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对面两人的视线太有存在感, 所以哪怕鄂天师现在很想装死也不能, 他必须得说点什么。
“请问两位……找我来,到底为何事?”斟酌着词句,鄂天师问道。
阎王和月半七对视一眼, 搞完威胁的阎王往后靠在椅背上,歪头瞧着窗外。是月半七开口说道:“邵笑旋,女, 今年三十二岁。出生在新回县城的肖怐镇。”而后, 月半七详细说出了她的生辰八字。
“你会算命,算算她的运道如何?”
鄂天师点头, 认命的掐指算时辰命格,不一会结果就出来了:“贵命。此人生于冬季, 需有土火相助。她又刚好是土命, 若是性格沉稳,常行良善之行, 脚踏实地, 长此以往,事业财运皆不愁,富贵荣华常伴身。哪怕脾气不好, 心灵不佳, 只要不做大奸大恶之事, 也能过得顺遂富足。应当是前几辈积德, 这一世福泽深厚。”
月半七:“可有灾?”
鄂天师又掐指算了算, 摇头:“没有, 哪怕幼时双亲早逝,也有相识长辈扶持,三十岁后更是得遇良人,家庭美满,晚年子女孝顺,一生安康。寿命也长久,可活九十有余。”
月半七点头,与他在城隍那里看到户籍中记载的命格内容完全相符,是个有本事的。
阎王:“是吗,可我们看到她的时候,她穷困潦倒,走投无路。”
鄂天师皱了皱眉,又算了一遍生辰八字和姓名,确信自己并非算错。
想到之前两人提起的换命一事,他的心悬了起来:“难道她的好命格,被人换走了?”
阎王冷笑:“那叫抢。”
说换命,总该当事人自愿,既然不知不愿,不是抢命是什么。
鄂天师汗颜,他大概了解这两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作为专门研究这类道术的大师,他被怀疑了。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多么正派的人。”鄂天师认为自己该辩解一下,“可是有些事情,我尚且分得清能不能做。换命这种事,尤其是抢别人天生贵命这种缺德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阎王:“哦。”
鄂天师:“这是真的!”
阎王笑了笑。
冷步棱一直在旁边瞧着,鼓起勇气插嘴道:“那个,两位大师,我师兄他本事虽然高,但是有道德底线。从来不会接缺德的单子,这种抢人命格的事,不可能是他做的。”
“咳咳。我也觉得……”卜英杰张嘴了,被阎王一瞪,又立刻闭上。
卜英杰:对不起,一想到他是阎罗王,我就很怕。QAQ
真的不是他不想帮。
就是太怂。
月半七信了,在鄂天师一开始听到换命那两个字,表情是一脸茫然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八成是无辜的。
至于为什么是八成不是十成,总有鄂天师认识的亲友犯案的可能,哪怕不是他做的,就不会是相关人士吗。谁让现在知道换命方法的人,就是眼前这位鄂天师呢。
而这点怀疑,也被月半七告知给鄂天师。
原本还有点委屈的鄂天师在知道月半七的想法后,还真的就愣了一下,心里升起了一点念头。
阎王:“怎么,你有怀疑的对象?”
鄂天师咳嗽了一下:“不,只是想起来,以前师父曾经将换命的法子记载下来,然后送到了三横道门。”
卜英杰立刻瞪圆了眼睛:“等等!不是我啊!而且大师兄不是早寄回去了吗?现在我三横道门师父早就走了,大师兄下落不明,那个叛徒又早就被废了,只剩下我一个,你难道怀疑我吗!而且我压根就没看过!换命这种事还是听我师父提起过一句,具体方法我压根就不会。”
“听我说完。”面对卜英杰时,鄂天师就没那么客气了,说道,“那东西被语棠寄了回来,师父说,既然用不到就算了,就随手收了起来,后来……”
所有人都看向鄂天师,等着他的后来。
鄂天师憋了许久,才说:“忘记放哪里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很想打死他。
冷步棱吼:“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能丢?!”
鄂天师皱眉:“这并非我丢失,师父走的突然,他很多东西都寻不到下落,包括当年寄回来的那封信以及信里的换命之法。”
阎王:“你竟也不去找。”
鄂天师:“不过是一堆鬼画符,没点水准的都看不懂。”
月半七:“不过,既然能给贵命换命的只有天级天师,丢了或许也无妨?”
月半七只是随口一说,谁想鄂天师竟是反问道:“谁告诉你的?”
月半七指向卜英杰,卜英杰咽了一下口水:“师父说的。”
“哦,那是最安全妥当的方法,反噬能力最低,也不会打折。”鄂天师说道,“师父寄过去的法子,只要有玄级水准,另外还需要高等法器辅助,就什么命格都可换,只是换过来的命会降一等,比如要换了福泽深厚的命格过来,只会变成运势极佳的命格,其实算不得亏。”
阎王:“不仅仅天级可换?还是你撒谎想洗脱自己的嫌疑?”
鄂天师:“我说的是实话。”
月半七:“丢了记载换命之法的信,你脱不了干系。”
鄂天师苦笑道:“的确如此。”
阎王:“这件事,你能查的过来,解决干净?”
鄂天师深呼吸,最后无奈的感慨道:“我有别的选择吗?自从我进了这个房间的门,就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吧。”他算是看明白了,他现在不只是被钓来的鱼,还是一条小鱼,专门拿来钓大鱼。
阎王:“有,这件事我本就懒得管,你若是不差,我拿你交差刚好。”
交差?鄂天师心里更没谱了,他猜不到面前两人的身份,只想着或许是和睚眦一样的人,就说:“好吧,但是要给我点时间。”
阎王:“多久?”
鄂天师:“三个月。”
阎王挑眉:“三个月?那我还是拿你交差算了,区区一个换命,无论你找到罪魁祸首还是直接想办法换回来,都可算你解决。这么简单的任务,你要三个月?”
鄂天师试探的问道:“一个月?”
阎王伸出手指:“七天。”
鄂天师:“这、这也太赶了。再多几日。”
阎王:“那就十天。”
鄂天师咬了咬牙:“十日后,我可查出罪魁祸首给你。至于换回来……时日不够。”
阎王:“可以。不用苦着脸,做好后,有报酬。”
听到报酬两个字,鄂天师的眼睛微微发亮,瞧向桌上那个阴气十足的小茶杯,若是这东西充当报酬,别说找罪魁祸首甚至换回命格来,就是……
心思还没转完,就看到阎王拿起那个小茶杯捏在手里,微微一用力,茶杯啪的一下变成了碎渣,那点阴煞气被阎王吸入体内,收了个一干二净。
在场三个天师,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暴殄天物啊!
“别惦记了,这东西你们谁也压制不住。”阎王说道。
奈何桥边的泥土,混合着忘川河水,千万年来多少轮回者一生的爱恨情仇,全部都沉淀在这里。真被凡人拿到手的当晚,就会被影响的疯魔。
玩玄学的都会喜欢这些东西,好用,然而道士也是活生生的人,只要是活人,被太阴煞的东西包围着总归不好,会短寿的。
在这一点上,阎王还真是为了这三个活人考虑。
当然他们并不领情。
看着小茶杯变成了渣渣,鄂天师没了问报酬究竟是什么的心情,颓然起身告辞。他要回去查查。玩玄学的都信因果,鄂天师知道自己没有做这种事,却还是被找上了门,鄂天师觉得,这件事或许和自己身边的人有关系。
他有妻子儿女,有两个徒弟,除了冷步棱以外,他还有一个师妹。
因为他是天师的关系,他的妻子对这些也略懂一点,儿女也学了不少东西,师妹更是天赋异禀,最近正考虑自己开山立派。
每一个都值得怀疑。
才迈开脚,想起什么的鄂天师就转回身:“请问两位姓名,我该去何处找人?”
阎王:“魏玄机,他叫月半七。不必特地联系我们,到时间了我们自会找你。”
鄂天师躬身行了一个古礼,对桌边冷步棱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知趣,都缩着脑袋走了。
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鄂天师这是找他们秋后算账去了。
卜英杰出门前还往屋内瞧了一眼,刚好对上阎王阴冷的视线,头垂的更低。
他啥都不知道,真的。
鄂天师带着两人出门后对阎王和月半七的真实身份怎么旁敲侧击不提,屋内,月半七问道:“你打算给他什么酬劳?”
阎王说:“之前你不小心摔了青花盘子,磕掉了一个角,反正不会再用,给他吧。”
月半七刚想说用过不知多少次的盘子,想了想这放在阳间就是七八百年的老古董,而且还只是盘子边缘掉了一小角,应该很值钱。
话说,是不是太敷衍?
“放心,他肯定感恩戴德的接受。”阎王说道。
虽然只是存放在观景云小区,不过常被阴神拿来使用,沾上了一点阴气,对道士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法器。
月半七:“都交给他去查,那我们干什么?”
阎王:“约会。”
月半七:……
差点忘记了他和阎王是情侣关系!
不对,是被他忘记的曾经的情侣关系!
第92章 状纸
和阎王去约会, 这是以前月半七想都没想过的。
虽然有过几次和阎王一起出行, 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游乐园。相处模式和情侣约会没什么差别, 但是那个时候,月半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啊,这个五彩缤纷的阳界。
而现在, 只是一起喝杯茶, 对面那时不时飘过来的小眼神,就让月半七无所适从。端起茶杯想喝, 杯子放在嘴边只是沾了一下就放下,好似浑身有上百只蚂蚁在咬, 怎么坐着, 摆什么姿势,都觉得不自在。
忍无可忍, 月半七开口了:“你的眼神, 可以稍微收敛一下吗?”
正手托腮肆无忌惮的瞧着月半七的阎王笑了笑:“眼神怎么了?”
月半七:“……太灼热了。”
阎王:“我以前就这样看着你的。”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又火热的眼神, 从不知道什么是收敛。然而面前的人, 神经粗到从来都没发现。
果然, 追人要直白的追才行。
月半七哑然, 说实话, 他从未注意过。
“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就算你说我们以前是这样的关系,我……”月半七欲言又止。
阎王无所谓道:“没关系。”有些事情,想不起来最好,比如当初是怎么拒绝他的。
“你只要看着现在的我就够了。”阎王伸出手勾起月半七的下巴,让他注视着自己的脸,“就这样看着我,回答我,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阎王的话吐出口,云淡风轻。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他是多么的紧张,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手指不要颤抖,自己的语气不能激动,无论对方嘴里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他都必须笑着接受。
没关系,拒绝不是第一次了,他挺得住。
只要月半七心里没别人,他就永远有机会。
阎王的手指微微发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为鬼神的缘故,他没有用力,月半七想挣脱开,随时都可以。
月半七没有这么做。
因为阎王的眼神,太过认真,且带着一点期盼和乞求。
乞求是一种带着点卑微的情绪,身为阎罗王,为何在自己面前会略有些卑微,月半七看不懂,也想不明白。
他下意识的不想开口拒绝。
至于接受,月半七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沉默许久,在阎王都快要绝望的时候,月半七说道:“我不知道,我并不讨厌你,所以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行吗。”
考虑一下,这个答案距离同意很接近,换句话,月半七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
从来没有奢求这样的结果,至少对于现在来说,阎王不觉得他能这么快得到称心如意的答案。
惊喜来的太突然,反而把阎王吓傻了眼。
半晌后,他收回了手说道:“好。”
月半七稍微放松了下心情。
等把一壶茶都喝完,阎王陛下幽幽的来了一句:“考虑好了吗?”
这一刻,月半七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扣在阎王脑袋上。
这有十分钟吗!
谁家考虑一下考虑这么短的?!
“我认为,我需要更多的时间考虑一下。”月半七阴着脸说道。
阎王哦了一声,说道:“七天够不够?”
月半七:……
他突然懂了鄂天师当时的心情。
“不够。”
阎王:“那十天吧。”难得的从月半七这里得到了回应,阎王陛下忍不住想要蹬鼻子上脸,尽早确定关系。
月半七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撂,转身出了小包间。阎王惊了一下,连忙起身追上:“那就十五天?”
回答阎王的,是月半七一个肘击。
对阎王来说不疼不痒,却把月半七心里茫然无措的情绪散了一干二净。
关于恋爱的事情,月半七打算再找人商量一下,最后下决定。
他实在没有谈恋爱的经验,或者按照阎王所说,有过,现在不记得。不记得的感情是否需要持续,他现在的心情和以往是不是相同?
“我要和你分开一段时间。”月半七对结账出来的阎王说道。
阎王听后表情呆滞:“为什么?你生气了?我错了,你想考虑多久都行。”
“不是时间的问题。”月半七说道,“我对情爱的定义太过片面。我想找人商量。”
阎王问:“找人商量?苏戕?”
月半七摇头。
“哦。”阎王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等你的回答,不限制时间,七天,十天,十五天,甚至十五年,哪怕永远。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起这个答案,我都在等,记得告诉我。”
这一瞬间,月半七差点点头答应。
他突然想起来,阎王说过,他沉睡了至少两千年的时间。
而自己和阎王曾经是恋人关系,那么在自己沉睡的这段时间,这个人是不是一直在等自己?
月半七心有不忍。
“我会尽快给你答案。”月半七说道。
阎王笑了:“好。”
约定后,两人分开,看着阎王离去的背影,月半七现在确信,自己的确是被阎王爱着的。
对方的感情越是真挚,月半七越不敢马虎应付,真的要爱,那就要认真对待。
认识的谈恋爱的人中,除了苏戕,就只有卜英杰和苏木那一对。
苏木跑去拍摄了,那就只有卜英杰可以询问。
刚好对方离开的不远,要找他很容易。
另一边,卜英杰被鄂天师和冷步棱威逼利诱,多颗糖衣炮弹扔来都没有敢张口吐出两人真实身份,只咬死了认定他们是隐世的天级大师,无奈下,鄂天师只能放了人。他的时间有限,要尽快去查换命的案子,不能在这里浪费。
冷步棱却没那么好糊弄,死抓着卜英杰不撒手,认定卜英杰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惜他还没来得及逼问,手里的人就被抢走了,转身一看,就对上阎王的那张冷脸。
说真的,他们可是开车离开了鬼街,又坐地铁去天师联盟的总部,花了这么多时间还没走到门口,你是怎么追过来的?
阎王当然不会解释,和冷步棱说了一句这个人他有用,就抓着走了。
冷步棱不敢拦,只能遗憾与卜英杰两人告别。
为了自家师兄的案子,他也被分派了小任务,去联盟旁敲侧击找找有没有谁知道被换了命的人,或者其他相关的消息,两人分别查,总比一个人抓瞎好。
终于逃脱冷步棱魔爪的卜英杰丝毫没有为此开心,他这明显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请问虎……不是,请问大佬有什么事交代吗?”卜英杰问道,“身份的事情,我绝对没有说!”
阎王:“我知道你嘴巴严。现在是为另一件事。”
卜英杰谄媚道:“您吩咐。”
阎王:“一会他会来找你问感情的事,放机灵点。”
卜英杰:……啥?
阎王:“撮合好了,有你的媒人礼钱。否则……”话未说完轻声念叨一句来了,就转身消失无踪。
卜英杰只能听到阎王最后一句话留在耳边:“不许让他知道我来这里威胁过你。”
大佬你也知道这是威胁哈!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月半七,卜英杰的眼神略带沧桑。
月半七:“怎么了?”难道是被鄂天师他们欺负了?
“没什么。”卜英杰说道,“只是觉得自己今天受的刺激太多。”
月半七:???
卜英杰:“大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月半七含糊道:“有些事情想问一问你。”
“关于感情问题?”
月半七惊了:“你怎么知道?”
卜英杰表情神秘莫测:“我算到了。”
月半七皱眉看着卜英杰。
卜英杰咳嗽了一下:“这么说吧,男人的直觉。”
月半七:……
他只听说过女人的直觉。
男人的直觉准吗?
看着月半七怀疑的眼神,卜英杰有点慌,干脆直接道:“到底还问不问?大佬我想早点回家吃水果。”
“那就回去吃。”月半七抓住卜英杰,一个晃身消失在街边,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而遥远的卜英杰与苏木的爱窝客厅里,多了两个人影。
卜英杰:“大佬啊,这比上次飞的那个还牛。能省下多少车票钱。”
月半七:“车票钱很贵吗?”
卜英杰:“不贵,但是坐车麻烦。遇到交通堵塞更烦。”说着坐下拿起一个水果开啃,果然还是在自家里呆着自在,尤其是面前这位鬼神脾气很好,相处感觉很轻松。
“大佬,要问啥,直接问吧。”卜英杰痛快说道,“我也是有过去的人,感情的事情问我就对了,我比我家那位还懂呢。”
月半七说:“那我问了。”
卜英杰点头。
月半七问道:“你是怎么和苏木确定关系的?”
卜英杰吃水果的动作僵住了,他沉默的看着月半七。说好的咨询感情的事情呢,咋就先采访自己了?
月半七疑惑道:“不能说吗?”
卜英杰艰难的将嘴巴里的水果吃完,说道:“不是不能说。我就是觉得,我们在一起的过程,没有太多的参考价值。”
月半七:?
卜英杰很尴尬:“我们是因为多喝了点酒,然后就那样了,最后就这样了。”
月半七一脸茫然。
不好意思,他没听懂。
卜英杰转身进了卧室,鼓捣了好一会,翻出几本小杂志塞到月半七手里:“其实当我和他那样后,我也挺纠结的。纠结很长时间,明明以前是对着女神照片撸的笔直笔直的汉子,怎么后来就跟一个汉子搞在一起了呢。就买了这书研究着看,测试自己有没有别的感觉,还是不是直的。”说完又嘿嘿一笑:“现在和苏木在一起了,但是这种小书,偷偷摸摸看还是挺带劲的。”
月半七接过杂志,翻开看,然后石化。
卜英杰继续念叨:“后来我想开了。干咱这行的,危险不说,那些个阴阳相隔爱恨情仇的看了也不少。况且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又怎么样,像是苏木那位前任那样的太多了。人生苦短,按照自己所想活着呗,弯的还是直的不重要,我和苏木一起生活很开心,足够了。”
月半七仍旧石化中。
卜英杰:“所以大佬,你在感情方面不用考虑太多,只要回答一个问题就行,如果选一个人每天相对日夜不分离,你选谁?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的人,绝对就是真爱。”
月半七捏着书页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卜英杰:“大佬?你在听吗?”顺着月半七凝固的视线,卜英杰瞥了一眼敞开的书页内容:“哇哦,这个姿势很刺激哎,而且人数也太多了,大佬你喜欢这种的吗?有点重口哎。”
月半七沉默的合上书页,一点冥火从他的指尖冒出,噗嗤一下将手中的书烧成了灰烬。
卜英杰一声哀嚎:“我的新世纪男男特辑精装版!!!”
月半七:太辣眼了。
第93章 状纸
珍贵的小黄书籍没了, 卜英杰的模样就像是损失了几百万一样难过,用手指捏起那点灰烬, 泪眼汪汪。
“这里面的内容我还没研究完呢。”卜英杰小声叨叨。
月半七用神奇的眼神看着卜英杰。
那种东西,还研究?
“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回头我再买一本去!”卜英杰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抽出一张纸, 小心的将那一小撮灰收拾干净,消灭所有的痕迹。
月半七:“我可以把钱给你。”
把手里的纸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卜英杰摆手道:“不用,一本杂志而已, 不值什么钱。”说完又问:“大佬,你想好了没?”
想好了吗,月半七自己也不知道。月半七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如果要他和阎王每天相对, 月半七不会觉得讨厌。
所以,果然还是有一点喜欢吗?
只是这个喜欢,或许并没有那么强烈。
卜英杰见月半七犹豫不决的样子不像是反感, 想起阎王的交代, 决定推一把,说:“你可以试着和他交往。反正不合适还能分手。”
月半七心里一动,突然又想起刚刚看到的辣眼睛图片:“交往的人, 都会做那样的事?”
卜英杰:“额……有的会做吧, 有的是在结婚后做, 就是华国没有同性的结婚证,不然我和苏木都可以领证了。做不做,还是看两人意愿。”
月半七:“我知道了。”
卜英杰八卦的追问:“那结果是……”
月半七没回答,一个转身消失了。只剩下卜英杰一人面露期待的站在客厅内,片刻后吐出卧槽两字,坐下来继续咔吧咔吧吃水果。
和阎王爷真是一对,用完就丢。
月半七离开卜英杰的家后,没有去急着见阎王,哪怕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做了决定后,心里就好像放下了一个担子,月半七终于有心情去操心别的事情。比如,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彻底解决这桩案子。再和阎王谈感情的事情。
哪怕找到鄂天师当壮丁抓了来,月半七仍旧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首先他就要去找苦主韶笑旋。也多亏月半七去的早,现在的韶笑旋,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韶笑旋今年三十二岁,很快就该到了她三十二岁的生日。
她已经不年轻了,如果父母都在,一定早早的逼她快点结婚生子。
可惜,他们在她刚上初中的时候就过世了。
韶笑旋的家庭小有积蓄,家里开着很多家连锁超市,因为双亲过世,店铺生意之类的都被打包卖给了父亲的朋友,那位朋友是个诚信人,虽然走低价收了韶笑旋家里的超市,却承诺照看好韶笑旋直到她成年。除了动用韶家的财产来养育韶笑旋以外,对于韶家的财产,那位朋友不动分文,在韶笑旋成年后全部移交给她自己打理。
说是打理,实际上用来韶笑旋上大学后的开销。哪怕家中无人依靠,她也能过着像是以前那样想要什么都可以买买买的日子。更是因为家中无人管,韶笑旋在花费上向来不亏待自己。
大学同学中,谁都知道韶笑旋自己就是个小富婆。和她交朋友的人,向她告白的人,都是为了她手中的那点钱财。韶笑旋看的清楚,瞧的明白,交朋友慎之又慎,恋爱更是从来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不受伤害。
直到大学毕业,韶笑旋恍然发现自己手中的财产,缩水了一小半。
即使如此,剩下的也是很大一笔财富。韶笑旋用这些钱,自己开了家小公司,借着父亲朋友的帮助与指点,做的算是不错。
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双亲早逝这一点外,韶笑旋从来都没有遇到任何波折。
就好像老天爷给她开了一串绿灯,想做什么的时候,都会有贵人相助。这个世界给了韶笑旋最大的善意,所以韶笑旋对谁都保有善心。
她在市中心买了房,有了车,还是一家公司的老板,除了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她的人生近乎完美。
为了让她的人生更加完美,韶笑旋决定谈一场恋爱。
人选要认真挑,把她当做踏脚石,或者看钱的都不要。
韶笑旋知道自己不够漂亮,她的优点就是有钱,可她就是要丢弃这种优势,扮成一个平常的女性去寻找恋爱对象。
然后,她就真的遇到了,在一家女装商场,遇到正在给自己姐姐挑选外套的男人。对方拦住了自己,声称自己的体型和他姐姐接近,希望她能够帮忙试穿一下外套。
不过是试试外套而已,这样的要求算不上冒犯,看着那个男人一脸发愁的模样,韶笑旋答应了。借着试衣服,她和男人相识。
这个男人比自己小了三岁。但是感觉上并不幼稚,反而谈吐幽默,说话做派都有成熟男人的味道,韶笑旋渐渐地为他着了迷。
得知这个男人单身后,她更是心动,不动声色的和这个男人更亲密的相处。
幸运的是,他好像也喜欢自己。
最让韶笑旋满意的是男人家中比自己家里还有钱,所以他不会因为自己手中的那点钱,虚与委蛇。
韶笑旋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被这个男人谋略的,所以答应了对方的求爱,和他在一起。
他们亲密相处,选了房子同居,甚至后来还见了家长。男人和她一样双亲早亡,只剩下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巧的很,她和男人的姐姐同年,原本韶笑旋还担心对方会不会不喜欢自己比男人大,结果对方只笑着来一句女大三抱金砖,合适的很,韶笑旋才安下心来。
不过,那却是噩梦的开始。
和男人同居还不足三个月,韶笑旋的运气就开始急转直下,首先是公司的运营出了问题,不过是公司一个职员的失误,不知怎么搞得闹到最后泄露了客户资料。这下子不仅客户过来讨说法,最近才商谈下来的合约也立即作废,信誉度直线下降。再之后就是公司失窃,重要的公司机密被送到了竞争对手手里,然后资金链断了,接下来几个月的工资都发不起,出错的员工被劝辞退回去就义正言辞写不实信息泼黑水,硬是把她形容成了黑心老板。公司的骨干纷纷辞职,很快公司就成了空壳子。
几次重击后,韶笑旋的公司不仅宣布破产,还欠了一堆债,逼得她不得不卖房卖车归还。
有时候韶笑旋都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走到这一个地步。变故产生的实在太快,她完全措手不及,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如此。
财产一下清零,韶笑旋无奈下向过去的亲友求助,平日里和她关系很好的人,要么就是突然联系不上,要么就是真关心她但一点都帮不上忙。而那位最靠得住的父亲的朋友,也是曾经当过她监护人的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卧病在床。韶笑旋相信他不会因为自己倒霉丢下不管,而是真的病了顾不上自己。而他的子女,和自己关系并不好。大概是因为自己分走了太多属于那对兄妹的宠爱。
瞬间孤立无援的韶笑旋狼狈的回到了老家,和男友交往距今为止五个月左右。而她从小富婆变成一无所有,不过花费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回想起这一切,只能说运气不好。
韶笑旋拼了命,都没能在糟糕的运气下力挽狂澜。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他。
可是,整整三天,韶笑旋都没能联系上往日里打个电话,铃声响起只需要三秒就会被接听的那个男人。
韶笑旋去他们一起住的房子看过了,然后绝望的发现钥匙打不开房门,被住在里面的人报警后才知道,这套由男人花钱买来,挂在男人名下,却被他信誓旦旦说属于两人的爱窝,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卖掉了。算算时间,正是自己开始倒霉后不久。
韶笑旋自己花钱挑选购买的家具和电器,都连带房子一起属于了买房人。
得知真相,说明事情经过后,韶笑旋被买房人给了一个同情的眼神,顺便问她要不要报警。
报警?报什么警。
她被骗了什么吗?
没有,从一开始到现在,两人吃穿住行,基本上都是男人花钱。男人还经常给她买衣服买包包买珠宝,韶笑旋唯一花大钱的地方,就是这栋房子里的家用电器之类的。但实际价格,和男人送给她的东西价格持平。
这还是因为她不想占男人太多便宜,另外也希望两人的小窝自己能出点力,主动提出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她如此信赖这个男人。
对方没有图她的钱。
可好像也并非真心喜欢她这个人。
大概只是想玩玩吧。
玩弄人心,警察可不管。
韶笑旋自嘲一笑,回了老家。她打算远走他乡,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拼一拼。
想到刚好是中元节,就决定顺便给父母烧点纸钱后再动身,也给那孤坟最后再烧一点。听了她那么多年的絮絮叨叨,最后再说几句话,就是结束。
这一来回,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然而打开房门,就瞧见屋内狼藉一片。
大白天的,竟然也来了贼。
这么胆子大的显然是老手,屋内值钱的都摸走了,没有钞票和各类银行卡,甚至连身份证都不见了。
韶笑旋心里很凉,补办身份证不知道要多久,她短时间内出远门打工都困难。
单说今天晚上,她都没有出门吃饭的钱。
才回来的老家中,米面都没有备。
心冷和饥饿会放大负面情绪,韶笑旋很绝望,她有点想死。
也正是这个时候,月半七找到了韶笑旋。
第94章 状纸
月半七去找韶笑旋, 不过是心血来潮。等他出现在韶笑旋的房间中时,这位已经走到绝路的女人正拿着一把水果刀, 对着自己的手腕比划。
月半七被吓了一跳,看到韶笑旋咬牙狠下心想给自己手腕上开一条大口子的时候,月半七伸手那么一撞,刀子飞了。韶笑旋的手腕只擦破了一点皮。
韶笑旋看不到此时鬼神状态的月半七, 她只以为是自己手滑丢了刀子。
自杀的勇气只有那么一瞬, 当它失败后,韶笑旋再也没有力气去捡起那把水果刀,只是浮在桌边哭泣。
几世累积功德的好人,本该一生顺遂, 却因为别人抢走了她的好命格,如同诅咒一样的霉运加身,逼得她轻生。
无论什么理由, 自杀都是罪, 会下地狱受刑的。
玄机总是说,阴间鬼神不能插手阳界的事,担心再出现鬼神存私心扰乱阳间秩序的行为。以前曾经出过这样的事情, 比如前任阎王心软送人借尸还魂, 比如陆判予人换心换头,还有勾魂使者收受贿赂勾走阳寿未尽的人的魂魄。
不论好心坏心,都属于乱了规矩轮回。
而现在, 他只是在拨乱反正。
命格天定, 可凭功德更改, 也可造孽破坏,但是偷抢换命这种行为,如何都不能允许。
“你还不能死。”月半七出声道。
“谁?”屋内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把韶笑旋吓了一跳,她惊慌起身在屋内张望,“你是谁?躲在哪里?我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快点走吧。”
月半七没有现身,只是继续说道:“韶笑旋,你的命格不该是这样的。有人在阴间为你递了状纸,且等上几日,会好起来。”
韶笑旋听到这话愣了愣:“状纸?阴间?你在说什么?”
月半七:“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急着求死。”
韶笑旋没说话,她起身在屋内不停的翻找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老家的这栋房子虽然房间不少,但是能藏身的地方不多,韶笑旋怎么找都没有找到说话的人。然后,她就有点信说话的他并非凡人。
“你到底是谁?”韶笑旋问道。
月半七:“地府的鬼神,接了状纸的阴官。”
韶笑旋:“有阴曹地府?”
月半七:“当然有。所以你不能自杀,放弃自己性命是重罪。”
韶笑旋猛然摇头:“不,我不自杀了。我不想死,真的不想……”
月半七:“这样最好。”
韶笑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想起月半七之前说的话,问道:“你之前说命格……什么意思?”
月半七:“你几世行善,功德加身,这辈子该顺遂平安。有人将你的命格换走了,所以你才会这么倒霉,事事不顺。”
这个结果听的韶笑旋有点傻眼,她结巴的问道:“我、我的命格?很好吗?”
月半七:“几世善行修来的,天道庇护,自然很好。”
所以这就是她值得被觊觎的东西吗?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比财物更有价值的东西?韶笑旋苦笑着问道:“是谁偷走了我的命格?”
“这个暂且还不知道。”
韶笑旋沉默许久,喃喃念叨着:“神明大人,我有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
月半七:“谁?”
韶笑旋:“殳伟兆。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是和他谈恋爱后没多久,我就开始走霉运。倒霉后,他就联系不上了。”
月半七将韶笑旋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如果不是巧合,就算摆下换命阵的不是他,他也绝对是相关人员,逃脱不了关系。
月半七现在还记得卜英杰说过的换命的条件,需要被换命人的心头血,头发指甲甚至贴身衣服。
“你与他有住在一起过吗?”月半七问道。
韶笑旋点头:“我和他确定关系后,就同居了。现在大家谈恋爱都是这样的。”
月半七:“……谈恋爱后要同居?”
韶笑旋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神明大人的关注点在这里,回答道:“是的。因为现在很多情侣平时相处挺好,只要一同居就会产生各种矛盾,不适合结婚在一起。因为过去相处有距离感,同居后,互相贴的太近,有的生活习惯不符合,有的平时的观点不同容易吵架,还有就是因为距离感产生的一点喜欢和好感,会因为距离拉近发现对方的缺点就消失。所以结婚前一定要同居一段时间试试合不合适。”
很好,没想到在这里又掌握了一个信息,月半七心里想道。
或许他也可以和玄机同居试试?
等等,他们好像已经同居过了?
在观景云小区。
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没考虑,鬼神也不需要什么睡眠,所以在房间里的时间就是和阎王一起看电视之类的,算是同居吗?
“神明大人?”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韶笑旋呼唤道。
月半七一秒回神:“恩,我知道了。”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思绪,把恋爱之类的东西暂且搁置一边,月半七问道:“他有取走你的心头血吗?”至于头发和贴身内衣之类的,同居时想弄就可以弄到,压根就不需要再问。
“心头血?”韶笑旋茫然摇头,她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就僵持住了,手猛然覆在自己的左胸口上。
她没有让殳伟兆取走自己的心头血,但是在她的左胸口处,有一个针尖大小的血点,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不知道,摸着不疼不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韶笑旋就将它放下不管了。现在仔细想一想,大概就是和殳伟兆同居时,某天起床就有了吧。
“取走心头血,对身体有妨碍吗?”韶笑旋紧张问道。
月半七:“只取一滴没有妨碍。”看她慌张的模样,月半七心里就有数了。
想必殳伟兆取血很小心,也有可能韶笑旋喝了有安眠药的水,取血时才毫无所知。只是一滴心头血而已,除了取血时会感觉到一点点刺痛,那点痛感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一觉醒来哥毫无所觉,难怪韶笑旋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是她对玄学一类丝毫不懂,否则换哪个混天师圈子的人醒来瞧见自己胸口一个血点,准能当场气炸。
心头血的作用真的太多了,尤其是拿来阴人。
“你对殳伟兆知道多少?”
韶笑旋回答:“他和我一样双亲早逝,只有和姐姐一起生活相依为命。但是他家里很有钱,父母以前是卖古董的,父母过世后生意由姐姐支撑,后来店铺转给了他,他继续做着。”说到这里一顿,一旦将殳伟兆认定为懂玄学,有目的接近她为了换取命格的人,以前从不怀疑的话,韶笑旋都抱有了疑心。
这一切都是殳伟兆自己说的,韶笑旋并没有仔细的去调查。
她可以确定男人真的很有钱,对古董非常了解,可是她从来没去过男人的古董店里,只是偶尔会接受几件殳伟兆送的一两百年的小古董,老旧的首饰之类的。
都不是特别值钱,却不太好找的东西。
这让韶笑旋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
“我、我不知道了。”韶笑旋说道,“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还有一个姐姐,叫做殳袖珍。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姐姐,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是不是真的。”
仔细想一想,她对他们真的了解不够。
月半七:“我知道了。这些事情,有人会查清的。”
韶笑旋带着哭腔恩了一声,终于稍微振奋了起来,想起另一件事来:“请问神明大人,是谁为我在阴间递的状纸?”
月半七:“一位被称作云奶奶的老妇人。”
韶笑旋回忆许久,茫然表示:“我并不认识这样的人。”
月半七:“你不认识她,但是你知道她的坟。小路边一座孤冢,你连续几年为她烧纸。她感念你烧纸之恩,自愿抹掉一次轮回的机会重新排队,就为了一纸诉状,将你的冤情递到我面前。”
韶笑旋惊呆了。
“种善因,得善果。”月半七说,“无需太过介怀,这也算你的功德。”
韶笑旋心中生出一点暖意:“是。”
另一边,鄂天师带着一腔悲愤回到了家中,先给身边亲近的那几人发了信息让他们过来。然后就是去见自己的妻子,仔细观察着她的面相。
妻子正在厨房里洗菜,丈夫突然回家来到自己面前打量个不停,瞧的鄂妻心里直发慌,都说看相很难细致观察身边人的面相,难道她丈夫的本事更精进了?
该不会是瞧出来……她又刷爆卡买时装和包包了?!
这么一想,鄂妻就有点心慌,洗了洗手笑着说道:“怎么了?怎么一回家就看我的脸?”
鄂天师皱眉,妻子的面相他看过无数次,天庭饱满满面生光,是个旺夫有福的,这就是为什么他当初娶了她。虽然有点爱乱花钱的小毛病,但是没关系,爱花钱不等于会破财,无妨。最棒的是妻子是个信道家懂一点玄学的,他们相处才有的聊。
他唯一怕的就是妻子用那点皮毛水平去搞七搞八。好在妻子知道啥能做啥不能做,就算有点小心思,给一张信用卡能安分好几年。
鄂天师在妻子脸上瞧了许久都没看出什么不好的来,松了一口气,说道:“至少和你无关,真好。”
鄂妻更茫然了:“什么事啊?”
鄂天师哼了一声,坐在沙发上结果妻子递过来的水:“什么事!换命的大事。”
“换命?”鄂妻皱眉,“有人给你这个活了?那可不能接。都说换命损阴德,别说进阴曹地府要受罪,活着都能让雷给劈了。”尤其是换命这活计,属于好处别人得,孽债天师背。
鄂天师点头:“你知道就好。我就怕有个不知道的。你知道今天我遇到什么事了吗?”
鄂妻想了想:“我记得今天是三横道那边给你牵线,有人想出阴物给你?”
“要是出东西给我就好了。”想起那个被捏碎的杯子,鄂天师就心痛,摇着头说道,“就怕惹了不该惹的人。小冷曾经说遇到两个天品级的大师。就在安安镇那个案子中。我本不太在意的,要么就是他认错了,就算真的是,人家隐世的和我们也挨不着边。没想到今儿我就见到了。”
鄂妻:“难道是今年要见的那两人?”
鄂天师:“对,什么让我帮忙看看东西,根本就是饵。有一个福泽深厚的人被换了命,那两人寻摸线索找到我身上来了。你说说,这种事我敢做?我拼命说自己是清白的,可是人家不太信。认为就算我清白,我身边的人也未必清白。”
鄂妻怒了:“无缘无故,怎么就和我们沾上关系了?”
鄂天师说:“还是师父以前写的换命之法的东西丢了。行吧,就当接个单子了,好歹人家许诺了查出来后有报酬呢。我现在要求不高,只要和自家人无关就好,所以先排查一下自家人。清白了我再去问别人。”
鄂妻:“那你的意思是?”
鄂天师:“把孩子都叫来。我的两个徒弟也是,对了,小师妹呢?”
鄂妻:“她说去参加道术研讨会,今天晚上回。”
鄂天师:“行,那就让她今晚一起过来,好久没一块吃晚饭了。”
鄂妻点头准备安排,那么多人,她先将菜谱列出来。起身的时候没忍住问一句道:“那这种损阴德的事情,真是自家孩子干的呢?”
鄂天师恶狠狠道:“打断腿!”
鄂妻打了个哆嗦,打算先跟孩子们透个气。
哪怕她多么不赞同这种行为,比起外人的好坏,还是自己孩子更重要。
至于徒弟啥的,她不亲近,就不管了。
第95章 状纸
最先回家的是鄂天师的一双儿女。鄂天师和妻子结婚晚, 两个孩子中姐姐已经上大学了,对玄学感兴趣不过是弄点招桃花的东西戴戴,保佑自己早日找到真命天子。因为性子比较要强, 说什么都不肯让父亲或者两个师兄帮忙, 非要自己弄, 结果弄了一堆烂桃花,常常要父亲帮忙收拾烂摊子。
相比较下, 刚上高中的弟弟就省事的多, 干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画几个有点效果或者一点效果都没有的幸运符,在快要考试的时候卖给学校里的同学赚一点零花钱。
修行玄学看天分,鄂天师的这一双儿女一个天分在调香,一个天分在经商,所以鄂天师从来都没有特地教过两个孩子, 更不觉得他们有本事能摆下换命阵。
最多就是怀疑一下是不是偷拿走师父遗物给了别人。
最先回来的是大学生的姐姐, 姐姐脾气执拗, 却最听父亲的话,接到让她回家的消息后连理由都没有问, 一刻也不停留的回来了。大学课程太散,翘课老师都不会多问,姐姐回来的很顺利。
才刚到家,她就面临父亲抛来的一大堆疑问,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鄂天师的表情一松, 心知这件事至少和他这个女儿没什么关系。
姐姐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母亲, 被鄂妻拉到了一边小声念叨了几句。姐姐的眼睛瞪得溜儿圆,猛摇头。
简直开玩笑,换命阵什么的她听都没听过,更不可能去做。再者说了,因为好几次招桃花失败,还惹了一堆麻烦,她现在对自己在玄学上的天分彻底死了心,找了个老师专心学习调制香水,正在幻想未来赚大钱中,哪里还敢碰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她早就看明白了,天分不够瞎折腾的,招来的只会是灾难。
姐姐这边正和母亲交底时,她的弟弟就回来了。才进家门就将书包扔在沙发上,鞋也不换就开冰箱,打开了一灌冰可乐。
关上冰箱门,就瞧见了站在后面的自家严父,吓得他一口可乐呛在喉咙里,狠命的咳嗽。
“爸,你干什么啊,躲在冰箱门后面吓人?”鄂雨青拍着胸口道。
鄂天师瞪眼:“鞋也不换,外套也不脱,手里抱着个篮球,邋邋遢遢的像什么样子。”
鄂雨青挠了挠脑袋:“我和朋友在外面玩了一会,有点热啊。”说完看到在厨房里的鄂雪晴,连忙道:“哎?姐,你也回来啦。今儿什么日子啊,真难得。”
鄂雪晴瞪了弟弟一眼:“把你那身臭汗洗一洗,脏死了。”
“嘿嘿,有臭味才叫男子汉嘛。”嘴上这么说,鄂雨青仍是听话的脱了鞋子,放下篮球正准备走,结果就被鄂天师叫住了。
“站住,我有话问你。”鄂天师说道。
鄂雨青迈开的腿收了回来,刚想和父亲插科打诨一句,就对上了他的黑脸,心里一哆嗦,难道是……上次试卷要家长签字他自己代签的事情暴露了?
不该啊,都过了一个多月了。
要暴露早该暴露了吧。
算命再牛掰也不能细致到那地步。
鄂雨青自己安慰自己,老实坐在椅子上:“啥事啊?”
鄂天师双手环抱在胸前,面对眼前这个泥鳅一样滑不溜丢的儿子,可不能像是女儿那样有话直接问,就说了一句:“有事瞒着我,对吧。”
鄂雨青背后冒冷汗,脸上则嬉皮笑脸说:“哪能啊,您那么厉害的,我哪里敢……”
话未说完,鄂天师猛然一拍桌子,桌面上的茶杯都颤了颤。一声响,听得厨房两人连带鄂雨青都一哆嗦。
作为姐姐的鄂雪晴暗暗摇头,她当然知道弟弟不会做那种事,可是现在……傻弟弟,希望你隐瞒的小秘密不会太多。
鄂雨青汗直流:“那个……爸,能给点提示吗?”他办过的坏事太多了,真要交代,总要给点苗头交代吧。
鄂天师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最近两三个月的事情。”
鄂雨青低头,最近两三个月……考了一张五十九分的英语卷子,代家长签字了。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砸坏了别人家的车玻璃,抱着篮球悄悄跑了。发现床垫子下的陌生女人照片,拿走和死党哈哈哈编排爸的恋爱史。摸走姐姐的镀银戒指拿去哄女生。学大人喝苦咖啡一口喷出来脏了妈一件洗干净的裙子。偷偷跑去爸的书房想寻摸几张幸运符拿去猜题结果不小心碰碎了一方砚……
越想鄂雨青的脸色越难看,他这是要被打碎屁股蛋的节奏啊。
“爸,我……你还是直接揍吧。”鄂天青一脸颓丧,“揍完求别再提了好吗?”
儿子这么说,鄂天师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倒不是觉得儿子真和那换命的案子有什么牵扯,只是在想,能让这个小油皮老实认罚,这小子到底干了多少坏事?
算了,干多少坏事现在都不重要,这小子能干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最重要的问清楚。
鄂天师问道:“你去过我的书房吗?”
鄂雨青自以为懂了,点头:“爸,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说别的。没错,那砚台是我碰在地上碎的。但是,我明明放了几根猫毛在桌上,还费老劲弄了泥爪印,爸你是咋知道是我干的呢。”
“砚台?”鄂天师愣了愣,半晌后才明白儿子说的是啥事,然后立即暴怒,“我就知道是你干的!还诬陷给猫,咱家压根就没养猫!”
鄂雨青:“野猫啊,您那屋里的窗户长期开着的!”
鄂雪晴叹气道:“咱家是二十三楼。”
傻孩子,长点脑子吧。
鄂雨青两手比划:“飞檐走壁!”
鄂天师:……
这孩子要不是他亲生的,早打死了。
“砚台暂且不提,我想知道你有没有翻过东北角的那个书柜。”鄂天师问道。
鄂雨青想了想:“那个书柜不是封了吗?我没动过啊。”
鄂天师:“哦,是吗。”
鄂雨青:“有东西丢了吗?”
“是有一件东西找不到了。”鄂天师随口说道。
鄂雨青:“那就问问小姑呗。”
鄂天师一愣,儿子嘴里的小姑自然是指自己的师妹,他开口说道:“问她干什么?”
鄂雨青:“她去过您书房啊。嘿嘿,就是我砸了您那砚台那天,是她先进书房的,走的时候书房门没关,我就趁那机会溜达进去了。”
鄂天师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师父过世后,他的东西由自己这个大师兄,同时也是门派新掌门人继承。但那仅包括重要的法器,其他不太重要的东西,在师父没有特定说给谁的情况下是三人平分的。而师父的文书笔记之类的,原版留在鄂天师手里,复制版交给冷步棱和小师妹各一份。
砚台被弄碎后,他有特地去检查专门存放师父遗物的东北角书柜,重要的法器一样没丢,书籍也都在,所以鄂天师就当什么都没丢失过。
若是平常,他自然不会疑心师妹什么,现在是特殊时间,由不得他不多想。
“那天我不在家。她来做什么?”鄂天师问自己的妻子。
鄂妻回答:“她说有件东西忘在这里了,来拿一下。”
鄂天师:“她拿了什么你知道吗?”
鄂妻摇头:“我不知道。她带了很多海鲜水产过来,有的需要处理冷冻,我怕过了时间不好吃,就先去厨房了……”
小师妹和冷步棱一样,与这位大师兄有着不小的年龄差,师父顾不上的时候,就是这位大师兄带着学习照顾。所以关系亲密,相应的鄂妻也从不将这位小师妹当外人,根本就不会提防。
鄂天师皱起眉头,小师妹现在是玄级的天师,能力比冷步棱还要逊色一点,却是个心比天高的,否则不会放言要自己开山立派。可无论怎么想,他都不觉得小师妹和换命扯上什么关系。
小师妹的命格很平凡,就如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一样,福泽不深,没有贵气,同时没病没灾,寿元挺长。而且小师妹还不足三十岁,换命的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要求是必须的,所以就算要换,小师妹也换不来韶笑旋的命格。因为韶笑旋已经三十二岁了。
至于给别人换命,他相信自己的师妹不会这么傻。
所以,她来自己的书房到底去干什么了?
还没找到关于换命的消息,鄂天师就迎来的一个新的疑惑,有点抓瞎。
另一边。
月半七呆呆的看着桌子的画像,雪白的画纸上出现的是一个简笔画的人物,歪斜的脸,一上一下大小不同的眼睛,平板的身材,长度都不一样的四肢。
“这是……你记忆中的人?”月半七的声音有点崩溃。
如果这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他当真很想见一见。
多么神奇的物种啊。
开口提议将男人的容貌画下来,却忘记自己从小学开始就是个绘画废的韶笑旋红了一张脸:“我不太擅长这个。”
月半七:“你还是对我形容一下他的容貌吧。”
韶笑旋点头:“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很干瘦,我觉得年龄二十九岁应该是正确的,头发很短总是往后面梳,经常穿着休闲装或者运动装,我从来没见过他穿西服,他和我一起住的时候,更是从不准备西服。现在想想,一个有钱的古董商人谈生意怎么可能没有正装。”
月半七皱眉,这点信息根本就不够。
“没有特殊一点的辨识吗?”
韶笑旋想了一会,恍然道:“有,他的左手心这里,有一个铜钱形状的烫伤疤痕。我问他的时候,他说小时候偷拿家里的铜钱,结果不小心掉烧红的炭盆里了,他着急拿出来握住就烫伤了,疤痕一直留到现在。”
“铜钱样的疤痕,我记住了。”
第96章 状纸
鄂天师家。
等了整整一晚, 两个徒弟和一个师妹,只有小徒弟回来了。
鄂天师的小徒弟今年才十九岁,比鄂天师的女儿鄂雪晴还小, 更是青山门中入门最晚修行时间最短的一个, 但是天资卓然, 小小年纪刚上大学,就已经是地级天师。常常有人说吃天师这碗饭最看天分, 有些人十年刻苦, 比不上天资高的三月修行。
鄂天师的小徒弟沈然显然就是那个天资高的,鄂天师好几次对自己的大徒弟师弟师妹夸奖他,说他有希望在三十岁之前成为天级大师。这是对小徒弟天赋的极高可定。
至于下一任青山门的衣钵传人,原本是定的小师妹,毕竟大徒弟天分不足, 虽然勤勤恳恳的修行, 可惜天资有限, 止步玄级。自从小师弟入门后,展现了常人没有的天分, 鄂天师当即动了换继承人的心思,这就是为何小师妹突然要自立门派的缘故。她有野心,不愿意和小辈争,只能如此。
至于冷步棱, 他秉持着不想收徒的态度, 自然就排除在继承人行列之外。
连弟子都不愿意带的人, 如何能撑得起门派。
鄂天师对沈然抱有极高的期望, 所以看管的也严厉,别说给人换命,就算是稍微对他人命格动点手脚这种容易被反噬的事情都不会允许他碰,沈然还未出师,一切行为都在鄂天师的眼皮底下,要说最不担心的人,就是沈然。
这次叫他回来,主要是问问他的修行进度如何,沈然才刚刚开始独立接单子,过几日到师父面前报到是常事,突然接到信息要回去都没多想什么,等看到师父难得阴沉的表情后才发觉不对劲。
“师父?”沈然问道,“出事了吗?”
鄂天师点头,对沈然招招手:“最近修行的可还好?没出现什么问题吧?”
沈然笑了笑:“没有。挺顺利的,只是觉得关系亲近的人的面相果然难以测算。”
鄂天师:“哦?”
“和我同宿舍的李毅逸与我关系很好,我从他的面相上看出他即将有灾祸,可是我如何测算,都不知道他何时在何地出事。明明上次我为一路人算命,知他在三个时辰后有一场大难,让他不要回家。可惜他没信,当天晚上就被人在家中杀害。”说完叹了口气,“他若是信我还可免除一死。”
鄂天师眉头微皱:“你可辨清是灾祸还是死劫?”
沈然反问:“有什么差别?”
鄂天师说道:“灾祸分两种,人为和意外。前者助其避免,天师可有功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后者天灾,提醒即可,为上天赐下的考验,躲与不躲,看他本人选择,我等天师哪怕泄露一点天机,也无功无过。但如果不是灾祸而是死劫,那就是命格如此,生死簿上记了他的名,记住,和阎王爷抢人绝不可为。”
沈然点头:“如何辨别?”
“气不同。”鄂天师说道,“小然,你就是经验不足,天资足够,多看看就明白了。你的那双眼睛与其他阴阳眼不同,可以看到比我们看到的更多的东西。善用你那双眼睛。”
“是,师父。”
鄂天师继续说道:“既然你提到了看相,不如看看师父我,能瞧出什么来吗?”
沈然点头,就真的用他那双眼睛仔细瞧着鄂天师,看着看着,他脸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见自家小徒弟眼神不对,鄂天师问道:“怎么?”
“您……您今天是遇到了啥?”沈然骇然道,“师父,您身上有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气,像是阴气,却比普通的阴气更加霸道。但是……瞧着却不会对人有害?”
鄂天师表情一僵,想到了什么,问道:“与睚眦比如何?”
沈然想了想:“感觉不一样,但是气的流动方式很相似。”
鄂天师吸了一口冷气,咳嗽了两声,摆摆手道:“罢了,别看了。”
沈然恩了一声,耐不住好奇心的渴求,问道:“您遇到了谁?”
“遇到了谁?”鄂天师无奈道,“可能是哪个闲不住,在人间溜达的散仙吧。”也或许是个喜欢管闲事的鬼仙。
说完,就将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又讲了一遍。沈然惊讶的瞪圆眼睛,他只见过一次睚眦,而睚眦与其说是神仙,不如说是妖兽,他很想和师父说的那两人见一次面。
“说起来,你知道你师兄在哪里吗?”鄂天师问道,“今日到现在都没消息。”
沈然歪了歪头:“师兄已经出师了,而且师兄没有本事做这种事,最近两年除了年节日来以外从不露面,您怀疑他吗?”
鄂天师:“我只是担心。”
沈然点头,环顾一圈屋内:“冷师叔呢?”
鄂天师:“他去调查了。”
“那小师叔……”
听到小师叔这三个字,鄂天师的表情阴沉了下来,看向自己的妻子,鄂妻摇头:“我打了三个电话,她都没有接。”
鄂天师气的站起来,想了想后又坐下,说道:“先吃饭,吃完饭后,我亲自去找她。”
至于他那位没有得到回复的大徒弟,之后再说。
从始至终,鄂天师都没怀疑这位水平一般,跟着他学了那么多年才能上得了台面的大徒弟。
因为他这个大徒弟,除了擅长算命看相以外,于各类阵法道术上并不在行,就算拿到了阵法的详解图也只会一脸懵。
另一边,月半七安抚好了韶笑旋,就带着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离开了。想在数千万人中寻找一个只有不知真假姓名,不知真假年龄身份,只有手掌上铜钱大疤痕的信息来找真的是太困难了。相比较下,他更想去找找看有没有命格被换的女人。
不知姓名,却和韶笑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性,在诺大的京都中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这个数字很巨大,可相比较京都的人数,却显得那么可爱。
另外,韶笑旋的命格是被换过的,哪怕因为换过来的命格会自动降一等,可看韶笑旋现在超级倒霉的模样,哪怕霉运降低一层,仍旧很糟糕。
月半七相信,换走韶笑旋命格的女人,命一定非常差。
按照这个条件进行筛选,最终城隍给月半七的名单上,只有七个人。
无一不是上辈子做了孽,或者欠了谁的债要还。比如其中一位已经嫁为人妇的赵姓女人,长相很漂亮,出生在普通家庭,按照她的颜值当个艺人都足够了,当然她没那个野心,只想平常谈恋爱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惜,她上辈子欠了一个男人的债,这辈子就得拼命的还。明明男方是个明眼都看出的没钱没本事的渣男,她却上赶着倒贴打工赚钱养家,忍受醉酒丈夫的辱骂。
而她的结局自然早就定下了,劳心劳肺,不足四十就殒命。
可怜可悲,她和男人前世也是夫妻,立场却完全相反。前世的她拿丈夫的钱奢华享受,后来男人意外事故断了腿在家休养,瞧着他没用了就卷走他治腿的钱一走了之,最后害的男人一人孤独死在屋内。
她没有直接杀死男人,男人的死亡她又推卸不了责任,地狱的律法难以对她做出刑罚,就干脆判她下辈子将一切都偿还回去,无论是钱,还是男人破碎的那颗心。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月半七每次看到这样的案子就很感慨,如今这世上不知多少人做了孽,下辈子要偿还。更不知多少人在还债,只等下世与那人再无相关。
除了她以外,剩下几位的命格也好不到哪里去,共同点就是注定活不过四十岁。
将她们的前世今生一个个翻了过去,等瞧见其中一人时,月半七皱了皱眉。
这几人的命格都不好,但谁也比不上这位的糟糕。生而双胎,父母家中贫寒,前面又早就有了个女儿,不愿意再多养一张嘴,就将身体略虚弱的姐姐送了人。
接收孩子的家庭中,母亲身体不好,早就放弃有亲生孩子的希望,便将这个女孩当做亲生的疼爱。可偏偏才过了半年,就发现自己已孕的消息,得知肚子里的是男孩,思考再三,打算将孩子送回去。偏偏孩子的亲生父母搬离去外地打工谋生,无奈下悄悄扔到了孤儿院。
可怜女孩明明双亲俱在,却成了一个孤儿。
或许是报应,不过五六年,抛弃她的领养家庭中,辛苦生下的男孩一场大病没了。他们又想起了被自己抛弃的女孩,就去孤儿院认亲,声称是不小心丢了孩子。那时女孩已经六岁,早就能认人,怕养不熟,领养家庭就声称这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她进入那个家庭才一年,家庭的女主人,被她称作母亲的人就事故去世了,被活活烧死的。父亲找了个新妈妈,新妈妈嫁进来后怀孕,失足从楼梯跌下一尸两命。
父亲怀疑是她动的手,可事实证明,出事的时候,她正在小卖部帮忙,想用劳力换一支冰棒吃。
后来,父亲的生意出了问题,周旋不来,病急乱投医找了个自称天师的人,天师算命,说他家有个天煞孤星,遇谁克谁,命太硬,要他将人赶走才能行。
父亲回想着几年的遭遇,认定是这个领养的女儿。就找人走了点关系,借口说是忙不过来,给亲戚家里养了,实际上是卖掉。
女孩在贩子手里辗转三年,长到十一岁的时候,被一个姓殳的人买下了。
月半七挑眉,姓殳?
第97章 状纸
买走女孩的人是个女性,姓殳, 她给女孩起了一个名字, 叫做殳潜。听着与输钱同音,这个名字很不讨喜。
月半七查了女孩的养母信息, 发现她的养母在女孩十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还是与人械斗被打死。
月半七疑惑的看向城隍, 城隍瞧了一眼, 解释道:“大人, 这位女子意外损了魂魄, 因此有些时候行为疯疯癫癫,她是在犯病的时候与人起了冲突, 结果被人打死。”
“命格如此?”月半七问道。
城隍点头又摇头:“原本她的命格不该是这样的,可她做了损人阴德的事情。这位女子豆蔻年华时距今是五十年前,那个时期女子的名声很重要的。然而她却收了村头痞子的钱, 带人坏了一个将嫁女子的清白, 还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逼那女子婚姻作废嫁给痞子。然而那女人最终忍受不住流言蜚语, 自杀了。可她却没有丝毫悔改之心,反而变本加厉做些损人利己的事。她原本的命格就是因作孽太多坏的, 说句难听的,她落得那个结果是自找的。”
月半七赞同的点头:“这样的人, 在地狱里呆多久都是活该。”
城隍应承道:“对, 她与这个女孩的相遇或许是注定, 两人臭味相投。”
月半七:“殳潜前世做过这样的事情?”
城隍简单的解说道:“何止。殳潜的前世就是一个靠嘴糊弄女孩跟她离开家乡打工的人, 然后以包身的形式转手交给黑心老板,赚取钱财。”
那个时代月半七没有见过,他只是从城隍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来想象当时的场景。
“三年的包身契,能在那种待遇下熬过去的少之又少。阴曹地府几乎过几日就能接到一个如此境遇早亡的女孩。”城隍摇头叹息,每次他看着那些报到的女子阴魂衣不蔽体眼神漠然的模样,都会觉得胸口闷痛。可这就是阳界的社会规矩,他管不了。只能说这些枉死的女孩受苦太多,没有累计的孽债,下辈子总会给个好胎。
第十殿的轮转王负责无罪阴魂的投胎之地,他最是一个心善的。
那些女孩没有直接死在带走她们的带工人手中,却与带工人的欺骗和压榨有着分不开的关系,最终判决在阳界轮回受苦,所有死亡的女子阴魂身上的怨气会跟随着她,殳潜要一世世轮回,直到怨念消亡为止。
除非殳潜在阳界修功德行善,否则十世受苦都无法偿还。
这么一想,换命,还真是她会选的路。
换命后这一世顺遂是自然的,死后被城隍归档,如果没有发现她换命作弊弄错了记录,很有可能下面好几辈子的罪孽都不需要再偿还,而那些都被转到了无辜的韶笑旋身上,可怜几世修善行的好人,一日灾祸惹上头来,背负不属于自己的债务。
真是越想越气,月半七难得如此感谢自己插了手,否则事实尘埃落定,韶笑旋自杀,再发现事实真相时无论怎么弥补都无法改变已经造成的伤害。
好在现在还有可以回转的机会。
“我先去找她看看。”月半七收了殳潜的资料,转身就走。
城隍恭送,将人送走后,回来收拾资料,看着殳潜的档案记录冷冷一笑,然后收了起来。
轮回转世,卑劣的灵魂仍旧卑劣,死不悔改。
等这世结束,他定要将事情前后经过记清,要求阴曹地府的众阎君严惩不贷,才证阴间律法严明。
殳潜的住址是在京都城西很偏僻的聚集区中,只是这里早就没有了人在,月半七现身和这里附近的人打听了一下,就听说她傍上了有钱人,去市中心住着去了。
住在殳潜旧家隔壁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家庭主妇,生活中除了柴米油盐,就是说着邻里街坊的八卦,月半七在她那里得到了不少消息,比如殳潜原本家境很糟糕,没上过学没钱没文化,长的也一般般不怎么好看,谈恋爱总是遇到渣男,工作更是常常碰壁失败,走个路都能被东西砸到,浑身上下写着一个霉。
偏偏是这样一个霉女,突然钓到了金龟婿,一年前就开始有个男人频繁出入她的住所,半年前她就搬走了,然后再也没出现过。
从妇人的话中,月半七问到了男人的名字——查柟。
至于男人的职业不知道,反正很有钱,开着的车子就价值几百万,这群住在这片聚集区每日为吃饭和孩子上学发愁的人们只够望车兴叹。
这种豪车,他们连摸都不敢摸,但是殳潜却曾经在家门口娇声要求查柟给她买一个。查柟答应了,过几天就看到殳潜开着车从这里进进出出,再后来她就再也不出现了。
“我记得是五个月前吧。”隔壁的家庭主妇回忆道,“她拿着大包小包扔进车里,我还问了一句她去哪里,她就跟我说她很快就会变成贵人,再也不用受这种日子了。”
月半七表情阴冷,无论是从他调查的信息中还是这个妇人说出的话语中,都证明这两人是月半七要追查的,给韶笑旋换命的人。
只知道名字,去调查本人很困难,去找城隍也不过是得到几百个同姓名的档案资料,月半七突然想起了鄂天师。
都查到这地步了,一个天品级的天师,总该能给他一个完美的交代吧。
月半七这么一想,转身就往鄂天师家里去,丝毫没有在理会身后想问自己是不是单身如果是想介绍一个侄女的家庭主妇。
月半七来的时间很不巧,鄂天师并不在家。
从韶笑旋家中厉害,又去城隍那里调查资料整理档案,这一来一去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所以等到鄂天师家中已经是鬼街商谈分开后的第三天。鄂天师去寻一个人,家中只有鄂妻和因为周日在家的小儿子鄂雨青,以及当天没有课程来蹭饭吃顺便书房看玄学书籍的小徒弟沈然。
门铃响了后,是鄂雨青开的门,瞧见门口站着的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愣了愣,立刻道:“找我爸?他出门了,你是要委托案件吗?”
月半七:“我已经委托过了。现在是得到新的消息,想要告诉他。”
鄂雨青点头:“哦,那你进来吧。”说着转身进客厅,扯着嗓子喊道:“妈!小师兄!!有客人!”说完就走进了卧室里把门一关,明天可是周一,他作业还没写完呢。
沈然正在看阵法一类的书籍,闻言放下书,来到客厅,就看见一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旁边鄂妻正在招待。
“你好,请坐。我老公归期不定,不过这两日总会有消息的。”鄂妻笑眯眯的说道。
月半七:“没关系,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你们可以转告他。用……手机电话什么的。”
鄂妻笑着应和,心里却在奇怪,老公平日里有一个工作用号码,怎么他不自己联系?
至今都没有买手机的月半七端起桌上泡好的茶抿了一口。
沈然:“什么什么?是委托吗?小事我可以帮忙的。”绕过师娘身边,坐在月半七对面,细细打量着月半七,想要先研究一下他的面相。
作为一个修行时间不长天资却奇高的天师,这已经是沈然的习惯了。
刚巧这个时候月半七抬起头,和沈然对视,两人就这样互相望着。渐渐地沈然的额头开始冒出了冷汗,有点头晕目眩,硬扛着非要看个仔细的结果就是这位地级小天师扑通一下从椅子上摔倒在地。
鄂妻:“哎哟,这是怎么的了?”她连忙上去扶人,将人拉起来细细一瞧后吓了一跳,沈然额头暴起了青筋,双眼竟是发着淡淡的银光,很是骇人。
月半七:“没事,用力过度。”说着走上前,在沈然脖子后拍了一下:“回神。”
这一拍,就好似把沈然身上所有重担拍走,顿时头不晕了,眼不花了,沈然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惊骇的看着月半七,想起之前师父提起,绝对不可以招惹的两人。
难道他就是师父说的两人中的一人?
月半七好奇的瞧着沈然打量:“洞察之眼,少见。”
沈然茫然的看着月半七:“什么?”
月半七:“我是说你那双眼睛。一般阴阳眼可以看清阴与阳,你那双眼睛却可以看的更多。但是我建议你最好收敛一点,它对现在的你来说负担太重,不要太频繁的使用。小心用眼过度,会瞎。尤其是别用它看着像我这样的人。”面前的人身上带着点点金光,想必经常用自己的能力救助他人积攒功德,对于这样的人,月半七很乐意多提醒几句。
月半七说的语气很轻松,沈然却大热天的出了一身冷汗,对于月半七的话,他下意识的信任。
“您这样的人,是指什么人?”
月半七笑了笑,不作答,转而提起自己的来意:“关于之前的委托,我去调查了一翻。得到两个人名,极大可能就是换命的人。两人的名字分别是殳潜和查柟。”
听到这两个名字,鄂妻和沈然的反应极大,尤其是沈然,第一句便是:“这不可能!”
月半七皱眉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鄂妻:“殳潜这个名字陌生,我们不认识。”
月半七:“另一个呢?”
两人脸色很不好,最后还是沈然开口道:“查柟是我大师兄的名字。”
第98章 状纸
“所以,这果然是你们的人做的。”月半七说道。
沈然连忙摇头:“不可能, 大师兄他怎么会做这种……”月半七沉默的看着他, 被他冷眼瞧着的沈然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没有了底气。
大师兄会做这种事情吗?
事实上, 沈然并不清楚。
沈然入门三年,两年前, 查柟出师。两人同时跟着师父一起学习的时间只有一年, 而这一年, 因为沈然在玄学上对查柟无情的碾压, 二十多岁学了好多年的大师兄,比不上一个刚入门十几岁的师弟, 查柟自尊心扛不住,又心知差距无法弥补,因此对这位小师弟能避就避。说到底, 两人真正相处的时日并没有多久。
沈然凭借零星的记忆, 记得大师兄说话很随和。
而从面相上, 沈然也只记得师兄是个家庭优渥, 至少生活上不会窘迫的人。
至于他会不会做这种出格的事情,沈然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只要心中有一丁点的动摇, 信任就像是被刺破一点口子的纸张,随着风的吹动而逐渐扩大裂痕, 怀疑接踵而来。
大师兄会做这种事情吗?沈然再次问自己一遍, 结果是有可能。
沈然转头看向师娘, 希望能在她那里得到支援, 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她让沈然失望了,鄂妻摇了摇头,她比沈然知道查柟的性子,就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不敢保证。
因为查柟的耳根子太软,当初被送来鄂天师门下学习玄学都不是查柟自己的主意,查柟很容易被怂恿,尤其是亲近的人,或许正是因为查柟小时候有个强势的父亲,拜师后有个强势的师父的缘故。
被强势的人指着方向教养长大的人,向来是没有多少主见的。
“他一定是被蒙骗了。”鄂妻慌忙对月半七解释道,“丈夫对徒弟管教的很严厉,青山门的门规就是损害阴德的事情绝不做。”
月半七:“查柟人呢?”
鄂妻和沈然面面相觑,沈然说:“师父两日前联系他了,要他过来见面,但是到现在都没有讯息。”
月半七只觉得青山门不是很靠谱,站起身道:“总之,名字我转告给你们了。十日之约,已经过了三日。我们等的是结果。”
沈然连连点头:“我会告知师父的。”
月半七走到门口正打算离开,又突然脚步停下问了一句:“如果那人真是你们熟悉的那个人,打算如何处理?”
这话问的沈然和鄂妻都很为难。鄂妻作为鄂天师的妻子,是管不到青山门内部的事情。而沈然一个未出师的小徒弟,自然没有越过师父去教训大师兄的道理,因此他只能含糊说道:“师父会严惩的。”
月半七没说什么,打开门就要离开。沈然立即表示要送他出去,月半七原本想着走到一个没有监控的死角直接消失,如今沈然这么热情,避免暴露鬼神的身份,他只好和沈然一起老老实实坐电梯。
巧的很,电梯刚好从楼梯上来,停在鄂天师家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后,月半七就瞧见里面熟悉的面孔。
正是鄂天师。
电梯门打开后看到月半七和沈然站在一起,鄂天师很惊讶,他连忙踏出电梯问道:“您此时前来,可是有事?”
月半七就将自己的来意简单的对鄂天师诉说了一遍。听到查柟两个字后,沈然往后退了退,拒绝近距离面对师父的暴怒。出乎他预料的是,鄂天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已经知道了。”鄂天师叹息道,“家门不幸,出了两个离经叛道的混账。”
月半七:“两个?”
鄂天师叹息道:“对,两个。我那师妹,和大徒弟。”此时的鄂天师没有前几日见到的精神烁烁,颓丧着脸,唉声叹气,看着竟是老了十岁不止。
“进屋说。”鄂天师道。
说着,就带着两人回到了家中。
看着两人去而复返时鄂妻很惊讶,等瞧见自家丈夫后立即迎了上去:“到底是怎么了?”
“你回屋去。”鄂天师连忙对妻子摆手,“看看雨青的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鄂妻心里明白,这是让她回避,点点头,转身进了儿子的房间。
沈然跟着后退:“那我就去看看之前的书……”
“你留下。”鄂天师的语气冷硬,一点可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沈然张张嘴,最后无奈的应了一声,行,留下就留下,反正他又没做错什么,师父脾气臭是臭了一点,好歹不会迁怒无辜的人。
“今日这事情你必须知道。以后你要接手青山门,该知道如何处理这等事情。”鄂天师难得柔下语气对沈然解释了一句。
沈然瞪圆了眼睛受宠若惊。师父竟然这么温柔的对他解释了,好难得。以往师父说什么是什么,只要与玄学无关的事情,多问几句都会被责备问题太多。
沈然连忙应承:“我知道了,师父。”眼睛闪亮亮的。
看着小徒弟激动的眼神,鄂天师心中感到一丝悲哀,难道真是因为他的过错,小师妹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他出尔反尔,他知。
可是大徒弟所作所为与他无关,他绝对不背锅!
“那日与两位分别后,我就回到家中,就如二位怀疑的那样,我心中也有疑虑,就先排查家中人,只是大徒弟和小师妹两人不见踪影。”鄂天师说道,“然后我就从儿子那里得知,师妹曾经去过藏有已逝师父秘籍的书房。”
“当初师父过世后,他的东西除去需要掌门传承之物,都均分三份,我不认为有什么东西需要她偷偷摸摸去书房找的。”鄂天师说。
所以他就亲自去找师妹问个清楚,师妹倒也坦率,全部倒豆子说了个清清楚楚。
当初秦砌道人死后,无论是整理遗物还是分东西,都是由鄂天师主持。虽然他将所有东西罗列成单子,均分三份让师弟师妹先挑,小师妹优先,拿的却并非是最想要的那一份,而是照顾冷步棱就挑了看着最薄的。
因为她从大师兄那里得了话,大师兄找的徒弟不成器,如今玄学一行越加薄弱,天资高的弟子很难得,鄂天师曾经卜卦测算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收到天资高的弟子,测算的结果是否定的。
担心传承断在他手中,鄂天师就声称将掌门位置交给小师妹。
得了许诺,小师妹就想既然一切都将归于自己,最终只得师父三分东西的是冷步棱,干脆多照顾一些。因此平日里得到好东西都照顾着冷步棱,要么就归入门中,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接任人,她拼命修行,努力拓展自己的交友圈,与各位大师交好。
直到沈然入门。
和沈然的相遇是个意外,鄂天师接了一个委托,解决一所高校中神秘事件,就是在那次的事件中他带回了有着一双特别阴阳眼的沈然。
小师妹在沈然来到青山门的那一天,失去了一切。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作为长辈的尊严,她没办法与小辈争执。作为门中弟子,为了门派更好的发展,天资卓越的沈然自然比她合适掌门的位置。
但是对于这位出尔反尔却丝毫歉意都没有的师兄掌门人,小师妹是怨恨的。
她觉得,既然她都以掌门的要求来训练自己,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开山立派而已,或许没那么难。
然而事实上,真的很难。
本领不上不下,年纪轻轻没有闯出多少名气,找不到合适的徒弟,资源不够丰厚,她甚至手头都没有多少富余的钱。
开山立派,谈何说起。
查柟对小师妹伸出了援手,许诺了很大一笔资金,还有一个法器,只求小师妹教他换命的方法。
女人总是比男人细心一些,鄂天师没有找到当年被语棠送回来的那封信,小师妹却能猜出在哪里。因为她知道师父有往书皮中偷做夹层藏东西的习惯。
当年秦砌道人收回信,知道这东西不能妄自给别人,又担心哪日语棠后悔来求,就藏在了书中,谁也没告诉。小师妹不过在书房里呆了十几分钟,就成功的找到带有夹层的书,将东西取走。
至于查柟要换命的东西做什么,小师妹问过,说是为了他的恋人换命,对象已经找好了,只等换命的法子到手,就可以准备行动。
“师父当年可以将它交给三横道的掌门,让他给大徒弟语棠换命。如今我拿走给你的徒弟,让他为自己的恋人换命,难道就不行吗?”鄂天师质问时,小师妹如此说。
鄂天师被气的直哆嗦。
当年秦砌道人之所以给三横道的掌门换命的方法和阵图,就是三横道掌门曾发誓,只换来寿命延长即可,且只此一世,不换孽债。两人下辈子该如何还是如何。寻的人也一定商讨好,等价交换,双方心甘情愿。
这种小量的所求,与其说是在换命,不如说是在借命。
即使如此语棠仍旧不愿意,在他看来,无论是给那人的父母多少钱财和承诺,都不与生命等价。
可是查柟是如何做的呢?欺瞒诈骗,找的还是极好的福泽命格,且命格孽债全部交换都能影响下辈子,再加上查柟并非天级的天师,换给对方的命格大打折扣,怕是会霉运缠身,直至死亡。
两者哪里有可比性?
怪只怪秦砌道人的法子写的太完全,三横道掌门只想要一部分,查柟却要取走全部。
天师该遵循天命,切记不可逆天而行做损阴德的事。他当年的教导,孽徒是拿去喂狗吃了吗?
第98章 状纸
“所以,这果然是你们的人做的。”月半七说道。
沈然连忙摇头:“不可能, 大师兄他怎么会做这种……”月半七沉默的看着他, 被他冷眼瞧着的沈然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没有了底气。
大师兄会做这种事情吗?
事实上, 沈然并不清楚。
沈然入门三年,两年前, 查柟出师。两人同时跟着师父一起学习的时间只有一年, 而这一年, 因为沈然在玄学上对查柟无情的碾压, 二十多岁学了好多年的大师兄,比不上一个刚入门十几岁的师弟, 查柟自尊心扛不住,又心知差距无法弥补,因此对这位小师弟能避就避。说到底, 两人真正相处的时日并没有多久。
沈然凭借零星的记忆, 记得大师兄说话很随和。
而从面相上, 沈然也只记得师兄是个家庭优渥, 至少生活上不会窘迫的人。
至于他会不会做这种出格的事情,沈然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只要心中有一丁点的动摇, 信任就像是被刺破一点口子的纸张,随着风的吹动而逐渐扩大裂痕, 怀疑接踵而来。
大师兄会做这种事情吗?沈然再次问自己一遍, 结果是有可能。
沈然转头看向师娘, 希望能在她那里得到支援, 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她让沈然失望了,鄂妻摇了摇头,她比沈然知道查柟的性子,就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不敢保证。
因为查柟的耳根子太软,当初被送来鄂天师门下学习玄学都不是查柟自己的主意,查柟很容易被怂恿,尤其是亲近的人,或许正是因为查柟小时候有个强势的父亲,拜师后有个强势的师父的缘故。
被强势的人指着方向教养长大的人,向来是没有多少主见的。
“他一定是被蒙骗了。”鄂妻慌忙对月半七解释道,“丈夫对徒弟管教的很严厉,青山门的门规就是损害阴德的事情绝不做。”
月半七:“查柟人呢?”
鄂妻和沈然面面相觑,沈然说:“师父两日前联系他了,要他过来见面,但是到现在都没有讯息。”
月半七只觉得青山门不是很靠谱,站起身道:“总之,名字我转告给你们了。十日之约,已经过了三日。我们等的是结果。”
沈然连连点头:“我会告知师父的。”
月半七走到门口正打算离开,又突然脚步停下问了一句:“如果那人真是你们熟悉的那个人,打算如何处理?”
这话问的沈然和鄂妻都很为难。鄂妻作为鄂天师的妻子,是管不到青山门内部的事情。而沈然一个未出师的小徒弟,自然没有越过师父去教训大师兄的道理,因此他只能含糊说道:“师父会严惩的。”
月半七没说什么,打开门就要离开。沈然立即表示要送他出去,月半七原本想着走到一个没有监控的死角直接消失,如今沈然这么热情,避免暴露鬼神的身份,他只好和沈然一起老老实实坐电梯。
巧的很,电梯刚好从楼梯上来,停在鄂天师家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后,月半七就瞧见里面熟悉的面孔。
正是鄂天师。
电梯门打开后看到月半七和沈然站在一起,鄂天师很惊讶,他连忙踏出电梯问道:“您此时前来,可是有事?”
月半七就将自己的来意简单的对鄂天师诉说了一遍。听到查柟两个字后,沈然往后退了退,拒绝近距离面对师父的暴怒。出乎他预料的是,鄂天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已经知道了。”鄂天师叹息道,“家门不幸,出了两个离经叛道的混账。”
月半七:“两个?”
鄂天师叹息道:“对,两个。我那师妹,和大徒弟。”此时的鄂天师没有前几日见到的精神烁烁,颓丧着脸,唉声叹气,看着竟是老了十岁不止。
“进屋说。”鄂天师道。
说着,就带着两人回到了家中。
看着两人去而复返时鄂妻很惊讶,等瞧见自家丈夫后立即迎了上去:“到底是怎么了?”
“你回屋去。”鄂天师连忙对妻子摆手,“看看雨青的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鄂妻心里明白,这是让她回避,点点头,转身进了儿子的房间。
沈然跟着后退:“那我就去看看之前的书……”
“你留下。”鄂天师的语气冷硬,一点可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沈然张张嘴,最后无奈的应了一声,行,留下就留下,反正他又没做错什么,师父脾气臭是臭了一点,好歹不会迁怒无辜的人。
“今日这事情你必须知道。以后你要接手青山门,该知道如何处理这等事情。”鄂天师难得柔下语气对沈然解释了一句。
沈然瞪圆了眼睛受宠若惊。师父竟然这么温柔的对他解释了,好难得。以往师父说什么是什么,只要与玄学无关的事情,多问几句都会被责备问题太多。
沈然连忙应承:“我知道了,师父。”眼睛闪亮亮的。
看着小徒弟激动的眼神,鄂天师心中感到一丝悲哀,难道真是因为他的过错,小师妹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他出尔反尔,他知。
可是大徒弟所作所为与他无关,他绝对不背锅!
“那日与两位分别后,我就回到家中,就如二位怀疑的那样,我心中也有疑虑,就先排查家中人,只是大徒弟和小师妹两人不见踪影。”鄂天师说道,“然后我就从儿子那里得知,师妹曾经去过藏有已逝师父秘籍的书房。”
“当初师父过世后,他的东西除去需要掌门传承之物,都均分三份,我不认为有什么东西需要她偷偷摸摸去书房找的。”鄂天师说。
所以他就亲自去找师妹问个清楚,师妹倒也坦率,全部倒豆子说了个清清楚楚。
当初秦砌道人死后,无论是整理遗物还是分东西,都是由鄂天师主持。虽然他将所有东西罗列成单子,均分三份让师弟师妹先挑,小师妹优先,拿的却并非是最想要的那一份,而是照顾冷步棱就挑了看着最薄的。
因为她从大师兄那里得了话,大师兄找的徒弟不成器,如今玄学一行越加薄弱,天资高的弟子很难得,鄂天师曾经卜卦测算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收到天资高的弟子,测算的结果是否定的。
担心传承断在他手中,鄂天师就声称将掌门位置交给小师妹。
得了许诺,小师妹就想既然一切都将归于自己,最终只得师父三分东西的是冷步棱,干脆多照顾一些。因此平日里得到好东西都照顾着冷步棱,要么就归入门中,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接任人,她拼命修行,努力拓展自己的交友圈,与各位大师交好。
直到沈然入门。
和沈然的相遇是个意外,鄂天师接了一个委托,解决一所高校中神秘事件,就是在那次的事件中他带回了有着一双特别阴阳眼的沈然。
小师妹在沈然来到青山门的那一天,失去了一切。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作为长辈的尊严,她没办法与小辈争执。作为门中弟子,为了门派更好的发展,天资卓越的沈然自然比她合适掌门的位置。
但是对于这位出尔反尔却丝毫歉意都没有的师兄掌门人,小师妹是怨恨的。
她觉得,既然她都以掌门的要求来训练自己,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开山立派而已,或许没那么难。
然而事实上,真的很难。
本领不上不下,年纪轻轻没有闯出多少名气,找不到合适的徒弟,资源不够丰厚,她甚至手头都没有多少富余的钱。
开山立派,谈何说起。
查柟对小师妹伸出了援手,许诺了很大一笔资金,还有一个法器,只求小师妹教他换命的方法。
女人总是比男人细心一些,鄂天师没有找到当年被语棠送回来的那封信,小师妹却能猜出在哪里。因为她知道师父有往书皮中偷做夹层藏东西的习惯。
当年秦砌道人收回信,知道这东西不能妄自给别人,又担心哪日语棠后悔来求,就藏在了书中,谁也没告诉。小师妹不过在书房里呆了十几分钟,就成功的找到带有夹层的书,将东西取走。
至于查柟要换命的东西做什么,小师妹问过,说是为了他的恋人换命,对象已经找好了,只等换命的法子到手,就可以准备行动。
“师父当年可以将它交给三横道的掌门,让他给大徒弟语棠换命。如今我拿走给你的徒弟,让他为自己的恋人换命,难道就不行吗?”鄂天师质问时,小师妹如此说。
鄂天师被气的直哆嗦。
当年秦砌道人之所以给三横道的掌门换命的方法和阵图,就是三横道掌门曾发誓,只换来寿命延长即可,且只此一世,不换孽债。两人下辈子该如何还是如何。寻的人也一定商讨好,等价交换,双方心甘情愿。
这种小量的所求,与其说是在换命,不如说是在借命。
即使如此语棠仍旧不愿意,在他看来,无论是给那人的父母多少钱财和承诺,都不与生命等价。
可是查柟是如何做的呢?欺瞒诈骗,找的还是极好的福泽命格,且命格孽债全部交换都能影响下辈子,再加上查柟并非天级的天师,换给对方的命格大打折扣,怕是会霉运缠身,直至死亡。
两者哪里有可比性?
怪只怪秦砌道人的法子写的太完全,三横道掌门只想要一部分,查柟却要取走全部。
天师该遵循天命,切记不可逆天而行做损阴德的事。他当年的教导,孽徒是拿去喂狗吃了吗?
第99章 状纸
无论鄂天师如何悲愤, 这件事总归要解决。鄂天师已经没有颜面去求什么委托的奖赏, 只希望月半七能够网开一面, 不要和他那不成器的徒弟计较。
月半七当然是不能答应的,先不说审判不归他管,就算归他管, 月半七认为自己做的孽要自己偿还,他自己没有悔改之心,谁也帮不了他。
看到月半七摇了摇头,鄂天师沉默了,半晌后才摆手说道:“就当没有过这个徒弟吧。”
沈然视线在月半七和师父之间来回转,一声不敢吭。
鄂天师问:“我回来前问过了, 他最近买了新房,带着一个女人,住在了城郊。我原本是打算悄悄解决这次事件的。”可惜一回头就撞上了月半七,而且月半七还查到了名字。
鄂天师很想包庇一下徒弟,奈何天不从人愿。
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鄂天师取了几个厉害的法器,问月半七要不要一起去, 他这次不仅要抓到人,还要将命格换回来。月半七当然要跟,他要亲眼见证事情解决。
最后一起去的有三个人, 鄂天师和月半七, 以及要跟着见世面的沈然。
由鄂天师开车, 三人来到了城郊别墅区, 一栋联排别墅门口。
摁了好几声门铃, 才有一个男人慵懒的声音响起:“谁?”
鄂天师粗声粗气道:“你说我是谁?”
屋内寂静了好一会,门才被打开,一个容貌端正的青年衣衫不整的站在三人面前,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尴尬中还带着些惊惧:“师父?您怎么来了?早点说一声我接……”
查柟的话还没说完,鄂天师就抡起手臂,狠狠的一掌。
“啪!”
非常响亮。
男人猝不及防被打的趔趄了一下。
“师父?咋了,这……”查柟捂着被打红的脸颊,“我……”
鄂天师不想听他说话,抡起手臂,又一个巴掌,男人还没消化这突如起来的两个巴掌,鄂天师第三掌就跟着落了下来,这次男人学机灵了,转身就跑躲在了客厅茶几后面,死活不愿意靠近鄂天师。
趁着这对师徒正在玩追逐战,月半七悄悄的环顾这栋小别墅,没有发现第二个人。至少现在只有查柟一人在这里。
“我干啥了?师父你不能不讲理啊。”查柟捂着肿起来的脸颊吼道。
“你干啥了?”鄂天师的声音比查柟更大,“你说说你干啥啦?韶笑旋,这个名字你知道吗?”
听到这三个字,查柟的眼睛微微一闪,侧过头去:“我、我也是有苦衷的。”
“有苦衷?”鄂天师瞪眼了眼珠子,举着巴掌追着查柟还要揍,查柟被吓了一跳,围着茶几溜师父,两人跑着转了好几圈,走的鄂天师微微气喘,这场没有意义的追逐战才勉强停止。
“我、我真是……”鄂天师喘着粗气,又急又气把脸憋的通红,“门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查柟瘪了瘪嘴:“习得玄学之人,不可为恶,不可助恶。”
鄂天师瞪眼:“还有呢?”
查柟一脸茫然。
鄂天师心中气愤,指着沈然道:“你说。”
沈然:“习得玄学之人,不可为恶,不可助恶,不可逆天命,不可泄天机。”
鄂天师:“没错。一共四句。我以前一直认为,以查柟你的水平记住前两条也就够了,逆改天命,泄露天机,你没那个本事。”
何为天命?上天既定的命运即为天命,玄学中指的多是各个人的命格。何为天机?时代更替,时事变化,可影响世间格局之消息为天机。
此前后两者,没有到达一定境界的天师无法做到和得知。
查柟的水准在天师中属于中庸,他在这一道走到了终点不过是个玄级天师,本该没有这个本事。
秦砌道人为阵法道术上的天才,他改写了换命阵法,灵活套用,为了照顾三横道掌门所说,只换长寿。然而玄级天师即可操控使用,且灵活的超乎他的想象。
一张阵法图,兜兜转转,坑了的竟然还是自己门中人。
想想都觉得可笑。
或许秦砌道人当年就不该答应研究这个阵法。
鄂天师:“现在,把命换回来。”
“换回来?”查柟猛摇头,“不行,换了潜潜怎么办?她的命格那么差,根本就活不到四十岁。”
“那韶笑旋呢?她就该背负不属于自己的命格吗?”鄂天师气的拍桌子。
查柟涨红了一张脸:“我……”
他后退两步,说不出话来,只能以沉默来抵抗。
月半七看着他还捂着脸的手,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翻过来后,果然在他的左手心中,瞧见了一个铜钱形状的烫伤疤痕。
查柟被月半七一拽正要发火。发现他盯着自己手心瞧,想到了什么后立即心虚起来,挣扎着要缩回来。但是月半七的力气太大,挣扎无果不说,还弄疼了自己的手腕。
“放手,你谁啊?”查柟色厉内荏。
月半七松了手:“欺骗韶笑旋的男友就是你?”
查柟:“我……我不是。”
月半七:“要我把你的话录音给她听吗?”
查柟:“你到底是谁?关你什么事!”
月半七:“我是卖汤的买卖人。有人求公道求到我那里,当场下跪哭的凄惨,我起了恻隐之心,插手管上一管。可怜姑娘被骗了命格,这种案子我第一次见。”
“我没骗她!这是她自愿的!”查柟连忙便捷。
月半七挑眉:“她连命格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自愿?”
查柟:“我跟她说过,潜潜的运气不好,她说愿意分一点运气给她……”说着自己的声音慢慢的降低了下来,哑了火。
他自己清楚,这个理由多么不靠谱。
月半七了然:“殳潜和你的关系是男友朋友?”
查柟没说话。
“你谎称她是你姐姐,用了殳这个姓氏,两人起了假名字接近韶笑旋,和她谈恋爱,同居。然后在她睡着的时候,被她信任的你,枕边人,取走了她的心头血,拿走了她的头发和指甲,带走了她的贴身衣物,给你所谓的姐姐殳潜换了命。达成目的后一声不吭的消失,任凭她自己被命格影响,走上绝路。”
听到绝路两个字,查柟的脸色变了变,他蠕动了一下嘴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查柟,人可以卑鄙到这种地步吗?”月半七问。
查柟涨红了一张脸,他想为自己辩解,结果抬头就看到自家师弟的眼神,就好像初次认识自己一样,或者说,就像是捡到了一颗珍珠,回去却发现是个死鱼目,而且还是散发臭味的死鱼目。
“人都是自私的。”查柟眼睛红了,他吸了吸鼻子说,“三横道的掌门都可以自私为自己徒弟换命,我为何不可?”
沈然说:“我知道,谁都有私心。我鄙夷的不是你为自己的恋人换命,而是你使用的手段太龌龊。”说完扭过头,不想再看他一眼。
查柟不说话了,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开始哭。
“我只是希望她能和我的时间更长一点,她做错了什么,要有这样的苦命?而那韶笑旋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可以得到那么尊贵的命格。”
月半七:“拐骗女孩,廉价卖给包工老板,过手女孩数十个,三年内惨死者十之七八,存余的不过一二,身体坏了无一活过四十。这就是殳潜上一世的罪孽。”
查柟哭声一滞。
月半七:“老年有悔改之意,经常吃素念佛,偶尔做一点小善事。死后入阴曹地府,生前罪孽知无不言,第六殿的卞城王认为她认错态度良好,可减轻处罚,免了死后上刑,改为活着受罪。一条性命一世轮回,生生世世受尽苦难活不过四十,直至结束。若非阎君仁慈,她本该不能为人。你说,她做错了什么。”
查柟:……
“韶笑旋。上一世,战后医护人员,轻伤不离火线,救助生命一千三百六十五条,为此落了一身疾病,六十余岁而终。上上一世,河边捕鱼,救助落水人员十余次,接济贫困者数百次,省吃俭用,对困难家中从不吝啬余粮,拒了富户谢礼,声称救人为本分而非情分。再上一世,穷困秀才科考成一方县官,爱民如子,两袖清风,兢兢业业为让当地农民吃饱穿暖,当地小民过的富足,本人累病在任上。”月半七反问,“你告诉我,她又凭的什么。”
查柟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哑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月半七:“查出来的。”至于怎么查的,月半七不提。
查柟没心思问,他信了。
了解玄学后,自然知道因果报应,殳潜这么差的命格,不可能没有缘由。可是查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所谓自欺欺人,就是如此。
有些人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可就偏偏要找一堆理由证明自己正确,然后才能安心的将错事做下去。
这样,就不会心虚。
而一旦被人按着脑袋面对真相,却又不愿意接受自己曾经做过这等错事的事实。
“换回来。”月半七说,“谁来做?”
鄂天师粗声粗气道:“我来!”说着又看向查柟,沉吟了片刻后道:“查柟,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徒弟。”
查柟惊呆了。
“我的徒弟,只有沈然一个。”说完,鄂天师就抓过查柟的胳膊,用针刺破他的皮肤取了一滴血,准备破阵。
查柟僵住了,哪怕手臂被刺疼了都没让他回过神一分,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他被驱逐出师门了。
驱逐出师门的弟子,都是德行有大亏损的人。这样的人,不再被玄学圈子接受。如果被证实他的确做了恶事,他甚至都不能以天师自居接单子,做任何与天师相关的事。
虽然他本就不是靠这个为生。
“师父,我……”
鄂天师摆手:“查先生,我不是你师父,以后别这样叫我。”
查柟沉默,他现在哭都哭不出来。
第100章 状纸
鄂天师破了查柟施下的换命阵, 月半七看见两点颜色不同的光芒从鄂天师手心里飞出, 在空中盘旋一阵, 然后飞往了不同的方向。
“请不要担心。”破了阵的鄂天师脸色有些许苍白,却还是硬撑着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对月半七说道,“换命不过是掩盖了两人身上的真正命格略施小伎迷惑天道, 并非真正的交换,等到阴间瞒过阴间鬼神录错了生死簿,才是真正交换。如今等她们身上的东西破解,天道自动辨别,运势归位,一切就可以走上了正轨。”
月半七:“那要等多久?”
鄂天师想了想回答:“稍等片刻就好。”话音刚落, 就见那两点光芒又从窗户外飞了回来,只是它们原本一金一红的颜色,如今变成了一黑一白。月半七一眼就看出来,那黑色光芒上缠绕着浓浓的黑色气息,和缠在韶笑旋身上的阴暗气息一模一样。
两点光芒在鄂天师手掌中转了一圈后被狠狠攥住,而后鄂天师摸出一个陶瓷光, 将它们都锁了进去,扣上盖子又贴上几张符纸。
站在一边的查柟后退两步,撞到了旁边的书柜, 一张合照从高处掉落, 砸在了查柟的脑袋上, 然后摔在地面上, 光洁的玻璃碎成了好几片, 将照片上查柟和殳潜的脸裂成了三片。
一点黑雾缠绕在查柟身上,不知是反噬,还是天谴追到他头上。
无论哪一点,月半七都不关心。
出来混的,总要自己还。
查柟若是想要平安,多做点善事积攒功德,这样一点点的煞气,还不如当初缠在韶笑旋身上的百分之一。
月半七念头一转,查柟都已经如此,那么换命的另一方殳潜如何了?
他突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给殳潜换命,是你提起的还是她提起的?”
可能是今天收到的打击太多了,查柟没有了反抗的意思,老实回答道:“她说,她从小运气不好,知道我是天师,想让我帮她改改命。”
鄂天师冷哼一声:“就你那水准,还改命!”
查柟垂头:“她的命格太烂,我只会借用小道具让运气好一点,她的命格我改不了。然后她就说,如果能换就好了。换一个更好的。”
鄂天师:“所以你就听她的,给她换了?”
查柟点头:“她的要求,我很难开口拒绝。”
鄂天师一脸恨铁不成钢,转念一想这已经不再是他的徒弟,如何都管不着了,便道:“罢了,以后你不再归我管。看在多年师徒的份上,最后劝告一句,收心去继承你自家产业,天师圈子的事,以后与你无关。多做善事,或许能免了这份孽债。”
月半七赞同道:“对,好好活着。”然后我们阴曹地府见。
至于另一人殳潜,就没有好好活着的机会了。
被动得到查柟换来的命格,和主动要求查柟帮忙换命,这是两个概念。
作为被卞城王大发善心送来阳界赎罪的人,她妄想通过换命来瞒天过海,摆脱孽债,就相当于假释的罪犯在外期间又犯了重罪,必须逮捕归案。
通常情况下,给予人在阳界的命数是一定的,不会在命数结束前带到地狱。但是殳潜显然属于特殊情况。
等待她的,绝对是她承受不了的可怕刑罚。
抓人这活计,自然要交给罚恶司的钟馗。
这边事情一了,月半七和鄂天师师徒道别后,直接就回了阴曹地府。
另一边,京都城内一家小店面内。
画着精致妆容烫着卷发的女人好奇的瞅着玻璃柜台内陈设的东西,身边另一位短发女人则在慢慢的用纸叠纸鹤玩。
这是一家地理位置很偏僻的小店,店面整个大小不过一百平,除去后面归为店主住所的地方,前面用来卖东西的面积不过才四五十平左右。
墙壁灰黄,展柜都是灰尘,显而易见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个很懒散的人。
店主不关心这家店有没有盈利,就好像他开的不是一家店,这里就是一个普通住所一样。
一月不会来一个客人的小破店,此时迎来了两个女人的到访,尤其是短发的那位模样特别漂亮,可是坐在柜台后躺椅的年轻男人只拿着一支烟杆吞云吐雾,都没有正眼瞧两个女人一眼。
“姜老板,你这里都摆的什么破烂玩意儿啊,卖的出去吗?”画着精致妆容后颜值都没办法满分的长发女人娇嗔道,“我听你的话,现在搭上了一个有钱的男人,命格也换了。要不我让他给你资助一点,把店铺放在闹市里呗。”
姜老板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旁边叠纸鹤的短发女人掀了掀眼皮:“老姜在这里开店,只等有缘人进来。放在闹市里有什么意义。殳潜,不要以为自己命格换好了人就飘了,你现在的一切是谁给的?要不是老姜给你的药粉,你现在还蹲在贫民窟里帮人洗盘子呢。”
殳潜脸色变了变,而后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那真是要谢谢姜老板的大恩大德。我现在才能有这么好的命格,还有了个体贴的男人。”
“既然觉得你男人体贴,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跑来做什么。”短发女人说道。
殳潜撇嘴:“也就体贴多金这点好处了。男人啊,都是偷腥的猫。我只是和他提一句可以假借恋人身份骗人取东西,他答应的痛快,没多久就和那女人同居,天天和别人躺一张床上,估计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吧。不过算了,反正命格换完了,找到更好的就甩了他。”
她从姜老板那里得到的药粉只能让男人对自己迷恋上,没有别的功效。男人对自己言听计从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软和的脾气容易摆布,至于去做骗情那种事,她不过提了几句,是男人自己的选择,可见本性就是如此。这样的男人,她才信不过。
姜老板:“我这里没那么多药粉给你。那可是从西洋来的稀罕货。”
“我知道。要是我有张绝世美颜就好了,怎么可能还需要依靠那种爱情魔粉。还要过一段时间给他吃一点,就怕哪天他清醒了,我就什么都没了。”她唉声叹气的摸摸自己的脸颊,“我原本想着,要不要整个容。可现在整容失败的例子太多了,万一失败,就算有你给我的药粉,保证那个蠢男人一直迷恋着我,我也没法见人啊。”
短发女子:“你直接说,想要变美呗。”
殳潜连连点头:“既然命格可以换,那脸是不是也能换?”说着眼神还时不时的撇向短发女人的那张美丽的脸。
短发女人:“怎么,想要我的脸?”
殳潜笑了笑:“怎么会呢,我就是想要和你一样漂亮的脸,羡慕你多瞧了几眼。”
姜老板不抽烟了,扭头瞧着殳潜。
被姜老板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殳潜咽了咽口水,变美的欲望战胜了惧意,继续说道:“以前故事里不是有嘛,换头。”
姜老板笑了:“你若是不担心换头后那人不再是你,可以换。”
殳潜摇头:“我不换头,只要换张脸……”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一点红色光芒从外飘进屋内,一下子钻入殳潜身体里,殳潜浑身一颤犹如遭受电击,腿软跪倒在地。
殳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老板和短发的女人却看的清清楚楚,那红色的光球在殳潜身体中晃悠了一圈,出来时已经变成白色,飘出门外不见了。
再细瞧殳潜,命格比之前糟糕更甚,如果是之前她还能活上四五年,现在她脸上恨不得就写着衰到即将暴毙这几个字。
命格,被换了回来。
姜老板手指狠狠的揉着眉头:“把她扔出去。”
短发女人懂了,提起殳潜的胳膊将人拽起来,不顾手中提着的人连连尖叫挣扎,扔出了门。
殳潜摔疼了屁股,坐在地上瞪着短发女人:“你突然间做什么?”
姜老板起身,走到门口,俯视着殳潜:“换命被识破,运势已变,你或许还被天道盯上了。为防止你给我招惹麻烦,你还是滚得远远的好。”
殳潜:“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姜老板抬手拍在了殳潜的脑门上,并不用力,殳潜却觉得头脑发懵,晕了过去。
“拿走你的记忆,免得阴曹地府里供出我来。”
短发女子:“她怎么处理,总不能扔在店门口。”
姜老板说:“扔去那位孙少爷的曲院里去。她不是一直想搭上孙少爷么,临死前给她一个机会。”
短发女子表情诡异:“可那个地方……”
姜老板:“不是很适合她吗。”
短发女子:“呵,说的对。”说完又一脸迟疑道:“我就这样带她过去?会不会被阎王查到?那里的业镜可以映出一切真实。”
姜老板说:“放心,这任阎王是魏十一,他没那么勤快。只要不发现疑点,他才懒得动那面破镜子。”
短发女子惊讶道:“你认识阎罗王?”
姜老板呵呵一笑,眼神中满是沧桑:“老相识了。”
短发女子:“朋友?”
“你若你把他追杀我千年的交情称为朋友,那就是朋友吧。”姜老板好似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哆嗦,“天越来越冷了,我去煮一碗姜汤喝。”
冷?短发女子挑眉,现在可是夏季。
姜老板嘴巴里仍旧在念叨着:“可惜了,鸡飞蛋打,可怜我从西洋那边拿来的女巫魔药啊,全糟蹋了。”
短发女子不语,单手提起殳潜抗在肩膀上,然后消失在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