭弥甚至只用了一招,也没有离开原地半步。
随后,他在这些趴在地上根本起不来的校园混混们周围经过,皮鞋鞋底很自然地碾过燃烧掉落的烟头。
冬季的风在天台上猎猎地吹,很快就将残留在天台上的烟酒味道全部吹散,也将他剪裁合身的西装下摆吹起稍许。
男人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灰蓝色凤眸看着她,发现她还站在门后面,目光不由落到她干净的、新买的白鞋上面。
片刻后。
云雀恭弥随意抬了抬脚,将附近一道半昏迷的身影踢到她跟前,正好挡住地面蔓延开的血迹。
在草食动物的痛苦哼声里,他扬了扬下巴,语气轻松地道,“现在可以过来了。”
早川纱月:“?”
她低头看了看完全用身体挡住了血迹的人,想到他刚才的视线,心中不由出现个离谱猜想:
他不会是以为她害怕鞋脏,所以让她从这些人身上踩过去吧?
猫猫沉默了两秒,扫过地上这些不长眼惹到他的家伙们,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要不要……叫救护车?”
“死不了。”
对自己下手力道非常有数的男人随意地应,而后又同她道,“要是觉得碍眼,可以丢下去。”
……丢下去?
这里是五楼天台吧?
早川纱月摇了摇头,轻巧跨过面前的那人,抱着花灵活走位避开所有血色,来到他旁边,左右看了看,发出了惊叹声。
“哇,天台的景色好美啊。”
其实也没有在风纪财团总部或者是杰索家族总部高层看出去风光,不过小猫是用国中时期的眼光去看的,感觉如果是那时候的自己见到,一定也会很喜欢这个地方的。
云雀恭弥想了想,将她怀里的花拿了过来,语气轻松地应,“水箱上最好看。”
“真的吗?”
女生当即走到水箱旁边,恰好那里有方便工作人员查看状况攀爬的铁梯,她三两步上去,站在水箱顶的高处,发觉确实能一览并盛大半的漂亮景色。
尤其是这个高度——
总觉得和天空很近,伸手就能抓住一片云。
早川纱月真的将手伸出、举得很高,直到仰头站了很久,发现云雀恭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跳了上来,在她眼眸里倒映天空的时候,他也在看她。
他们都在看曾经生命里错过的美景。
直到早川纱月收拢了手,垂下掌心,忽然将他连人带花抱住,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
他出声问道。
小猫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小雀跃,“抓住了。”
“嗯?”
“一片云,”早川纱月说:“我的。”
这片曾经只是在她世界里悠然漂浮而过的云,只在她生长的水坑边路过的云,终于被她抓住了。
云雀恭弥目光也柔和了下来。
但他却反驳道,“是我抓住你了,小猫。”
总是从他世界里路过,蹦蹦跳跳、却三番两次逃出他手掌心,一言不合就消失的调皮小猫,终于被他抓住了。
早川纱月抬头看着他,思考片刻,露出灿烂笑容,“好哦,那就让你抓住吧,反正都答应了在你庭院里生长的。”
“我要随便长,整个院子都是我的,再长到你身上,哼哼……”-
大约是十年前的那天阳光太好。
早川纱月明明穿的衣服不厚,却觉得那天在天台上全程都是暖洋洋的,甚至后来差点因为看天空躺在水箱上睡着。
彼时云雀恭弥坐在她旁边,提醒了她一声,“穿这么少在这里睡会感冒。”
“不会。”
女生迷迷糊糊地抬手挡着日光,“要是我那么容易感冒的话,小时候早就夭折——阿嚏!”
她被自己一个喷嚏吵醒了。
在云雀恭弥给她递湿巾让她擦手的时候,猫猫不可置信地坐了起来,脑海里闪过诸多的可能性,比如自己最近是不是疏于锻炼、导致体质下降,又比如是不是正好到了免疫系统一年一度刷存在感的时候……
最后她拿湿巾擦着手,猫猫祟祟地盯身侧的男人。
“云雀学长,该不会是你之前感冒传染我的吧?”
云雀恭弥:“……?”
他视线凉飕飕地觑她,“普通风寒潜伏期没这么长。”
小猫倒吸了一口凉气。
开始嘟嘟囔囔:“不可能啊……我以前真没这么容易感冒的,我超级耐.操的……”
把她的小声喵喵叫听得非常清楚的男人冷哼一声。
仿佛听到了年度冷笑话。
他语气无波无澜地提醒,“你把刚才那个结论再说一遍。”
“唔?”
早川纱月转头看着他,“我是说我超级——”
顿了顿,她后知后觉地补充,“我说的耐.操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云雀恭弥勾着唇,好整以暇地睨她,“有区别吗?”
早川纱月:“……”
她正想抬手把他嘲讽度过强的眼神挡住,却忽然感觉到周围漫开粉色的烟雾,只听“怦”一声响,姗姗抵达交换失效的十年火箭筒,终于将原本世界的人归回正确的时间线。
……
回到那艘轮渡上的时候,早川纱月面前骤然对上一个奇怪的金属瓶喷雾。
她条件反射地开启了异能。
与此同时,在她身旁的男人动作飞快地将花往她怀里一塞,燃烧着火炎的浮萍拐朝着她面前的东西击去——
“云雀学长等等!”
泽田纲吉向来温和的声音第一次含着一丝慌乱。
男人目光往他那边瞥了眼,浮萍拐偏移稍许,稳准狠地落在了拿着喷雾的人脸上,在六吊花们吃惊地喊着“白兰大人”的声音里,早川纱月后知后觉将异能力取消。
她看着已经恢复正常五感、抬手揩着唇角一点血痕的白兰,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瞬间进入战斗模式的黑发男人,有点不知所措。
“不、不好意思……”
她对白兰说道,“我刚才是被吓到了,你没事吧?”
白兰啧了一声:“才谈了几天恋爱,就已经学会给他打配合了吗,面酱?”
“你好像误解了什么,”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咬杀你这么简单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的配合。”
正好又站在他们俩中间的早川纱月:“……”
她抱着怀里的花,悄悄地矮下自己的身体,护着花想从他俩不对付的场合里溜走,顺便给刚才好像出声的泽田纲吉投去目光,“彭格列十代是不是有话要说啊?”
完全能接收到求救信号的泽田纲吉其实根本不想掺合进这奇怪的修罗场里。
但既然早川纱月向他抛了求救信号,他只能无奈答道,“我是想说,白兰手里拿着的东西有点危险,里面扩散开的液体蒸发后如果让大家吸入可能会引发严重后果,请诸位都小心一些。”
已经成功躲开的早川纱月抱着花来到他跟前,好奇地问:“是什么?”
同云雀恭弥对峙着的银发男人一手抱着件女式羽绒服,另一手晃了晃那个金属瓶子。
“遗忘喷雾。”
“?”
“就是上次跟面酱在酒吧里聊天的时候产生的灵感,让杰索家族的研发部做出来的东西,第一次被喷到的人会陷入沉睡,目前只能让人忘掉大约半天的生活经历。”
白兰悠哉悠哉地说,“顺便一提——”
“刚才十年前的小云雀刚出现时就被喷到了,也给十年前的你补上了哦。”
他笑眯眯地说话时,眼底的倒皇冠刺青格外引人注目。
此刻又对早川纱月晃了晃瓶子,“要不要试试?”
猫猫摇头,敬谢不敏。
白兰便将那件羽绒服丢还给了她。
眼看衣服就要落在她的花上,银发女生睁大了眼睛,“啊我的花——”
云雀恭弥只好往这边走了两步,替她将这件本来就是准备给她的衣服接住。
早川纱月见到他的动作,忽然想到个绝妙的主意,她把衣服拿了过来,把花重新塞回他怀里,“男朋友,这是送给你的花,还是你好好抱着吧。”
旁观的彭格列诸位看着云雀抱着那束超级粉的玫瑰花,顿时表情各异。
唯有女生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出声问白兰,“确认过效果了吗?”
“这件事问问你自己不就知道了。”
白兰将这个瓶子随手抛给旁边的桔梗,看云雀恭弥被玫瑰封印,就悠闲地拿出棉花糖,撕开往嘴里倒。
早川纱月:“?”
这次解答她疑惑的是愉快看完戏的reborn,“过去是恒定的,只有未来才可以无限改变,刚才那个十年前的你经历的一切,也是现在的你所经历过的,关于遗忘喷雾有没有用,你可以回想一下到底有没有拥有这段记忆。”
于是猫猫沉思了片刻。
“完全想不起来。”
她只好继续看白兰,“……你肯定研发了解除效果的那一款吧,这个我可以试试。”
白兰笑吟吟地应,“没问题,桔梗。”
温柔的六吊花队长将另一个瓶子朝她抛了过来。
早川纱月接住之后,忽然听见旁边的云雀恭弥出声道,“先给我。”
“诶?”
她呆了呆,跟他对视了几秒,本来还因为好奇挺勇的,现在发现这个刚在实验阶段的东西要直接给云雀恭弥用,立即将手里的瓶子挪开,“算了吧,这还不知道副作用呢——”
说着,她作势要把瓶子丢回给白兰。
但走到一半,还是没忍住好奇心,给自己喷了一下。
已经猜到结果的银发男人甚至都没停下倒棉花糖的动作。
早川纱月皱了皱表情。
她先诚恳地抒发了自己的使用体验,“你能先把这廉价的草莓棉花糖香精味道改良一下吗?”
啊。
等等。
真的多了一段有点模糊的国一时期记忆……
原来是练习情人节巧克力的那一节家政课,她还以为自己是吃了中.毒的巧克力导致食物中.毒,所以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
结果是来到了未来,而且还被裹了那么一件漂亮的羽绒服,早川纱月低头又看了看衣服上面的logo。
是她很喜欢的牌子。
赚到钱之后第一次看到这个品牌的羽绒服,她就觉得很暖和。
云雀恭弥买这个牌子也大概只是跟她住的这几天顺便观察出来的,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喜欢这个——是因为十年前的一次意外时空旅行。
或许不是这个品牌的羽绒服暖和。
是因为在她曾经行走于风雪中的时候,有人给过她这样一件衣服。
哪怕只是很短时间的遮蔽,也在她的心中留下过温度。
所以记忆虽然因为这强劲的药导致遗忘,但这温度已经被她的灵魂和本能铭记了。
早川纱月忽然回头去看仍然抱着玫瑰站着的云雀恭弥,她记得自己去到十年前的世界里见过他,那么,关于那一段记忆,他当时又是怎么想的呢?
第75章 075
迎着她的目光,云雀恭弥眉梢动了动,很感兴趣地无声问:
想起来了?
她点了点头。
而后调转了方向,走到了他的面前,把这瓶同样带着廉价的草莓棉花糖味道喷雾对着他按了一下,然后很好奇地一直盯着看:
“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云雀恭弥唇角挑了下。
他神色里看不出被这喷雾喷完前后的太大变化,只是故意问道,“我应该想起来什么?”
“……”
啊可恶。
好想知道。
但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早川纱月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能将手里的东西抛回给六吊花那边,然后拉了拉黑发男人的袖口,“花好像都没早上那么好看了,要不找人送个花瓶回房间养一养吧?”
云雀恭弥可有可无地点头。
于是两人穿过甲板、往豪华船舱的方向走去,早川纱月礼貌地和彭格列方向的人道别,听见他们好像在说十年火箭筒因为刚才那一遭出现更大的故障,也没怎么在意,而后仿佛想起来什么,又对白兰也挥了挥手:“刚才这件事谢啦,改天请你吃饭。”
白兰笑了下,将手里的棉花糖包装袋捏成一团,从她身侧抛过,准确地丢进了船舱餐厅里的垃圾桶里,同时道,“果然还是我了解面酱吧?忘掉是更好的选择,对吧?”
她敷衍地嗯嗯两声。
倒是跟着她一起穿过餐厅,被她拉住衣角问“饿不饿,要不要点个餐”的男人忽地停了脚步。
他灰蓝色的凤眸紧紧盯着她,“忘掉我是更好的选择吗?”
正在看餐单的早川纱月:“?”
她茫然地抬眸跟他对视,片刻后失笑道,“我刚才随便应他的,你没听出来吗?”
“所以是怎么想的?”
云雀恭弥情绪平静地询问。
还在犹豫吃法餐还是意餐的女生在餐吧台面前很认真地想了想,“……不知道诶?”
她一边思索一边回答:“因为这些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我曾经见过这样让我惊艳的十年后的你,也把这段意外的时空旅行完全遗忘,所以不知道如果记得这一切,带着这段惊艳的故事一直生活下去又会是什么样的。”
会比现在更早走到他身边吗?
还是因为彼时太过卑微、无法触碰到天上月而感到痛苦呢?
早川纱月犹如发呆一样站在原地设想了好久,最终又自顾自露出一个笑容,“可是我觉得现在已经是最好的了。”
她迎上他的目光,“九年零十个月——”
“这就是我走过那段日子的终点,只要终点是你,最后的奖励也是你,我就会觉得好满足,中间的那些经历虽然很痛苦,暂时还没办法全部被抹平,可是往后的那些时间里糖应该会比苦要多,所以这样就很好。”
云雀恭弥沉默了。
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这会儿终于露出点笑意。
他意有所指地问,“这不是挺会的吗?”
“有吗?”
“嗯,”黑发男人点了点头,很奇异地被她抚平了刚才听见白兰那些话语的不爽感,肯定道,“你比自己想的更擅长谈恋爱。”
又被夸了。
猫猫脸红了一瞬,目光往旁边游移,然后发现本来应该在餐吧后面微笑着等他们点餐的彭格列服务人员早就溜之大吉。
几乎站在台后面最边缘的地方,可是不知道是听力太好还是别的什么,嘴上始终挂着诡异的微笑,只是控制住了眼神没往这边飘。
早川纱月又瞥了两眼。
发现看不懂那人的笑,但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好的情绪,于是干脆继续把问题一次性问完,“那云雀学长呢?”
她这次没让他绕开话题,精准询问,“我好想知道,那时候站在教室窗户边被我赢过一次的风纪委员长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这球太直了。
而且因为她此时目光灼灼,映衬刚才被夸赞的脸红,像是三月远山里开的春桃,让人移不开视线。
云雀恭弥笑意扩大了几分,他也很诚实地回答:“我已经说过了。”
“啊?”
“已经告诉过你,第一次见你时的印象,你可以仔细回忆一下。”
早川纱月:“?”
什么时候啊?
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真的被白兰那个遗忘喷雾给喷到了,否则怎么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回答完的云雀恭弥已经低头在看她的餐单了,自然而然地换了个话题,“选寿司,刚才不是说放学之后要吃寿司?”
刚才纠结半天没选出答案的人反手把餐单放回台上,点了点头,让那个服务员回来,“现在可以让厨师做握寿司吗?”
在角落里磕了半天云守和他可爱女朋友糖的人魂不守舍地点头,直到反应过来之后,又开始疯狂摇头——
“这个……”
“其实,寿司餐单是雨守自己填上去的,能不能做还得看看他的时间。”
恰好此时山本武和泽田纲吉他们也从甲板那边走回来,闻言直接笑着问,“云雀你们想吃寿司?”
早川纱月不知道怎么接,倒是云雀恭弥干脆颔首。
“没问题,等我去趟后厨。”
山本武脾气很好地点头应下,让他们暂时在这餐厅里等一等。
……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因为这艘豪华客轮这次出行完全被彭格列和杰索家族的人员承包,即便打着公司旅游的名义,但最上面两层仅被双方首领和守护者占有,所以餐厅的布置非常豪华,也基本不会有不相干的人士误入。
他们在十年前待的时间有些太长。
这会儿回到邮轮上之后,眼见着海面上的天空就要降下夜幕,在邮轮迟迟开离岸边、旅行开始的时间里,女生端着茶杯等寿司时,在桌子下面用鞋尖轻轻碰了碰他。
她披着暖和的羽绒服,双手捧着脸,像是一只可爱的太阳花玩偶,同他拖长了嗓音软声道:
“还是想不起来——”
“再给一点提示嘛,委员长。”
云雀恭弥微微一笑:“说过关键词了,自己想。”
哪里有关键词啊!
早川纱月苦着脸皱着眉头搜寻了半天,因为找不到答案,就用干净的白鞋鞋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布下蹭他小腿,然后就见对面的男人扬了扬下巴。
“再动一下,今天的晚餐就提前吃点别的。”
“……”
猫猫乖巧地坐好。
过没两秒,她悄咪咪竖起一根手指,“再一个关键词,就一个。”
云雀恭弥看出她在大庭广众下的肆无忌惮,与她对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再给个提示,换她的消停。
“酒吧。”
“嗯?”
酒吧?
第一次见面的印象?
他俩聊过这个吗?
等等。
混乱的灯光下,温柔地让她抚摸着侧脸的男人灰蓝色眼睛里映着的色彩如今回忆起来也始终令人目眩,但更让人觉得像梦的,是他当时哄她的那两句话。
“一见钟情行不行?”
“第一次见到你、刚和你认识就发现很喜欢你,这样足够吗?”
早川纱月:“!!!”
她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但指缝里还是漏出了脸颊上的红晕,以及那双比天上星星更耀眼的眼瞳。
因为突然涌上来的情绪太过激动,所以她又很轻易地红了眼眶,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犹如中头奖的人那般,急迫地想要向开奖方确认这条消息的真伪。
“所以——”
“我是能让十四岁的云雀恭弥一见钟情的人吗?”
虽然他已经忘了。
但是早川纱月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每次她觉得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能得到的回馈已经是从不敢想的美好了,但他总是能够一次比一次给出更多。
云雀恭弥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感觉跟她在一起的这几天见到她流的眼泪,说不定比她前二十多年加起来都多。
但他还是点头。
“嗯。”
“你可是能让云雀恭弥一见钟情的女人,”他如此道,“所以可以更加自信一点,小猫。”
早川纱月:啊啊啊啊啊!
她从桌上扯了一张抽纸挡住自己的眼睛,捂着脸说道:“我该不会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吧?”
黑发男人始终看着她。
他也觉得很有趣,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还每天都像第一天一样这么高兴吗?
不过他好像也不介意让她更高兴些。
此刻便又往下接,“不用你拯救世界——”
这种事让泽田纲吉那类人去做就行了。
他说,“你只要救过我就可以。”
早川纱月:“?!”
她手足无措地应,“可、可是三年前那个时候,其实换成别人也能很轻松地做到,我只是恰好……”似乎是得到的反馈太多了,她下意识地惶恐。
“事实就是,没有别人,只有你来了,不是吗?”
第76章 076
从前云雀恭弥回忆起三年前的龙头战争,记忆里更多的是阴鹜,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死在那种地方——
更何况,后来发生在酒店里的故事,并未让他感到多么愉悦。
不过是火上浇油。
直到现在,拨开那些记忆里的迷雾,以全新的视角再去看那一天的景象,云雀恭弥倒是觉得……还挺有趣的。
像既定的宿命感。
这只一直记住他恩情的小猫,终究也会找到其他的方式将当年的恩惠还给他,只不过这种报恩放在三年前的那种场景下,被诸多因素阴差阳错地化成了让他们恩怨纠缠最深的那种方式而已。
而今他并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么让人感动的话,不过是叙述事实。
但听到早川纱月的耳中,她真的再一次深深意识到:
她的心意是被珍视着的。
她付出的那些情感,虽然曾经在空中飘飘坠坠,可最终都由她喜欢的人稳稳的接住了,一点也没有让它们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正在这时。
已经换上干净白色厨师衣服的山本武在餐台那边问他们俩,想吃什么味道的寿司,她只得跟着把注意力放到晚餐上,先全心全意地享受完这顿非常豪华的寿司料理。
……
一个小时后。
跟着离开餐厅的女生双手搭在前面男人的肩膀上,低着头幼稚地踩在他走过的每一步里,像是野外丛林跟着年长者隐藏行走爪印的小野猫,边走边问:
“那你是早就想起来了,还是下午才想起来的?”
“之前是哄你。”
“哦……”
小猫拖长了嗓音,正想踮起脚扒拉他调侃一句“风纪委员长也会说虚假情话哄人的吗”,结果发现还没走到他们的房间门口,云雀恭弥就已经停了脚步。
她忽地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看了眼,见到远远转过走廊朝着这边走过来的草壁哲矢,看出他脸上的神色挺严肃,像是有急事的样子,便正了正自己的表情。
因为知道他们俩是一起出行,所以邮轮上给云雀恭弥安排的套房是距离彭格列所有人最远的,可以说是单独在一端,故而门外的走廊就特别长。
草壁哲矢一路走到近前,跟他汇报总部监察部今年年度收到的各分部业务情况,发现一家分公司的报销账目存在问题。
虽然只是笼统含糊地提了提。
但能让草壁哲矢亲自来汇报云雀,估计就不是什么小问题了。
早川纱月没出声、在旁边当背景板,却发现听完事情的男人很平静地朝她投来视线,她便疑惑地回了个眼神。
“?”
云雀恭弥耐心地问:“是要陪我免费加班,还是自己去楼下玩?”
好诚实。
当了女朋友果然就免费了吗!
早川纱月不由侧目,假模假样地问,“刚才气氛这么好,现在说不想陪你加班,会不会显得我太无情了啊?”
云雀恭弥勾了勾唇。
他应许道,“去吧。”
早川纱月笑得眼眸弯弯,背着手跟他们俩说拜拜,尤其跟草壁哲矢说了声辛苦,然后道,“《资本论》诚不欺我,只要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人们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云雀恭弥咬杀的风险——”
她预言完分部那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们命运之后,转而道,“要不要给你们带宵夜啊?”
草壁哲矢不敢随便接话,看向云雀恭弥。
男人倒是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随你。”-
早川纱月从顶层下去,发现这艘豪华邮轮的游乐设施非常齐全。
泳池、赌.场、电子游戏、电影区、k歌房、儿童游乐区、SPA放松区域等等,仿佛将陆地上所有的放松娱乐方式都搬了进来。
她路过泳池边,正想去看甲板夜景的时候,见到了穿着泳衣飘在水面上贴着面膜打牌,旁边还用豪华泳圈小船摆着水果和冷饮的六吊花们,看见她路过,男人们还对她扬了扬手里的牌,问她要不要一起。
刚泡了室内温泉、甚至做完一套放松按摩的银发女生摇了摇头,笑着问他们,“上次还没输够吗?”
桔梗、雏菊、乌头草:“……”
石榴毫不客气地发出“哈哈”笑声,然后睨向她,懒洋洋地道,“跟彭格列的人待久了,说话也变得这么欠揍了吗?”
早川纱月震惊:“我有吗?”
铃兰从水池底下倏然冒出脑袋,抬手拉住她的脚腕,在她毫无防备之时把她拽进了水里,“你到得正好!来陪我玩憋气大赛吧!”
“!”
“我咕噜噜……”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水面淹没,等早川纱月好不容易从水里扒拉出来,就见到端着杯冰淇淋、穿着白色浴袍蹲在岸边的白兰,银发男人手里还端着一杯很豪华的水果冰淇淋,另一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发。
“这是哪只掉进水里的小狗?”
早川纱月拍开他的手,咳了两声,下巴抵在池子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用水洗般的红眸觑他,“打游戏吗?”
白兰看出她被六吊花折腾得够呛,笑得十分开怀,末了才装模作样地答,“不合适吧?彭格列云守夫人这时候不跟她超帅的男朋友待在一起,来找我打什么游戏啊?不会造成什么误会吗?”
“……”
看他这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样子,早川纱月很想让六吊花们拿下滤镜好好看看,他这话不比自己说的更欠揍吗?!
女生深沉地想,她刚才就不应该路过泳池的区域。
倒是白兰看够了她的笑话,朝她伸出手,“想起来一个非常适合你的小游戏,面酱,玩过之后你还可以回去和你男朋友一起玩。”
早川纱月走到浅水区的楼梯附近,自己走了上去,因为泡澡过后的浴袍吃了水太重,她懒得捞,此刻便穿着泡澡时的红色比基尼泳装,招手让附近的人再送一条浴巾过来。
“什么游戏?”
她拿到毛巾之后,先擦了擦头发,然后将长毛巾拢上,从雪色下转眸去问。
白兰喝着饮料,欣然回答:“分手厨房。”
“……滚啊。”
早川纱月转身就走。
“面酱有靠山之后果然比之前拽了,”白兰看她毫不犹豫走人的样子,啧啧叹了两声,然后才道,“是和小正还有斯帕那君一起,正好三缺一,真不来玩?”
想到入江正一随和的性格。
女生沉吟了两秒,转身走了回来。
……
在打游戏的间隙里。
早川纱月想着之前在草壁哲矢那里听了一耳朵的风纪财团分公司地址,顺便用手机登陆暗网,想要看一看那边的人有没有做更出格的事情。
结果还真让她顺藤摸瓜、打听出了更大的事件。
白兰一手拿着游戏手柄操作角色做饭送菜,另一手拿棉花糖,抽空觑了她一眼,懒洋洋地提醒,“烤箱着火了。”
“你灭会儿,你这单身的手速不是挺快的吗?”
银发猫猫光明正大摸鱼,任由操纵的角色站在滑轨上砰砰掉进池子里重复死亡。
旁边分成一组的入江正一和斯帕那:“?”
迅速将这一关打出三星之后,入江正一推了推眼镜,非常冷静地出声抗议,“早川小姐,我们有被冒犯到。”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的言论仅针对白兰,”早川纱月诚恳地对另外两名单身汉道歉之后,又因为手机操作的不方便,出声问白兰,“你要闲着没事要不就把暗网的版面升级一下吧?手机登陆真的太卡了呀。”
入江正一有些惊讶地看了眼银发的男人。
“原来暗网的幕.后人是白兰先生,”他说着又自顾自地笑了下,“难怪黑.客们挑战攻破防火墙,这么多年都没成功过——制造里世界的独特情报系统、坐看这些黑暗肮脏交易暴露人性,果然是白兰先生的风格。”
早川纱月点头同意,“没错,口口声声说大家是朋友,结果每年会员费都不给我这个朋友打折,这就是白兰,虚伪又抠门。”
白兰:“?”
他笑眯眯地看向早川纱月的手机,“既然我这么抠门,那面酱怎么还在免费用我的管理员权限帮你的男朋友打听消息?现在,马上,退出我账号。”
这家伙是长了透视眼吗?
早川纱月收回手机,顺便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清了清嗓子,“咳咳,是不是该下一关了?”
白兰却没有放弃嘲讽。
“太廉价了——”
他啧啧感慨道,“刚谈恋爱就这么情报倒贴,以后再跟他结婚生子,你该变得多么平庸又无趣啊,面酱?”
“……”
早川纱月面无表情地回答,“真谢谢你替我畅想未来,再说了,我就不能一直谈这么甜蜜又快乐的恋爱吗?”
白兰笑意敛了片刻。
他放下了游戏手柄,兴味盎然地接:“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内容。”
“面酱,”他若有所思地问:“你该不会根本没有和小云雀结婚生子的打算吧?”
银发猫猫也顺着这个话题思考了两秒。
“短时间内……不考虑吧?”
她完全没想过结婚的事情啊。
本来正在开下一关游戏的入江正一紧急按了暂停,视线在她和白兰之间来回游移,一副猝不及防吃到惊天大瓜的样子,而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斯帕那忽然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倏然道:
“那位彭格列云守,一看就是很传统的日本男人吧?”
“结婚生子,肯定是他会走的路。”
入江正一想了想。
默默点头。
白兰愉快地一拍手,总结道,“结果你完全只想和那位超帅气的男朋友谈恋爱不结婚?我完全支持你的想法——”
在早川纱月觉得他话语有哪里不对的时候。
旁边拳击房里刚健身完,擦着汗路过游戏房间的笹川了平拿着毛巾,格外震惊地问,“什么?你不想和云雀结婚吗?为什么?这不是极限的好事吗?”
“啊?”
早川纱月也诧异地去看他,然后发现他因为声音太大,把整条走廊的人都惊动了,甚至ktv的房间里恰好走出来一脸受尽折磨状态的泽田纲吉,他晃了晃脑袋,不太确定地问:
“我刚才是不是听到大哥说什么了?”
附近有彭格列的员工们立刻出声回答他,“云守的女朋友说完全不想和他结婚。”
早川纱月:“???”
一小时内。
关于“云守被他新交的女朋友玩弄感情”和“有个勇敢的女人居然只想嫖.完云雀就跑”的离奇传言,在整个邮轮传开。
第77章 077
大约是早川纱月之前与杰索家族的成员们混的太熟,总之当她走出游戏房的时候,有人大着胆子用玩笑般地语气问她:
“早川小姐,那位彭格列的云守真的是那种不能托付终生的类型吗?”
“?”
她脑袋上冒出了快要具现化的问号。
而在附近的彭格列成员们则齐齐用那种“负心渣女”的谴责目光看着她。
白兰拎着西装外套走出来,闻言笑得更欢了,甚至还反向火上浇油,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面酱,坚持自己的道路,不要成为男人繁衍后代的工具,你是对的——”
女生忍无可忍地把他手给甩开。
对这么一个带头造.谣的首领来说,完全不能指望拜托他让手下人停止传播这种离谱流言,早川纱月只能尽量往人少的地方去。
她刚才给云雀恭弥发了消息,问他忙完没有。
但没有收到答复。
估计是没时间看手机。
想到之前答应过的要给他们带宵夜,早川纱月就往餐厅的楼层走,本来想按照他的口味点和食,回忆起晚餐已经吃过,她就问夜班的成员有没有汉堡。
之前晚餐时对她和云雀恭弥磕到特别上头、始终带着微笑服务的彭格列人员不在,新值班人看她的眼神则是欲说还休的冷淡,虽然惹不起、但又莫名有种奇怪的家族荣誉感,于是同她道:
“需要现做,请您稍等。”
“等多久?”
“不知道呢,得看厨师。”
“……?”
早川纱月愣了两秒,又打量着面前这人的神情,正欲启唇,后方倏然有一道利器从她耳侧经过,“咚”的一声,扎在了餐吧人员脸旁的墙壁上。
是一只燃烧着大空火炎的龙形尖锐飞镖。
“哎呀,手误。”白兰悠哉悠哉地从餐厅门口走进来,随手招了招,扎进墙里的飞镖化作一条身形优美的白龙,飞回他的手腕上盘绕,他睁开紫罗兰色的眼睛,看向那餐台后的人员,“我是想问,有没有夜宵可以马上提供?”
餐吧后面的人员顺着墙滑坐在地上。
一副已经被刚才的杀气吓傻的样子。
愣愣地回答,“请、请问您需要什么?”
早川纱月看得没劲,干脆转身去甲板上吹风,打算等白兰走了再回到餐厅,结果看了会儿夜色里的海,准备转身时,却睨见几道借着船只与海浪阴影,悄悄攀上船体的人员。
像是田里的蚂.蝗,趁人不备时吸血蠕动。
女生立即摆脱了方才那点郁闷的情绪,凝视了片刻,回头对餐厅里的银发男人打了个手势,让他过来一趟——
白兰挑了下眉头。
见她神色严肃,便姗姗往她这边靠近,“面酱有什么热闹在看?哦~原来是发现了几只小虫子。”
这位杰索家族的首领眯了眯眼睛,笑吟吟地注视那些身影敲碎玻璃、翻进船舱,将白龙化成好几支飞镖,递给旁边的早川纱月,语气仍旧很轻松:
“要不要跟我比一比准头?”
早川纱月:“?”
她有些讶异地问:“不用派人盯着的吗?”
白兰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在这期间还在船体上慢慢挪动的身影只剩两人了,随后才听他恍然道,“不用诶,因为就算炸了,也是彭格列的船~”
他甚至还怂恿银发女生,“那些普通的娱乐方式果然都太无聊了,我们黑手党就要玩属于黑手党的捉迷藏,不玩飞镖也行,那面酱要不要跟我比谁抓住的虫子最多?”
“……”
她语气复杂地问,“如果真炸了你是打算游到目的地吗?”
白兰笑眯眯地答,“我会飞,可以看彭格列的守护者们游,这么想想,更期待邮轮爆.炸了~”
早川纱月悟了。
这个家伙是对所有类型的热闹都来者不拒啊。
她语气平静地答:“我游不动,我要去告密了。”
白兰对她挥手做拜拜的手势,欣然应道,“面酱不参赛的话,那就让杰索家族和彭格列家族来进行这次的捉迷藏比赛好了。”
……
早川纱月往泽田纲吉所在的区域走去。
远远的,她就看到在走廊附近正在跟岚部人员说话的狱寺隼人,堂堂彭格列岚守,银色中分的短发衬着西装下暗红色的衬衫,无论神色还是气势都看起来相当难缠,就是这样难缠的守护者,如今好像在为泽田纲吉亲自守门。
见到她走近,狱寺隼人眉头蹙了蹙。
明明有非常帅气的混血意大利面孔,可惜大部分情况下他都并不想发挥这张脸的优势,尤其是对泽田纲吉以外的人,他都没有好脸色。
“站住。”
他戴着几枚戒指与手镯的左手拇指卡在西装裤兜里,对早川纱月扬了扬下巴,“你不跟云雀待在一起,来这个区域做什么?”
“这艘船的安保是狱寺君负责的吧?”
早川纱月在安全距离外正好停住,神色自然地说道,“刚发现了点情况,所以来和你说一声。”
她把在甲板上看到的事情说完,确认狱寺隼人接收到了,便想转身离开。
结果又被狱寺隼人给叫住。
“这件事我会亲自调查,情况属实的话就算欠你个人情——”
“那倒不用,”女生摇了摇头,“上次彭格列十代帮过我的忙,这件事就当我还他人情了,我大概记得那些人的身形,要不要帮你找找?”
狱寺隼人思索片刻,招手让岚部的手下过来,安排他们不许让任何人靠近这片区域、打扰到十代目的休息,同时要是首领有什么吩咐,记得第一时间汇报他。
而后才对女人扬了扬下巴,“走。”-
结果早川纱月跟着他这一查就是半小时。
期间云雀恭弥忙完了,给她回了个电话,问她在楼下玩得如何,她听懂了男人的意思,彼时恰好跟着在动力室巡查,便出声道,“稍等我一下,我这边有点情况,宵夜我让餐厅的人送过去了,你先尝尝看他们现做的汉堡味道怎么样。”
“嗯。”
云雀恭弥简短地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
早川纱月和狱寺隼人的脚下传来了爆.炸的动静。
“楼下这个位置是……停的救生艇?”她回顾刚才扫过的邮轮设计图,转头问狱寺隼人,便见他点了点头,非常不爽地抬手扯了下领带,“要是让我找到这群打扰十代目休息的老鼠,绝对要把他们炸进黄泉。”
他们往下一层的舷梯赶去,才走到一半,就碰到从下面上来的石榴和桔梗,两人对他们嘁了一声,炫耀道:“不用去了,在下面的家伙被我们解决了——不过救生艇破坏了很多。”
狱寺隼人冷嘲道:“两名六吊花还保不住几艘船,真有你们的。”
石榴手中岚属性戒指亮了亮,“你再说一遍?”
恰在这时。
他们身上佩戴的通讯全都亮起信号。
早川纱月耳朵里也连了一个,此刻正好听见船长的汇报,说是火炎雷达发现很多朝着这边来的鱼.雷,估计之前藏在附近的潜艇都特别用了屏蔽雷达的设备,才能达到这种隐匿效果。
“咚!咚!咚!”
庞大的船体发出隐隐预约的震动。
头顶有被震到松动的螺丝钉和铁板掉落,眼见就要砸在早川纱月的头上,忽见一道透明的、边缘围着骨骼的屏障挡在她头上。
她瞥见狱寺隼人格外嫌弃的眼神,立即抢先开口:“知道了,进入战斗模式,我这个非战斗人员应当立刻撤离,各位加油。”
……
猫猫一路往上,避开了不稳定的电梯,一路往有空旷地带的楼层走,在经过船走廊的窗户时,无意间瞥见半空中一道朝远处去的暖光,澄澈温暖的火炎像是夜色里的流星——
是跳跃的篝火。
她看得呆了两秒,才认出那是泽田纲吉的火炎。
远处海面上不知何时出现密密麻麻的船只,鼓动的风帆在夜色里像是露出水面的鲨鱼鱼鳍,在水面上灵活游动着,此刻亦有数不清的炮.弹从远处朝着这艘豪华游轮袭来。
泽田纲吉背对着邮轮,一手掌心向后,不断释放柔和的、带着光圈的橙色火炎,另一手用更璀璨热烈的火炎径自在空中划了道半圆——
“砰砰砰砰砰!”
无数炮.弹在半空中被火炎之网拦截,像烟花一样炸开。
紧跟着。
泽田纲吉的旁边又出现一道身影,脚下踩着闪耀的金色火炎,转眼间就分出无数道身形,朝着炮.弹击去,同样将无数袭来的炮.弹在半空中就打炸。
是笹川了平。
早川纱月没再看彭格列式的独特配合,感觉到邮轮的隐约震动,匆匆往甲板的开阔地带走,好不容易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就听见了手机铃声。
但彼时船身正好遇到一道大浪,船身发生离谱的倾斜,眼看不少疏离到甲板上等着撤退的人都因为这倾斜要像下饺子一样掉进海里,早川纱月本来有百分百的把握自己能抓住栏杆不掉下去,但是临了看到不知哪个家族的员工带着个五岁的小女孩。
如今员工因为自己站不稳,就松开了女孩的手。
眼看着小孩就要惊慌失措地掉进水里。
早川纱月立即抽出自己身上浴袍的腰带,拦腰将小孩缠住,同时将另一头系在自己身旁的栏杆上,在这期间,小女孩儿呆了呆:“诶?”
她被牢牢绑在栏杆上的同时,早川纱月自己脚下打滑,往后方跌去,她睨了眼这距离,发现掉进海里之后离放出的救生艇位置还挺近,懒得在船上人挤人地摇晃,干脆在半空中换了个姿势,准备灵活入水。
风声与海浪协奏,在她耳畔响起。
她落到一半,腰间却忽然被一道黑色的锁链一圈圈缠住——
而后,一股力道将她往上拽了拽。
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川纱月就落入了一道带着橘绿之泉味道的怀抱里。
男人轻松落在云刺猬横亘出的银色尖刺里,灰蓝色眼睛看向远处的袭击者船只方向,在火光里,凌厉的下颌线映在女人的眸中,带着笑意的嗓音流淌到她耳朵里。
“小猫,怎么才溜出去一会儿,就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早川纱月条件反射地抱着他的脖颈,也没说自己掉下去问题不大,此刻跟着看向远处的船只,辨认出火光里的标志之后,笑着应和。
“惊喜好像不是我给你的,云雀学长。”
她示意男人去看那多特兰家族族徽,“这好像是你带给大家的。”
云雀恭弥意味深长地答:“是吗?”
他操纵一只云刺猬靠近,把早川纱月放到横出的尖刺上,在她坐在这半空中、与小卷亲密打招呼的同时,又调动几片因为挡住炸.弹导致破碎的紫色云团挪过来,从好几个方向护住她的身形。
垂眸看了眼她浴袍下面漂亮的比基尼泳装,他随手勾了下她的领口,让她将衣服拢好,这才继续看着远方,“那我就先去接收这份送上门的惊喜了。”
顿了顿。
他又道,“正好,咬杀完这群草食动物,就下船回日本。”
早川纱月悬空的皎白双腿在海面上方晃了晃。
她不解地应,“不是说要去南半球吗?突然回日本做什么?”
已经用火炎不断增殖出许多云刺猬,如在夜空里铺开的荆棘阶梯,男人闲庭信步地往前走着,闻言又回头觑了她一眼,被海上夜风吹起的黑色碎发飘起,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与那双过于凛冽的凤眸。
他勾了勾唇,干脆利落地给出答案:“结婚。”
早川纱月:“……啊?”
第78章 078
“结婚”这个词再次砸下来的时候——
令早川纱月不由头晕目眩。
她甚至都忘了去观赏这场由彭格列和杰索家族合作的特别战斗,红色眼瞳呆呆地映着远处海面流淌的火光、海浪里燃烧的火焰,隐约间,她好像听见无数凄嚎与惨叫声响起。
但她却并不在意,因为这是黑手党世界里每天都会上演的风景。
她只是趴在战斗形态的小卷身上,抚摸它冰冷、锐利的长刺边缘,慢半拍地在想:
云雀恭弥刚才说的结婚,是和谁?
和她吗?
早川纱月的心跳不由加速,却是一种近乎惶恐的悸动,令她觉得在这最佳观赏的海面上空越坐越冷,脚踝都被冻得有些发青。
云雀恭弥从战场上折返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的小脸都冻得有些煞白,只能重新把她抱起来,看着她因为没系腰带被海风肆无忌惮钻入吹拂的肌肤,敛眸笑道:
“这么怕冷,还在这个季节游泳?”
女生手指都有些不太灵活,抚着他的后颈,指尖贪恋温暖地往他衣领下的肌肤里钻,小声辩驳,“没有游泳……是之前不小心掉进泳池了。”
男人复又去看这艘在火光流淌里的豪华邮轮,即便在风浪里摇晃、也好几处冒出黑烟,但一路能见到救火的专业人员来回穿梭,刚才那些下放出去的救生船只也都因为调度重新往船内撤回,在黑夜里犹如一只只爬回巢穴的蚂蚁。
感觉到后颈位置冰块般的凉意,他便抱着怀里的小猫重新跳回了甲板上,瞥见空荡荡拴在栏杆上的一条白色浴袍腰带犹如白旗,在风里呼啸飞扬。
而后,他目不斜视地带着人回到了房间里。
……
早川纱月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她挑了一套非常暖和的、带睡帽的猫猫睡衣,擦干净被打湿的一点发尾,走到米白色为主的、敞亮的豪华套房里,见到男人坐在沙发边,正在对着平板不知处理什么事务,桌上还放着好几沓临时复印的文件。
“云雀学长,你要去洗澡吗?”
“嗯。”
黑发男人头也不抬地应,“等会儿。”
他在确认与那家分公司有关的账目和业务情况,见他刚出去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回来还能神采奕奕地进入工作状态,早川纱月便也没出声打扰,而是干脆拿起房间里的果盘,开始一边吃葡萄一边欣赏资本家打工的绝美画面。
打工人奖励了自己十五分钟之后——
终究还是对资本家心软了。
她拿着果盘凑过去,把一颗晴王葡萄往他唇边送,“这个很清甜。”
正好此刻男人将手里的平板往旁边的桌上一递,低眸看到她的动作,顿了顿,还是张口把那颗葡萄吃了。
穿着可爱睡衣的猫猫立即抓住了机会,“是忙完了吗?可以打扰你一个问题吗?”
他无声颔首。
结果屋里却半天没再响起声音。
云雀恭弥挑了下眉头,把那颗确实味道很清爽甘甜的葡萄咽下去之后,出声道:“犹豫什么?”
“嗯……就是……”
向来巧舌如簧的小猫刚才搜肠刮肚半天,竟然也找不出什么更委婉曲折的问法,这会儿眨了眨眼睛,只好放软了声音,试着接:“你刚才说回日本结婚,是认真的吗?”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西装革履,即便刚才进行了那样激烈的一场活动,昂贵的衣料上却没有多哪怕一点脏污与褶皱,甚至领结都还规整地束在喉结下方,不露出一寸多余肌肤的禁.欲感,也将那些危险气息全部收敛。
然而此刻,他凤眸微动,上挑的眼尾自然勾出几分令人心颤的紧张感。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
“……”
小猫咽了咽口水。
她条件反射地摇头,已经从他的这个反问里品出了不容驳斥的讯息,刚才那股在海面上的心悸再次浮现,她张了张唇,半晌只能冒出一句:“为什么?”
似乎怕自己的意思被误解,早川纱月赶忙补充,“我是说,为什么这么……早?”
她这番迟疑已经足够说明一些态度了。
云雀恭弥忽地眯了眯眼睛,神色冷下来的同时,薄唇再启,“所以,他们说的是真的?”
在早川纱月不解的眼神里。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你不愿意跟我结婚,是吗?”
“……?”
被他的语气吓到的女生连忙摇头,“不、不是,我没有不愿意……”
“那你在顾虑什么,小猫?”
“……”
早川纱月沉默着,发现自己听见他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里竟然真的咕噜噜地冒出了好多好多的泡泡,像是从前一直压在那里的石头,现在无意间被触碰搬开,露出底下斑驳的石洞。
她好像真的有很多很多的顾虑。
不知道是不是邮轮受到袭击的缘故,恒温系统也受到影响,现在屋里的温度似乎降了下来,让早川纱月觉出很明显的冷意。
穿得已经很暖和了,可还是很冷。
她意识到自己沉默的太久,可云雀恭弥并没有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所以只能张了张嘴,不知所措地答,“我是想说,能不能晚一点?或者再过一段时间,因为我好像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想准备多久?”男人顺着她的话语接道。
早川纱月发现自己也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三五个月?
三年五年?
明明她很喜欢云雀恭弥,可是为什么在听到结婚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底涌现的却并不是跟幸福有关的感觉呢?-
女生扪心自问,却一时叩不出答案,然而她这样一再沉默的样子,让本来还想有耐心的男人倏然又想到了自己在十年后世界见到的那个画面。
莫名其妙跟他说很爱他的那个早川纱月。
一个发色跟他们都不同、长相也没有半点相似,却叫他爸爸的女孩。
他忽然有了一个非常不愉快的离谱猜想。
神色便更为冷峻。
“不想和我结婚的话,你想和谁结?”他又问道。
女生无端端有种问题跳跃的感觉,茫然道,“我更不可能想和别人结啊,我只喜欢你——”
云雀恭弥不咸不淡地打断道:“但你之前不是有过相亲?”
他说,“既然当时去参加这种活动,不就做好了结婚的准备?”
为什么和那些人可以缔结这种关系?
和他就不行?
早川纱月感觉到了他的心情在急转直下,再顾不得斟酌什么,只能急忙挑自己能想到的实话回答,“不是的。”
她红瞳里有几分焦急,“我、我当时不是因为想要结婚才去的相亲……总之,不管那时候出现什么人,我都是想着骗一段是一段的相处,他们、他们根本不可能活到能跟我结婚的那天。”
相亲只是她用来换取早川夫人亲情的一种交易。
早川纱月没有想过真正和那些相亲的男人结婚。
凭她的本事,在婚前制造一点小小的不幸,从而引发早川夫人对失败爱情的共鸣,最后补偿式地给予她更多的爱,这才是她要的东西。
只不过她刚相亲就遇到了太宰治。
所以一切的计划都夭折。
云雀恭弥冷笑了一声。
“那么我呢?”
他问,“现在是需要我也挑战一下能不能活到跟你结婚的那天?”
“……”
早川纱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们俩之间聊这个问题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现在听见他用这种方式接自己的话,她却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发堵,一时间,千头万绪变得更加混乱,脑子都像是被猫搅乱的毛线球。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
决定不要再去看那些冒出来的细碎泡泡。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古怪,压抑在心底的东西又太多,以至于她不知不觉地在颤抖,然而即便如此,也想要让声音像平时一样正常:
“那就结婚吧。”
她说:“我没有顾虑了,我们现在就回去,这样可以吗?”
可是这样的妥协却并没有换取男人的好心情——
云雀恭弥倏然抬手扣住她的下颌,抬起她的脑袋,看着她这幅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高兴的样子,并不觉得自己有被哄到。
相反。
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
“你又在讨好我吗,早川纱月?”
“我不需要你这种牺牲。”
他松开手,由着她低下头去,神色很冷静地说道,“既然这么不情愿,就别结了。”
……
话音才落。
突兀的手机震动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云雀恭弥径自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才听着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不到三秒钟,就语气冷冽地打断,“取消航线,不回日本了,哲,直接安排直升机,今晚飞风纪财团澳洲分部。”
说完。
他直接挂断电话,从沙发上起来,走到衣柜边,重新拿出新的一套西装,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浴室里。
直到浴室门关上的声音响起。
坐在沙发上的女生都再没有任何动作。
她就那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皮沙发上,她却很是不解,在心中问自己:
看,你不是达成目的了吗,早川纱月?
你应该得意才对,你让云雀恭弥为你取消了打算——
你有什么好哭的?
可是越这样想,那些眼泪就掉得越来越多。
每一滴都像是一朵绽开的花,冲她露出嘲然的笑容,一声声地提醒她:你又搞砸了,你总是会搞砸……
从泥土里长出的薄荷哪有那么容易长进宽敞漂亮的庭院里?
一不小心就把那些难看的泥点都溅在庭院主人的身上,才是这株残缺薄荷最常见的狼狈姿态。
第79章 079
云雀恭弥从浴室出来之后,就往衣柜边走去,随手挑了条领带系好,而后翻下衣领、系着纽扣,打开套间的门往外去。
直到他离开。
早川纱月都仍在沙发上没有动。
只不过之前浴室水声将停的时候,她就已经擦干了眼泪,而今便只能看向白天时景色很好的海景阳台,这会儿在夜色里往外看,仅仅只能看到多特兰家族那些覆灭船只残骸上余着的火光。
一团团、一簇簇,越来越小。
像是马上要烧干的灰烬。
她就那样坐了很久,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礼貌且有力地,一下又一下。
以至于女生不得不暂时将刚才的那些情绪压下,若无其事地起身过去将门给拉开,然后就见到了站在外面的草壁哲矢。
“……是帮云雀学长拿行李吗?”
早川纱月出声问着,很自然地往旁边让了让。
草壁哲矢咬着齿间的草叶,不知道自己撞上的这叫什么事,想到刚才云雀恭弥说话时的神态,完全无法理解小情侣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几个小时之前还甜甜蜜蜜,现在气氛却在结冰。
甚至能让他感觉到窒息。
但他一个打工人又不能那么没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今纵使思绪再复杂,也只能很平和地回答,“是。”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早川小姐的行李也可以交给我。”
早川纱月:“?”
她呆了呆。
一时间怀疑草壁哲矢会不会是理解错了云雀恭弥的意思,于是难得出声确认,“我……我也要一起去吗?”
“对。”
草壁哲矢利落颔首,“恭先生刚才吩咐,让我通知您一声,请您尽快收拾东西,跟我们一起去澳洲分部。”
……
直升机的螺旋桨呼啸着,降落在这艘邮轮顶层的舢板上,金属桨叶旋转着,搅动夜色与海风,探照灯则肆意把四周的黑暗刺破。
云雀恭弥站在附近,柔软的短发和西装都被吹得猎猎生风。
在直升机制造出的噪音里,他听见了身后不远处走近的脚步声,就在脚步声即将靠近的时候,他很自然地朝着前方走去,正好再次拉开与来人的差距。
他本来是只想自己去处理分部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在十年后看到的画面就觉得极度不爽——
就算不结婚,他也没有打算把这株薄荷重新栽种回室外的广阔天地里,一如他曾经所说的,就算是枯萎,她也只能枯萎在他的庭院中。
即便她此刻不高兴,或者不想见到他,也必须在他的身边。
不过云雀恭弥不想再看到她那副明明不高兴了、却委曲求全还想讨好自己的模样,所以干脆不去看她,上了直升机就把降噪耳机戴上,闭目假寐-
早川纱月在走到舢板附近的时候,其实想装作无事发生,过去牵他的手,结果还没等靠近,对方就健步如飞把她甩在身后,让她本来想打招呼、却喝了一嘴的风。
只能闷闷地跟了过去。
等到坐上了直升机,瞥着身边那个闭上眼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打扰我睡觉者死”的气息者,女生便连目光都不怎么敢往他那边瞥。
倒是刚刚从外面飞回来、钻进云雀恭弥西装上衣口袋里的云豆不明情况在,悄悄地冒出个脑袋来,黑豆般的小眼睛左右望了望。
“云雀?”
“猫猫?”
男人没吭声。
倒是早川纱月眨巴着眼睛,对它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云豆登时扑扇着翅膀,飞到她的手心里,收拢翅膀乖乖地窝好,随后还用喙亲睨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一副在无声安抚她的样子。
本来还挺不安的早川纱月见到云豆这幅模样,心底不知怎么柔软了下来,她就保持着让云豆在自己手里睡觉的姿势,小心地拢着它,最后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没动,直升机在夜色里的航行也太过一成不变,不知不觉她放松心神睡着了。
……
下了直升机之后,想要直接抵达分部的位置,还需要开很久的汽车。
早川纱月休息了一段时间,感觉精神好像恢复了些,本来想在车里聊点什么缓和气氛,结果云雀恭弥刚上车又继续闭眼休息。
她只能把话憋了回去。
而后盯着他放在椅侧的手发呆。
手指修长漂亮,是精雕细琢的玉色,但其实她仔细触碰过,所以很明白他掌心里因为常年握浮萍拐生出茧的位置——
就在她因为盯太久,蠢蠢欲动想要触碰他的时候。
“啪”一声轻响。
那只手抬起把车内的灯光给关了,整个世界犹如车外一般陷入黑暗。
“……”
早川纱月无声对云豆做了个嘴形,“好小气哦。”
云豆歪着脑袋,过了会儿,用自己柔软的脑袋蹭她的手心,仿佛在跟她说:我不小气,我和你贴贴!
“!”
完全被治愈到的女生捧起可爱小鸟亲了一口,转头去看窗外,见到无数星子挂在夜幕中,坠成闪烁无垠的长河,而在汽车偶然经过的有路灯的道路时,身旁男人闭着眼睛的侧颜映在车窗上,与这星河一同落在她眼中。
早川纱月看了一会儿。
悄悄拿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拍了一张玻璃上的图片。
虽然还是很难过刚才的事情,但是她发现,自己还是好喜欢他。
于是女生打开了手机,开始搜索应该怎么哄生气的男朋友-
汽车抵达分部所在的城市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草壁哲矢询问他们要不要先休整一下,吃一顿早餐再去公司,云雀恭弥这才开口说了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
“给你们半小时的时间。”
“……”
车里的后视镜内,早川纱月和草壁哲矢四目相对,齐齐沉默。
司机更是连呼吸都屏住。
直到他们一个个地下了车,司机立刻借口去买面包和咖啡,临了不忘问他们要吃什么,然后迅速对这可怕的气氛逃之夭夭,只留他们在汽车附近。
女生把云豆放到自己的脑袋上,非常诚恳地开口,“草壁先生。”
草壁哲矢迅速接了话茬,“您别问我,早川小姐,虽然我从幼儿园就开始跟着恭先生,但我从来没见他被人气到食不下咽的程度,您是第一个。”
“……”女生沉默了两秒,“现在好像不是夸我的时候吧?”
她双手合十,做拜托的手势,“能不能传授给我一点哄他的技巧?拜托了拜托了,我可以再给你当一个月的助理。”
草壁哲矢:“?”
他连连后退两步,吓得差点在平整的马路上崴了脚,“您不必如此——”
他活腻了吗敢让恭先生的女朋友再给自己打工?
这位左右手苦着脸,深沉地说道,“主要是从前恭先生对任何人不高兴,一般当场就报仇了,我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真的没办法帮您。”
早川纱月看了眼他略有些凹陷的下巴。
也陷入了死寂。
过了会儿,她捂着自己的下巴出声,“这个世上就没有人知道怎么哄他吗?”
……
五分钟后。
彭格列八卦群里多了个新成员。
早川纱月:“重金求问,请问这个群里谁最了解云雀恭弥?”
弗兰:“@六道骸,师父,这不正好是你最擅长的环节?”
迪诺:“恭弥可是我弟子,你这个@把我置于何地?”
玛蒙:“钱打给我,我帮你@六道骸,@泽田纲吉,@迪诺,@reborn,@草壁哲矢,@早川纱月。”
早川纱月:“……谢谢你啊,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也在此列呢。”
迪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早川纱月:“就是单纯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假如惹他生气了,应该怎么哄他?”
山本武:“哈哈,我们一般不惹他。”
咻——
站在路边叼着面包的银发女生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古里炎真:“因为惹了他的这会儿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吧?还能活着的,命硬和实力硬总要占一样。”
命硬的早川纱月:“……”
她只好再次输入,“那就纠正一下前提,假如惹他生气之后还活着,应该怎么想办法哄他?”
迪诺:“先随便找个话题夸他?”
鲁斯利亚:“想办法亲他?”
蓝波:“直接色.诱吧?”
六道骸:“呵。”
泽田纲吉:“别听他们瞎说,早川同学——”
通知:成员“泽田纲吉”已被群主“reborn”移出群聊。
Reborn:“继续,我爱看。”
早川纱月:“……”-
虽然彭格列的建议充满了极端的不靠谱感,但早川纱月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她拜托草壁哲矢和司机卡点再回来,然后先一步上了车。
坐在后座的男人依旧还是他们下车时的姿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睡了。
银发猫猫硬着头皮开口:“云雀学长,你今天好像特别帅。”
“……”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啊啊啊这种根本没人起话题的场合根本就不适合生硬地夸啊!
早川纱月忍住尴尬的冲动,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闭着眼睛往他的方向凑去,结果却忽然感觉到本来靠着后座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正好避开她靠近时的亲吻。
与此同时。
在她即将伸手解开自己衣领的第一颗纽扣时,他抬手把车窗按了下去,神色冷峻地盯着远处的司机和草壁哲矢。
“事情做完了还在外面磨蹭什么?”
“我不介意让你们永远在这里长眠。”
早川纱月:“……”
算、你、狠。
她气鼓鼓地把刚才解开的那颗衬衫纽扣扣了回去,没想到在她和云雀恭弥之间,后者成了先戒色成功的那一个。
第80章 080
在草壁哲矢和司机回到车上之后,早川纱月低头拿出手机,给草壁发了两个道歉的红包,毕竟他们俩刚才也算是被她的事情殃及的——
看到红包的草壁虽然没点,但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助攻一下。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忽然提起与分部相关的事务,重点提及现在的几个负责人踪迹,他已经提前派人盯住了,问云雀是先去公司等着他们到,还是需要特别提醒一下。
云雀恭弥沉吟片刻,勾了勾唇:“打草惊蛇也无妨,就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到了。”
因为从得到消息的这一刻起。
那群吃里扒外的狗就可以开始惴惴不安地颤抖了。
早川纱月适当地接了句,“我昨晚顺手查了一下,他们跟当地的一些民间组织勾结,通过贩卖风纪财团研发的部分新型武器,参与到澳洲地下几条毒.品线和黑.市交易,同时伪装交易业务,在公司已知的账户之外特别开辟了新的账户,把钱经过地下钱.庄洗到了个人的海外账户里,需要钱庄和这些账户信息吗?”
话音落下之后。
车里始终没有响起任何答复。
就在早川纱月觉得头皮发麻、想当作自己什么都没说过的时候,草壁哲矢瞥着后视镜,终于姗姗去捧她的场,“如果方便的话,早川小姐可以发给我,我让下面的人去追一下。”
“嗯,好。”
她简短地应了一声之后,看出云雀恭弥是真的不想搭理她,干脆把自己昨晚查到的关于这些人想用这些钱为自己增加在澳洲地下市场的影响力、甚至想要借此影响政治的那些事情跟草壁说完,就不再试图接话了。
总而言之。
这群分部的高层是被放出去了太久,忘记自己只是脖子上戴着项.圈的家犬,如今想当六亲不认、勾结外部势力反过来另立山头的豺狼。
里世界便是如此,人们因慕强、贪念、拜金等情绪一脚踏入这个血与火的世纪里,永远只会选择向自己的欲望妥协,所以不论拥有什么样的上司,只要最终目的不同,他们终会选择背叛。
这就是黑手党。
能统治他们的只有铁血手腕,还有绝对的力量威慑。
想到这里,早川纱月又在车辆的启动里,嗅着豪华轿车里若有似无的海洋香水味道,以余光打量身侧的男人——
其实对云雀恭弥而言,适合他的婚姻有很多种。
他喜欢日式传统文化,欣赏大和抚子类型的女人,大可以在国内顶级的圈层里面挑选那种顾家,温柔,从出生起也同样拥有一切,因为有十足底气,所以婚后也可以全心全意照顾家庭,甚至把自己的学识和文化同样用来培养下一代的豪门千金。
日本的大门阀里,符合他这种婚姻取向的女人比比皆是。
即便他不怎么回家、甚至不需要对家里的事情上心,也会有人替他将所有事务打理地井井有条,他的妻子可以始终像活在画像里一样优雅、从容,会有光鲜体面的职业,还擅长茶艺、插花、厨艺等一切完美主妇会有的技艺。
假如他连这种身份都不想给。
仅凭他优越的外貌与身材,还有风纪财团掌舵者、彭格列第十代云守的身份,在地下世界依然有数不清的女人愿意前赴后继跟他春风一度,他想要一个属于他的血脉后代也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样一个让她从小就只敢憧憬仰望的男人,提出想要和她结婚,能是图她什么呢?
他不是想要用那张契约换取从她这里得到的任何利益。
他不是早川夫人年轻时眼瞎看到的那个渣男,他只是为了和她在一起,那张婚姻届在云雀恭弥的眼里,不是他进入婚姻后可以肆无忌惮摆烂的底气,也不是他用来拥有后代繁衍权的合理凭证。
他只是喜欢她,喜欢到想要和她结婚、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
仅此而已。
早川纱月清晰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
在车辆抵达分部楼下的时候。
坐在车里的女生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因为尚在整理自己的情绪。
她想要知道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
对婚姻。
对婚姻里的一切。
她不只想单纯地哄好男人的那股不爽情绪,她想要像他上次从酒吧把她领回家的时候一样,跟他好好地解决这件事,让这件事变成他们迈过去的坎,而不是情路上暂时置之不理的阻碍。
要么选择不去看,要么在以后的每一次相处时,都成为随时会再炸开的那颗炸.弹。
她独自坐在车里,拿着手机浏览那些哄人的技巧贴,后来觉得车里的温度太低,又去驾驶座的位置打开暖气,干脆在驾驶座待着。
“咚咚。”
车窗忽然被敲响。
这辆停在风纪财团分部门口的陌生宾利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尤其是驾驶者还是一身名牌、神色自然与之适配的女人,当她拉下车窗的时候,就见到一个笑容阳光又灿烂的陌生金发男生。
对方用口音很重的英语夸赞了她的模样,末了表达了想和她约会的意思。
早川纱月懒洋洋地掀起眼皮,从那人的眼里看到了对金钱的向往、对美色的贪婪,忽地想起云雀恭弥看她的眼神。
和别人都不一样。
不是看漂亮花瓶的眼神,也不是看什么可爱所有物。
只是在看她。
她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也不是除了这段亲密关系之外,就没有碰见任何特别的人,比如她和太宰治虽然互相坑、但现在起码也是可以互相托付重要事情的临时搭档。
又比如她和白兰认识很多年,对方一直很欣赏她的百变,也教过她很多的黑.客技术,她知道他们也能算是朋友。
但是。
只有云雀恭弥,从她的千百面里,准确地抓住了真正的她。
他要的也只是真正的她。
早川纱月想着想着,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但面上却没什么耐心地勾了勾唇,对那图财又图色的年轻人说了一句简单的话。
“滚。”-
哄好自己之后、打算去哄男朋友的小猫很快遇到新的危机。
她被分部的前台人员拦住了。
对方要她出示进出的凭证,而刚才没能跟着云雀和草壁刷脸进来的猫猫现在只能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
她开始后悔刚才把车开到了停车场,“我从总部一起来的,这还需要凭证吗?”
“抱歉,没有预约、也不是员工的话,不能放您进去,”前台对她甜甜地微笑着,拿起了电话,“或者您说一下您的身份,我帮您问问秘书部?”
“……”
说什么?
说我虽然是你们老板女朋友但因为在和他吵架、他不一定承认这件事所以还是请你先放我进去哄哄他?
好丢撵哦。
她低头给草壁哲矢发消息。
结果等了半天,却只等到对方的一句劝,“刚才分部的几个高层到了,恭先生的心情好像更差了,您确定要现在上来吗?”
“……”
不确定呢。
早川纱月挪到前台的等待处坐了会儿,心想以云雀恭弥的战力、血洗这个地方假如需要超过半小时,那简直是对他浮萍拐的不尊重。
她在这里等他解决完事情再跟上倒也不是不行。
……
一小时后。
喝完第五杯咖啡的猫猫实在等不起了,她也懒得给草壁发消息,走过去用异能给前台人员灭了五感,随手拿了个工牌往电梯的方向走。
提前了解过分部楼层结构的她进去按下按键。
直到“叮”的一声响——
金属门打开。
一道被拖走的、浑身是血的双腿从她的面前经过,在干净洁白的瓷砖上拖曳出长长的淋漓红色,像是蘸了红色墨水的毛笔毛茬划出的痕迹。
而延伸出去的宽阔地面上,这好像是第五道被拖走的痕迹。
刚被拖走的那个血人浑身还在因为疼痛而颤抖、无法昏迷,但就连拖着他的人本身也跟着颤抖,甚至顾不上询问她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是目睹了怎么样的人间地狱。
她懒得避开那些痕迹,踩着血色走出了电梯,转头就在走廊尽头见到带着人守在会议室门外的草壁哲矢。
这位副手一脸深沉,叼着草叶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无意间转头瞥见她,眼底闪过几分诧异,但还是冲她颔首,当作打招呼。
即便会议室的门是关上的。
但整层楼都能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痛哭声,还有奇怪的咣咣撞地声、求饶声、断断续续的快要断气了的哀嚎声。
银发猫猫径自走到了草壁哲矢的面前。
她很小声地问,“里面……在刑.讯吗?”
之前她在异能特务科的时候,也听过太宰治帮忙审讯一些犯人,只不过从来都会避开,因为没有直面血腥的爱好,但对这种声音也谈不上陌生。
“算不上吧。”
草壁哲矢犹豫着说,“应该是恭先生发明的新游戏。”
早川纱月:“?”
她没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什么?”
草壁却以为她真的对这个感兴趣,于是顺口道:“就是给人体骨头翻倍的游戏——假如自己主动交代背叛集团的事迹,一件打断一根,假如是查出来的,一件打断十根之类的?”
“……”
早川纱月听得浑身上下都开始幻痛了,她匪夷所思,“这都不算刑.讯?”
“因为交代了什么不重要,”草壁哲矢摇头,“重要的是会不会被放过。”
而看老板今天的心情——
显然这些人都难逃一劫。
银发女生跟着那一溜听得站立难安的守门员工一起当背景板,过了几秒钟,没忍住拿出手机。
再次点开了电子木鱼软件。
虔诚超度这个楼层因她而起的怨气。
普通的员工看她没戴员工牌,和老板的左右手一副很熟稔的样子,摸不透她的身份,所以谁都不敢跟她搭话,只有草壁哲矢等了会儿,过来苦大仇深地问她:
“请问您想好解决办法了吗?”
他觉得再这么下去,恐怕自己今天也要被殃及了。
其实完全不敢在这时候去触云雀霉头的猫猫沉吟两秒,“我试过了,但是普通的办法真的没用,我正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另辟奇径?”
“比如?”草壁很谨慎地问。
背对着门的女人听着里面渐歇的惨叫声,思索片刻,出声道:“比如指着他说,云雀恭弥,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忽然间。
本来守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员工们统统见鬼般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她的方向。
还在说话的女生忽然察觉到一道带着杀意靠近的温度,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僵硬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这死寂的背景里实在太响亮了,以至于没注意到会议室的门已经被拉开,浑身都沾染着血腥味的西装男人此刻正神色莫测地站在她背后。
灰蓝色凤眸冷漠地、甚至带着几分嘲然的意味看着她。
手里冒着银光的浮萍拐上,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迹。
“不识好歹?”他总算开口跟她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但早川纱月已经被他锐利的、不加收敛的杀意吓得浑身发软,以至于磕磕绊绊地冒出后半句:
“给、给我个……台阶……下,让、让我哄一下,别、别逼我跪、跪下来求你……”
她憋红了脸。
然后看见他后面那些跪了一地的,浑身脱力,大汗淋漓到快要吓死的分部高层人员。
猫猫没忍住,又小声地挤出来补充的话,“跪、跪下来求你也……也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