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时分，霞光笼罩着天空，如橘色纱雾飘洒而下，浸透南陵一中的角落。


    学生们推着自行车离校，熙攘热闹。


    树荫下，气氛却凝固成冰，仿佛被无形的结界隔绝开来。


    “学长。”


    omega低着头，指尖紧攥情书，脸色涨红，“可以告诉我……你拒绝的理由吗？”


    被拦住的少年摘下耳机，外貌及身高皆出挑优越，自带冷淡的距离感。


    那黑曜石般色泽的头发之下，眉眼深邃，鼻梁直挺，属于不带任何攻击性的俊美长相。


    不知为何，近来的他频繁被认错性别，已不止一次收到omega的告白。


    “谢谢你的情书。”


    席芝禹垂着眼，温和有礼道，“但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alpha，而是像你一样的omega。”


    学弟鼓足勇气抬眼，瞧见英俊少年抿着唇，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温柔得令人失神。


    “原、原来是这样，但我也可以接受oo恋的，学长愿意再考虑考虑吗？”


    换作任何一位校园风云人物，常年被递情书，对眼前场面屡见不鲜，拒绝的手段或早已轻车熟道，甚至感到厌烦。


    席芝禹只明显怔住，想说的话在喉间吞咽，略微迟疑：“抱歉。”


    “我尊重所有性取向，拒收情书没有其他意思，请你不要误会。”


    “只是我本人没有恋爱的想法，谢谢你，祝你学业进步。”


    他抿唇颔首，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解释还有急事，快步离开校园。


    过了条马路后，确认omega没跟上来，席芝禹才松了口气。


    哪怕经历表白如一日三餐般寻常，但每回拒绝，席芝禹总会难以组织语言，像一台临界报废的老式机器人。


    但好在——


    他并未听到前天的表白者问出的那句：因为你有了娃娃亲才选择拒绝是吗？


    否则会让他更无所适从。


    往城北的公交车恰好抵达，席芝禹上车，刷学生卡，一路走到后排。


    落座时，少年不自觉瞥向窗外，修长食指抬起，蹭了蹭后颈泛红的肌肤。


    途径十来个站，公交在分化诊疗中心站牌停靠，只有他一人按铃下车。


    这是一家隐私性极高的私人医院，哪怕父辈有医疗行业的朋友，也不必担心诊断症状会被家人知晓。


    推开门时，席芝禹习惯性朝门外眺望，再三确认没有跟踪的保镖。


    他在大厅仪器取好号，坐到光线偏暗的靠里角落，等候间隙，拿出手机，准备刷题消磨时间。


    这无疑是转移注意力的做法。


    被omega学弟拦下时，席芝禹强忍着腺体的疼痛感，伴随如针刺般的灼烧，他的身体状况其实很不对劲，只是没被察觉出异常。


    手机在书包隔层里，刚伸手一摸，席芝禹瞬间顿住，意识到他触碰的纸质东西是——


    一封情书。


    他叹了声气，还是将手机和情书同时拿出，恰好瞥见屏幕上来自好友的消息。


    【芝麻。】


    【你说你一个omega，怎么不管alpha、beta还是omega都给你塞情书？】


    看到消息的席芝禹：“……”


    他同样不太理解，性格安静沉闷，交友圈子很小，自认是个无趣的人，始终觉得他不该如此受欢迎。


    就像他的小名，不显眼的黑色颗粒，一颗小小的芝麻。


    看到如此评价的好友发来一张古风表情包。


    上面写着：小生真的没招了。


    席芝禹是个缺乏网感的家伙，还没研究出潜台词，新的消息又弹出来。


    【竞赛国奖拿到手软，省内联考次次第一的大学霸，建模强到没边，关键是爸爸还是南城首富，如果这样也算普通的话，我也想这么普通^_^】


    【对了。】


    【最近不少人在传你有个娃娃亲对象，话说到底是谁啊？是我猜的那位吗？】


    握着手机的掌心融化了薄汗，屏幕也逐渐变暗。


    窗外，暮色如熟透了的柿子果，席芝禹直直坐着，分明在沉思，却像漫无边际地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思绪回笼，他准备收起情书。


    可垂下眼，目光落在歪歪扭扭的名字上，指尖收紧泛白，后颈的腺体莫名胀得难受。


    少年微张薄唇，重重呼吸几下，那是他不能再熟悉的两个字。


    “谢陨。”


    不知是谁的电子设备在外放视频，主持人字正腔圆地念道，“最具潜力新生代演员的不二人选。”


    “谢陨于今日中午现身海市机场，出发德国参加柏林电影节，让我们共同期待他的新作——”


    顺着声音的方向，席芝禹望去，目光落在一台老旧的平板上。


    屏幕里，被人群簇拥的高冷少年，身形颀长高挑，戴着鸭舌帽和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由保镖护送走进vip通道。


    那背影熟悉又陌生，牵动着心头，泛起一丝微妙的悸动。


    “小乖，只是打个针而已，不会很痛的。”


    正单手托着平板的女士，怀里抱着眼中蓄泪的女儿，哄道，“妈妈知道小乖最喜欢谢陨哥哥了，等打完针，我们就去参加见面会，好不好？”


    小女孩约莫六岁，努着嘴，眼泪从葡萄大眼溢出。


    “不要妈妈浪费钱……从来都抢不到门票，拿不到谢陨哥哥的签名，打针还痛痛，呜呜呜……”


    视频外放，音量却压得极小，若非离得近，席芝禹也未必能听到对话声。


    这家私人医院接待的患者，症状都不常见。


    独自抚养女儿的单亲母亲，为治病花光了不少积蓄，因申请社区特殊补助，曾向席芝禹借过钢笔填写表格，难免留下印象。


    见母亲安慰小女孩时，焦急且心疼，额角冒出热汗浸湿了刘海。


    席芝禹并未多想，缓缓侧过身，仿佛天边的一团云靠近，藏着包容万物的温柔。


    他轻声问：“小朋友。”


    “你想要谢陨哥哥的签名是吗？”


    少年的嗓音低沉中带着清冽，如雨后清爽的泉水，气质风光月霁，听他说话能抚平不安情绪。


    小女孩神情微懵，眨着湿润的眼眸，声音软糯地回应：“……想要。”


    席芝禹露出温煦的笑意：“如果有小朋友乖乖打针，不让妈妈担心，我可以帮忙问谢陨哥哥要签名哦。”


    小女孩伸出肉嘟嘟的手掌擦拭眼角，乖巧道：“真的吗？”


    席芝禹弯起唇角：“当然是真的。”


    “……谢、谢哥哥。”


    小女孩将眼前的大哥哥看得入神，奶声奶气夸道，“哥哥你也好帅呀。”


    席芝禹好笑道：“是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哥哥和谢陨哥哥一样帅气，但是，是，不同的帅哦！”


    “哥哥。”


    “你为什么会有谢陨哥哥的签名呀？”


    作为旁观者的母亲，趁女儿不注意，露出感激的微笑。


    她理所应当认为那番话只为哄小孩子打针，对方不可能拿到谢陨的签名，要知道那可是火遍全球的现象级少年演员。


    或许乐于帮忙的少年会再编出一套说辞，例如自己也是粉丝、参加过见面会拿到签名之类。


    然而，席芝禹迎着小女孩的双眸，揉了揉细软的头发，似在斟酌一番说辞。


    那语气里藏匿着隐约遗憾：“我们是竹马，比你还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但他很忙——”


    “我们偶尔才会见一次面呢。”


    从海市飞往柏林的航机，划过云层与山海。


    头等舱内，金发少年懒懒地倚在座椅中，双手抱臂，专注盯着屏幕里新上映的电影。


    他穿着经典三条杠黑色运动外套，拉链严实地拉到最顶，发型特地打理过，朝后的背头露出饱满额头，眉眼间溢着少年人独有的冷傲不羁。


    哪怕是对粉丝营业、机场被拍，有着国民儿子称谓的谢陨，也从不隐藏真实个性。


    因看到一场悬崖处追逐的惊险动作画面。


    谢陨紧蹙起眉，用力咬住果汁吸管，郁闷不已：“原来是拍这场戏摔的，我就说aaron怎么瘸了大半个月。”


    身边的经纪人姐姐习以为常，转头一看，自家招财树又顶着那张帅得炸裂天穹的冷脸。


    这小家伙字字句句都是对不够关心朋友的懊悔，却未想去年有一场都市追逐的戏，他在剧组被撞进医院，可比这严重得多。


    嗡。


    手机突然震动一声。


    飞行状态中，谢陨习惯切换自定义静音模式，经纪人对此心明如镜，只当工作对接方反馈进度。


    “？”


    然而，屏幕上空空如也。


    她余光一瞥，身边的小霸王翻出手机，看到信息，身体瞬间坐直，神情如冻结万年的冰山融化。


    简直是与平日截然相反的状态。


    经纪人心底微沉，误以为是私生饭骚扰，心想这不都是出道前期才有的破事儿。


    “怎么了？”


    可话一出口，她瞧见谢陨的表情，当即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什么。


    只见谢陨屏住呼吸，从耳根蔓延至后颈的肌肤，泛上薄红，绝不可能是被私生骚扰的表现。


    经纪人沉吟片刻，心中浮现起某个少年的身影，只有他能让谢陨露出如此表情。


    她追问出声：“谁呢？你的学霸小哥哥？”


    “……”


    谢陨反手托着脸，喉结滑动几下，目光不可置信地定格在屏幕上。


    “嗯。”


    少年侧过脸，脸颊微微发烫，低喃出声，“芝禹哥给我发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