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从娘胎里出来之前,就已经备受瞩目。
驻守了皇朝六十年的国师去世之前,曾掐指一算,说:“若此胎是个男儿,定能匡扶天下,盛世清明。”
此话一出,帝后二人不知道有多高兴,就连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因此而期待起来。
帝后二人感情深厚,若是头一胎嫡长子顺利…既然已经得到了当朝国师的批命,此子定然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储君。
然而天公不作美,叫所有人翘首以待盼了十个月的嫡长女,在出生那一日,竟是个女娃。
她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李如意就是在这样的复杂境况中,呱呱坠地来到世上。
当今陛下当时很是失望,望着被送出来的嫡长女,沉默了片刻,感慨道:“…虽未让朕如意,可朕还是望你往后事事如意,便取名如意吧。”
虽不是男子,但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
嫡长女的分量还是不轻的。
帝后二人虽然在一开始有过失望,却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孩子,不吝宠爱。
他们还盼望着能够再来第二个孩子,第三个……直到能真正迎接嫡长女。
可皇后的身子却被伤到了,从那以后再有子嗣就无比艰难。
太医虽然说的隐晦,这消息却根本藏不住。
后宫的莺莺燕燕们立刻开始发力。
不能诞下嫡子的皇后,便是与陛下的感情再深厚,这辈子也就只能有李如意这么一个公主了。
于是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出自别的妃子身下的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乃至五皇子,全都跟接力赛一般,一个一个来到世上。
原本冷清的后宫,在那几年飞快多了许多人气。
陛下对每个皇子诞生的赏赐,全都一视同仁,这让每一个诞下了皇子的妃子,都对膝下皇儿的期待,多了几丝不敢说出来的妄想。
短短几年,陛下一共有了五个皇子。
像是老天要通过这些皇子,来弥补国师批命中,皇帝那本该拥有的嫡长子遗憾。
但皇后呢?
兴许皇后是这些年里,心里唯一不好受的人。
她只能抱着李如意,一遍遍强颜欢笑:“如意,母后有你就够了。”
“好在,你父皇心性仁厚,重情重义,将来给我们如意挑一个如意郎君,这一世也能美满顺遂。”
话重复的多了,便能听出来其中的苦涩滋味。
李如意无比厌烦母后说的那些话。
她仿佛置身于一个牢笼中,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错误,而她在勉强着解决错误。
知书达理的模样,李如意也学过,可那并不能改变她和母后的处境,也不能熄灭她内心的那团火。
反而一日一日让她心中的某个地方,愈发被压抑到疯狂,几乎就要爆发。
这些年里,李如意听母后在她耳边哀叹过许多许多许多次。
——如意,你若是个男儿该多好。
若李如意是男儿,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无论底下有多少个皇子,全都比不过她一个。
可偏偏她不是。
她占了嫡长的位置,成了令所有人失望的长公主。
父皇依然对她宠爱不假,可这种宠爱里,并不是对下一任储君的那种器重,而是对早晚要出嫁女儿的怜爱与纵容。
李如意将一切看的很清楚。
她一向是很清醒的人。
正如她今日用激将法,把所有皇子王爷拉入局中,强迫他们和她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清醒到明知往前走,那条路很窄,甚至容不下她,前方悬崖峭壁,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死路,她却偏要一意孤行。
风有些急了。
李如意径直朝着那棵最粗壮的树走去,哪怕它看着很隐蔽,被荆棘和灌木遮盖,四周还有许多棵树围绕,仿佛是隐藏的王者,心安理得接受着一旁其他树木的朝拜。
沙沙沙。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距离鹤轻更近了。
她竟然有种奇怪的预感——她好像又被发现了。
但这怎么可能。
来这密林深处的人,一个个只顾着狩猎比试了,谁还会像她这样正大光明来摸鱼补觉?
心下意识狂跳了几下,鹤轻放轻了呼吸,有一种微妙的紧张感。
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在被“注视”。
不看不看,我不看。
心跳都乱了几拍的鹤轻,闭着眼还是不睁开,就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她平复着呼吸,尽量让它清浅绵长,进入到那种仿佛乌龟要冬眠的状态。
心外无物!
我心即世界!
自我催眠这次似乎不怎么起效果,因为鹤轻感受到那道目光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
“你自己下来,还是我用箭把你射下来?”
风将长公主李如意清冷的声音送来。
鹤轻抵了抵下颚,心里暗叹了口气。
她合理怀疑,是这什么系统搞的鬼,不然怎么会好端端又和剧情里的高冷公主撞到了一块儿?
剧情效果吧这是。
现在是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
鹤轻摇了摇头,一下子坐了起来。
站在三四米远的地方,长公主李如意身上还穿着华丽的宫装,并不适合参与齐射,之前陪着她的那匹千里马也不在身旁,身后连随从也不见一个。
她就像是从古代画卷上走下来的美人,雪肤香腮,凤眼红唇,乌黑的长发简单挽着,步摇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下来,改成了镶了红宝石的簪子,瞧不出来有没有施粉黛,美到不可方物。
如果不是对方神情足够冷傲,瞧人的眼神也是高高在上的,这副美人站在丛林深处,身段窈窕的模样,像极了妖精幻化成人,特意来勾弄书生。
“还不下来?你倒是好胆。”李如意语气冷冽,柳眉拧起。
她一下子就认出来,藏在树上偷偷睡觉的人,赫然就是她手底下那个懦弱到不行的病秧子幕僚!
好、好、好。
明明已经让舒锦提前给过这些人提醒,让他们知道若是输了比试,会有什么下场,可这胆小如鼠的清瘦幕僚,竟然敢阳奉阴违,如此乖张地躲在树上,就在她眼皮底下睡觉。
李如意被气到胸口强烈起伏,就连原本想要做什么,都有些忘记。
鹤轻一睁眼,瞧见对方,脑海不受控制闪过各种画面。
记忆力太好,连带着让她大脑的闪回能力和联想能力,也好到头疼。
长公主的美,是很客观的,你没法昧着良心抵抗。
鹤轻闭了闭眼,心里暗道了一句糟糕。
她不最喜欢刺激到大脑的东西了,也包括人。
偏偏长公主李如意生成了国色天香的绝色容貌,无论是气质、身段,还是韵味,都完全胜过鹤轻所能联想到的任何一个现实中存在过的女生。
…就连…生气的样子,也动人。
你能想象一朵艳丽玫瑰,因为被风吹了,而扭动花骨朵生气的样子么。
鹤轻叹了口气,没有理会在她脑海吱哇乱叫的系统,站起身跳到了旁边的树上。
一、二、三、四、五。
连着跳了五棵树,很轻车熟路的重新回到了地面。
李如意冷眼将鹤轻的利落身手看在眼里,顿时更气了!
她本以为鹤轻躲起来,是害怕受伤,因为懦弱。
却没想到,对方的身手敏捷伶俐,虽说瞧着没有内力,不是习武之人,可这副身板儿,绝对不是她之前误以为的手无缚鸡之力。
能有和人比试的能力,却悄悄躲起来,实在是丢她的脸!
她身为女子,都敢为了自身前途,孤注一掷,入局一搏。
此人身为堂堂男子汉,也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来,却连堂堂正正参与竞争的胆魄都没有!
怒从心中起。
李如意看鹤轻的眼神,瞬间冷到像在看石头。
鹤轻咬了咬舌尖,心里斗争了一会儿,才做出了合格的古代人样子,微微俯身:“见过长公主。”
抬眸时,她眸光略带几丝疲惫,显得不耐了一些。
这种尺度很难拿捏,是那种漫不经心的不耐。
李如意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就这么被鹤轻刺激到“嘣”的一声断了。
“你放肆!”长公主莲步轻移,三两步走到鹤轻跟前,想也没想挥出了手。
鹤轻脸一偏,轻易躲过。
“殿下。”鹤轻叹了口气。
李如意见她竟敢躲,凤眸中的怒火愈发旺盛。
她看着真是快被气坏了的样子,胸脯高低起伏,宫装让女子的曼妙身段半藏,层叠裙摆雍容,只将李如意的绝色脸蛋衬托的更加举世无双。
她气鼓鼓的时候,丹凤眼愈发生动了,红唇略抿着,瞳孔猛地睁圆,很戳某人的审美。
鹤轻不自觉有些心软。
她是打算找死的,所以根本不在乎被怎么样。
不过看着自己稍微一罢工,长公主就气成了这样。这让她莫名有了一点微妙的负罪感,生怕这么好看的人被气坏了。
系统悄悄开口:“原来宿主你是颜控啊。”
鹤轻不语。
她这次站在那没动,乖乖道:“比试近在眼前,殿下怎么能挥动千金之躯,打臣的脸呢。”
“臣与殿下是云泥之别,怕脏了殿下的手。”
她诚心诚意开口,帮着高冷公主顺毛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