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言和离之后的第一个除夕独自居于别院, 吩咐了厨房整治酒菜,不顾寒冬冷月坐在亭子里独酌。
她的贴身丫环红梅怕她触景伤情,便宽慰道:“算着时辰, 侯府的宴席也快散了。昨儿世子还让人捎话过来, 说是让小姐晚点开宴, 他一准儿过来陪您。您可少喝着点,别等世子过来您已经醉了。”
没想到不来则已, 一来还是三个。
金不语带着沈淙洲与邓嘉毓进门,先奉上自己的新年礼物,是幽州城内一家银楼新出的整副头面,步摇之上的蝶翼与触须颤颤微微, 作工精巧别致, 也不知道从哪新挖来的银匠。
女人都爱首饰, 金不言和离之后头一回收到如此隆重的礼物,当即开颜:“你自己手里也不宽裕, 瞎折腾什么呀?”
金不语凑近了替她插上金步摇, 腆着脸哄她开心:“姐姐还不知道, 银子到了我手里就没数,不花在姐姐身上, 也不定就便宜了外面哪位小娘子。”余光瞥见沈淙洲欲言又止,知道他训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能举手投降:“我不说了好吧, 大过年的沈大哥你可一定要说些吉祥话儿!”
金不言撑不住笑了:“你就欺负淙洲老实吧。”
邓嘉毓熟知沈淙洲的个性,也常觉得奇怪, 他这人对别人话少, 唯独遇上侯府世子便格外话多, 管头管脚恨不得化身世子亲爹——世子亲爹都没他管的那么多。
他接过小厮拿着的盒子, 从盒子里拿出两本字贴送上:“我想着天气寒冷,大小姐不愿意出门,便淘了两本字贴送过来,也好消磨时间。”
金不言接过字贴,顿时喜笑颜开:“木大师的字贴?”
这可是千金难换的好东西。
她婚后琐事缠身,前婆婆窦卓夫人性子苛刻,老想揪着儿媳妇立规矩,再加上丈夫不省心,娘家除了个举步维艰的弟弟也无可指望,便将婚前那些闲情都撂开了。没想到和离之后住在别院里反而无事可干,没有了需要服侍的婆母与烦人自大的丈夫,终于将从前那些爱好都渐渐捡了起来,近来书啊画啊也翻的多了,心情渐畅。
金不语在旁吃醋不已,总觉得这个邓嘉毓瞧着温和守礼,君子如玉,没想到长姐和离没几天,他便上赶着献殷勤,过年送的礼物还比自己讨喜,顿时说话都泛着酸味儿:“什么木大师水大师的,姐姐整日呆在别院里,已经够静了,还练什么字贴啊?不如过几日我带你去骑马打猎?”
邓嘉毓敏锐的察觉到了世子对他的不喜,但就算是不讨世子欢喜,他也不愿意再退缩,当下温声道:“大小姐若是想去骑马,我也可以陪你去的。”
金不语如今看哪个觊觎长姐的男人都不怀好意,除了沈淙洲这种知根知底自小养在家里的可堪托付,其余的谁知道都怀着什么鬼胎,当下对着邓嘉毓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可从来没听邓利云提过邓二公子骑射功夫了得的。”
称呼立刻就从“邓家二哥”除为了“邓二公子”。
金不言轻拍了她一记:“淘气!你整日不学无术,书不好好读,我可听说你天天□□往外跑的,连木大师都不知道,打什么猎?”
金不语委屈至极:“大姐姐,你向着谁说话呢?”
邓嘉毓低头轻笑,复又道:“世子率性天真,武将不大喜欢这些东西也正常。”
沈淙洲亦笑:“你们府上的小公子有多不喜欢读书,我们家的世子就有多不喜欢读书。”
两人相对苦笑,都对日常训弟深有同感。
金不语不高兴了:“罢了罢了,我今儿是来错了,你们合起伙的笑话我?”忽想起上次半夜送人,发现门口沈淙洲的车,顿时恍然大悟:“……不对,这些日子我没来过,沈大哥你时常带着邓二公子来别院拜访姐姐?”
邓嘉毓还当她知道,不过自从听说金不言的婚事还是世子设法破坏,一力坚持要和离,救了她从窦家的火坑里出来,就算世子对他再冷嘲热讽都不觉得难堪,反而还十分感激她挺身而出为长姐主持公道。
当下深揖一礼,解释道:“世子别误会,我与大小姐数年前便相识。只是后来造化弄人,府上为大小姐定了窦家的婚事,为着避闲才不再来往。”
金不语惊呆了:“所以……”所以长姐当年是有意中人却不能违抗父命才嫁到了窦家?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竟然不知道。
她只知道邓利云时常吐槽他次兄不解风情,房里侍候的丫环都粗粗笨笨,只会干点粗活,做不来红袖添香的事儿不说,就连邓夫人多次要为他说亲都被他推拒了,搞半天他是心有所属?
邓利云还时常说他二哥读书读傻了,不知道红袖添香的妙处。
如今看来这位老哥哪里是读书读傻了,分明是心里有位白月光,不巧这白月光还是她嫡亲的姐姐。
她转头再看长姐的表情,但见金不言满面绯红,微低了头不说话,仿佛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女,说不出的娇羞可人,顿时傻了眼。
——进度条拉的有点快她反应不来!
“所以……我是多余的?”她转头向沈淙洲求助:“你们居然都瞒着我?”她愤愤道:“不行!我要去找邓利云喝花酒!”
才走了没两步便被沈淙洲从后脖领子揪了回来:“大过年的你可别再胡闹了吧!”
当着邓嘉毓的面,他道:“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危机吧,听说侯爷有意想跟万家结亲,上次我在营里听到他探万将军的口风,你对万芷柔怎么看?”
“怎么看?”金不语坐了回去:“万芷柔就是个小泼妇,谁娶她谁挨鞭子。”她笑的幸灾乐祸:“不过还好她瞧不上我,难道沈大哥不知道万芷柔中意的是你?”
沈淙洲:“……”
她故意学着万芷柔的声音:“淙洲哥哥,你能教我鞭法吗?”紧跟着自己便打了个冷战:“她那鞭法还需要你教啊,她自己一鞭子挥过去就能抽死俩男人。”忽想起沈淙洲在来时的马车上所说已经有了意中人,不由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不会吧沈大哥,你的意中人不会是万芷柔吧?”
没想到沈淙洲性格端言,却喜欢呛口的小辣椒,瞧着他的眼神顿时装满了钦佩之色。
金不言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邓嘉毓似乎也是头一回听闻,都齐齐震惊的盯着他看。
“几时的事儿?”
“淙洲没想到啊你!捂的够严实!”
沈淙洲急忙否认:“世子别乱点鸳鸯,万芷柔只是个小妹妹。”
金不语拍拍胸口:“吓死我了,你若中意的是万芷柔,将来娶进来门之后,我都要搬出侯府去了,这丫头上次抽金不离吓的我直接跑了,生怕殃及无辜。”
沈淙洲失笑:“也有你害怕的时候?”
金不言也没想到:“你居然怕万芷柔?”
金不语振振有词:“好男不跟女斗,我又何必跟她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她转而好奇了:“不知道沈大哥中意的是什么样的姑娘?”
沈淙洲注视着她,不说话。
金不语连连追问:“说说嘛,是温柔的还是泼辣的还是娇俏的还是端方严肃的?”
沈淙洲忽而一笑:“都不是。”他慢悠悠道:“是淘气的。”
金不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笑起来:“就你这个古板的性子,居然会喜欢淘气的,是静极思动吗?”
金不言与邓嘉毓齐齐追问:“谁啊?我们认识吗?”
可惜沈淙洲是属蚌壳的,打定了主意不说话便坚决不再吐露半个字,用酒堵大家的嘴:“来来来喝酒!”
金不语是个没长性的,追问几句得不到答案便丢开了手,沈淙洲却转而谈起她的婚事:“柴将军的女儿守孝期满,与不畏的婚事大约在年后不久,到时候便要轮到你了。看侯爷的意思,是想让你娶万芷柔。”
金不语饮一杯酒,还不当一回事:“怎么可能?金不畏下面该是你了,就算你不姓金,婚事可是按着年龄走的,怎么轮得到我。再说万芷柔也瞧不上我啊。”
沈淙洲道:“婚姻大事,到时候全凭侯爷作主,只要万将军点头同意,这门婚事就算是成了,哪里用得着来问你?”
金不语原本坐的歪七扭八,盘膝坐着,背后还靠着垫子,闻听此言吓的坐直了:“不会吧?”
沈淙洲叮嘱她:“侯府里的事情你还是多留点心,免得到时候婚事真定了,你不得不娶。”
金守忠在她的事情上多是独断专行,不问她而定了婚事,还真有可能。
金不语深思:“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她忽的笑起来:“就怕到时候大家都承受不住。”
她每每做事都出人意料,金不言与沈淙洲心头都有不好的预感,追问再三都没问出来,反而酒过几巡之后,她先告退了。
无他,邓嘉毓的眼神太让人受不了,她觉得再呆下去未来几天都不必吃饭了,狗粮都吃饱了。
金不语提了一坛酒,转头就上了别院的屋顶,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个人坐着喝了许久的酒。
亲卫们守在下面,生怕她喝醉了掉下来。
最后还是沈淙洲赶来上了房顶陪她。
她平日胡闹惯了,所过之处呼朋引伴好不热闹,难得此刻能喝的半醉安安静静坐着。
沈淙洲从来都不觉得世子是定北侯口里的朽木,相反她还十分聪明,只是那些聪明不能露出锋芒而已。
金不语喝的半醉,两人背靠背不说话,各自静静坐着。不久之后,她彻底醉了过去,最后还是沈淙洲抱她下去的,将人安顿在房里,替她脱了鞋子,盖好了被子,注视着她安静的睡颜,许久之后才出去了。
黎英兄弟俩就在门外侯着,沈淙洲问二人:“世子可是遇上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了?我总觉得他今晚有心事。”
黎家兄弟俩跟对好了口供似的齐齐摇头:“怎么会呢?世子能吃能睡,天天想着法子找乐子,沈少爷多想了。”
沈淙洲肃容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黎英敷衍道:“一定一定!”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黎杰便“呸”的一声:“姓沈的这是拿咱们哥俩当傻子呢?谁不知道他爹沈淮安为救侯爷死了,他是侯爷的养子,等于是侯爷的心腹,世子的事情要是告诉他,还不得出大事?”
黎英时常骂弟弟犯蠢,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们选择一致对外,对金守忠身边的人信任感为零。
沈淙洲对金不语之事留了心,总想着她有事儿会找自己,哪知道从初一等到了初八,一直等到侯府里大摆宴席,苏溱溱张罗着要替她相亲,各府的贴子都送出去了,她还是没什么动静。
宴客的前一天,苏溱溱派人去给金不语传话,为了世子少起幺蛾子,负责传信的婆子还抬出了金守忠来震慑无法无天的世子:“侯爷特意叮嘱,让高妈妈明日务必替世子收拾的体面些,总也要万夫人瞧的过眼。”
高妈妈送走了苏溱溱身边的婆子,关上房门便急的打起了团团:“世子,这可怎么办才好?侯爷看来是铁了心要与万家结亲,而且前两日沈少爷也派小厮来送信,似乎万大将军也有些动摇,你如何能娶了万小姐进门?到时候入了洞房不全都露馅了?”
金不语安抚她:“妈妈别急,我可是有法宝的人!不过我想着,就算是我打扮的再体面,定北侯这一次大约也要丢脸了。”
高妈妈已经见识过多次父子相争的结果,每次都令她胆战心惊,并且对定北侯的厌恶之意越来越深:“就算是让侯爷丢脸,世子也一定要小心自己。”
“我会的,妈妈放心!”
定北侯府的新年大宴摆在了初八,此次只有军中十来名将军及其家眷子女前来,外加幽州刺史及两名佐官与家属,邓利云石汝培等人也恰在其列。
苏溱溱迎了各家的夫人去了主厅,此次属于家宴,除了年轻相熟的公子小姐们在偏厅相聚,各将军及夫人皆在宴客的主厅同席,金守忠的身侧则一左一右坐着两位妾室。
苏溱溱内心呕的要死,但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输了气势,只能内心含悲面上带笑与相熟的夫人寒喧,借以让滟滟生出自卑之意。
宴席正式开始,席间众人皆向定北侯敬酒,又有定北侯向柴滔遥敬,顺便在席间敲定了两家儿女的婚期,就定在初春三月。
紧跟着便有人凑趣:“既然大公子婚期临近,世子也该说亲了吧?”
定北侯疼爱世子之名在外,当下笑的慈祥:“这孩子贪玩了些,这个年纪也该收收心了,我意欲与万将军结亲,只恐嫂夫人不同意,不如把世子叫过来让万夫人过过眼?”
为着世子的婚事,金守忠与万喻先后谈过三次,也不知道他最后为何想通了,竟然真的答应了,只道幼女的婚事不能自专,还要夫人也同意才能定下来。
苏溱溱年前未曾再见过万夫人,趁着新年宴客,索性由他出面询问。
万夫人被逼到火上烤,肚里暗骂丈夫不好在营里拒绝,就将这事儿推到她身上,谁人不知世子荒唐混帐,就算是长的一表人才又如何?
但有些话可不能当着金守忠的面说出来,不然无异于打脸,当下只能强笑道:“婚姻大事,总还要问过儿女们的意见吧?”她原意是想着叫女儿过来,就她女儿那个暴脾气,不等说完恐怕早都闹将起来了,小孩子家家也别指望着她顾忌侯爷的面子。
没想到金守忠错解了她的意思,还当是要问世子的意思,当下一迭声催着人去请世子。
一帮年轻人齐聚一堂,左边是儿郎们,右边摆着女郎们的席面,中间并无隔断,堂上联姻的消息传到这边,万芷柔先不干了,叉着腰站了起来,嫌弃道:“谁要嫁给世子?谁愿意嫁谁嫁,反正我不嫁!”
说着便要上主厅理论。
金不弃内心乐开了花,还压低了声音故意道:“芷柔姐姐,这下子你可就成我二嫂嫂了。”
万芷柔气的涨红了一张脸恨不得揍她:“谁是你二嫂嫂?”
金不语却不慌不忙站了起来,示意她:“万小姐稍安勿躁,女孩儿家闹到前厅去,总不太好看,待本世子过去处理。”
片刻之后,前面主厅传来爆炸性的消息——说是世子带着外室跟一对双生子去了主厅拒婚,侯爷差点气晕过去。
一帮年轻人顿时跟炸了锅似的闹将开来,邓利云拍桌大乐:“嘿,真有世子的,这招都想得到!”还问石汝培:“你说世子这外室跟私生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石汝培坏笑:“谁知道呢。”
金不畏与金不离没想到她竟然胆大包天,也不知道把老父亲气成了什么样儿,有心去主厅瞧一眼,但这帮年轻人也急需他们安抚招待,当下只能强忍着好奇心留下来。
唯有沈淙洲斟了一杯酒,不紧不慢喝了,唇边渐渐浮起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说:
放存稿箱里发了,刚想起来看一眼发现……定的是六月二十五号,肯定是脑抽了!!!
这是五千字,还有五千下午六点前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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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半盏茶之前, 金不语从侯府大门外的马车里领进来一位年轻女子,怀里还抱着俩三岁左右的双生子。
双生子生的玉雪可爱,扎着一样的鬏鬏, 穿着一色的红色小袍子, 衣领与袖口还镶着白色的毛边, 犹如仙人座下的童子般喜庆可爱。
年轻妇人约莫二十岁左右,容貌娟秀, 还有点胆怯的样子,亦步亦趋跟在世子身后进了宴客的主厅。
主厅里都等着万夫人相看未来女婿,在座的诸人对世子的荒唐心知肚明,家里有女儿的都怕侯爷开口求亲, 唯独侯府前亲家窦夫人心怀恨意, 听说侯爷有心替世子求娶万芷柔, 内心不知道多雀跃。
世子荒唐,万芷柔跋扈, 可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自从金不言与窦路和离之后, 起先她也觉得这门亲事和离的好, 侯爷的闺女就算是不生育,顶天了在后院里多磋磨几回, 可是再磋磨也不能磋磨出孙子来啊。
还好世子坚持要和离,可算是替他们窦家办了一件大好事儿。
世子的人前脚拉完嫁妆,后脚她便去佛前上了柱香, 求菩萨保佑她儿将来再娶一房定然是个好生养的。
也许是菩萨不管生子,拜完第二日她便请了媒婆上门, 细细将自家对未来媳妇的要求讲来, 哪知道媒婆面色古怪, 似有疑难之色, 虽然也向她推荐了几家女孩儿,不是将军的女儿便是幽州文官家里的女儿,可媒婆也说了:“您这样的人家求亲,哪里轮得到我们上门去提,两家通口气儿都有意了,小人跑跑腿也就是了。”
整个腊月,窦夫人都扑在为儿子提亲的路上,但连连走过好几家,莫不是被人婉拒,哪怕与他家来往密切的秦野将军家足足有三个适婚闺女,秦夫人也委婉表示:家里闺女年纪还小,不急不急。
您家里都十七八岁的闺女了,还不着急嫁?
当谁是傻子不成?!
窦夫人觉得事有蹊跷,最后派了身边的婆子细细去察问缘由,总算得知了如意馆之事。
——窦路羞于提起,而跟着他的人更不敢提小主子的是非,相好的人家听到风声细推敲竟也觉得世子荒唐归荒唐,可话好像没错。
窦路一屋子妻妾,连半个芽儿都没发出来,可不就是种子有问题吗?
金不言不生就算了,总不能凑巧一屋子女人都有问题吧?!
窦夫人听到此事,气的鼻子都差点歪了,连年都没过好,急于想要证明世子的话是错误的,甚至还怀疑,过去窦路房里的妾室通房们不能生,定然是金不言做了手脚!
狠毒的女人,自己不生也不让别人生!
不过现在好了,她滚出了窦家,剩下的妾室们断断不会再受人压制,想来抱孙有望。
窦夫人想明白其中关窍,召集了儿子房里的妾室通房训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生儿子!
妾室们听着老夫人的训话面面相觑——金大小姐性格宽厚,从不曾灌过她们绝子汤药之类的东西,窦路也往她们房里走的勤,她们倒是想生,可生不出来有什么办法?
窦夫人给儿子房里的妾室通房们开完生子动员大会,想想儿子的伤腿,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只恐伤了儿子的根本,只能再想办法物色未来儿媳妇。
金不语被禁足在家里读书的时候,窦路便躺在床上养伤,如今将将能下地,还不能久站久坐,侯府的宴席便没有参加。
窦夫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情等着侯爷为世子定下万芷柔,加上万大将军爱护女儿的心情,几乎可以预见他去如意馆狠抽世子为女儿出气的日子为时不远了。
哪知道世子胆大包天,居然抱着一对双生子进了宴客的主厅,将那对双生子放下来,向堂上的定北侯介绍:“父亲,这是儿子的外室芸娘生的一双孩儿。”她指着左边的孩子说:“这是阳哥儿。”右边的孩子:“这是旭哥儿。”催促俩孩子:“阳儿旭儿,快跪下向你们的祖父行礼。”又拉过她身后娟秀的女子向定北侯介绍:“父亲,这是我的外室芸娘,趁着过年儿子带了她跟孩子们进府来向父亲请安。”
她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好像还有点隐隐的炫耀之色,仿佛有外室还养出俩私生子是多了不起的事儿,半点不需要遮掩。
满厅死寂。
众人都被她这番行径给弄傻了,不少人心中暗想:世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在外面寻欢作乐就算了,还弄出外室跟私生子!
弄出外室跟私生子就算了,这种丑事难道不该遮掩起来吗?
她趁着过年一股脑儿带回来,这是打谁的脸呢?
定北侯宛如被雷劈焦了一般黑着脸,好半天只知道喘着气狠狠瞪着下面的一家四口,生吃了她们的心思都有了。
——他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芸娘吓的扯着世子的袖子直往她身后躲,俩孩子还不大会看人脸色,规规矩矩跪下来,声音甜脆如桃,齐齐道:“孙儿见过祖父!”
父亲说过的,磕完了头说不定还有见面礼呢。
俩小人儿齐齐期待的瞅着上座的定北侯,可好半天祖父就跟被冻住了的冰雕似的,连个动静都没有。
俩小脑袋扭回来,失望的用眼神询问:说好的见面礼呢?
金不语摸摸鼻子,为定北侯的礼仪不过关而尴尬,压低了声音哄孩子们:“回头爹爹给你们补上。”
苏溱溱扭过头去,肚皮都快要笑破了,就怕遭人指摘,死死捂着帕子,还咳嗽两声以缓解肚里的笑意。
“看来不需要问我家柔儿的意思了。”万夫人冷着声音,脸上还有些挂不住,求亲成不成是一回事,可世子此举无异于在侮辱人。
窦夫人半是痛快半是含酸的想:世子没脑子就算了,放着万家大好的亲事不趋就,竟然还弄出了外室跟私生子,以后恐怕在幽州城内名声都要臭了,谁家还敢把女孩儿许了给他?
但再看看堂下跪着的一双玉雪可爱的孩儿,她又不无嫉妒的想,若她家路儿生出这样一双孩儿,她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世上之事偏偏不能尽如人意,想要孩子的没生出来,未成婚的偏偏弄出私生子。
其余诸人,粗疏如卜大将军,开席就喝了不少酒,此刻已是半醉,下意识夸道:“世子这一双孩儿生的聪慧乖巧,一看就是读书的料子。”他对读书人有执念,儿孙却俱不好此道,夸别人家孩子读书好就是最高的赞美。
金不语笑道:“大将军慧眼如炬,我这一双孩儿的确聪慧,虽未开蒙也已识得不少字了。”
卜大将军灌一口酒,真心实意的羡慕起世子的私生子:“那真是聪慧得很。我家那几个棒槌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让他们识几个字跟要了命似的。”
卜夫人尴尬的在食案下面使劲扯他的衣摆,就想让他少说几句,可卜大将军向来心直口快,且出身贫寒,对他来说婚生子还是私生子都是金家的血脉,况且又聪慧,半醉之下更不会考虑到定北侯的心情,大有准备与世子交流一番如何生出聪慧孩儿的架势——他年纪老大可以不予考虑,但儿子们正当壮年,努力一把也未必没有机会生出爱读书的聪慧孩儿。
“将军醉了,还是吃块肉吧。”卜夫人忍无可忍,一大块蹄髈塞住了卜大将军的嘴。
卜将军:“唔唔……”
有人瞧见了这边的动静,碍于盛怒之中的定北侯,只能低头偷笑。
金不语站在宴客厅里,无惧周围形形色色的眼光。当然赞赏的眼光极少,除了卜柱这种一根筋的,其余人等都下意识去瞧定北侯的脸色,互相用眼神交流眼前这件荒唐事儿。
幽州刺史邓淦想到常年与世子厮混的幼子,暗想这小子不会跟着世子有样学样也在外面置了外室吧?
他一头的酒意全都被吓了回去,已经在肚里计划好了给邓利云一顿好揍,且还要避着家里的老夫人,免得被亲娘坏了教子大计。
邓利云并不知自己已经遭到了池鱼之殃,还在偏厅笑的开怀。
比起气的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若非当着满堂宾客,此刻便要关起门来揍儿子的定北侯,万喻反而很冷静。
若是从前,定北侯提起两家结亲之事,他想也不想便要否决掉,可上次世子为亲姐抱不平大闹军营,甚至不惜得罪窦卓之后,他反而对世子略有改观。
——总算还没有烂到泥里,知道不计代价护着亲姐,也算有救。
没想到世子出乎意料搞出来个外室与私生子,还是在侯府的新年宴席之上。
“世子可知侯爷召你来所为何事?”
金不语将地上跪着的一双娇儿拉起来,连同外室一起拢在身后,与万喻对视:“去传话的人说的没错的话,父亲有意想同万家结亲。”
万喻更感到不可思议:“你是早先不知两家有结亲之意,只想带外室子进府呢,还是知道此事之后,临时起意想用外室子绝了两家结亲?”
“有区别吗?”金不语倒是颇有自知之明:“万大将军疼爱女儿,明知我荒唐不堪,难道还真愿意将令千金许配于我?”
“当然有区别。”万喻道。
定北侯顿时回过味来。
如果是为了回绝万家的亲事,她就是打了两家的脸,瞧不上万芷柔;可若是专为新年宴准备的礼物,那就是只针对他而来。
金不语道:“万小姐是个好姑娘,是我配不上她。她有大好前程,若是做了我的妻室,岂不是掉进了烂泥坑里?万将军也忍心?!”
多年来万喻从来没瞧得上世子,总觉得定北侯对世子溺爱太过,将她养废了,除了花天酒地担不起半点事儿,可是从金不言的和离到她今日拒婚,他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世子若真是个糊涂的酒色之徒,对婚事理应不在乎,娶谁不是娶呢?她甚至可以跟窦路似的娶妻纳妾也不耽搁在外面寻欢作乐。
堂上气氛呆滞,小孩子就算是反应慢也察觉了,其中旭哥儿仰头问金不语:“爹爹,祖父不喜欢我们吗?”
阳哥儿抬头端详气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的定北侯,也有些犹疑:“爹爹,祖父好像生气了。”
金不语一手捞起一个抱在臂弯里,耐心哄着俩孩子:“不是,你们祖父常年在营里带兵,生就一张严肃的脸,并不是不喜欢你们。”
“真的?”
“爹爹保证!”
一堂宾客眼睁睁看着世子编瞎话,还编的忒真:“祖父是从来没见过你们,没想到天降大孙子,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
定北侯:去踏马的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老子是气的!
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堂上宾客也作如是想,暗道:世子胆子真大,气的侯爷都要面无人色了,她还能若无其事的逗孩子!
窦夫人则巴不得定北侯当堂教子,也让她亲眼目睹世子挨揍的场面,好出一口胸中恶气。
可惜金不语带着俩孩子过来亮相是别有所图,亮完相便要紧着台风来之前撤了,她向堂上从头至尾不发一言的定北侯道:“父亲,孩子们流落在外也不是法子,今日既通禀了父亲,儿子便决意要将人接进府里给芸娘名份。”也不管金守忠答不答应,道:“以后还要烦劳苏姨娘多多照应她们母子三人。”
苏溱溱:“……”
我是应还是不应?
她装娴淑宽容装习惯了,下意识要应,可是眼角的余光扫过金守忠漆黑的脸色,又卡了壳。
金不语将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便抱着俩儿子带着外室要离开,才走到门口便听到一声暴怒:“金不语,你给老子滚回来!”
俩孩子在她怀里瑟缩了一下,她还能镇定自若的哄孩子们:“你祖父嗓门是不是很大?别怕别怕,阳哥儿旭哥儿,祖父在跟爹爹练兵呢,军营里都这么练兵,嗓门不大吓不住北狄人,你们先跟高妈妈去爹爹院里好不好?”
厅里众人:“……”
世子这编瞎话的功夫真是令人敬佩,当然作死的本领也让人仰慕!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完毕,明天上午十一点之后继续更新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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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高妈妈早得了消息候在宴客厅外面, 接了芸娘母子暗暗纳罕,揣着一肚子疑惑把人带去明轩堂,临走之时还担忧的瞅了一眼宴客厅, 暗暗希望世子别闹大太, 回头把侯爷的肺管子给气炸了, 恐怕她那一身皮子也要保不住,等客人散了再被她老子给揭下来。
金不语没了后顾之忧, 昂首站在厅里,这时候竟还做个礼貌模样,气定神闲的问道:“父亲叫儿子回来,不知还有何吩咐?”有话快说, 别耽误我吃饭。
金守忠在外人面前扮了这么久的慈父, 终于破功, 额头青筋暴起,连声音也格外暴躁, 胸腔里怒火燃烧, 随时要喷出来将眼前的孽障烧成灰:“说说, 你这外室子是怎么回事?”
金不语奇道:“父亲刚才睡着了?”与定北侯冒火的双眼对上之后,她好像被吓到了, 立刻老实交待:“说起来,芸娘也是个可怜人啊,前几年儿子出去玩, 路上碰上个戏班子,那班主不是个东西, 只因芸娘记不住台词, 便拿这么大的棍子打她。”她比划出一臂之长的距离:“打的芸娘在地上滚, 滚到了我脚边。儿子想着, 怜香惜玉是咱们家的优良传统,想来父亲也不对怪罪儿子,就把她带了回来。”
神踏马怜香惜玉的优良传统!
从哪传来的?!
金守忠气冲顶门,只觉得这个孽障在内涵他!
一堂宾客目瞪口呆,继而想起了苏姨娘的来历,皆是神色各异。
苏溱溱花了二十多年时间掩埋过去,用绫罗绸缎、用金珠玉宝、用来自金侯爷的威势武装自己,努力忘掉曾经的过去,却被金不语用一句话就打落原形。
她坐在金守忠旁边,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围观过往,难堪之极。
金不语讲的声情并茂:“当时儿子只想着救她一命,买了她便放在了外面,也没想留在府里当丫头。可父亲也知道,英雄救美的所有结局都是美人以身相许,我与芸娘的故事也逃不出这个老套子,也没什么出奇的不是?”
换言之,您与苏姨娘不也是这么来的吗?
——儿子我秉承您怜香惜玉的优良传统,且发扬光大还生了一对双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难道不值得夸奖吗?
金不语用眼神向金守忠求夸夸,满厅宾客大部分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只有低头偷笑的,没个人出来打圆场。
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
骂世子搞出外室跟私生子,岂不是在指责当年的金侯爷行事有误?
在座的除了幽州刺史邓淦是后来上任,夫妇俩也只是对金侯爷与苏氏当年之事略有风闻,其余如万夫人窦夫人等上了年纪的可是当年的亲历者,甚至连苏溱溱入府八个月便产子,对外说是早产,她们心里也不是没有嘀咕过。
谁知道早产还是足月?
大公子金不畏从小身体康健,哪里像早产儿?
反倒是世子打小体弱不能轻易见人,被侯夫人关起门精心细养,虽足月也像早产儿。
万夫人就曾经埋怨过万喻:“若不是你请了苏氏的戏班子,侯夫人也不必孕期郁郁寡欢,生出体弱的世子。”那时候世子还没有活蹦乱跳的到处闯祸,对外还是个不能见人的病秧子。
万喻对着枕边人终于忍不住吐露了实话:“你当苏氏的戏班子是我请来的?那可是侯爷亲自安排的人,只是走这么个过场而已。”
后来苏氏产子,万夫人便怀疑她在入万府唱戏之前便有了身孕,只是当时未曾想到那一节而已。
窦夫人虽嫌弃金不言不生育,且兄弟胡闹不得力,但更瞧不上金不弃,跟心腹妈妈说过:“不弃小姐虽然有亲娘在,但她那亲娘未进府之时说不得便珠胎暗结,谁知道是侯爷的还是别人的,有这么个娘,亲闺女也好不到哪儿去。”
金不言的教养倒是毋庸置疑,只是过于端方,不讨她儿子欢心罢了。
金守忠一肚子怒火被儿子几句话憋了回去,不能从养外室这件事情上指责教训她,只能换个角度:“孽子,你难道不知道婚姻是父母之命?怎可擅自作主?”
“父母之命?”金不语露出感伤的表情:“提起母亲,儿子昨晚又梦到了母亲,她生前郁郁寡欢,走了之后惦念儿子,也时常在梦里来看顾儿子。”
提起亡妻,对外扮演深情好丈夫的金守忠怒气不得不勉力收敛怒气,指着她骂道:“你还敢提你母亲,她若是活着,见你如此胡闹,还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儿!”
“母亲若活着,又怎会责备儿子?从前儿子常常疑惑,母亲与父亲的婚事可是外祖父亲自操办,可不就是父母之命么?儿子从小看着,父亲与母亲还不如父亲与苏姨娘过的恩爱呢。儿子从父亲身上得出了个结论,总觉得女人吧,还得自己找合心意的,父母操办的未必能过的好。母亲若是在世,又怎会苛责儿子,害了别人家好好的女孩儿走上她的老路呢?”
金守忠语塞,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噎的难受,却又不得发作。
苏溱溱心中暗恨,指甲掐进了肉里都不知道。
每当她全心全意的打理侯府,总觉得自己就是侯府女主人,在所有人都客气的称呼她一声苏夫人的时候,唯有侯夫人嫡出的儿女称呼她为苏姨娘,特别是世子,越是人多的时候称呼的越响亮,她还挑不出错。
她本来便占着妾位。
万夫人极为疼爱女儿,原本对世子带着外室子亮相极为不满,觉得她在打自家的脸,但是听得世子剖白,竟然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
世子固然荒唐,可她却敢作敢当,不肯在婚事上虚与委蛇,害了旁人家女孩儿一生幸福。
丈夫受侯爷器重,她也不得不与侯府女眷来往,但侯夫人生完世子之后便不再过问世事,连逢年过节的侯府大宴都不曾露面,摆明了心灰意冷。
万夫人这位正室不得不与苏溱溱打交道,虽然后来侯夫人过世,大家都客气的称呼她一声苏夫人,可谁不知道她不过就是个爬床的戏子,她内心其实对苏溱溱多有轻视。
在座的正室夫人作此想法的不止万夫人一位,尤其是大家一直装聋作哑之下与苏溱溱来往,忽然被世子当堂扯下遮羞布,想想苏溱溱着力表现的模样,更觉反胃。
她不由出面和稀泥:“侯爷息怒,世子年纪尚小,留待以后慢慢教导便是。孩子们的婚事不过是句玩笑话,我家那个丫头被惯坏了,年纪也还小,还得再学学规矩。”
由她打头,刚刚经历儿子和离,还反手被世子捅了一刀的窦卓也要在宴会上表现出与侯府亲事虽作罢但彼此的亲密关系不会改变,玩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安排的再好,孩子们闹腾起来,咱们做父母的还能怎么办呢?”
他咬牙切齿的想,以世子的荒唐,谁知道过几个月又会闹出什么事儿呢。
金不语对他的观点大加赞赏:“儿孙自有儿孙福,窦大将军讲的好。”
她提起儿孙,众人不免要想如意馆里流传出来的世子对窦路的种子的质疑,有一多半人在心里偷笑。
窦卓不过随口而说,话一出口被世子着重点在儿孙之上,立时便反悔了,就连窦夫人也恨恨瞪了金不语一眼。
金不语厌恶这老虔婆数年磋磨自己姐姐,接受到来自窦夫人的恶意,还反问一句:“窦夫人难道不同意窦大将军的话?”
金守忠觉得,再让这孽障留下来,新年大宴就成了一场笑话,被她搅和了不算,恐怕还得把窦卓一家子得罪的死死的,直气的挥挥手:“赶紧滚吧!”
金不语愉快的从正厅全须全尾的滚了,滚去偏厅见她那帮狐朋狗友,见到探头张望的万芷柔,还笑道:“芷柔妹妹不必惊慌,想来从今往后都没人逼你嫁给我啦。”
世子生就一双风流带笑的明眸,此刻温煦如春风,全然不似平日见到她躲闪不迭的模样,万芷柔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便呆住了,心里不由浮上个念头——原来外间皆传世子生的模样好,是这般好法。
不等她再说什么,金不语已经与她错身而过,直扑郎君们那桌,夸张的大叫:“上酒上酒!吓死本世子了!利云你还不赶紧斟杯酒给我来吃。”
邓利云正端着自己的酒盅,眼看着世子要上手抢,斜刺里插进来一只手,稳稳端着盅酒递到了世子眼前,正是坐着与邓嘉毓聊天,独自喝了半坛子酒的沈淙洲。
金不语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才拍拍胸口落座:“侯爷好大的威风,我的胆子都要被吓破了!”
以世子战绩斐然狗胆包天,谁信啊?
沈淙洲挟了块羊骨头给她,她叨着啃了两口压压酒气,石汝培等不及了催促她:“世子快说说,你从哪里找来的外室子?真是你的?”
金不语瞪他一眼:“儿子焉能作假?”抬脚去踹他:“你当小爷是谁?难道就生不出儿子?”
“能!能!”石汝培连连讨饶:“世子不但能生出儿子,还能一次生俩,太厉害了!”
沈淙洲捂额低笑,金不畏与金不离见她完好无损连点责罚也没受的回来了,满心不快,其余的儿郎们却嘻嘻哈哈笑闹个不停,一时又闹哄着要她把儿子领出来认人。
金不语啃着羊骨头就着美酒:“我可说清楚啊,见我儿子是要掏见面礼的,你们的见面礼准备好了?”
在座的年轻郎君们出门,谁身上不佩两件配饰?
况且世子的双生子,听着就好奇,当即催促:“快快抱了来给叔叔们瞧瞧。”
金不语便传话过去,让黎家兄弟俩把孩子们抱过来。
万芷柔得了准信儿,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里,她返回座中,对上金不弃不甘的眼神,笑着恭喜她:“恭贺不弃,当姑姑了!”
金不弃气炸了肚子:“外面来的野种,可不是我侄子!”
万芷柔轻笑:“总归是你们金家的血脉,就连侯爷都默认了,你认不认那可都是你的侄子!”还故意气她:“你没听那边桌上说要把孩子抱过来,一会抱了来你当姑姑的可得给孩子准备见面礼啊!”
金不弃气的恨不得抓烂万芷柔那张脸,但鉴于两人战力相差悬殊,只能忍下这口气。
郎君们桌上都闹翻天了,况且金不语本来便是熟不拘礼的性子,还做出这么一件大胆的事情,简直是许多脑后长反骨但脊梁骨不够硬不敢跟家中父亲硬杠的儿郎们想象不到的,不管此事对错,敢反抗家中父亲的权威,便值得称道。
只除了侯府几位公子未曾表达赞赏之意,其余儿郎们皆向世子敬酒。
金不语喝的半醒,黎氏兄弟们抱了俩儿子过来,她抱着俩孩子认人,从邓叔父到石叔父到卜叔父等等,这些儿郎们便摘下身上配饰给孩子当见面礼,连素来守礼的邓嘉毓也贡献了一块上好的玉佩跟一个扳指。
他最近在苦练箭法,准备等世子带金不言出门骑马打猎之时陪伴佳人左右。
邓利云还不知道次兄心思,只震惊于他这么个守礼的人竟然对世子的私生子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爱重,只当兄长心软,不忍孩子受到世俗的苛责而已。
轮到沈淙洲,金不语教俩孩子:“这是沈伯父,来见过沈伯父。”
沈淙洲摸摸俩孩子的小脸,欲摘身上配饰被她拦住了:“别,咱府里的伯父就不必这样草草打发我儿了吧?回头备一份厚礼送过来,才不枉自家兄弟一场。”
金不畏与金不离哥俩本来就不想送什么见面礼,谁知道金不语哪里弄来的野种,可当着这些年轻郎君们不送面上又过不去,谁知道金不语早都帮他们找好借口了,甚至俩孩子们认到沈淙洲这里就打住了,被邓利云抱过去稀罕,连亲的大伯三叔都没介绍。
两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认了膈应,不认当着众人说不过去。
邓利云与金不语厮混多时,岂能让她的儿子在金不畏哥俩那里受闲气,左右各抱一个稀罕个不住,但见俩孩儿玉雪可爱,偏生的一般无二,穿着打扮一样长的也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亲了这个疼那个,爱个不住,甚至还动了成婚的心思。
“不怪说有子万事足,世子,你说我今年成婚,明年能不能抱上俩儿子?”
金不语诚恳道:“抱一个儿子不出奇,抱一对儿双生子可能有难度。”
换来在座年轻儿郎们轰然大笑。
“行!知道世子厉害了!”
作者有话说:
下午六点还有一章更新。
下午见,本章也有红包掉落,错别字晚上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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