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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王朝末年, 敌军压城, 少帝主动遣散卫兵, 开了城门, 而他本人竟是在城门大开的一刻病竭而亡。进入城池的新皇性情仁厚,过去也曾仰慕前朝少帝的才华, 本不欲杀他, 见他如此命数也只得长叹一声, 将他礼貌体面地安葬了,从此改朝换代。新朝皇帝从民间出身, 深感民间疾苦, 固行修生养息之政, 使得在前朝权臣把持的重税之下民不聊生的百姓得以喘息。同时,昔日的权贵世家也尽数洗盘,一切推翻重来。


    不过,这些都将是此后数月乃至数年之事。


    此时, 云母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单阳师兄那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师兄神情目光都与昔日不同, 且先前笼罩长安的那股横行而强烈的气息也是来自于他。单阳整个人被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强大灵气所包围,他周身的压力和气魄也与旁日不同。


    这便是……成仙?


    单阳勤苦而努力,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的天资是一百年内能够成仙的苗子,他也极为勤奋地修炼了近二十年,云母如今已经极为接近八尾,可师兄的实力仍然远在她之上,便可晓得单阳离成仙其实并不遥远, 唯有心境差上一层,这才始终踏不出最后一步,然而现在……


    云母愣愣地看着师兄,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师兄成仙的日子会来得这般快。宫殿外的乌云已经团团聚集,云层之上隐隐有隆隆的闷雷之声,显然只等单阳出去迎接便要降下。师兄显然已是半仙之身,与真正的仙人不过只差八十一道天雷……


    云母想得呆愣,下一刻却忽然感到自己整个身体发烫,她甚至还未来得及惊慌,便察觉到身体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云母一惊,强忍着古怪的不适感,使劲转头去看……


    单阳原本已经准备走出宫殿去应劫,发觉云母脸色不对,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慌张而紧迫地问道:“——小师妹?”


    成仙,要修为,要心境,要功德……云母这一尾阻在功德而不能生,可现在……


    ……助人成仙该是多么大的功德?


    云母晓得自己这一尾是在师兄,却不晓得是助他成仙。云母从来没有一口气感到过周身聚集如此强大的灵力,简直像是要瞬间将她吞没一般。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体几乎要被什么东西胀裂的痛苦已经让她不自觉地蜷起身体,不由得呻|吟出声。


    单阳完全没有想到这种时候小师妹身上会出变故,他虽然急着出去应天雷,可此时视线却完全被云母所吸引。


    此时云母已经痛得整个人都弓了起来,眉头深深皱起,脸色近乎惨白,声音几乎已经带了哭腔。她背后原本的七尾在无意识的状态里尽数放出,居然隐隐泛着金光。在层层金光之间,那第八尾终于渐渐浮现出来,栖入原来的七尾之间,这本该是好事,但单阳却无暇替她高兴,小师妹先前那几条尾巴还不都是说长就长的,为何独独这第八尾生得如此吃力?单阳疑惑不已,顾不得还要保留体力应对天劫,当即便要伸手去探云母状况,然而不等他想明白,待那久违的第八尾生出,他忽然望着云母身后的尾巴,惊得睁大了眼睛——


    八尾之后,居然第九尾也隐隐有了生长之势。云母身上的金光竟是愈演愈烈,与之相伴的,是宫殿外骤然轰鸣且聚得极厚的层层劫云——


    ……


    仙山之中,天成道君仙府里,白及仙君骤然睁开了双眼。


    “……仙君?”


    原本站在白及身后守他守得昏昏欲睡的童子,感到贵客站起,也猛地一个机灵清醒过来,见白及脸上有凝重之色,当即怔住,疑惑地问道。


    白及却是不答,他已经感到了凡间那股急速凝聚起来的仙气和跃跃欲动的劫云。若是往常,这等寻常的新仙渡劫自然引不起他什么兴趣,可此时地点离得如此之近,而那股仙气之中夹杂的灵力又如此熟悉,几乎立刻便让白及提起了精神。然而若是事情只到此处也罢,他不过是立即赶去长安,然而下一刻,在喷涌而起的仙气里,竟然又隐隐显出了另一层仙气——


    感到新一层仙气中那近乎令他魂牵梦绕的气息,白及瞬间就变了脸色。仙童何曾见过一向淡然、万事万物视之如空的仙君露出如此神情,顿时吓了一跳,可还不等他反应,却见白及仙君长袖一展,童子眼中只余下白光一片,再等他回过神,哪里还有白及仙君的影子?


    仙童惊叹不已,可此时已经飞出天外的白及却是满心焦急,他一刻都不敢停,只拿出最快的速度,朝着劫云的中心,直直便往长安去了。


    ……


    这个时候,云母还蜷着身体痛苦地挣扎。


    她这辈子还从未这么疼过,八尾九尾共生而刹那间冲上来的灵力凶猛得近乎暴戾,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撕扯开来。与目前的修为不匹配的功德和集聚靠拢过来的仙气差不多立刻就冲得她浑身胀痛,意识险些在瞬间被吞没,她拼命咬着牙奋力对抗才好不容易保持着清醒,然而这等吃力云母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偏在此时,她感觉到自己身后居然隐隐要生出那九尾——


    云母大惊失色,在剧烈的疼痛,她当即不知所措、惊慌不已。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一尾一尾修炼而生出九尾,当然是件高兴的事,可此时她毫无准备,突然就从七尾越到了九尾,不要说修为够不够,她只怕连控制身体里的涌上来的仙气和灵力都困难,


    云母并非是自负狂妄之人,自然清楚得很,哪怕她最近几年已经极为努力地勤加修炼,用琴的水平也比刚学时好了许多,可她若是现在就成仙渡劫,绝无可能扛过那分割仙凡的八十一道天雷,只会在天雷之下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更何况单阳师兄也要同时渡劫,两重雷劫加在一起,且不说会不会有变故,若是单阳关注她这边,她说不定还要拖累师兄……


    云母越想越急,当即努力集中精神要将那条尾巴摁住不生,可她本来修为就不够,现在整只狐狸痛得意识都模糊,又不知如何操作,自然摁不住。


    “师妹!”


    单阳看到云母那九尾一惊,当然也立刻想通了小师妹现在度不过天劫,立刻上前帮着她阻止那即将生出的九尾。


    单阳加入之后,那第九尾长得倒是果然慢了很多,可仍然无法收回去。云母疼得虚脱,眼看意识就要被灵气冲散,她急得简直要掉眼泪,心急如焚之时,云母闭上了眼,一边拼命对抗九尾,一边脑子里也不知想得是什么。


    师父……


    迷迷糊糊之间,云母忽然身体一轻,仿佛那些她奈何不得的惊涛骇浪般的灵气仙气都在霎时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同时定住,即将撕裂她的力道突然凭空消失。在这般时候,云母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又并非不适,反倒有些温暖。只是她力气已经耗空,连眼皮都不是很睁得开,身体刚刚虚弱地一软,就好像落入一个安全的怀抱之中。


    单阳自然清楚刚才短短那一会儿的时间对师妹来说是如何紧张而凶险,他为了助她也着实出了不少汗,此时见云母的第九尾终于收了回去,才安心地长出了口气。他抬头看向及时赶来的师父,太累了也想不起行礼,一边喘着气,一边恭敬地唤道:“师父!”


    白及对他点了点头,然而他先前那一刻也几乎要心脏骤停,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许多,将云母打横抱起。云母与她那第九尾斗得太累,而那些突然冲出的灵气又着实伤害了身体,她此时已经气息微弱,一被抱入怀里,就只能乖乖缩着喘气,好像意识还有些,勉强能颤一颤睫毛。


    白及一顿,将她护住,看向单阳道:“你师妹伤了气神,我先送她到仙宫暂避,前五十道雷许是不能护你,你能否自己撑住?”


    “——能!”


    单阳见云母被师父护住已经心神大定,此时见白及问起,他定了定神,答得铿锵有力。


    顿了顿,他道:“小师妹要紧,不过八十一道雷,我能应付。师父但去便是。”


    单阳一向行事沉稳,此时心结已散,眼中已有仙道……白及看着他那双眸子,心中一定,便不再多留,对他略一点头,就抱着云母腾空而去。


    云母因九尾的事而浑身无力,自然算不上舒服,可被师父抱在怀里,她却没由来得安心不少,这个时候也莫名地有了点力气,凭着仅存的意识睁开了眼,她先看见了师父清俊的面孔,而后视线一转,又有些担心地看向单阳师兄。


    这时在他们身后,单阳正缓缓抬脚步出殿外,早已在空中等候他的黑云发出阵阵振奋的低吼,云层中电光闪亮,似是期待他的到来。


    单阳拔出了剑。


    仙人之剑连犯错的妖兽都不杀,自然不斩凡人,故他之前哪怕人在军中,也不曾拔剑。


    然而此时,剑光雪亮。单阳的手指紧紧地握着剑,青筋浮现,指节突起,他动得再自然不过,显然早已熟练。


    不知怎么的,云母的视线不知不觉地落在单阳师兄的手指上。


    她与师兄在山林中同住了半年,师兄一直教她弈棋,所以云母熟悉他的手。


    那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甚是好看。


    此时他单手握着剑,剑柄的纹路想来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掌纹里。


    大约是灵狐天生善感,恍惚间,云母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些事……单阳出生书香门第,少时也曾习琴练画,若是不曾出事,若是不入仙门……


    师兄那双手,本该是用来看书的。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师兄成仙,云母也差一点成仙了ww


    谈恋爱,同时又有新的事可以搞了好开心【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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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仙君, 小师姐这是怎么了?”


    待回到天成道君仙宫, 看到刚才飞出去的白及仙君抱着云母回来, 童子先是大吃一惊, 接着连忙手忙脚乱地帮忙,替白及引路开门。因现在准备客房太慢, 白及索性直接将云母带回他目前暂住的屋子里, 小心地放在床上。


    他当时动用自身仙力强行压住了她的第九尾和灵力的躁动, 可已经生出的九尾要完全收回去谈何容易?云母一下子喷涌而出的灵气和仙气又随即被压住的九尾强行吞噬,原本的灵气与一口气迸发出的仙气一道翻江倒海、纠缠不清, 先前她在皇宫外一瞬间的精神只不过是安心后短暂的错觉, 这样喷出又吞噬的一来二去, 云母在路上就体力不支迷迷糊糊地睡了。这会儿她已经褪力得完全没了意识,只张着口微微地喘着气,脸色惨白,气息十分微弱。白及一将她放到卧榻之上, 她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像是不安地蜷起了身体, 不自觉地朝温暖的地方侧过来,靠向白及。


    童子虽不知云母出了什么事,却也能感觉到她身上灵气有异,故急急跟在白及身后焦虑地道:“白及仙君,小师姐身上的灵气太弱了,她现在又失了意识无法自己调理,若是不……”


    未等仙童将话说完, 白及已经轻轻地“嗯”了一声。仙童能感到的,他一直抱着云母自然早已知晓。他虽是将云母放在了榻上,可一直抱着她的手却始终并未松开,他原先由于幻境之事一直有意与云母保持距离,但此时情形危急,也顾不了许多。


    白及微微一顿,一手轻轻捧了她的后脑,顺势低头垂眼,以口渡气,直接将自己的仙气喂入云母口中。


    仙童一愣,看到这一幕,当即红了脸。


    他当然晓得白及仙君此举不过是为了救人,绝没有什么多余的念头。再说仙君这样一个冷清淡欲的人,只怕与男女之情有关的事都从未想过,又怎么会有杂念?现在小师姐气息微弱、灵气奇缺,仙君愿意以自己的仙气喂她,当然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实在再好不可。他明知如此,可是……可是……


    可是……这毕竟是徒弟和师父呀?


    童子越看脸越是红,可又不知自己该不该移开视线。若是两人看着极不般配也就罢了,偏白及仙君成仙时才不过二十出头,仙身便也极为年轻,生得又万般俊美,将小师姐搂在怀里正常得很,这一口气渡下去,居然生出了几分亲昵的味道。


    仙童哪怕被点化了几百年也是孩童心性,他越看越怪,索性低着头不敢看了。然而白及实际上却并未如他想得那般气定,尤其是云母原本的灵气和刚生的仙气一起被她那强行按下的九尾吞了,此时体内灵气大缺,一感到他渡气,便自己无意识地主动依偎了过来,女孩子香香软软的味道瞬间侵袭了鼻腔。她乖乖巧巧地贴着他,双手搂了他的脖子。云母大约是有些急了,甚至不自觉地吮了回来,带着小动物试探般的温顺,又是磨蹭又是撒娇似的亲亲碰碰,饶是白及再怎么克制,被她这样抱着也不禁有几分动情,呼吸乱了,心跳亦快了好多,动作不知不觉就有些加重……若不是理智尚存,白及只怕自己要做出什么错事来。


    待感到云母体内的气息渐渐平衡,她的呼吸平稳起来,也不再无知无觉地抱着他吮吸找气了,白及方才松开了她。他本来以为自己终究克制了□□,算是有惊无险,刚松了口气,回头就看见天成道君家的童子满脸通红,两手捂着眼睛站在他身后,听到动静也不敢松手,就那样捂着双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仙君,那个……你好了吗?”


    白及:……


    “……好了。”


    原本是事出有因,白及虽说因对云母有情多少有些心虚,却也自觉行得正坐得端,但见童子如此,反倒窘迫起来。白及不自觉地偏移了视线,方才沉着应道。


    仙童闻言放下手,见白及仙君果真已经没在渡气了,拍了拍胸脯,大大地松了口气。


    白及顿了顿,又说:“我渡给她的气只能暂压一二,她同时伤了身神,接下来还要调养……我仍要赶去长安,麻烦你照顾她一段时间,另外……请你书信一封送到浮玉山旭照宫,让她师兄师姐过来接她。”


    仙童何曾听过白及仙君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一口气交代了这么多事,顿时大喜过望,都忘了先前那点尴尬事,连忙高兴地点头应下。


    白及交代完毕,想了想觉得应该并未遗漏,便起身要走。然而他刚一抽身,心脏却又猛地一跳,感到胸口重了一点,低下头,便是一怔。


    他先前渡完气后,因云母还无意识地往他这里靠,就不自觉地心一软没有松手,还让她靠他怀里。然而这会儿云母不知是不是感到他要走,却是无意识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努力将脸往他胸口埋,皱着眉好像不大舒服地呢喃道:“……师父……”


    尽管声音小,白及却还是听清了,一时只觉得心都要被她喊碎,不由得叹了口气。若非今日抱他回来,他都不晓得她这样轻。明明身后还拖着那么大的八条尾巴,抱起来却没有一点分量。云母虽是收了他的气,可先前那么大冲击受得伤也是没那么快调整好的,她现在只怕依旧是难受,脸色上也是毫无血色。


    “……我去去就回。”


    白及心软地轻声道,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算是哄她。可云母没有意识,就算听了话也是有点不讲理的,硬生生拽着贴着就不松手,白及着实为难。


    仙童在旁边看得着急,看云母脸色又觉得不忍,忙出主意道:“小师姐大抵是很依赖仙君,灵气又受了损所以心里害怕,仙君一走就觉得不安。仙君……要不你分一缕仙意给小师姐抱着,说不定这样能让她安心些?”


    白及一愣,仙意其实是沾染了他的气息的,分一缕出来倒是未尝不可,只是抱仙意犹如抱人,还有……


    白及定了定神,他晓得云母对他除师徒之情并无其他,倒是不必往深处想。于是白及不再犹豫,当即抓着云母的手,分了一缕仙意出来放她手中。云母抓了仙意,果然松开他的衣襟,然后迷迷糊糊地化成了一团小白狐狸,无意识地将白及那道纯白的仙意幻化成一个拳头大的白球,像搂着什么珍宝般搂在怀里,终于安安稳稳地抱着睡了。


    白及总算放松下来,对仙童略一点头,便提着剑大步离去。


    ……


    云母睡了整整一天,再醒来时,居然已经是第二日早晨。她浑身疼得不行,昨天灵气仙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的痛感还未完全散去,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后来怎么睡得这般安心。云母愣了愣,才发觉怀里东西,只是掏出来一看,师父那缕仙意经过一夜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只剩一点点大,而她一掏出来,都不等云母反应,正好连最后一点都烟消云散了。


    云母一惊,下意识不舍地“嗷呜”叫了一声,条件反射地就要去追仙意散去的方向,然而哪里追得回来,她才刚奔到床沿边,那缕仙意就一丝痕迹都没有了。她觉得脑袋有些发懵,不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记得自己为何会抱着师父的仙意睡着,低着头奋力思考,却猛地想起单阳师兄成仙渡劫的事,当即一惊,马上就要往门外跑——


    赤霞正好在这时匆匆走进来,看到云母往外跑,顿时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云儿,你醒了?”


    停顿一瞬,又担心地问道:“你身体可还有事?”


    “赤霞师姐!”


    云母连忙唤了一声,她又惊讶于赤霞师姐为何在这儿,又担心单阳的状况,且刚醒来脑袋还乱着,先是点头又是摇头,好不容易理清楚了,忙问道:“单阳师兄呢?他渡劫成功了吗?还有……师父呢?”


    云母上回下山后也有近一年没有见到师父,其实很是想他,可又不好意思说。昨天好不容易见到师父又是那样的紧急状况,云母想起她醒时抱着的仙意,又懵懵懂懂地记起了她前日睡着前好像是被师父抱回来的,立刻脸一红,莫名地有些羞涩。


    不知怎么的,她这么一羞涩,忽然就感到嘴唇也有点说不出的不对劲的感觉,云母不自觉地抿了抿,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赤霞倒是没有注意到云母神情的异样,她已从天成道君这里收了信,清楚大致经过,因此也知道云母此时大概迷茫得很。赤霞整理了一下语言,然后就摇了摇头,解释道:“没呢,四师弟现在才应到第六十几道雷,越是后面的雷劈得越是狠,他大概还得要一天。不过观云去看过了,说是四师弟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应当能应下……师父正在陪他。”


    云母点了点头,听到这里,她总算感到脑中的记忆清楚了些。


    赤霞又说:“我和观云今日先留在这里陪你,等到黄昏时分,师弟雷劫熬过了,你若是有力气,我们就一起去接他,然后再一道回旭照宫。”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们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人工呼吸=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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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云母对赤霞的安排自然没什么意见, 安安稳稳地就应下了。她其实还疲惫得不行, 刚才是担心单阳师兄才有力气往外跑, 现在从师姐口中得知单阳没事, 松了口气就老老实实地躺回了床上,只是这一躺, 倒是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来。


    她睡得这间屋子布置得简单干净, 十分齐整。虽然云母还没有出去过, 判断不出屋子的方位,却也能感觉到这里之前就有人住过, 且屋中处处都弥漫着师父的气息, 再一看细微之处果然有师父习惯的痕迹……云母的脸当即一红, 顿时意识到了自己昨日是被师父抱回了他的屋子,又直接睡了他的床,不觉便有些难以言喻的羞窘。


    不过羞涩归羞涩,云母却也没有想要换房间的意思, 反而小心翼翼地卷了尾巴窝在枕头边上,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赤霞师姐聊天。


    因云母不能出门, 赤霞便尽量将她不知道的事告诉她,道:“现在凡间的王朝算是彻底换了,先帝已亡,新皇登基。单阳此番成仙,不仅因他心结已了,也有顺应天势、获改朝换代之功的缘由。”


    云母“噢”了一声,不知为何, 听说那位前朝的少帝死了,她竟然胸口一紧,没由来得觉得心情低落。她本来就觉得对方有些说不出的熟悉感,且是见过的。他还那么年轻,又是单阳师兄也称赞对方才能的人,云母想到此处,终究感到惋惜。


    赤霞却是停顿片刻,接着自言自语般地道:“说起来……待四师弟成仙,师父也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他虽是平时不大明说,但其实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两个要渡雷劫的呢。”


    听到这里,云母稍稍一愣,注意力也从那位少帝那里转了出来。她不知怎么的听见“记挂”二字,便想到了师父离去前让她搂在怀里的那道仙意,心里微微一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过她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问:“说起来……师姐,我和单阳师兄渡劫,师父是会陪着我们的吗?”


    毕竟是成仙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九死一生的劫数,云母几个时辰又险些生了九尾,她想起先前那般危急的情况都忍不住心底发颤,此时自然分外在意这些。


    不知为何,她心里竟隐隐有些不安。


    “嗯……”


    听云母问起这个,赤霞似是有些犹豫,只应了一下便不再吭声。


    她和观云虽说都不用渡劫,但毕竟在天界待得久了,多其他仙门弟子的情况也略知一二。虽说雷劫是求仙者非自己渡不可的,可是既然入了仙门,若当真情况危急,做师父的哪里能当真不管?若是凡间那些大多数人自己也扛不住天劫的师门也就罢了,可若是单阳和云母……白及定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但此举乃是违逆天道行事,天雷自然伤不了他们师父,可如果承担了违反天道的因果……


    赤霞平日里神经粗,却绝非脑袋不清楚,这等事的后果,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担心。不过现在这些却不可对云母说,倒不是怕她晓得以后懈怠修炼,而是以云母的性格只怕担忧太过会有压力,反倒不利于修行。


    顿了顿,赤霞说:“你现在先好好休息吧,也不要想得太多了。说起来……你这会儿感觉可是好些了?”


    云母连忙应了一声。


    说来奇怪,她今天身体哪里都疼,可气息却是稳的。昨天她明明被第九尾吞噬掉不少灵气,后来又没了意识,按理来说恢复总要不少时间,但今日一觉醒来灵气竟是满的。


    云母歪了歪脑袋,想来想去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便索性先搁在一边,专心调理起身体来,争取傍晚之前能更精神些。


    ……


    这一日赤霞师姐和观云师兄轮流在天成道君仙宫和长安之间往返了几次,云母则一边休息,一边眼巴巴地等他们消息,不过待到下午,她就不大需要师兄师姐亲自报消息了。


    大概是因为天成道君的仙宫离长安较近,等到最后几道雷的时候,云母依旧能够隐隐感到天雷震地的强烈震感,还能听到雷声。天雷会根据渡劫者的实力改变强弱,单阳引来的雷劫自然比不上白及当年撼天动地的八十一道凶雷,但这等震感已经足以让云母为他担心不已。


    观云师兄先行一步去长安看了情况,赤霞等到差不多了就掐了掐时间,说:“小师妹,你现在能不能动弹?时辰差不多了,待四师弟渡完劫,应当会上最近的登天台,我们到那里去等他。你若是还不舒服,我和观云先去接了师弟,然后再回来接你。”


    云母这回上了身又伤了气神,必然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不过因为她气息平稳,精神还算不错,故她忙道:“我可以出门的!”


    “那就好。”


    赤霞闻言点头,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为云母毕竟还虚着,赤霞并不准备让她自己飞了,还是准备让她化成原型好让她抱着的。但云母要整理着装,便依旧用人形走了一段路。这阵子照料过她和白及的童男童女送了师姐妹二人到仙山口,童女要活泼些,依依不舍地同两人道别,还让她们有空再来拜访。相对来说童子却比往常要来得沉默,且不知为何目光有些躲闪。


    云母看着他便觉得有些奇怪,不由问道:“怎么了?我有哪里不对吗?”


    “没、没有。”


    仙童一愣,仓促地摆手否认。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扫到了云母的嘴唇,想到昨天的画面,脸上一红。


    前日小师姐失了意识,想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仙童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她,想来想去,欲言又止,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反倒是童女见他反常,奇怪地抬起胳膊撞了他一下,问:“你怎么啦?”


    童子被这么一撞,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才憋出了些依依惜别的话糊弄了过去。待赤霞和云母离去,他远远地望着两人的背影,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怎么突然这么老气横秋?”


    送走赤霞和云母,童女忍不住笑嘻嘻地取笑他,但还是自然地拉了他的手,将他往仙宫里拽。童子也不知怎么回应,随意敷衍了一下,终于没有再想,和童女手拉手地回了宫中,继续找事情做去了。


    ……


    另一边,云母出了仙山便化了原型,被赤霞师姐抱在怀中,一路朝最近的登仙台飞去。她并非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却还是头一回去看,云母心里也知那是在凡间成仙后登上天梯会到的地方,因此分外紧张。等赤霞带着她差不多飞到了,她便迫不及待地伸出头去看。


    观云师兄已经提前在那里等着了,远远地瞧见她们,便笑着招手。他身边还站着接引的天官,那天官约莫是接到了快要有新仙登天路才匆匆赶来的,呼吸还有些局促,不过看起来却是个一本正经的人。他不认得云母,却认得抱着云母的赤霞,待赤霞一落地,便略带恭敬地打招呼道:“好久不见,长公主。”


    赤霞显然不大适应被这样称呼,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好在好歹还是应了。云母无心听他们寒暄,只探着脑袋打量四周。


    登天台位于浮云之上,是三十六重天的第一重,因此上也是云,下也是云,茫茫一片白色,却有种说不出的神圣空灵。此处离单阳渡劫之处已经极近,即便被师姐抱在怀中,云母都能感到云层在震颤,轰鸣的雷声简直令人心惊肉跳。


    此时已是最后三道雷,云母紧张地一道一道数着。


    倒数第三道劈下,登天台上剧烈一抖,紧接着便是应劫者与天雷互搏的晃动。


    倒数第二道劈下,重天之上风卷云动,已有天地变色之势。


    然后,最后一道劈下……


    这个时候,接引天官已晓得了即将上来的是观云和赤霞的师弟、白及仙君的徒儿,他感着这天雷,不禁赞赏道:“你们这师弟倒是了不得,看这天雷的架势,在三百年内登仙的人中也属少有,待成了仙……假以时日,说不定日后也能成一方仙君呢。”


    然而三人皆来不及回应他的话了。接引天官话音刚落,登仙台上忽然一片大亮,乌云散尽,一道皎白天路拨云而上,直入云霄。


    单阳都要上来了,云母还是个狐狸接他总不大好,赤霞连忙将她放在地上,然后云母刚一化了人形,就感到身边有东西一闪,她下意识地扭头,却看见白及不知何时站在他们旁边,一身白衣胜雪。她一抬头,两人便对上了视线,白及猝不及防将她一双清澈的眸子映入眼中,脑内浮现的则是昨日,他明明未做什么亏心事,目光却不自在地闪了闪,连忙移开了视线。


    云母一愣,但来不及多想,登天梯远处已经隐隐有了人影。


    她抬头一望,只见单阳师兄一步一步地走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童子(干完事情回去后惊恐拽童女袖子):花花!你说我会不会长针眼!!会不会长针眼!!


    童女(嫌弃脸):→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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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死了,非常不想写……


    差不多该考虑新文预收了,新坑的题材已经想好了六个,我再整理润色整理一下,过段时间就会放出来给大家投票,老读者都知道我的流程。总之先提前打个招呼,想想还有点紧张……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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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毕竟是刚刚渡完天劫, 单阳的模样定然算不上气定神闲。他浑身是错综的伤和灰尘, 衣服破了好几处, 嘴角还挂了点血, 似乎已经拿手擦过但并未擦得十分干净,整个人十分狼狈。好在他脚步还称得上稳, 走上来的速度不快但很平稳, 单阳抬头时凑巧与云母的视线相交, 他微微一怔,忽然又抬手用袖子用力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灰尘和干掉的血痕交错在一起, 看上去分外斑驳。


    单阳倒像是没有感觉到痛, 依旧保持着那样的速度走着。等他走近,观云便连忙过去扶他,接引的天官一愣,赶忙也跟着走过去问东问西, 一支笔杆子唰唰唰地动,记得飞快。


    单阳师兄被人团团围住, 云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站在原地远远地瞧着。然而即便未曾近前,她也能感到单阳师兄周身的气息已经与过去全然不同。过去充沛的灵气消失了,取之以待的是更为强韧的仙气!哪怕不感气,云母都能感觉到对方气势上与过去全然不同的压力,居然让人……


    不敢接近。


    接引的天官很快就在一页簿子上记满了不少内容, 即便知道单阳是白及仙君的弟子,他在听到对方年龄时仍是明显地愕然了一瞬,好不容易才写了下去。单阳倒是神情淡淡,并未因此而露出丝毫骄傲的神情,只平静地答着。等单阳答得差不多了,接引天官便拱手告辞,云母仍愣愣地看着那边,只见观云师兄自然地上去勾了单阳的脖子,笑道:“如此一来,你便也是仙身了。怎样,有感觉到什么不同没有?”


    单阳“嗯”了一声,接下来却没有多说。


    云母则在观云话完的一刹那就出了神。尽管她先前早已知晓师兄在渡雷劫,也亲眼见到了单阳引来的雷云,可仍然莫名地没什么真实感,直到这一刹那才猛然意识到师兄是真的成仙了,日后便是斩断凡间种种、跳脱生老病死的仙人。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还未等想出什么恭贺的话来说,却突然见单阳抬起了头,目光忽然落在她身上。


    “小师妹。”


    单阳定了定神,说道。


    云母对单阳师兄没有理会观云师兄的问题,反倒是先对离得远的她说话,亦是愣了一瞬,方才疑惑地眨了眨眼:“嗯?”


    云母哪里晓得单阳此时心里乱得很,良久,才下定决心般地握了握拳头,开口道:“小师妹,近日你可有空?等回到旭照宫,我有话想和你——咳——”


    单阳说得认真,然而话还未等说完,他却眉头一皱,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紧接着就咳得吐了口血。这变故将周围人都吓了一跳,云母慌慌张张地就要上去扶,不过原本就勾着单阳脖子的观云先一步支撑住了他。观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还有话想说呢,这事儿你还是等回到旭照宫里再说吧,反正有的是时间。现在你给我好好养伤!这两天都不许出门,刚挨完雷劫逞什么强?云儿,你先别理他。”


    云母也被单阳吐血的样子吓到,虽不知师兄对她说什么,但绝对是单阳师兄的身体要紧,她连忙点点头。看师兄这般模样,想来早就被雷劫劈出了内伤,只是接引天官在时还硬撑着,他现在即便如今修成了仙身,可仙气尚未平稳、伤势并未恢复,总该休息一阵子才是。


    单阳被观云当着云母的面这么一说,当即有些脸红。不过他也并未反驳,算是默认了。尽管单阳先前在师门里不算合群,但毕竟与观云同屋住了许多年,且又都为男子,自然关系要亲厚一些,顿了顿,倒是接受了观云的说法,任由他架着走。


    因单阳要及早回去休息,观云跟白及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他先行一步。剩下白及、赤霞和云母落在后面,云母虽是身体未好,可要回浮玉山却不能不同娘和哥哥告别,她本想请师姐送她,谁知不等她开口,师父的目光已经淡淡地在她身上一扫,顿了顿,便道:“……我也一并送你。”


    “谢、谢谢师父!”


    云母一怔,不知为何对上白及的目光便觉得脸烫了起来,又晓得自己被他看穿了心思,自是局促不已,不敢与他对视。


    ……


    云母与家人道别,劳师父亲自送了一趟,倒是并未耗费多少时间。只是她不过是在仙山上休息了一夜,隔了一天重新回家,娘却不知为何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她的眼睛不知怎么的肿了,嗓子也哑了。


    云母对家里自然是报喜不报忧的,没说差点一口气长了九尾还伤了身体,只说昨天长出了第八尾来,离成仙也很近了。白玉一连说了几声“好好好”,又抱着她摸了她半天脑袋,方才道别。石英听她要走也是有些不舍,不过依旧是笑着恭喜了她。


    等再从长安出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云母化了原型好让赤霞抱着,两人飞在师父身后,一边回旭照宫,一边还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赤霞等云母时是站在门外的,但总在对方送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几眼云母的娘亲。赤霞没见过云母的母亲几次,但总归记着对方是个极为漂亮的美人,今日看到她这般憔悴的模样也吓了一跳,不知不觉便有些在意,想了想,问云母道:“说起来,我记得你母亲……同你一般也是白狐狸?”


    这是当然的。


    云母点了点头,旋即歪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赤霞亦是一副不大确定而思索的样子,“只不过是我今日看四师弟的状况、往返长安时还听说了些传闻……”


    她顿了顿,才道:“昨日城门大开,先帝驾崩……然后昨夜入了棺。今日长安城里便有传闻说,昨晚守棺的宫人半夜看见有一只白狐进了那前朝少帝的棺中,卧在少帝身侧哀鸣不止、声声泣血,仿佛恨不能以身相随……不过看见的那个宫人据说平日里就是个神神叨叨的阴阳眼,其他人都没瞧见,就说她睡糊涂了。”


    说着,赤霞摸了摸后脑勺,


    “四师弟现在在凡间不是也有个称号叫‘白狐先生’的?且他先前据说与那位少帝交好,师弟夺宫成功后又失踪了,现在倒是不少人觉得传闻与他有关,还嚷着要给他在城外修个白狐先生庙……我原先觉得这种传闻多半是凡间的新帝编出来推到单阳身上、好展示他对待前朝皇帝仁厚的。不过……唔……”


    赤霞说了几句自己也觉得不大对劲,便不再说下去了。


    云母听得有些发愣,不过想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她娘和先帝能扯上什么关系,总不能是娘的流落在外的别的孩子吧,想想便作罢了。


    赤霞那边也只是随口一提,两人随意交谈了两句就换了别的话题。赤霞跟着白及又飞了一小段路,忽然动作一顿,道:“对了,云儿,刚才单阳师弟说回去以后,有话要对你说……”


    “嗯?”


    云母摆了摆尾巴,疑惑地看向欲言又止的赤霞,问:“你知道师兄要同我说什么?”


    云母这么看她,赤霞反倒心虚起来。其实单阳师弟要说什么,不只是她,观云应当也想到了,便是个普通人,也能瞧出单阳看她的眼神便有不同……可看小师妹这般模样,她这边又不好直接说破。


    想到按小师妹之前的表现,很可能也是对四师弟有意的,赤霞心情复杂地看了云母一眼,说:“你稍微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


    云母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忽然一直飞在她们前面不远的白及莫名地步调乱了,赤霞飞得又急,当即一下撞上了师父。云母的额头恰好磕在对方后背上,她不自觉地“嗷呜”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抬头。


    白及也正回头看她,却说不出自己心乱这种话。他顿了顿,沉着声道了句“抱歉”,便扭过头去继续行着,倒是弄得云母不明白得很。


    ……


    云母的不明白一直持续到了回到旭照宫。她这一回出门着实花了好久,久违地回到熟悉的仙宫之中,第一件事就是高兴地到床上抱着尾巴滚了好几圈,滚完了又抖毛抖耳朵,等浑身都舒展开了,方才觉得快意。


    云母之前险些长出九尾的冲击还未恢复,故这几日也就没有去道场上课,整天待在屋子里打滚。同时单阳师兄凑巧也一直留在屋中修养他渡劫时受得伤,两人便有一阵子没见面。不过云母始终记得师兄有话要同她说,也记得赤霞师姐让她好好准备……


    她一直没想明白师姐让她准备是什么意思,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这边与单阳师兄有关的好像只有床底下那一大堆葫芦,莫不是师兄要让她还葫芦?


    尽管不晓得是不是,云母考虑过后,还是找来了个藤袋将葫芦一股脑儿地塞了进去,等听说单阳师兄身体大好可以见人了,她便拖着这一袋葫芦,咣当咣当朝他院子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其实本来还有一大段想写啊,但是好像又写不到。


    先到这里吧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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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云母和单阳这几日休息归休息, 观云和赤霞却还是要照常去道场修炼的。故这日她跑来男弟子住得院落时, 屋子里只有单阳师兄一个人。单阳外伤已愈, 本在屋中打坐修养, 听到有挠门声就跑去开了门,一低头看到云母, 不由一愣, 问道:“小师妹, 你这是……?”


    “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


    云母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想了想, 又说:“师姐说我最好准备准备, 我也不晓得该准备些什么……就把这些带来了。”


    说着, 云母低头将葫芦袋子往单阳师兄那里推了推,不自觉地摆动了一下尾巴,望着他说:“还你。”


    单阳原先听云母主动来问他是想说什么,哪怕早有准备, 仍是不禁心脏一跳,当即就觉得局促。然而未等他回神, 就瞧见了她身后比小师妹还要大不知多少倍的葫芦袋子,顿时哭笑不得,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身体一抖,注意到云母说师姐让她准备准备的那句话……


    单阳脸颊一热,登时有种自以为隐秘的想法被人窥破的羞窘感,再看云母, 居然不知所措,停顿了半天,方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跟我来吧。”


    云母点头“嗯”了一声,但旋即又回头看身后,问:“那葫芦呢?”


    单阳动作一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些葫芦。


    目光望过去,记忆便也跟着回溯了。他自然是记得这些葫芦的,当时他还以为小师妹是师父养得凡狐,便对着她不分场合地吐了许多苦水。那时他满心复仇,却又不知如何做,更是不曾看清世间因果,正是心结最重的时候……心里苦时就拿酒解忧,一日一日喝下来自然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现在小师妹将他那几个月喝掉的酒葫芦一口气全推到他面前,场面竟是壮观。


    单阳不由地吃了一惊。没想到他那时居然喝掉了那么多酒,只怕让小师妹着实担心了不少,还有……


    没想到她居然当真留着这些葫芦。


    再看向乖巧地坐在地上的云母,单阳心中已经软成了一片,想要说话,可喉咙发紧,居然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觉得师妹对他若是有情,无论是师兄妹之情、担忧之情,亦或是……其他,都可谓情深义重。


    单阳闭眼定了定神,再睁眼,眼中已然大定,目光沉静一片。他道:“先放我屋里吧,我回来再整理。”


    云母“哦”了一声,这些葫芦在她床底下可是经年累月放得够久了,听说师兄要拿回去,当即高高兴兴地叼起袋子就要往单阳和观云的房间里拖。谁知她还没跑几步,整只狐就被单阳师兄直接从地上捞了起来揣在怀里,同时单阳自然不过地接过了袋子,轻松拎起道:“……我来吧。”


    说着,单阳已经一手抱着她,一手提了藤袋往他自己的床铺附近一放,接着走出来关了门,继续往外走,竟没有注意到云母一被他抱起来,浑身上下都突然僵住了。


    云母直到被抱起来,还有些愣愣的,自己都不大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明明熟悉师兄,也习惯被抱着走,可今日身体一临空,她居然下意识地想挣扎、想跳出去自己走……现在错过了时机,再挣只怕师兄会觉得尴尬,可她虽然貌似不动地趴稳了,实际上整个身体都是绷着的。


    待单阳走了半路,云母才慢吞吞地明白过来古怪之处。她虽然经常被抱着走路,可通常抱她的都是师父和赤霞师姐,即使是她和单阳两人一起在山林中隐居的那段时间,师兄也不曾逾矩,此时突然来这么一下,她当然觉得别扭,且师兄又是个男子……


    嗯?可师父也是男子,师父抱她的时候,她从来没觉得哪里不对啊?


    想着想着,云母的脑袋忽然乱了一瞬,这个突然的念头让她心脏猛跳。然而未等她深入去想,单阳已经停下脚步,云母刚一抬头,便听师兄在她头顶说:“到了。”


    旭照宫建在浮玉山首峰仙人顶的云端之上,论面积是没什么限制的。因而平日里他们住得院中都有许多房间,只是大多都不怎么用得上。单阳带她来的,是他和观云住得院落里用的一间雅室,平日里可以用来休憩、喝茶、下棋的地方,因日常有童子打扫,一直干净得很。


    单阳进了屋子就将她放到地上,云母自觉地跳到附近的一个蒲团上坐好,尾巴一卷,认真地像是要听师父讲道似的。单阳则在她对面端正地坐下,抬眼一看小师妹还是个狐样,先是一愣,继而一笑,道:“师妹,你能不能……化成人形?”


    单阳说得也有几分无奈。


    小师妹的原型的确是十分可爱,也惹人喜爱,可是……他接下来想说的话,若是对着一只狐狸,还真有些难以说出口。


    云母对人形狐形自是没什么意见的,听单阳这么说,没有多想就化成了人形,仍旧是安静乖巧地坐在蒲团上,见师兄不说话,她还歪了歪脑袋表达询问之意。


    单阳本想单刀直入,可他深呼吸一口,看着眼前由白狐化成的少女,居然呼吸一窒,又说不出话,斟酌了半天,终于还是转身从盒子里取了棋盘出来,问:“师妹,下一盘棋吗?边下边说。”


    见云母下意识地面露怯意,单阳一顿,又补充道:“……让你九子。”


    云母这才点头。


    棋局很快就开始了。


    云母执黑先占了九个点,单阳这才缓缓落下白子。与小师妹下棋时,他一向都不紧不慢,如今想来……也是在她面前放松之证。只是今日,单阳却格外心不在焉,只凭习惯和直觉下子,意不在棋。他抬头看了眼云母盯着棋盘认真思索的脸颊,顿了顿,说:“师妹,我如今已经成仙。虽说师父在上仙之中排行第一,如今更是上仙之上,他到现在教我的只是他自身的沧海一粟,我大有可以继续请教学习的地方,不过……我此前眼中尽是血仇,走遍江山但未曾注意的东西太多,且你晓得,我先前为引起新朝天子注意,在凡间收了一些凡人弟子,这段因果总该要回去了结,所以……”


    云母原先专注于棋盘,听到这里却顿时一怔,抬起头说:“师兄你又要走?”


    “……是。”


    单阳并不否认,只是点了点头,见云母微微蹙眉,他便忍不住问道:“……怎么?”


    云母摇了摇头,但眉头未松,只道:“我只是觉得……师兄你好像每次找我说话,都是跟我说你要走了。”


    单阳愣住,脑海中飞快地回忆了一番,竟然当真是如此。


    不过他一贯独来独往,大事都不与人商量,除了师父之外还会与人告别已是破例,而且……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平日里不曾与小师妹说什么话,可每次要离开,却都是记得跟她告别的。


    单阳先是颔首,但继而又摇了摇头,望着云母,下定决心般地抿了抿唇:“不过这次不同……小师妹,你可愿意和我一起走?”


    “诶?”


    不等云母回答,单阳已是将他这段时间反复在胸中斟酌的话一口气地说了出来:“此番我下山,并未特定的去向、特定的目的,不过是纵览凡间,体味人间冷暖,将这些年师父希望我看而我未看的全部补上,顺带了却先前的因果。因此,我亦会有大把时间指导你修行、陪你纵横山林,也不必约束于行程。你若有何处想去,我便陪你去;你若有何处想看,我便陪你看……万水千山,花开花落。若是你只想像先前那样在山林里定居,自然也可。日后待你生出九尾,便由我替师父护你……小师妹,若是如此,你可愿意?”


    这么一番话说完,单阳自是紧张。


    他已经挑他能说的最好的说了,只愿小师妹能明白。他要护她九尾也并非是虚言,云母心境太纯而尾巴生得太快,论起修为,自是他要强上许多。如此一来,云母的天雷威力自不如他,他能渡自己的八十一道天雷,自然也能替云母承下来,至于违逆天道的业果……既是他亲口说得这话,自然做好了承担的准备。


    再说,既然他心情像如今这般……万一云母渡不过劫,他也宁愿由他来承,而不要是师父。


    然而云母听这一番话听得不明不白,且她既不想离开旭照宫,也没明白师兄邀请她一起走为何话要绕那么大一个弯子,连忙摇了摇头,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才刚刚跟着师兄游历过,又在长安住了很长时间,最近外出已经够了,现在还是留在宫里跟师父学习得好……”


    单阳听她如此说,又看云母一脸不解的样子,就晓得小师妹并未听懂他的话。其实他也未必是现在就要走,若是小师妹想留在仙宫里再学习一段时间,他再留一阵子便是,如何非要拘泥于时间?他言下之意,其实是……


    单阳略一凝神,云母现在到底还是凡身,直白的话现在说许是太早了一些。不过她已经险些长出了九尾,若是非要说,应该也不算太唐突……


    云母并不晓得师兄此时如何紧张,她还在认真思考师兄的话,想了想,道:“师兄,其实我觉得你也不必走得太急,现在……”


    “师妹,我并非是那个意思。”


    单阳叹了口气打断了她,下定决心。


    “师妹,我……”


    他微微一顿,随即就换了称呼。云母还未能所有反应,却感到单阳师兄忽然抓住了她刚捏了棋子还未放到棋盘上的手,她一抬头,便见单阳师兄目光灼灼,只听他道——


    “云儿,我心悦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天凉了,是时候让男二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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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单阳话音刚落, 雅室之中便是一静。仙宫本就是仙人居住的清净之所, 一旦静下来, 便连鸟鸣声都不会有, 可谓空寂。此时雅室之中两人对坐,可却静得仿若时间静止, 室中恐怕连银针落地之声都能听得清楚, 空气凝结。


    云母这会儿浑身上下都绷紧了, 她懵懵地看着单阳,单阳亦笔直地看着她。两人对视, 云母竟不晓得该摆个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相比较于观云师兄和赤霞师姐, 单阳师兄喊她名字的次数要少得多。他原先性情刻板, 一言一行极是遵循礼数,故而鲜少喊她名字那么亲昵,通常都是生疏礼貌地喊“小师妹”……然而如此,他今日那声“云儿”却喊得极为认真自然, 让云母当场呆在原地。


    我心悦你。


    四个字倒是简单,但单阳如此说, 可谓直接至极。即便云母再怎么迟钝,此时脸颊也不受控制地蹭蹭蹭热了起来,不久就红成一片、滚滚发烫,偏生她这时又是人形,没有白毛挡着,想躲却无所遁形,局促不已。


    “……诶?师兄……诶?可、可是……”


    两人僵持了好久, 直到雅室内实在静得太诡异了,云母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只是她越着急想说,反倒越因为慌张而说不出话,脸上已经从面颊热到了耳根,眼睛也躲闪地不敢再看师兄,吞吞吐吐说出来的话凌乱而不成句子。


    跟当初少暄的情况不同,少暄虽是直接带着狐子狐孙大张旗鼓地上门提了亲,可云母那时根本不认识他,尽管尴尬但更多的则是吓了一跳和茫然,且少暄与她年龄相当,性情也简单稚嫩,故云母虽然也觉得羞窘,但想明白了就能条理清晰地讲清楚。然而单阳师兄……


    她与师兄相识已有七年,晓得他是个认真沉稳的性子,这种话定然不是像少暄那样随口乱说的,而云母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此时整个人都吓懵了,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单阳也是头一回向女孩子表白心迹,自然也是紧张的,心跳跳得飞快。只是看云母这个反应,他又不忍心催她,只好耐心地等着她将乱成一团的脑袋整理清楚。云母在那里卡了半天,憋了好久才躲闪地说:“师、师兄,可是你……已经……”


    未等云母将话说完,单阳已经打断了她,定了定神,平稳地接下这个话:“若是我已为仙的事,你不必担心。你如今离九尾极近,理应是必定会成仙的,而我又才登天路不久,即使有人察觉,想来天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


    单阳顿了顿,眼中目色坚定,这才平静地道:“我自会等你。”


    云母张了张嘴,怔怔地说不出话。单阳却是安稳地看着她,既不意外,也不窘迫,只安安静静地等她回答。


    他说明心意并非临时起意,念头何时产生的他并不清楚,许是早在河灯璀璨中见她眸中含星而笑之时,许是在旭照宫日积月累抬头低头修炼相处之中……他唯一所知的,便是云母拒绝少暄那日得知对方可能在意自己那一刹那,胸腔中骤然涌出的按捺不住的喜意和激动。他此前凡尘未了不能多想,只是心防放下回过神来,计划居然早已成形……这段时间在屋中修养无事可做,他早已将云母可能会问的、担心的事想得清清楚楚,她问什么都能应对自如,从容不迫。他唯一不确定的……唯有她的答案。


    单阳定了定神。


    尽管观云和赤霞似是都觉得小师妹那日想掩饰的人是他,可他自己却不敢确信。况且小师妹素来懵懂,一副即便开了情窦自己也不知道的样子,她那日实际上又并未真的明说什么……想想小师妹的性格,只是反应慢而看起来欲盖弥彰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想来想去,单阳顶多觉得自己能有四成把握,故而目光一定,有几分不安地看向云母,又问了一遍道:“……云儿,你可愿意……同我一起?”


    被单阳师兄这样看着,云母有些难以自处。可是她心里也清楚这种时候不能顾左右而言他,不说清楚是不行的,于是顶着单阳那毫无玩笑之意的认真目光,云母僵硬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单阳既然来表白,自然事先也有会被拒绝的准备,只是见云母当真摇了头,他还是架不住神情一黯。单阳抿了抿唇,尽量平复了心情,松开了抓着云母的手,故作平静地问:“……为何?”


    云母原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单阳的表情,生怕他难过或是尴尬。见师兄主动问起,云母先是一顿,继而目光闪了闪,犹豫地说:“我、我并非是讨厌你,但也没有……”


    但也没有……其他方面的心思。


    她自是尊敬师兄、信赖师兄、仰慕师兄才华,尤其是一起在凡间共历那一年,感情自是深厚……她不是不喜欢师兄,可她所谓的那种“喜欢”,与单阳对她所说的“心悦”,似乎并不是一回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兄口中的“心悦”,到底又是什么呢?


    云母一愣,一时心跳快了几分,似是有些疑惑,可碍于此时师兄最为重要,她并不能深入去想。


    单阳听云母说了一半,又看她这般为难的神情,自然已经明白了。他心里微微一沉,的确是满腔的苦涩和失落,可屋里气氛尴尬,他一时又找不到话说,雅室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云母此时已经如坐针毡,偏生手心里还握着一颗未落下的棋子难过得很,就随手往棋盘上一放,眼睛却是焦急地看着单阳师兄,顿了顿,担忧道:“对不起,师兄……”


    “……你何错之有?”


    单阳见云母满脸担心之色,若是原型,只怕两只狐狸耳朵都要沮丧地垂下来,他哪里忍心见她如此神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无妨,你不必担心我,我既能成仙,心境还不至于脆弱到需要你道歉的地步。你既不能陪我去游历,我自己一个人去便是。”


    可听单阳如此说,云母还是觉得不安得很,她张了张嘴,可想说出的话还是道歉之言,别的又不晓得该说什么,想了想师兄的意思,她只要又将嘴闭上了,半天说不出话。


    见小师妹这般模样,单阳反倒一愣。她这个拒绝人的看起来竟比他这个被拒绝的还沮丧,着实是桩奇事。


    单阳定了定神,他并非死缠烂打之人,既被拒绝,便该接受。他心里的确觉得难受,心痛如绞,可因早有准备,似乎倒也没有……那么难受。不过……


    他原本想问小师妹既是无意于他,是否还有什么意中人,可是抬头一看小师妹那双明显还没从他的表白中回过神来的眼睛,又将话咽了回去。他想了想,见小师妹仍旧低着头,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又道:“你年纪尚小,不知情爱,倒是我想多了。”


    但转念想到云母那日的状态,单阳又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小师妹未必当真是情窦未开。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其实知道小师妹并非笨拙,相反其实敏感细腻得紧,只是她心性生得单纯又安于现状,因而不太多想罢了。正因如此,她喜欢上什么人而不自知……还当真是有可能的。


    这般一想,单阳颇有几分复杂地看了云母一眼。不过他说完那句话,已经心中一松,不再像之前那样窘迫。顿了顿,他道:“……师妹,你若愿意,就陪我下完这盘棋吧。”


    听闻此言,云母连忙点了点头,她心中还乱着,不知如何做,自然是师兄说什么是什么。可她低头一看,原本想要思索一下在哪里落子,待看清局势,不由得“咦”了一声,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落过子了。


    单阳看着棋盘也是一惊,他算棋可比云母快多了,只一眼,便晓得结局,忽而无奈地笑了笑,坦然道:“小师妹,你赢了。”


    他先前注意力并不在棋盘上,只顾着同小师妹说话,因而随手乱下,大失水准。不过饶是如此他原来也不至于输,偏生云母无心那一步走得精妙至极,让他也无话可说。


    真是满盘皆输。


    云母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赢了,却见单阳已经笑着摇了摇头,望着云母的眼神多少还有些不舍,却无不甘。他停顿片刻,道:“……无妨,许是我意不在棋,早已不在局中。小师妹……日后珍重。”


    云母眨了眨眼,望着那棋盘,却是怔怔,良久没有明白过来。


    ……


    于是从单阳师兄那里出来以后,云母整只狐都还有点懵着,好久都没有回过神。她回到屋里时,赤霞师姐已经从道场回来了,见云母一脸神游的样子,笑了笑,抬手点她额心的红印,笑道:“你怎么这幅模样,不会是忘了明天什么日子了吧?”


    云母被她这么一点,瞬间清醒,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脑门,看着师姐问道:“什么日子?”


    “居然真忘了?”赤霞笑道,“明天是初六,师父亲自教你的日子。你现在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正好明天起就要去道场……你这样子……”


    赤霞忽然伸手揉了揉云母的头发,说:“刚才是去见单阳了?”


    原本听到师姐提起师父,云母心口一缩,心脏立刻就下意识地多跳了几下。然而不等她心脏跳完,赤霞后半句话又让她胸口抽了抽,当即惊讶地道:“师姐,你……”


    赤霞和观云那日都听到了云母对少暄说得话,关注他们两人已久,自然是没有不知道的。不过看小师妹回来以后是如此神情,赤霞倒有些意外。她不善拐弯抹角,想了想,索性直接疑惑地问:“我自然是晓得。不过……你怎么看上去不大高兴?”


    “……为、为什么要高兴?”


    “四师弟没说他喜欢你吗?”


    “……诶?诶……?”


    “你不是也喜欢四师弟吗?如此一来,不是正——”


    “…………诶?”


    赤霞眨了眨眼,眉头一皱,问:“单阳没和你表白吗?”


    云母听她说了这么多,脸都红透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回答:“说了,但我……拒绝了。”


    师姐妹俩乱七八糟地对话了一通,对话完,已是互相一脸明白地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儿,赤霞迟疑了半天,脑子里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终于恍然大悟,惊道:“——你不是喜欢单阳?!”


    云母原本心思乱得很,被赤霞比她还震惊的样子一冲击,反倒清醒起来了。她略一点头,但旋即又摇了摇,想来想去,说:“不是不喜欢单阳师兄,只是不是那种……”


    云母说到这里又停住,觉得无法讲清楚。她顿了顿,疑惑地看向赤霞师姐,问道:“师姐,你是喜欢观云师兄……是什么感觉?”


    赤霞一愣,居然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她平时倒是不否认,可师妹这般问起,总有几分不好意思,她说:“喜欢就喜欢了,我也说不清楚……”


    赤霞含含糊糊地硬着头皮勉强说了几句万万不能让观云听到的肉麻话,但因羞耻得很,又是当着小师妹的面,越说越小声。但见云母歪着脑袋一脸不解,赤霞就知道她大概还是听不明白,想了半天,忽然“啊”了一声。


    赤霞说:“……说起来,有一点倒是比较明显。


    云母看向她。


    赤霞顿了顿,面露赧然地抓了抓后脑勺,道:“……若是感情不同,对对方的气息难免会格外敏感些。灵气仙气之类的东西还好,但仙意神意沾染的气息就比较强,若是碰到会觉得像是碰了本人,感觉总有点奇怪。所以……”


    赤霞还未说完,一对上云母的视线,却是一愣。


    云母呆呆地望着她,神情……居然有几分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  编辑给我喂了需要更新很多的榜单……所以明天开始双更或者单章加更到5000吧,看我觉得怎么断章合适……更新没啥规律,大家不要等昂。


    那么新文文案下周再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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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赤霞看到云母的神情便是一怔。云母本来就是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性格, 呆住就呆得更是明显,她原本就因为谈论单阳的话题而红了脸, 刚刚冷静下来散去了热度, 这时就因为听到这番话而脸颊又迅速地升温。她皮肤白皙,稍微红一点就分外醒目, 此时简直是满面赤色, 仿佛轻轻掐一把就能滴出血来。


    如此, 赤霞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抿了抿唇,试探地问:“云儿, 你……”


    云母心慌意乱得很, 这个时候脑袋里忽然什么都想不清楚。


    这个时候, 她满脑子都是之前她第八尾长不出的时候,师父曾经两次用仙意查看她的修为和状态, 她回回都是立刻就想跑过去贴着他抖毛。还有前一阵子她因为险些长九尾受伤那天, 师父怕她不安,便分了一缕仙意给她抱着睡,她自然是高高兴兴地搂了不肯松, 即使她睡着了没有意识,可醒来时发现怀里的东西没了, 云母也晓得自己那一刹那简直伤心得不得了。


    除却抱着仙意睡那次, 她也晓得正常情况下是不该有异常反应的,故先前曾十分在意这件事,但并未深想,现在听师姐这么一说, 云母当即就慌张起来。


    赤霞还在那里担心地追问:“你莫不是……想到谁了?”


    云母脸烫得厉害,哪里……哪里好意思对师姐说出师父的名字?!她几乎是一瞬间就仓皇地别过了头,否认道:“没、没有!”


    云母看起来实在非常心虚,毕竟她不善撒谎。赤霞顿了顿,却没有拆穿。她平日里神经粗,可在旭照宫里好歹自认要给云母当个姐姐,这种事要给她时间自己想清楚。故赤霞想了想,便抓了抓头发,没再问下去。


    ……然而,这一晚云母睡得不好。


    因为满脑子的师父,想到他的脸和气息,她心里就揪着疼,不知不觉辗转反侧了一整夜,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到凌晨,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点点亮了起来。


    故而到了早晨,云母分外萎靡不振,偏生今日还是师父又要给她上课的日子,她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觉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躲。另外……她也怕在道场见到单阳师兄,虽说昨天两人下完棋就彼此礼貌地告别了,可终究还有尴尬,今日再见……反倒比昨日更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两方面的事情相加,云母一时竟分不清哪边更严重,因为哪边想起来都脑壳疼,她恨不得“嗷”一声将脑袋塞尾巴里装什么都看不见了事。


    于是赤霞清晨醒来,就看到自己对面床上坐着一只格外颓废的狐狸,尾巴蜷着,耳朵没精打采地垂着又低着头,看着倒是十分可怜。赤霞愣了愣,晓得是昨天的话题让小师妹失眠了,看她的样子也觉得心疼,停顿片刻,便道:“要不我去和师父说一声,你今天再休息一日吧?”


    云母一顿,挣扎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轻轻地朝她“嗷呜”叫了一声,算是拒绝。


    她是很想逃,可现在心里乱乱的,若是跑了反倒更像是心虚似的。况且……她现在理应为了避免九尾长出时不再出事而拼命提升修为才是,回旭照宫后休息这么久已是偷懒,师父半个月才出来教她一次,她若是今日不去,就又要再等半个月,这样……怎么能行?


    不过想是这么想,云母心里总归还有怯意,惴惴不安得很。倒是赤霞见她坚持,不再说那般纵容的话。


    师姐妹俩一道梳妆打扮好便一起去了道场。云母本来忐忑得紧,谁知进了一路走到道场却没有看到一向来得最早且已身体痊愈的单阳,反倒是观云已经在了。他注意到云母的神情,笑了笑,主动解释道:“单阳似要又要准备出远门,所以虽然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是让我同师父请了假,今天就不来了。”


    与单阳住在一起,观云自是也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他对云母竟于单阳无意的结果吃惊并不比赤霞少,可观云毕竟年龄最长,此时表情并未露出一丝异状来,自然的态度让云母轻松了不少。


    不过,云母终究还觉得愧疚,听到如此,她也不晓得该对见不到单阳师兄感到松一口气,还是该更为不安。这么一纠结,她便略有几分出神,呆呆地坐在角落里休息,直到赤霞师姐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猛地醒悟过来,下一刻,便听赤霞师姐道:“云儿,师父来了!”


    听到白及的名字,云母一惊,三魂去了七魄,心脏几乎是在一瞬间停了,可明明她慌得恨不得当场打个洞钻到地底下去,目光却还是不自觉地顺着赤霞师姐的话朝道场门口望去。


    白及被称作是仙中之仙,气质自是清俊飘逸,他又嗜白,云母一望过去,便是满眼那袭白衣的皓皓无尘,但又因他这一身清傲谪仙之气,对云母来说便显得分外渺远。


    师父的身姿她这些年来不知看了多少次,本以为已经习惯,可今日不知怎么的又令云母忽然心口一痛,恍惚间思绪重回到他们初遇那日。他是住在云深之处高高在上的仙君,而她不过是山林之中一介不知事的凡狐……如此,怎敢肖想?


    大抵是今日意识过剩,云母这么一想便觉得心脏抽疼得厉害,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束着,一点一点地收紧了。她慌张地垂了眸子,生怕被师父察觉出不对,仓皇失措地掩饰着。


    故而这一日,白及教她习琴时,云母也有些心不在焉。她手里拨着弦,心却不在琴音上,如此,难免弹错了几处,惹得白及皱了皱眉头。


    云母生性清灵,又难得敏感而善识音,在弹琴上颇有几分天分,自从她熟练之后,这几年便已极少犯如此幼稚的错误,现在如此显然不对,偏她此时神情还恍恍惚惚的……


    白及一顿,缓缓抬手——


    云母本来晃神地弹着琴,忽然感到手腕上搭上了什么,立刻一惊,险些像受惊的猫似的跳起来,等她看到师父的脸才晓得诧异。


    白及停顿片刻,沉声问她道:“……你身体可还有异?”


    说着,他刚才握住了云母手腕的手指微移,自然地摸了她的脉,微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似是不解地道:“气息倒是稳的,只是脉搏……为何这般快?”


    云母闻言顿时大慌,动作比思维还快,未等她回过神,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抽回了手腕,只是她力气用得太过,抽手时比起心虚掩饰倒更像是在躲白及,下一刻,云母便极为慌张地拿手背掩了脸。


    师父先前要判断她的状态,握住她手腕时也往里探入了一丝仙意,此时她脸已经涨得通红,心脏被一种难以形容撑得满满当当近乎绞痛,身体亦是烫得厉害。


    云母原先三次接触白及的仙意,不是原型便是没意识,唯有这次是人形还清醒得很。身体反应实在太明显而强烈,饶是她想找借口给自己开脱都开脱不了,唯有拼命希望不要注意到,可实际上整只狐却是前所未有的慌张。


    于是就这么短短一小会儿的功夫,白及便察觉到云母连气息都乱了,再不怀疑她身体还未康复,只是这回他却不能再直接喂气给她,便略一凝神,下一刻,云母便感觉到自己完全被包裹在师父的仙气之中。云母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自身乱掉的气息已经被白及强行用自己的仙气压回了正常的轨道,下一刻,波动归于平静,白及也收放自如地敛了自己的气,只一双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


    “……你之前功德大乱险些生出九尾之时,我唯有控制住你浑身灵气方才能替你按下九尾,但你现在功德心境皆已步入成仙之门,只待修为修成,便可再次生出九尾……日后,你若是再有像刚才那样气息混乱的情况,立刻来找我。”


    白及说得沉稳,因为担心云母,便不知不觉叮嘱得格外详细,字字关切。只是话完,他又不禁略停顿了片刻。


    其实按理来说,他那日已经按下了云母的灵气,后来又以仙气渡她,这几日云母气息平稳之后,不该再有起伏,也不知今日为何……


    想着,白及便担忧地看了云母一眼,继而微微一顿,觉得她好像除了身体不好之外,似乎情绪也有不对之处。只他自己平日里太过沉静,也不太和他人接触,一时居然也分辨不出云母是为何不对,只得静在原处。


    云母却是愣愣地望着白及,她原本是因自身感情而起的气息不稳就这样被师父强行平复,连云母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还有办法这么干……而且连带着,她脸上的红晕也散了不少,表情看上去正常多了。


    这倒是件好事,云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不要再犯,然后用力点了点头,将他先前说的话记下,乖顺地回答道:“师父……我明白了。”


    白及“嗯”了一声,又说:“你不善吐火,且渡劫在即,琴术尤其之重,你要以此应劫雷。近日,我会尽量教你……”


    云母靠近师父,嗅着他身上清雅的檀香气,觉得他声音清冽。哪怕气息平复,她心脏却还是有些乱了节奏地跳动了,不知不觉就跳成了让人心口微微发涩的少女心思的旋律。云母原先还觉得不安得很,可心脏按照同一个节奏跳得久了,她居然也渐渐习惯,定了定神,竭力集中精神,投入到白及所讲的话中去……


    ……


    这一日课程结束已是黄昏,白及因担心云母的身体状况,告别前又查看了一番她的状态,然后将她好好地交给赤霞之后方才回自己的院子。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云母今日似乎对他格外拘谨,总回避着他的视线,如此,便着实令人在意。


    白及闭了闭眼,不知不觉便已被她占了心神,因而走到自己的屋室之前,看到在他门前长身直立的四弟子时,白及面上不显,步伐却微讶地顿住,停顿一霎,才唤道:“……阳儿。”


    单阳一顿,回过头来,听到师父如此唤他,当即便有些面上发红,多少有些不自在。


    这倒不是师父第一次这么喊,只是白及一贯少言,便言简意赅,且平时又多是别人来找他,他自然不太需要经常用到称呼。而单阳这些年来频繁下山,白及不太出门又常常闭关,单阳倒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一时感觉时光过去了很久,仿佛回到幼时……他定了定神,方才同往常一般自然地拱手行礼,恭敬而礼貌地喊道:“师父。”


    白及对他略一点头,主动推了门跨进屋中,说:“进来吧。”


    “……是。”


    单阳既然来了,当然无推脱之意,垂首应了声,便紧跟着白及跨入内室之中。师徒二人一同在内室坐下,因单阳此回在人间逗留时间颇长,这回对坐便十分久违,大抵是两人对接下来的对话都有预感,便都不怎么着急。白及亲自给单阳倒了杯茶,单阳道了谢接过,两人在蒲团上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单阳斟酌如何开口之时,白及亦在打量着他。他们师徒已有十余年,单阳当初跟着他时才不过十一岁,还是能够躲进衣柜里身高个头,却因家人之事总肃着脸,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而时至如今……尽管他外貌随着修行而变化越来越慢,可如今终究已是颀长的年轻男子,且他既成仙,便已是放下了心结,终成大道。


    白及虽是在意云母心慕单阳之事,可单阳于他,却绝非仅仅这般简单。


    ——他是他第一个自己带回来的弟子,亦是第一个由凡人培养成仙的弟子。如今见单阳这般模样,白及心中亦是隐隐震动,似有所感。他成仙数千年,神君时期的记忆恢复后,记忆中所历岁月已然过万年,寻常之事皆是难以动他心神,然而此时……白及居然也微微有怅然之感。


    抬手握了茶盏一抿,白及缓身问道:“……你今日来,可又是来道别的?”


    单阳一怔,心里不知怎的想起小师妹昨日埋怨他每回说话都是道别之事,其实仔细一想,他来找师父时,何尝又不是十有□□便是要告别……不过,即使如此,单阳仍是坦然,并不掩饰地点了点头,道:“是。”


    “……你现在的能耐尚比不上元泽,还不足以出师。”


    “徒儿明白。”


    单阳声音沉着,似是早有准备,他说:“我自知自己比不得大师兄,也并无出师之意,此番前来,是想与师父告个长假……我这些年来修行虽是刻苦,但大多只顺着一个方向前进,修为虽略高于同龄之人,但心境却长进缓慢,甚至比不上小师妹通透,此次与小师妹下山,却恍然感悟许多。”


    说到此处,他略顿一瞬,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我一叶障目之时,师父曾问我这些年下山可有感悟、可有遇到什么人、可有印象深刻之事、凡间可有变化,当时我一问都答不上来。如今那障目一叶被取下,我才明白师父当年之意,此番下山……便是想将我当年错过的,一一弄明白。此去,许是几年、十年、百年……我虽做不到小师妹那般天生通透,却应当也能以此磨砺心境,只盼再回师父仙宫修行之时,能将那些问题答上来,还望师父成全。”


    说着,单阳便诚恳地低了头。只是他说这番话时,思绪亦微有几分出神。


    他此前并非是没有想过,天下女子那么多,为何进入他心房之中的偏偏是小师妹……是因她出现时是毫无心机的狐狸?是因她花容月貌灵秀逼人?是因她当初救他一命?还是因她性情温顺单纯又常伴他身边?


    回回思索,他回回都有一个答案,但又每回都觉得差上一点,此时一想,终于恍然。


    他在意小师妹、倾慕小师妹,想来便是因他自身心思太重,而小师妹有的……正是那一分他身上没有的通透吧。


    这个时候,白及亦点了点头。


    他原先阻单阳单独下山,正是因为他没有想明白。而如今单阳想得如此清楚,又想出去看看以此成长,他作为师父,自然没有再阻他的道理。白及神情平静,道:“如此,你便去吧。”


    “谢师父。”


    结果并不意外,单阳再次恭敬地道了谢,不过他顿了顿,再次看向白及,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说:“对了,师父,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是关于小师妹。”


    白及一顿,轻轻抬眸。


    单阳抿了抿唇,说起这件事,难免还是觉得羞赧。不过他想了想,还是直率地看着白及道:“其实我原先……曾想同小师妹一起走。我倾慕小师妹,故昨日,便向她表明了心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说好的单更加到五千w


    最近感情上要搞搞事了,两边一起搞,超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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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单阳话音刚落, 还未等白及之心骤然提起,他便话锋一转, 脸上的赧色加深了几分, 诚实地道:“不过……我已被小师妹拒绝。她似是对我无意,是我……多心了。”


    即便已经成仙, 单阳终究是保持着作为男性的自尊心的, 说到这里, 他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上些许窘迫的绯红之色, 但事实就是事实, 他既然希望师父能帮他多照顾师妹一二, 便要说清楚,总不能捏造一个小师妹向他表白被他正直拒绝的谎言出来。


    又是一顿, 单阳平静了一下心情, 又整理了一下语言,认真地开口道:“小师妹性格绵软,又太善于为他人着想, 我被拒绝了倒是无妨,可昨日……小师妹看起来却耿耿于怀、愧疚得很, 只怕比我还要难受。但我现在见她……自是有些尴尬, 亲自去解释反倒不好,且我也想尽快下山,故之后只怕没法安抚小师妹……此事是我太过孟浪,她如今正在生九尾的紧要关头, 本不该为其他事操心……我担心小师妹近日会因此影响心态,还望师父能够多关注她一二。”


    单阳担心的,正是云母受他影响而心态修为受损,尤其怕她因是男女私情而憋着不好意思与外人说。他今日提前来同师父打声招呼,让白及多看着小师妹,这样一来,即便他所忧虑之事当真发生,有师父护着,也酿不成什么大错。


    话说出口,单阳心中大定,朝师父一拜,终于安了心。


    只是师父良久居然并未说话,单阳一愣,奇怪地抬起头。结果他刚一抬头,却见师父白及一贯淡然的眸中竟有复杂之色一闪而过,未等单阳明白过来那眸色一闪的意思,只听白及道:“……我自会应照。”


    如此就算是答应了。


    不过话完,白及又问道:“……你被拒绝?”


    听出师父话里有一丝难言的惊讶不解和意料之外,单阳耳廓又是一热,便想起了他误解那日,白及也在道场外听着,站得位置还离云母最近,想来听得十分清楚。想不到师父面上不曾说,心里也同他和师兄师姐是一样的误解,单阳不由得愈发觉得羞耻难当,点头称是。


    白及并非多言八卦之人,只问这么一句就未曾再问,倒令单阳松了口气。他想说的事至此已经说完,继续留在内室叨扰师父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单阳顿了顿,在离开前,依旧谦虚地用膝盖往后挪了挪,郑重一拜——


    “徒弟单阳,谢师父多年教导之恩。”


    话完,他沉沉地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恭敬地告别从内室中离去。


    单阳走后,内室之中又只剩白及一人。他静坐良久,倒是并未再闭上眼修行,屋内的香炉散发着淡淡的熏香味。


    听到单阳说是他多心时,白及心头确有一瞬间的茫然。但他亦记得自己只听半句之时胸腔里猛然泛上来的痛楚。他倒是有一刹那心里出现了些别的念头,但不等它生根发芽,便已被理智及时克制。


    不可多想。


    不能多想。


    白及闭了闭眼,单阳之话,倒是解释了云母今日种种反应的异样。过了一会儿,白及叹了口气,终于暂且忘了那些令他险些意动的念头。


    ……


    单阳说走,第二日便要下山离开了。


    云母虽然之前已经听说过他要走,但终究没想到如此之快。只是单阳也想得很清楚,他已经做了决定,既然无须等云母,他自然是要早日出去游历的。云母和观云赤霞这一回难得送他一路出了浮玉山,等单阳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几人才终于返程。


    赤霞和云母并肩乘着云往回走,走到半途,赤霞轻扫了她一眼,问道:“你可是舍不得了?”


    云母本来有些没精打采,听赤霞师姐这么问,自然清楚她说得是单阳,故先点了一下头,但想了想,又摇了摇。


    不舍得自然是有一些的,但还有些感情云母不大说得清楚,比起舍得舍不得,似乎更像是……惆怅?


    云母抿了抿唇,道:“单阳师兄这一次走,大约一百年里……许是当真不会回来了。自我拜入师门,仙宫里大多时候总归是六个人,师兄一走,我现在还有些……不习惯。”


    云母说得别扭,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不习惯”三个字来,赤霞一愣,想起当年大师兄元泽出师时,她也曾有过差不多的感觉,当即就觉得理解。不过她侧头一看,见云母满脸的若有所思,立刻就丢了心头刚涌上来的一点点怅然,抱着云母的脑袋笑嘻嘻地一阵乱揉,笑着说:“别想了别想了,你这小脑袋瓜子每次一胡思乱想背后就要冒尾巴,别这么一送单阳你又不小心把尾巴想出来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天界范围有限而时间无尽,世间就这么点神仙,我们又是同门,日后总能再见面的。”


    赤霞说得有道理,云母闻言一惊,她现在怕长尾巴怕得要死,果真不敢再乱想了。云母立刻甩了甩脑袋,将师姐刚才亲手给她揉乱的头发甩得更乱,头脑方才清醒了些。


    ……


    回到仙宫之后,云母便继续认真刻苦地跟着师父还有师兄师姐修炼。狐狸到底是狐狸,忧愁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起初还闷闷不乐,到半个月后,就又重新适应了发生变化的环境,又变回一只每日蹦蹦跳跳的狐狸。只是蹦蹦跳跳归蹦蹦跳跳,单阳是走了,但云母自身也未必完全没有变化。


    其实那日听了白及的课回来后,云母便有了心事。只是偏她是个反应慢半拍的,回来以后断断续续地在休息的空隙想了半个月,才渐渐明白过来,而在明白过来的一刹那,她本来的人形就“砰”地一下变回了狐狸,还是浑身上下熟透了狐狸,当场跑回床上抱着尾巴躲进棉被滚了半个时辰,倒弄得赤霞忍不住侧目,不明白小师妹发什么疯。


    大抵女孩子到了年纪、遇到了什么人,心里就会渐渐开花。云母那颗种子埋得早,长得却慢,只是少女情窦初开,开得突然,来得汹涌,谁知她这棵迟到的桃树一旦长成,瞬间就生出了桃花林,一开就是百树千树、千朵万朵。她心中的迷雾拨开,长久以来令人害怕的陌生感情上一旦标了“爱慕”两个字,云母只觉得刹那间便是满心满眼的爱慕。狐狸的爱慕也是简单得很,她就想去蹭蹭师父,想让师父抱抱,要是身量够长就想把师父用尾巴圈起来裹着,只可惜她现在身量不够,算上尾巴和身体也顶多在白及脖子上绕一圈假冒个狐毛领子,不过只是如此也是好的,最好能挂着不下来。


    然而云母还没来得及开心一会儿,她脑子里别的念头就又给她自己浇了一盆冷水。


    且不说师父喜不喜欢她的问题,她如今……还没成仙呢。


    想到这里,云母难免觉得沮丧。虽说她这条尾巴是硬生生给摁回去的,可第九尾毕竟难长,眼下看来等它再长还遥遥无期。而一个难题跑到眼前,剩下的难题难免也接踵而至,越冒越多。


    仙凡有别、师徒关系、师父辈分太远仙品太高性格温柔归温柔可冷情也冷情好像还有点呆呆的会不会不喜欢她……


    想完师父那里特别长的一大串,云母整只狐彻底萎靡了,往床上一摊又自暴自弃地不动了。


    赤霞在旁边全程看得震惊。她原本闲来无事在嗑瓜子,结果眼睁睁地看着云母突然在房间里以狐狸能有的最高速飞天遁地地窜来窜去、满床打滚,结果还没蹦跶一会儿,就又忽然生无可恋地趴在床上……


    赤霞刚嗑出来的瓜子仁掉了不说,等回过神来,瓜子壳已经吞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赤霞顿了顿,倒是无奈地一笑,觉得小师妹现在这般精神,想来身体已经无碍,且单阳那边的事也放下了。不过,还未等赤霞松一口,就看到摊在床上的小师妹又一下子重新变回了人形,突然拔床而起,满脸严肃地弯下腰从床底下翻出了一个她平时喜欢趴着晒太阳的垫子来,然后又从桌上拿了心诀笔记,抬脚就要往屋子外走。


    赤霞一愣,问道:“云儿,你出去做什么?”


    云母肃着脸,认真吐出两个字:“修炼。”


    赤霞抬头看窗外的天色。她们回来时是傍晚,而小师妹在屋里一通飞天遁地之后,此时一道弯月凌空,月宫仙子都起床值班了。


    小师妹修行一向挺用功的,在下定决心且误生九尾之后,这段时间更是格外勤勉,生怕再出事。但现在都这个时辰了,云母之前再怎么勤勉,也没到大晚上还要抱着垫子出去修行的地步。


    故而赤霞立刻惊道:“你怎么现在想着要修炼了?!”


    当然是因为云母刚才想明白了,就她脑海里那些问题,她目前能做的,也唯有成仙而已。若不成仙,其他的都是空谈。然而忽然被师姐喊住回答这个问题,云母还是下意识地一阵紧张,她总不能老实回答“不成仙我怎么追师父”……


    慌乱之中,云母也来不及想太多,电光石火之间匆忙地摆了个正气凛然的表情,只听她正直地道:“我身为仙门弟子,日夜修行本就是分内之事。若无修为,将来如何救天下苍生于水火?师姐,你莫要拦我!”


    说完,云母抱着垫子大步走出了屋子。


    背影,都透着正义。


    作者有话要说:  赤霞:???


    赤霞:?????


    赤霞:????????


    ===


    今天一整天的评论都看得我心里有点慌,总觉得你们想要顺着网线爬过来拿大刀砍死我OTL


    应、应该是错觉吧。


    不过还是有点害怕,本来想定个19:19更新的,想想还是写完就发了……


    今天二更,但因为我卡文二更会比较晚,大家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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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其实说完那个临时想出来的、蠢得她自己都想磕墙的理由, 云母转身就脸红了。不过好在赤霞师姐没有当场揭穿她或是说点别的什么,云母还自以为蒙混过关, 高高兴兴地蹦跳着走了。她离开前理由说得奇怪, 但话倒是真话,接下来几日, 云母果真日夜修炼, 比之前还要努力了许多, 令观云赤霞啧啧称奇。


    不过,她到底是情窦初开, 而一只小白狐若是有了心上人, 自然就成了一只有心上人的小白狐。云母哪里能按捺得住真的一心修炼什么都不做, 平日里她在道场修炼完了,总要凑巧从师父院落门前路过一遭, 故意徘徊好几圈, 或者蹲在石墩子上往里面瞧,盼着什么时候能和师父偶遇。还有晚上独自修行之时,因一个人在道场总归寂寞, 她也故意把垫子拖到师父的院子门口,想着万一师父会出来看月亮呢?于是就索性坐在那里乖乖巧巧地修行, 结果师父始终没有等来, 她自己倒是望月望了个过瘾。


    如此重复多日,师父院前的石墩子都因她总是趴在上面而被蹭平了不少,云母这么一只小小的狐狸,情绪容易受影响得很, 自然多少有些气馁。


    若是她当初在幻境里没有跑掉就好了……


    这一日,懊恼的念头一旦浮现出来,云母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拼命晃脑袋想要忘掉。只是她能够忘掉一刹那后悔的意识,却控制不住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别的东西……比如星月之夜……冰冰凉凉的吻……她重新张开眼时,师父凝视着她的眼神……


    云母胸口一热。她以前也偶尔会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个夜晚,但是从未深究,大多时候也只是觉得害羞和不知所措,而现在再想起……却似乎多了几分滋味。


    ……


    云母这几日心情时苦时甜,起起伏伏的,好在大多数时候总归还是积极成仙的心境来得多,因而颇有长进。又待数日之后,轮到白及给她之日,白及用仙意探了探她的脉,继而一愣,便道:“你近日……修为涨了不少。”


    云母眨了眨眼,也不知这算不算是师父在夸赞自己,但还是抿了唇含羞低头,目光闪了闪,心里隐隐觉得高兴。


    因单阳师兄下山后师父不必再给他上课,而云母这里的九尾又比较紧急,白及先前查看过她的状况之后,便将她原本的一月两次课增加到了一月五回,每六日便有一次授课。由于云母应劫在即,修为实在太过重要,白及甚至都不再给她讲道,五回课里有三回讲琴,一回讲术,而剩下一回教她如何应对天雷。没回课他都会检查她的修为状况,免得像上次那样出什么意外。


    既然要检查,那自然是会用到仙意的。云母心扉已开,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便不再觉得可怕,尽管靠近白及多少会因气息敏感而感到不自在,但却不至于慌张地躲着了,也能恰到好处地掩饰羞涩,不让白及看出来。


    她明明每天蹲在石墩子上盼白及出来抱抱她盼得眼睛都要望穿了,上课时见到真人却又怂得不敢上去求抱,不过每个月起码有五次能见到,云母心里还是高兴的,如果不是上课要用人形,她能不停地摇尾巴。


    云母顿了顿,略有几分紧张地笑着道:“师父,我想早日成仙。”


    “……是吗。”


    白及一愣,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云母因为是顺天由人的温和性格,一直以来认真归认真,但大多数时候都不曾表现出什么极为强烈的成仙意愿,倒更像是能成便成,成不了也就算了的样子。这般随遇而安的性格于修仙而言其实是好心性,但听云母这般明确地说出要成仙,白及还是忍不住有一瞬间的吃惊。


    不过,以她最近修为增长的速度,白及倒是不曾怀疑云母这份决心。且她现在应劫为重,白及亦不会打击她训练这方面,故微微一顿,抬手摸了摸云母的脑袋道:“……你做得不错。”


    顿了顿,白及又道:“我先前听你师姐说了,你尚未成仙,却有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之志,如此甚好。”


    云母:……


    “……噢。”


    云母垂头丧气地低了头。哪怕她没指望未成仙时就能将心意传递给师父,但却总归希望能从师父口中听到些温柔的话,多让她开心地在棉被里滚两天也好。大概是她想得太美了,发觉师父只从师父的位置与她交谈,云母心里就觉得失落。


    ……不过想想也是,白及又不记得幻境中的事,他们确实除了师徒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的确是她想太多了。


    白及见云母刚刚还很高兴,听他一句话之后就陷入消沉,不禁亦有几分焦虑。只是他不知该说什么能安慰她,继续往下说……想到刚才仙意探到的情况,白及顿了顿,道:“你的雷劫,许就在下月初二。”


    “……!”


    闻言,云母一惊,一时就忘了先前的沮丧,紧紧地注视着白及,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成仙讲究机缘心境之类玄虚的东西,因而何时成仙都由天定。但云母偏偏这些都已充足,唯有修为跟不上而已,若是单纯计算修为增长周转之速,还是能够算得出来的,虽然日子多少与修行者本人这段时间的修行勤奋用心与否有关,有时会有偏差,可总归八|九不离十。而且这个日子由师父亲自算的,云母当然不会怀疑。


    哪怕现在才是月初,而她又早已晓得这九尾迟早要来,可得到具体日子的实感终究不同。云母几乎是立刻心头一紧,有种大考将至的不安感。


    白及见她不安,便再次抬手摸她的头,轻声道:“……雷劫应当不会太为难你,以你如今的修为,想来应该能过得去,你莫要担心。”


    云母点了点头。既然是师父说得话,她自然是信的。


    这一日修行得颇为顺利,因白及今日分外耐心,云母得知渡劫日期后绷紧的精神也渐渐放松下来,多了几分自己应该真能渡过雷劫的自信。白及见她精神,亦松了口气,放心许多。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日的授课还未结束,正当未时过了,在门口守门的石童子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说是旭照宫里来了客人。白及让他带人进来,于是等石童子往返一趟再度回来的时候,身后就多了一位给人感觉一丝不苟的天官。


    天庭的官员亦有品级高低之分,工作之时会穿朝服。因白及在众仙之中地位超然,派来的天官品级也高,只是他看起来很不好亲近,一板一眼,严肃得很。待行过礼,唤过“仙君”,这位天官倒也无意耽误时间,从袖中掏出一份请帖,便直接道:“下月天帝召集万仙,将于天宫举行群仙之宴、共商天庭大事,特邀东方第一仙白及仙君前往。天帝已给仙君留了上首的座位,还请仙君赴会。”


    说着,他便将请帖递给白及。


    不过白及并未立刻接过,反而皱了皱眉头,问:“下月何时?”


    天官道:“下月初二。”


    听到这个日子,云母心里一慌,当即就有些无措。这日正是白及算出的她渡劫之日,云母虽不知白及可能会在她渡不过雷劫时护她,却也没想过她渡劫时师父有可能不在。


    天帝之邀,群仙之会,听起来就是无法推脱的要事。白及虽是散仙,但毕竟受命于天庭,这等聚会还给他留了上座,自然是不能不赴约的。


    另一边,听完日子,白及的眉头亦是蹙得深了几分。他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云母无意识之中揪住了,她好像颇为紧张……同时,他发觉天官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了云母身上,对方的目光似是微讶,还有几分审视。


    这等探究的目光令白及隐隐感到不悦,他又察觉到云母害怕,便伸手握了云母拽着他袖子的手。云母本来是在不安师父会不会走,谁知忽然感到手被握住,接着白及用法术轻易地一推,她就在对方的仙法之下突然被化成了狐狸。云母吓了一跳,“嗷呜”叫了一声,紧接着就被师父搂入怀中护住,雪白的广袖拢住了她,也阻隔了外人的视线。


    下一刻,白及沉静地闭上了眼,吐出两个字道——


    “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白及:人不去。


    白及:……团子也不给。


    (冷漠闭眼)


    ==


    二更完毕w


    虽然其实超过十二点了,不过还是算作昨天的更新。


    太晚了我就先睡了,霸王票明天一起感谢啦,谢谢宝宝们!


    ☆、第100章


    白及拒绝得坚定, 竟然丝毫未给天官和天官背后的天帝留面子,饶是肃着脸的天官闻言亦是不禁一怔, 问:“仙君不去?”


    云母一下子被师父拢在袖子中, 就跌在了他腿上。她本来还懵着,可听到目前的状况, 顿时惊住, 顾不得其他地抬头看白及。云母虽被白及拢在袖中, 但看师父倒是不受阻,她抬头一望, 便瞧见了白及清俊的脸, 他此时静静地闭了眼, 神情同往常一般冷清,看上去颇不好亲近, 故而看不出心情。


    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云母的视线, 云母刚一抬头望他,白及就抬手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云母不自觉地低下头“呜呜”直叫,喉咙里发出撒娇的呼噜声。


    此时, 天官已经皱眉,接着说:“据我所知, 仙君本是散仙, 近日应当并无杂事……”


    言下之意,便是白及既然没有脱不开身的公务,就不该拒绝天帝设下的群仙宴。尤其是白及仙君地位重大,上古又与天帝曾有交集, 自是理应现身……不过天官想了一圈也着实想不到白及为何要拒绝群仙宴,语气中多少带了疑惑。


    白及亦不同他啰嗦,眼并未睁开,只合着眸沉声道:“我有弟子要渡雷劫。”


    白及当着外人的面便要比平时还要少言,面色亦愈发沉冷,看起来是极不好亲近的。他显然并未详细解释的意思,说完前一句话,便道:“请回吧。”


    话里话外,居然是要送客了。


    白及冷淡,可那天官却也是个严谨的人。他有要务在身,哪里能就这样走。只是天官也不曾料到白及谢绝是因弟子,他先是一愣,才收回来的视线就又下意识地往白及广袖之下一瞧,问:“仙君门下要渡劫的……莫不就是这位女弟子?”


    不过这个时候,天官虽然将目光落在白及袖下,可只能瞧见那白袖高起了一处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耸动着,好像是贴着仙君的身子在里面小心地活动。


    感觉到天官的视线变化,白及又动了动手臂,用宽大的袖子将云母整个儿都掩得更严实了,藏得密不透风,让对方连根狐狸毛都看不见。不过天官似是并未注意他这些小动作,反倒是想起刚才惊鸿一瞥的那位仙子相貌,身体不禁一顿,心里有些在意。


    他先前视线不知不觉被对方吸引,自然是因那小姑娘生得实在俊俏,又规规矩矩地坐在清傲的白及仙君身边,实在有些独特。只是他起初只是眼角余光瞥到,待正眼看到对方长相,居然觉得吃惊。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她额间那枚红印。


    少女肌肤白皙,眉心竖红分外鲜丽,显得明艳动人。额间带红乃是极为清灵吉利的长相,是得自然大道喜爱之证,极为难得,大多生在上古神祇额间,不过上古神祇也只有少数有印,现在更是早已少见……这小白狐非仙非神,只不过是一介灵狐,额间居然生了这么个印,真可谓是罕见至极、灵气逼人,偏她这枚印还是形状饱满、颜色明亮,居然品相极佳,天官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过没等他看完,那小姑娘就被白及仙君强行化原型掩起来了。


    白及仙君历来在天界是有名的性子清冷,谁能想到他这徒弟居然是旁人看都看不得的。天官脑海中不禁闪过了些“白及仙君怕是极宠这个小弟子”的念头,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道:“群仙之宴百年方有一回,又是天帝亲自相邀……弟子渡劫虽是重要,但天劫毕竟是他们自己之路,仙君稍去片刻,想来也是无妨的。”


    天官说得没错,云母忐忑不安地仰头望着师父。然而白及始终合着眼,语气淡淡,毫无动摇,只道:“不便。”


    天官看白及看都不看他,态度极是坚决,始终站在这里便也觉得无趣。他有公事公办地礼貌又问了几次,确定白及仙君当真不去,终于才勉强走了。


    待天官走了,白及才将袖子放下,让刚才被他罩在怀中不能见人的云母露出头来。云母刚冒出脑袋便赶忙甩了甩毛,急急地担心问道:“师父!你拒绝天帝的邀约,真的不要紧?”


    云母话一出口,因为说得太急,险些将自己呛到。她这是憋久了,其实之前白及和天官对话的时候她就想说话,只是碍于身份问题无法插嘴,只好自己干着急。


    白及低头看向云母,见她眼中满是担忧之色,便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回答:“无妨。”


    “当真?”


    “嗯。”


    云母望着白及一双淡然的眼睛,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师父说得是真的还是在哄她。云母忍不住有些泄气,她摆了摆尾巴,沮丧地低了头道:“……对不起,师父,又给你添乱了……”


    白及看着她没精打采垂下的耳朵,索性又摸了摸。他是的确不觉得拒绝一个群仙宴会出什么问题,他往年也并非次次出席……算起来,其实出席的次数反倒比较少。


    故而白及又开口安慰了她几句,云母晓得师父是为了她才推了群仙之宴,又是担心又是感动,一时心里又涩又甜,她不自觉地拼命摇着尾巴,趁机贴着师父的腰拿脑袋蹭了两下,感激不已。


    但是……


    云母心不在焉地思衬了一瞬,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在意天帝。所谓的天庭之主、众仙之首,便是她未入仙门时也是晓得的。


    云母曾在师父回忆的幻境中,从玄明神君的镜子里有一两回看到过天帝,那时玄明还颇为悠哉地摇了摇扇子,告诉她那是他的同胞兄长。


    不过,虽说是伴生兄弟,但在云母看来,天帝和玄明其实长得不算太像,至少还不及她哥哥石英长得像玄明,两人性格气场更是差了不少。这样两个神君偏生是一对伴生兄弟,倒真有些令人意外呢。


    ……


    这个时候,却说天官那边虽在白及那里受了些挫,但好在之后办事都还算得上顺利,故而数个时辰后,他便按时返回了天宫,像天帝汇报公务。


    这等事自然是枯燥无味的,此时天帝殿内又只有他们两人,一时间屋内充满了翻动纸张的沙沙声,还有天官一丝不苟地阐述之声。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将事情一一汇报,待说到群仙之宴时,天官顿了顿,道:“……白及仙君今年又不来。”


    “嗯。”


    坐在华座之上的男子微微颔首,他面颊硬朗且线条分明,额心有一道红印,又生了一双清明的眸子,尽管面目年轻,可神情却颇为稳重严肃。听到天官汇报的话,他似是并不意外。


    天官是个认真的人,最烦与弄不清事理或是想法天马行空的神仙共事,然而他每回向天帝汇报工作却是舒服。天帝话少,但句句直切重点。天帝这个位置不像四海龙王或是青丘狐主那样每隔几百几千年就要换一换,一日是他,千千万万年也是他,这等日复一日的工作要千年万年地做下去绝非易事,寻遍三十六重天,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担稳这个位置。


    停顿片刻,天帝忽然停了手中的动作,问道:“你今日去见白及,他那里……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天官一愣,十分意外天帝会问起这个,想了想才回答:“好像没有……陛下,你为何问起这个?”


    天帝道:“我算到他的仙宫许是要有些变故,只是不知具体为何。白及……或许有劫数将至。”


    闻言,天官先前的惊讶便又加深了几分,既为白及这等仙君的仙宫居然还会有变故,又为天帝闲来无事居然算了白及的仙宫。但既然是玄天问起,他便愈发努力地回忆了几分,然后说:“白及仙君的确同以往一般,不过他仙宫的变故,或许不是他,而是他新收的弟子。”


    其实云母拜师这么多年,都从小女孩长成了少女,着实算不得什么新弟子。不过奈何天界的人活得时间太长,她才入门十年不到,在仙人看来,自然还是新得很。


    天帝果然感兴趣地抬了头:“……新收的弟子?”


    天官点头道:“是个额间带红印的灵狐,面相极好,资质也不错,下个月似是就要渡劫了。”


    天帝并未管别的话,只问:“……额间带红印?”


    天官答:“是。”


    天帝并未再问,只是手指轻轻在桌上扣了扣,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天帝:……白及有大劫将至。


    天帝:这个劫是他要当我侄女婿。


    天帝:群仙之宴又不来?等他当了我侄女婿,一百年后,看他来不来。


    ==


    其实想找机会让小云母吃个醋撒撒娇,然后抱着师父不开心了怒而宣誓主权,再让师父抱起来哄哄……但是根本掏不出能让她吃醋的对象啊,怎么办好绝望O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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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熬夜熬伤,好像有点感冒了,所以今天准备早点睡不加更了。


    对不起大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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