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笑傲行(十) 【当前悟性值:17(修……
平一指的医馆不大, 也没有学徒、药童帮手。前堂是诊病抓药之所,左右各挂一副大字。左边是“医一人,杀一人。杀一人, 医一人”;右边是“医人杀人一样多,赚钱蚀本都不做”。
后院则是平一指夫妇起居之处, 空着的几间厢房,正好安置楚曦与蓝凤凰等人。
在黑木崖上,楚曦的活动空间本就有限, 身边又环绕着许多侍从,寻常小事都无须自己动手, 但在此处,没有仆从环绕,一切都得亲力亲为。
蓝凤凰倒是兴致勃勃,她性子本就爽利, 煎药熬汤、生火做饭,竟也做得像模像样。只是失手的时候也颇为不少,倒腾出的古怪气味,时常弥漫整个小院,引得平一指捏着鼻子骂骂咧咧。
让楚曦觉得为难的, 还是每日一次的金针渡穴。平一指那古怪的独门针法……金针刚一刺入穴位,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感便直冲天灵盖,让人半边身子都僵了。
楚曦只能下意识地绷紧背脊,用力扣住身下竹榻边缘,紧抿着唇, 将那几乎冲口而出的痛呼生生压回喉中。平一指全神贯注,指间金针捻转,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精准无比, 却也在楚曦体内搅动着更剧烈的风暴。
楚曦的额角青筋微微跳动,死死咬着牙关,显示出一种近乎冷酷的自制力。不过,饶是他毅力惊人,有时候也被那痛楚折磨得……忍不住发出一声几乎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平一指却只冷眼瞧着,口中还不停念叨:“这点疼都受不住?忍着!想活命,就少不了受罪!”
然而,真正能让这位古怪名医收敛脾气的,并非楚曦的痛楚或是隐忍,而是那位蓝凤凰口中神秘的“平夫人”。
到医馆的次日,楚曦就见到了这位传闻中平大夫最为惧怕之人。
平夫人生得高高瘦瘦,方面大耳,看上去四十来岁年纪,但脸上全无血色,满是病容。不过楚曦察觉到她气息绵长,想来常年以药物调养,面色却差,身体却不甚虚亏。
令楚曦颇为震惊的是,平夫人力大无比,能单手提起一百多斤的重物,全不当一回事。平一指行医之时,她又常常在旁协助,动作熟稔至极。只是,当她在场时,平一指与她说话,全然没了那股名医的傲气,甚至还有些唯唯诺诺,连大气也不敢出。
楚曦每每看见这奇特的景象,心中也不禁莞尔。平一指在外人面前再如何天不怕地不怕,在平夫人这里也得乖乖俯首帖耳。不过,平夫人看似沉默寡言,对自己这个“麻烦病人”并不热情,却时时暗含善意,细心照拂,让楚曦心中感激不已。
在每日雷打不动的午时行针和药浴药膏的内外夹攻下,楚曦苍白的面色渐转红润,步履间的虚浮感也消退了七八分。丹田内顽固的毒质,被精妙针法和霸道药力一点点拔除,那点微弱的内力终于摆脱了束缚,开始缓慢却坚定地自行运转起来。
他并未将所有时间都耗费在养病上,毕竟【自由活动时间】甚是宝贵,一点也不能浪费。不仅在医庐之中借阅了不少珍贵医书,在平一指为他行针、开方之际,也不时提出一些关于药理的疑问与见解,往往角度刁钻,却又切中肯綮。
平一指起初还板着脸,觉得这小子问题忒多,麻烦至极。但后来见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圣子倒也自行摸到了配伍精微、君臣佐使的门道,求教时又态度恭谨,丝毫不摆架子。尤其是他那张极具说服力的脸,让平一指一时之间,很难再说出更多刻薄之语来。
这日午后,楚曦刚结束一轮药浴,正靠在院中的木椅上小歇。他穿着素净的月白中衣,衣襟微敞,露出在热浴后泛着薄红的肌肤。他的手中也并未闲着,正拿着一卷平一指随手丢给他的《脉经》,细细研读。
【提示:宿主在静养期间,潜心钻研医理、药理,结合自身毒伤,对平一指的解毒思路有了深刻理解!】
【获得奖励:博闻+2,悟性+2】
【当前博闻值:26(能辨认基本的武学招式)】
【当前悟性值:17(修炼速度:慢)】
楚曦心中微动,博闻值的提升,让他看平一指的药方和施针手法时,理解起来确实顺畅了许多。许多之前觉得玄奥难解的地方,如今竟能隐隐窥见其内在的平衡与精妙。但这数值实在可怜的悟性,还是让他的武力提升有些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后院通往小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平一指背着手走了进来。见楚曦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立即颔首道:“嗯,恢复得还算凑合。再有个七八天,体内余毒就能清得差不多了,经脉也温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早些滚蛋,别在老夫这儿碍眼!”
“平大夫,你怎么就这么急着赶人呀?”蓝凤凰笑靥如花,闻声而至。只是还没等她说下去,平一指就冷脸吩咐道:“你来得正好,治这小子的病,还差一味重要的药引子,名叫‘雪蟾酥’。谁知那帮蠢货,竟然把这味药错送到了洛阳济世堂,还得我差人去取!”
“哎呀,平大夫,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蓝凤凰的眼珠骨溜溜地转了几转,笑得更欢了,“洛阳离这不过三五日水路,我这就带人替你跑一趟去!正好圣子弟弟的病也要大好了,就也一起去走走逛逛,如何?”
平一指听了蓝凤凰所言,眉头微皱,目光一斜,又打量了楚曦一番。半晌,他才重重哼了一声,道:“罢了!你们俩去也行,省得老夫再另寻人手。但你这小子……到了外头,务必给我夹紧尾巴做人!”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直直盯着楚曦:“你这副招摇样子,出门还大大咧咧的,在外面转上一圈,还不知道要招来多少狂蜂浪蝶、莺莺燕燕!简直搅得我这儿不得安宁!上次那场乱子,难道还不够你长记性吗?”
楚曦白皙的脸颊上不由得浮起红晕,但并非害羞,而是尴尬。前几日他确实出门过一次,结果不知怎的引来一群男女远远观望。有几个胆子较大的,甚至一路跟到了医馆附近,惹得平一指大发雷霆,最后还是平夫人出手才将之摆平。
“平大夫……教训的是。”楚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份窘迫,正色道,“上次确是我思虑不周。此番出门,定会加倍小心,绝不给您……添一点麻烦。”
“哼,这还差不多!”平一指从袖中取出几张字迹颇为潦草的纸笺,看起来是采买药物的清单,楚曦连忙小心收好。又絮絮叨叨一顿后,平一指才又背着手走了出去。
只是刚要踏出院门,平一指的脚步还是忍不住一顿,又回头道:“路上小心点!引来那些杂七杂八的人还是小事,可别和不该惹的人起了瓜葛!”
“平大夫吩咐的是,楚曦谨记教诲。”楚曦心中了然,离开黑木崖时,自己口口声声对杨莲亭说要同曲非烟留在苗疆。而如今,他在蓝凤凰的陪同下到开封养病,若与日月神教的人过早接触,怕是会引起杨莲亭的警觉。
次日,楚曦特地寻了一套粗布短打的旧衣换在身上,这粗麻衣服浆洗得发硬,颜色灰扑扑的毫不起眼。至于那一头如霜似雪的白发,就用一顶宽沿斗笠遮掩,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大半张脸——如此一来,便有些像个身形单薄、风尘仆仆的“路人甲”了。
但也仅限于“有些”而已,毕竟那通身清冷矜贵的气质,全然刻在了骨子里,不是乔装改扮就能掩盖的。蓝凤凰倒是一如既往地明艳利落,两人乘上平一指安排的乌篷小船,沿着水路直往洛阳而去。
不过三四日光景,洛阳古城便已遥遥在望。
济世堂是洛阳数一数二的大医馆,门面极为阔气,无论是进出的伙计还是坐堂的大夫,一个个衣着光鲜,行事干练,前来求医之人络绎不绝。楚曦到了济世堂,只是递上平一指的手书,掌柜脸上便立即堆起了十二分的恭敬,连声应道:
“原来是替平大夫取药的贵客,失敬失敬!雪蟾酥早已备好,我这就让人给两位取来!这药太过难得,从西域寻来,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嘛……路上难免出些纰漏,还请平大夫千万莫要责怪!”
说完这些,那掌柜搓了搓手,又殷勤地补充道:“平大夫所需的其他药材,小号也一并备了些上品,稍后便让人包好,给两位直接送到船上,如何?”
楚曦微微颔首,心中虽感激这份周到,却也暗忖平一指的名头在江湖医道中确实响亮。
他正待伸手接过掌柜递来的一个精致药盒,忽听堂外一阵喧哗,几个身着劲装的汉子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为首一人嗓门洪亮,径直冲着掌柜嚷道:“掌柜的!你们店里所有的雪蟾酥,我金刀门全要了!包圆!立刻给爷包起来!”
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金刀王家他固然是得罪不起,可平一指又岂是好惹的?两边都要命!他勉强挤出一个极度谄媚的笑容,颤声道:“这……这位爷……雪蟾酥是开封的平大夫早就定下的,您看……”
“少废话!”那为首的汉子豹眼圆睁,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几乎要戳到掌柜的鼻尖,“我们门中来了贵客,急用这东西!那什么大夫要用,你再另寻一份给他便是!”
第32章 笑傲行(十一) (双更合一)“在下楚……
贵客?
楚曦登时心中雪亮:能让金刀王家如此大张旗鼓招待的贵客, 除了以岳不群、宁中则为首的华山派一行人,还能有谁?
正当楚曦思量是否应将这盒珍贵的雪蟾酥让出,好寻个由头, 结交一番华山派众人——尤其是令狐冲之时,那领头的汉子竟又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快些拿来!还磨蹭什么!我家门主的外孙林少爷, 身子骨正虚着,就等着这雪蟾酥入药进补!”
外孙?
林少爷?
进补?
楚曦隐藏在斗笠下的眉头不由一抽,脸上则是浮起不加掩饰的嫌恶。
他本以为, 这雪蟾酥如此珍贵,王家若是要取之为令狐冲治疗内伤, 抢药的手段虽是霸道了些,但念在是救人心切,自己或许还会稍作退让,甚至让出这药。
却万万没想到, 他们行事如此不堪,竟然只是为了……给林平之的身子进补?
当真霸道,当真荒唐。
楚曦微微冷哼一声,蓝凤凰笑着凑上前去,在他耳边轻声道:“圣子弟弟, 这些人可真是聒噪, 想必你也觉着讨厌吧?既然如此,就让姊姊……给他们一点教训,如何?”
蓝凤凰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慵懒的嗔意。楚曦心知自己在外行事须得低调, 心中却还是颇为不快,当下颔首道:“那就劳烦蓝姊姊了,只是小小惩戒便罢, 莫要惊动官府之人,怕到时多有不便。”
“好,姊姊晓得啦。”蓝凤凰嫣然一笑,玉手轻扬,王家众人只闻到一股细腻甜香,正摸不着头脑之时,其中一人恰好在身上一摸,触手冰凉,只瞧了一眼,便惊恐地大叫起来:“蜘蛛!好大的长毛蜘蛛!”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个王家汉子,如同被滚油泼了脚面,个个一蹦三尺高,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数条生满长毛、色彩斑斓的蜈蚣,还有碗口大小、布满诡异花纹的蜘蛛,就好像是凭空蹦出来的一般,在他们身上飞快爬着,不知准备在哪里狠狠咬上一大口。
眼见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瞬间生出大片红疹,奇痒难当。这几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威风?立时丢开长刀,双手拼命抓挠拍打,在地上翻滚哀嚎。一时间,济世堂中鸡飞狗跳,他们实在没了法子,只得口中连声求饶:“饶命!仙姑饶命!公子饶命!”
蓝凤凰娇笑两声,对楚曦道:“还是你们汉人说话好听,只是稍微作弄两下,便叫上‘仙姑’了,让人心里美得很!”
“姊姊驱使‘五宝’,手段通神,他们哪里见识过这般功夫?”楚曦倚靠在柜台旁,神色自若地打了个哈欠,淡淡开口,“只是他们就这样吱哇乱叫,没点花样,看得人也有些倦了,就先饶过他们这回吧。”
“我的小宝贝们呀,可比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听话多了!”蓝凤凰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既然楚曦已经发话,她当即玉指微勾,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那些骇人的毒虫便瞬间从那几人身上爬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是被她藏在了何处。
那几个王家汉子犹自瘫在地上,满身未消的红疹和抓痕,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蓝凤凰的眼光在几人脸上打了个转,拍手笑道:“你们怎么不起来?还留在这,是想让我的宝贝……再伺候你们不成?”
听了这话,那几个王家汉子哪还敢瘫在地上?当即连滚带爬地起身,连兵器都顾不得拾,面无人色地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济世堂大门,引得围观百姓一阵哄笑。
楚曦心中一阵冷笑,金刀门在洛阳一带声名显赫,但放眼江湖,不过是福威镖局一般不入流的小角色罢了。林平之入了华山派,他们自觉脸上沾光,多半是觉得平一指那边尚可想法子搪塞,巴结华山派却是眼下最最要紧的。
可他们哪里知道,华山派自气剑之争后,也早是外强中干了。
济世堂掌柜战战兢兢地从立柱之后探出头来,脸色煞白,对着楚曦和蓝凤凰连连作揖,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二位……二位高人!在下知道两位是平大夫的朋友,定然是江湖上的大英雄,大豪杰!只是金刀门王家……在洛阳势力忒大!两位还是赶紧拿了药材,速回开封为妙!”
“掌柜的莫慌,我二人若急着离去,王家寻不着正主,只怕是要拿你这济世堂撒气。”楚曦抬手将斗笠压得更低,声音平静如常,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过,“若我所料不错,王家的人,不久便会再来,而且是来‘请’我们的。”
“这……这……”掌柜的嘴唇哆嗦着,看着地上王家汉子留下的狼狈痕迹,又看看眼前这一对气定神闲的男女,只觉得天旋地转,“公子……您、您莫要说笑了!那金刀王家横行洛阳,吃了这等大亏,岂会善罢甘休?到那时,小店……小店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金刀王家?也不怎么厉害,有什么好怕的?”蓝凤凰格格一笑,随手拿起柜台上一个药碾,捏在手中把玩。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狡黠,掌柜将信将疑,但看楚曦气度沉稳,又见识了蓝凤凰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也不敢再多言,只得苦着脸,吩咐伙计赶紧将药材包好。
果然,还没到一炷香的工夫,济世堂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
只见先前那几个狼狈逃走的王家汉子去而复返,但这次,领着他们的是一位身着锦袍、气度沉稳的中年男子。此人身材甚高,太阳穴高高鼓起,双臂筋骨分明,显然内外功夫都颇有根底。他眼神锐利,行走间自有一股威势,绝非门派里的寻常喽啰。
济世堂掌柜眉头深锁,忙在楚曦身后低声提醒:“公子,这位便是金刀门门主、那位‘金刀无敌’王老爷子的长子,王伯奋!”
王伯奋迈入堂中,目光如电,一眼便瞧见了笑吟吟立于柜前的蓝凤凰。那见她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容貌娇媚明艳,竟能将自家几个得力门徒弄得如此狼狈,心中着实讶异。
目光微移,一旁那位气定神闲的布衣青年,更是让他暗暗称奇!
此人头戴斗笠,帽檐压得甚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一头垂落的长发,如霜似雪,在略显昏暗的药堂里分外醒目!更兼其身姿挺拔,虽不言不动,却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股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气度!
王元霸差王伯奋来“请”两人时,王伯奋便已心中会意。是要他亲自来掌一掌眼,若这两人只是泛泛之辈,招惹了金刀门,直接拿下就是!若真是什么江湖上的前辈高人,就须小心对待,着意结交,展现金刀门的“待客之道”。
如今见到楚曦这般模样,王伯奋岂敢怠慢?他压下心中惊异,面上堆起八面玲珑的圆融笑意,抱拳朗声道:“在下金刀门王伯奋,方才我门下几位弟子不知礼数,冲撞了两位高人,更冒犯了平一指先生,实在该死!王某……特来赔罪!”
蓝凤凰嘻嘻笑道:“就他们几个,哪能冒犯得了我们?”
“这位……仙姑所言不错,他们本事不济,不值一哂。不过,还是冲撞了二位,实在是大大不该!”王伯奋一面观察楚曦的动静,一面仔细斟酌言辞,生怕出了疏漏,“家父听闻二位风采过人,心下甚是仰慕。恰巧华山派岳先生夫妇,及其门下高徒此刻正在敝庄做客……”
“家父之意,想请两位高人移步寒舍,容我王家略备薄酒,一则赔礼,二则也好让诸位江湖同道亲近亲近,不知二位可否赏光?”
济世堂众人哪里见过王伯奋如此“谦和有礼”的模样?在一旁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气也不敢出。
“请我们做客?这也没什么不好。”蓝凤凰走到楚曦身侧,显然对王伯奋的提议颇感兴趣,“不过去与不去,还是我弟弟说的算,得听他的才是。”
王伯奋已听那几个被毒虫所伤的门人说了蓝凤凰的手段,眼见蓝凤凰对楚曦态度如此恭敬,两人又与那位性情古怪的“杀人名医”平一指交情匪浅,心中自然以为楚曦的功夫必是比蓝凤凰、平一指两人更加厉害!
小小年纪就有此等造诣,他心中怎能不惧?当下上前一步,又对楚曦恭敬道:“这位公子,不知可否移步,到府上一叙?一是向两位赔罪,二是两位初到洛阳,正好为两位接风洗尘。”
楚曦抬手扶着斗笠,唇角勾起一丝略带讥诮的笑意。王家父子的那点龌龊心思,又怎能瞒得过他?此番相邀,赔罪是假,试探他们二人的虚实是真。若是无法摆平,还可借华山派尤其是岳不群的名头震一震场子,逼迫他们不得不将此事“和气”收场。
但自己伤势渐愈,待大好之后,正需在洛阳左近暗中联络旧部,积蓄力量,等待铲除东方不败的时机。金刀王家盘踞洛阳多年,根深蒂固,若能借此机会稍加震慑,挫一挫他们的气焰,于日后行事,未尝不是一件便利。
况且有蓝凤凰这位五毒教主在侧,正面交手,或许不敌华山派众人。但要全身而退,又有谁能留住他们?
当然,其间行事也需谨慎,免得惊动了黑木崖的暗探。不过以金刀门在江湖中的地位,只怕杨莲亭根本瞧不上眼。
楚曦心中思量既定,当下微微咳嗽两声,拱手还礼:“些许误会,不足挂齿。赔罪之事,更无需再提。不过,既然王门主盛情相邀,又有华山派的高贤在座……在下久仰‘君子剑’岳先生大名,若能借此机缘拜会,倒也是幸事一桩。”
蓝凤凰在一旁笑吟吟地接口道:“不错,我们正好去开开眼界!”
“不敢当,不敢当!”王伯奋闻言,心中先是一松,随即又是一紧。松是因对方果然识趣,自己递了台阶,便不再多作为难;紧是因这白发青年言谈之间绝无破绽,那份从容气度绝非装腔作势,让他更觉深不可测。
他连忙笑道:“能得公子与姑娘赏光,驾临寒舍,那是最好不过。马车已经备好,两位快请!”
门外早有十数名劲装弟子列队等候,车马坐骑,早已预备妥当。楚曦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与蓝凤凰一同登上了马车。蓝凤凰是苗家女子,男女同乘自然无甚忌讳,但在金刀门人眼中,这两人神神秘秘,形影不离,只觉越发不好惹了。
马车辚辚驶过洛阳城的青石板路,楚曦摘下斗笠,露出一头醒目的白发,笑对蓝凤凰道:“蓝姊姊,这金刀门在洛阳经营多年,家大业大,富得流油。他们既要摆酒赔罪,又想在华山派面前充场面,想必席面上的东西,绝不会差。”
“哦?圣子弟弟这么说,可是已经馋了?”蓝凤凰眼波流转,笑意盈盈,“既然如此,那姊姊我可要放开肚皮,好好尝尝洛阳美味了。难得来中原一趟,若不饱饱口福,只怕回了苗疆后,肠子都要悔青了!”
“姊姊果然懂我。”楚曦垂首轻笑,“席间若有人敬酒攀谈,那些应酬周旋的烦琐事,自有我来应付,姊姊只需安心享用珍馐美馔便是。”
“我还知道,圣子弟弟心中,肯定还另有盘算……”蓝凤凰凑近了些,红唇微启,语声压得低低的,“让姊姊只管吃喝,莫不是想让我吃饱喝足,好有力气帮你收拾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王家是洛阳的地头蛇,必然不愿在洛阳多生事端,以致出丑。华山派远道而来,常言道,‘强宾不压主’,想来也得看王家人的脸色行事。”楚曦顿了顿,目光在蓝凤凰腰间几个色彩斑斓的小巧竹筒上扫过,“明面上,他们绝不敢动粗,姊姊只需留心暗中有无小鬼作祟便可。”
“嘻嘻,明白啦!”蓝凤凰娇笑出声,此事对她来说简直小事一桩,“圣子弟弟放心,若真有那不长眼的,敢在姊姊眼皮子底下耍弄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管叫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楚曦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重新戴上斗笠,闭目略作调息。马车又驶了一阵,刚在王府气派的朱漆大门外停稳,便有伶俐的仆役小跑上前,安好脚凳,恭敬地掀开车帘,接引楚曦与蓝凤凰下车。
楚曦抬眼望去,这金刀王府,房舍高大,门庭气派,连大门外侍候的,都是八位青筋虬结、体格健壮的外家好手。只是一进大门,就能见到梁上悬着一块黑漆大匾,上书“见义勇为”四个大字,落款是河南省巡抚某某。
楚曦心中嗤笑不已,这等做派,哪像是武林中人,分明就是和官家勾结的黑商!
王伯奋在前头殷勤引路,蓝凤凰则是左瞧瞧右看看,好不新鲜。王元霸要宴请岳不群师徒,早就给足了排场,不仅洛阳武林中的知名之士尽皆在座,当地的士绅名流、富商大贾也有不少在此作陪。宴会厅内,人人穿金着锦,好不气派。
如此一来,楚曦和蓝凤凰这一身粗布短衫,在诸位宾客之中,就显得格格不入了。两人若不是被王伯奋亲自接进大厅,想来早就被侍从轰了出去。
王元霸一袭锦袍,端坐主位,满面红光,正与左右宾客谈笑风生。他身旁坐着华山派掌门岳不群与其夫人宁中则,再往下,则是王伯奋、王仲强的位置,随后才是华山派一众年轻弟子。
华山弟子们尽皆换了新制的锦衣,只有一人例外。他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只旁若无人地顾自饮酒。他在所有弟子中座次最高,其他同门却似乎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正是华山派首徒,令狐冲!
楚曦见令狐冲神情淡漠,精神萎靡,知他此刻不仅受了情伤,还内力全失,又遭岳不群派人监视,更受到诸位弟子冷落排挤,此刻心中想必十分落寞,不禁起了几分怜惜之意。正要上前与他搭话,王伯奋却抢先一步,朗声道:“父亲,两位贵客已请到!”
此言一出,厅内谈笑声立时稍歇。不仅主位上的王元霸和岳不群夫妇抬眼望来,无数道带着好奇、探究甚至轻蔑的目光也瞬间聚焦在两人身上!
“咦?这两位也是王老爷子的贵客?”
“瞧那女子,模样倒是俊俏得紧,就是举动粗俗了些……”
“那戴斗笠的是谁?气质倒是不凡!”
“可他穿着如此简朴,莫非是丐帮中的高手?”
王元霸在主位上,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和煦的笑容,眼神闪烁。他身旁的岳不群,一身儒雅青衫,面如冠玉,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显然都在审视着这两位来路不明的客人。唯有令狐冲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对周遭之事全不关心。
“见过‘金刀无敌’王门主,华山派岳掌门、宁女侠。”楚曦淡然开口,以江湖礼数拜会“在下楚曦,这位是家姊,如今师从开封府平大夫,学习医术。”
言罢,他便在满堂目光注视下,抬手轻轻摘下了那顶遮住大半面容的斗笠。
一头雪白长发顿时失了束缚,如瀑般倾泻而下。那张年轻又俊美到过分的脸,将孤高与绝艳熔于一炉,偏偏又糅合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清透,形成一种令人屏息的冲击力。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此刻微微抬起,目光流转间,便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种足以动摇人心的魔力。
【祸世魔颜】的效果,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
满座皆惊!
带着轻蔑与好奇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种种复杂情绪在无数张脸上交织变幻。
方才还觉得他衣着寒酸的人,此刻只觉得那身粗布衣衫非但不显寒碜,反而更衬得他气质出尘,不染凡俗。
蓝凤凰站在楚曦身侧,看着满堂宾客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忍不住以袖掩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清脆如银铃,亦是动人心魄,才教堂上众人如梦初醒!
饶是王元霸自诩见多识广,阅人无数,此刻也觉心神震动,忍不住亲自起身相迎:“两位果然人中龙凤,快请上座……”
岳不群眼中也难掩惊艳,但更多的是深沉如海的思量。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比儒雅从容,当下也与宁中则一同起身抱拳,道:“在下华山岳不群,这是拙荆。公子风仪,当真世所罕见。”
“王门主,岳先生,岳夫人,在下有礼了。”楚曦的声音听在耳中犹如玉石相击,说不出的清越平稳。他与三人略微寒暄了几句,既不失礼数,也不显得太过热络。王、岳两人想再试探他的家学渊源,都被他巧妙搪塞过去。
直到王伯奋恭请楚曦入座,他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意。只是,他并未在王家父子安排的位置上安然落座,目光也未在岳不群夫妇身上多作流连,而是……在众人惊异无比的目光中,步履从容地走向华山派弟子坐席。
更准确地说,是走向令狐冲。
蓝凤凰饶有兴致地跟在楚曦身侧,一双妙目好奇地打量起这位华山派首徒。
离得近了,更能看清令狐冲此刻的颓唐。
他穿着一身本就有些发白、还沾了不少血点污渍的破旧衣衫。在一众鲜亮的新制锦衣华山弟子中极为扎眼。他长方脸蛋,剑眉薄唇,若是坐直了身子,想必也不失英气。但他此刻两只手撑在案上,像被抽了筋骨似的,万分颓唐。
更别提那头只是随意束着的乱发,还有眼中遍布的血丝,更为他添上了几分落拓。别说这满堂的富贵喧嚣,就是他与楚曦之间,仿佛都相隔了千山万水。他的眼中心中,似乎只有杯中不断倾倒入喉的、那点辛辣的刺激和慰藉。
楚曦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那双能惑乱苍生的眼眸里,此刻没有鄙夷,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微微俯身,拿起桌上一只未曾用过的干净酒杯,又拎起令狐冲手边那半壶酒,干脆利落地为自己斟了一满杯。
“这位兄台,杜康解忧,杯中之物,自是佳品,只是……一人独酌,岂不有些寂寞?”
“在下楚曦,一介山野闲人,途经此处,冒昧叨扰。”
“不知能否与兄台……共饮一杯?”——
作者有话说:[眼镜]今日份的更新和加更拍马赶到!
第33章 笑傲行(十二) 【武力值:???(内……
令狐冲的酒量本来极好, 就算连饮百杯,也最多是脸泛薄红,远不到醉的地步。
但此时此刻, 他内力全失,心头又闷——小师妹移情别恋, 师父对他满心猜忌,甚至吩咐其余弟子秘密监视他的动静,酒入愁肠, 才自斟自饮了十数杯,竟然就已喝得微醺。尽管如此, 他心中尚想把自己灌得更糊涂些,好忘却那些纠缠如乱麻的烦闷之事。
王家是林平之外祖家,在此待着,他心中更是不快。旁人和他说话, 他也全然无心搭理。但面前这人,衣着十分朴素,语声却清冽温润,入耳之后,如泉浸心, 竟将令狐冲的醉意都瞬间冲淡了几分。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及腰的白发,白发的主人却十分年轻俊美,沉静温润,带着几分雌雄莫辨的妖异。
那双眸子……更是澄澈通透, 仿佛能一下看到人心底去。令狐冲与他甫一对视,立即心头一震,无论是微醺是醉意还是那满腹的愁云惨雾, 在他的目光下,似乎都被驱散了些许。
“在下……华山令狐冲,兄台……想喝酒?”令狐冲喉头微动,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腰背,讪讪问道。他此刻形容狼狈,心伤未愈,竟有这样一位神秘而出众的青年主动与他结交,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吃惊。
白发青年似乎看破了他此刻的局促,正要出言安抚,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俏丽女子却先抢过了话头,笑吟吟地开口:“这位是令狐公子吧,刚听圣……听楚曦弟弟说过你,为人仗义,又喜欢喝酒。我姓蓝,平日里也极爱饮酒。今日,我们三人就以酒结缘,可好?”
令狐冲正觉心中郁结难舒,又对这白发青年有种莫名的亲近感,闻言便颔首笑道:“蓝姑娘说的是,独饮确实无趣。若两位不介意,就一起饮上几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令狐公子,几杯怎么够?你们汉人不是有个词儿,叫什么‘一醉方休’!我们今日就一醉方休!”蓝凤凰拉着楚曦一起在令狐冲身边坐下,楚曦飘然落座,那双通透的眸子含着温和的笑意,无比自然地瞧着令狐冲,仿佛早已料定令狐冲会答应下来。
令狐冲心头微暖,立即为蓝凤凰也斟上了酒,三人有说有笑,把盏言欢。
然而,这看似寻常的结交场面,却并未逃过旁人的留心窥伺。
岳不群端坐一旁,表面上不动声色,只不时和王元霸等人攀谈,眼角余光却始终不离楚曦、蓝凤凰与令狐冲三人。
那白发青年楚曦,身份神秘,举止大方。但在岳不群看来,此人脚步虚浮,气息内敛,内力并不深厚,武功也稀松平常。但他面对金刀王家这等声势,全然无惧,应对自如,绝非寻常江湖客。
岳不群心中不禁疑窦丛生:此人究竟是内力平平,还是……真的深藏不露?若是后者,这举轻若重、内敛到极致的功夫,非同小可!但他看上去也才弱冠之年,内力竟能深厚如斯?亦或是……他那满头白发……难道是练了什么“返老还童”的奇术?
被楚曦称为“姊姊”的那位女子,则更为可疑!她方才说话时,竟脱口而出“你们汉人”,又说自己姓蓝。先前岳不群已经从王元霸处得知,这女子能驱使毒虫,如臂使指,十分了得,难道她竟会是五毒教主——蓝凤凰?!
想到此处,岳不群摇头轻叹,自觉荒谬。五毒教是江湖中的一个大派,但也极为阴狠毒辣。起初教众都是云贵川湘一带的苗人,后来也有汉人拜入其门下。其蛊术毒术,诡秘奇特,教主定然也是极为厉害的人物,怎会是这个年轻俏丽,行事跳脱的女子?
何况,这女子对楚曦这个“弟弟”言听计从,岳不群见闻广博,可从未听说过蓝凤凰有什么兄弟姊妹。若这女子真是蓝凤凰,楚曦的身份,又得高到何处去了?要五毒教主蓝凤凰如此俯首帖耳,那不得是日月神教的教主才配得上?
不过,这两人的行为举止,实在令岳不群颇为不快!金刀门在中原武林声名远播,自己身为华山派掌门,名头只会比金刀门更响亮。这二人到王家赴会,竟对自己这位华山掌门和“金刀无敌”王老爷子视若无睹,反去主动结交令狐冲那个逆徒!
岳不群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心中冷笑不已。这逆徒,定是不知何时又结识了什么来历不明、形迹可疑的人物,简直有辱华山派门风!
岳不群面上依旧维持着君子剑的温雅笑意,与王元霸说着场面话,心中却已翻江倒海。他端起茶杯,借着饮茶的间隙,目光如冷电般再次扫过那白发青年楚曦。
楚曦正微微侧头,似乎认真听着令狐冲说话,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和笑意,那份超然物外的从容气度,在喧闹的厅堂里显得格格不入,异常扎眼。
就在这时,楚曦像是随意地抬了下眼,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岳不群所在的方向。那眼神依旧清亮温和,并无任何锋芒,但岳不群心头却猛地一跳,一时不敢再行窥伺。
岳不群这个伪君子……嘁,当真有些棘手。
楚曦将玉杯抵在唇边,美酒入喉,非但没能将他灌醉,反而让他心中一紧。那伪君子虽暂时移开了视线,但他对令狐冲的猜忌之情,已远远超过了楚曦的预期。
岳不群自然知道令狐冲不可能拿到《辟邪剑谱》,但令狐冲突然之间武功大进,让他又是疑心,又是嫉妒!令狐冲如今内力尽失,再和华山派这群人搅在一起,恐怕迟早要着了这伪君子的暗算。
楚曦心念微动,调出了仅他可见的人物面板:
【姓名:令狐冲】
【身份:华山派首徒】
【武力值:???(内力全失但剑术高超,无法简单测算)】
【当前对宿主好感度:60(好奇、亲近)】
60点好感度……显然已经不低,到了【亲近】的程度。
但要在岳不群的压力下,说服令狐冲这个重情重义、对师门尚有眷恋之人脱离华山派一行,与自己这样的“邪魔外道”混在一起,这点好感恐怕还不够。
令狐冲好酒,自己何不从“酒”出发,与他交心?待好感度进一步提升之后,再邀请他前往开封治病,安心养伤,想来他不会不从。种种安排,皆是为令狐冲着想,宁女侠定会答应。岳不群那边……到时再想法子张罗便是。
想到此处,楚曦微微一笑,仰头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一滴琥珀色的酒液沿着唇角缓缓滑落,他只随意用指尖拭去。饮罢,他看向令狐冲,幽幽说道:“令狐兄可知,这天下美酒,其实也如人心、如世事,各有其性,各有其命?”
“哦?”令狐冲停杯看向楚曦,眼中满是好奇,“在下还未曾听过如此说法,愿闻楚兄高见。”
“高见不敢当。”楚曦微微一笑,又给自己斟上半杯美酒,“今日王府饮宴,用的是‘杜康春’。此酒看似清冽甘甜,入口温润,实则后劲绵长。如同那些初识时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之人,相处日久,才知其……深藏不露。”
他话语微顿,目光迅速扫过主位方向,似有深意,但很快收回。令狐冲心头微动,下意识地也朝岳不群那边瞥了一眼,随即垂下眼帘,灌了口酒,涩声道:“楚兄弟说的是,这酒……确实如此。”
“令狐公子,再请看这杯。”楚曦将半杯“杜康春”一饮而尽,又取来一壶香味独特的好酒,为两人斟上,“这是西域来的‘葡萄酿’,色泽瑰丽,香气馥郁,入口酸甜交织,引人沉醉。可这酒,看似甜美易饮,但若饮得多了,便酸涩满口。梦醒之后……徒留头痛而已。”
言者有意,听者有心。令狐冲心中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不远处的岳灵珊。此刻,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与林平之坐在一块,言笑晏晏,两人几乎依偎在一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涌上喉头,握着酒杯的手也不禁微微发颤。
楚曦将声音又放得轻柔了几分,如唱似叹,直要钻进令狐冲心底:“令狐公子,‘葡萄酿’虽好,但正如有些情意……初时如蜜,沉溺其中,待得清醒,才发觉不过一场幻梦。其中滋味,固然难忘,但也不可太过自苦,甚至自困其中,失了心气。”
“楚兄……说得是。”令狐冲声音沙哑,似乎还有些哽咽。他从未想过,自己心中那团乱麻般的苦楚,竟会被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用酒道剖析得如此清晰,如此……一针见血!
“令狐公子不必丧气,再来尝尝这杯如何?”楚曦的声音再度放地轻缓,带上了一种洞悉世事的温和,“这是‘竹叶青’,色泽碧透,入口清冽爽直,初尝微苦,细品回甘,后劲却清正绵长。这酒,喝起来痛快,醉得也坦荡,醒后……心头反而一片澄澈明净。”
“好,好……楚兄,在下受教了。”令狐冲取过酒杯,一饮而尽,身上那股颓丧之气似乎也消去了几分,“没想到楚兄弟……不仅懂酒,更懂人心。我心中烦闷,还未开口,便被楚兄……尽收眼底了。”
【提示:以酒喻理,开导令狐冲,言辞恳切,直指其心!】
【令狐冲好感度提升!当前好感度:70(信任)】——
作者有话说:[眼镜]大家喝着吃着,吃着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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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笑傲行(十三) “金刀门的酒,劲儿是……
令狐冲这句“受教了”, 实乃发自肺腑。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无人倾诉的苦楚——对师父猜忌的痛心、对小师妹移情的酸涩、对自身处境的茫然,竟被楚曦用三杯不同的酒, 就剖析得如此透彻,如此……直指本心。
胸中块垒仍在, 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那股郁气,在楚曦温和而通透的话语中,终究还是消散了几分。
楚曦看着令狐冲的好感度从60直接跃升至70, 心中也是颇为惊喜。他没想到自己信口拈来的这番“酒论”,竟能让令狐冲如此触动。看来, 凭借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辅之以忽悠之术,不愁令狐冲不答应留下。
至于岳不群等人,没了令狐冲在侧协助, 就他和那群不成器的弟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自己只需吩咐日月神教的外线下属,略施手段,将他们向南赶得远远的便是。最好是连左冷禅也摸不清他们的下落,五岳并派之事, 更是提都不要提了。
等他们兜兜转转再回到华山时, 黑木崖上早已换了天地,尘埃落定,自己更加不用理会这一干闲杂人等了。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正欲趁热打铁, 邀请令狐冲同去开封治伤养病,却被一阵不合时宜的喧哗声打断。
“哈哈,楚公子、令狐公子, 还有这位……蓝姑娘!三位在此喝得如此尽兴,果然武功又高,酒量也好!不如换上大碗,再与我们喝上几盅,如何?”
楚曦认出是王伯奋的声音,悄悄向令狐冲摆了摆手,示意由他来应付。他放下酒杯,抬眼看时,只见王伯奋领着不少王家子弟,还有几个捧碗端酒的小厮,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王伯奋满面红光,脸上却皮笑肉不笑,显然来者不善。
原来,王伯奋在中州一带武林之中,仗着“金刀门”的名头,着实唬住了不少人。那些势孤力薄的小门小派,对他趋奉唯恐不及,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低眉顺眼,伺候得他极为受用。
不想这几日来,连碰钉子。先是王元霸对华山派甚为尊重,奉为上宾,自己也小心应对,但令狐冲这个华山派首徒,礼数不周,还倒罢了。到了王家府上,竟然还顾自喝酒,对他不理不睬,叫他如何能不心中含怒?
更可气的是,今日他亲自请来的这两位神秘人物,虽然答应前来赴会,但言谈之中,对金刀门乃至华山派都十分轻慢,唯独对令狐冲这臭小子青眼有加!
他目光扫过令狐冲那尚未完全褪去颓丧的脸,又瞥了眼气质出尘的楚曦,心中邪火更旺。这令狐冲算什么东西?一个被师门嫌弃的废人!这白发小子又是什么来路?装神弄鬼!还有那个擅长驱使毒虫的女子……哼!
想到这几人如此不识好歹,王伯奋便心生一计,纠集了不少王家子弟,前来“敬酒”。若他们不肯喝酒,那就是不给金刀门的面子,若是喝了,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何愁灌不倒他们?正是要让他们都喝醉了,好在众宾客面前出个大大的丑!
只可惜他这点小心思,早被楚曦看得透彻。楚曦当下便立即起身,取过小厮刚刚斟好的一碗美酒,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尽。随后将碗一翻,潇洒笑道:“金刀门对我等如此礼遇,足感盛情!只是令狐兄有伤在身,就由楚某先敬各位一杯,如何?”
王伯奋为给几人一点“教训”,此次带来的“美酒”甚烈。那碗酒液滚入喉中,当真如同吞下了一团烧红的炭火,灼辣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又猛地反冲上来。楚曦说完这句话后,只觉得一股热气“蹭”地直冲头顶,白皙如玉的面颊上瞬间飞起两抹酡红。
楚曦后退半步,左手五指小心撑住桌案,稳住身形。此刻,那抹酡红已经撩过眼尾,迅速蔓延至耳根。他强压住那股翻腾的燥热和眩晕,喉结微动,借着放下酒碗的动作,用右手在蓝凤凰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王家今夜大摆宴席,珍馐美馔自不会少,而且与苗地吃食大不相同。蓝凤凰落座之后,便大快朵颐起来,楚曦与令狐冲那番对话,她也只是听了个七七八八。此时见楚曦轻拍自己肩头,又见他玉面飞霞,眼尾如胭脂晕染,衬得那双深邃眼眸更显迷离,立即心领神会。
“哎哟,金刀门的诸位可真是热情好客呀!”蓝凤凰娇笑着起身,动作轻盈利落,径直走到王伯奋面前,顺手抄起旁边小厮托盘里满满一碗酒。那酒香浓烈扑鼻,她非但不惧,反而眼波流转,笑意盈盈:“王大爷,您这酒闻着可真带劲儿!来来来,我先敬您一碗!”
话音未落,她已仰头一口气干了个底朝天,豪迈地将碗口朝下晃了晃,竟是滴酒未剩。脸上除了先前就有的薄薄一层红晕,竟是神色如常,眼神清亮依旧。
王伯奋被她这般举动看得一愣,他见楚曦喝完那碗烈酒,分明已经有了醉意,正要乘胜追击,不想他们竟还有一尊大佛坐镇!他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仍强笑道:“蓝姑娘好酒量!在下佩服!来,再给蓝姑娘满上!”
王伯奋回头使了个眼色,他身后几个王家子弟立刻会意,纷纷上前,你一碗我一碗地开始“敬酒”,摆明了是要用车轮战!
蓝凤凰言笑晏晏,来者不拒,喝酒当真如同喝水一般。一连七八碗烈酒下肚,她身形依旧稳当。除了脸上红晕深了几分,更显她容貌娇媚艳丽之外,也只是额角渗了些汗珠罢了。王伯奋心中惊骇,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带人接着敬酒。
“王大爷,要我说呀,这样喝起来,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蓝凤凰放下酒碗,眼波流转间,有些狡黠地一笑。她弯下纤腰,从那倒酒小厮足边直接拎起一个酒坛,直直往桌上一顿,震得碗碟一阵轻响。
不等众人反应,蓝凤凰拍开泥封,双手抱起酒坛,对着坛口就“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巴滑落,她也毫不在意。
放下酒坛时,她只伸手擦了擦嘴,随后对王伯奋等人笑道:“这般一碗碗的敬,喝到天亮也分不出高下。不如痛快些,咱们都对着坛子喝!谁先趴下,谁就是软脚虾!怎么样,敢不敢?”
她这番举动豪气冲天,那些王家子弟哪见过这等阵仗?看着那至少能装数斤烈酒的大坛子,再看看连灌几口仍然面不改色的蓝凤凰,一个个还没应战,脸先白了。这……这哪是喝酒?简直是拼命啊!
王伯奋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别说那几个弟子,就是他自己也没这个胆量和酒量!可拼酒之事,是他挑衅在先。众目睽睽之下,若不应战,岂不是认下了“软脚虾”的名头?他王伯奋乃至金刀门的面子要往哪搁?
“好……好!蓝姑娘果然豪气!”王伯奋已是骑虎难下,只得咬牙拎起一坛,学着蓝凤凰的样子灌了一口。烈酒如刀,顿时呛得他差点当场呕出来。他身后的几个年轻子弟更是不济,硬着头皮灌下一大口后,便接二连三软倒在地,引得周围宾客一阵窃笑。
“哎呀呀,看来金刀门的酒,劲儿是够大,就是人嘛……”蓝凤凰掩口轻笑,故意拖长了声音调侃道,“还差些火候呢。”
在蓝凤凰开始斗酒之时,楚曦就给自己和令狐冲都服下了解酒丹,此刻头痛已消,只是依旧面如桃花,整个人看上去犹如雪地红梅,甚是动人。他见王伯奋等人已然招架不住,当即出言提醒道:“姊姊,不如把我们的‘好酒’也拿出来,请王家诸位喝一杯?”
“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蓝凤凰笑着拍手,便要去解腰间一个神秘竹筒,“王大爷盛情款待,我们也不能小气。我这‘五宝酒’,可是用青蛇、蜈蚣、蝎子、蜘蛛、蟾蜍五种宝贝精心泡制的,大补得很!来来来,都别客气,见者有份!”
“五宝”的名字被她用清脆婉转的声音一一念出来,每念一个,王家子弟的脸就白上一分。眼见她就要旋开竹筒,那几个还勉强站着的王家子弟,哪还顾得上什么面子?不知是谁先惊叫了一声,随后众人如同炸了窝的鹌鹑,一哄而散,逃得无影无踪。
王伯奋呆立在原地,端着那坛只喝了一口的烈酒,放也不是,喝也不是。他本想给楚曦等三人一个下马威,却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众出了个大大的丑。他看着满地狼藉和四散奔逃的王家子弟,只觉颜面尽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蓝姑娘这酒量,当真……当真惊世骇俗!”令狐冲看得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忍不住出声赞叹。他行走江湖多年,善饮的豪杰也见过不少,但像蓝凤凰这般举重若轻、谈笑间便将一群人喝得溃不成军的厉害角色,当真是头一回见。
“哈哈哈!蓝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海量无双!佩服,佩服!”
见王伯奋吃了个大亏,主位上的王元霸终于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在几个侍从的簇拥下快步赶来。王元霸武功平平,能把金刀门经营到如此地步,最擅长的便是拍马屁、打圆场。当下夸赞完蓝凤凰,便转头呵斥王伯奋:“伯奋,还不退下?莫再扰了贵客雅兴!”
“是……是……”王伯奋灰溜溜地退了下去,王元霸脸上这才又堆起笑意,对楚曦抱拳道“楚公子、蓝姑娘、令狐贤侄,让几位见笑了!伯奋这孩子,性子急躁,不懂礼数,冲撞了贵客,王某在此替他赔个不是!”
他语气诚恳,姿态放得极低。方才的一切都被他悄悄看在眼里,这三人,一个神秘莫测智计百出,一个手段奇诡豪气干云,还有一个是华山派首徒,据说剑法超群,个个都非易与之辈。既然王伯奋无法应付,只能自己拉下老脸出面化解,免得再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王老爷子言重了。”楚曦适时地接过话头,他面上红晕未褪,声音却已恢复清朗,“令郎热情好客,酒逢知己,这才多饮了几杯,有些过了头。只是令狐兄伤势未愈,实在不宜再多喝了。”
“是极!”王元霸连忙点头,顺着楚曦的话道,“令狐贤侄有伤在身,确需静养。几位远道而来,想必也乏了。不如就在敝庄歇息一晚,让王某略尽地主之谊,明日再做打算,如何?”
他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楚曦等人礼遇,也全了自己待客的面子。
楚曦本不欲在金刀门留宿,这里铜臭味熏天,人人热衷趋炎附势,实在令他讨厌。但劝令狐冲留下养伤等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倒也不便细叙。
他微微一笑,从容起身,对着王元霸微微拱手,姿态不卑不亢:“王门主盛情,楚某却之不恭。只是,在下与令狐兄一见如故,心中还有许多话……想与令狐兄抵足夜谈。不知王门主能否行个方便,安排我们二人同住?令狐兄,你……意下如何?”
楚曦将目光转向令狐冲,一双星眸璀璨有神,话也说得情真意切。令狐冲心中动容,方才楚曦以酒道开解他,他也确实还有许多积郁和疑问想与之深谈,此刻听他主动提出,不由感动道:“楚兄若不嫌弃,我自然求之不得!”
王元霸虽知道令狐冲是岳不群的大弟子,但此人行为失仪,嗜酒如命,楚曦竟然对他格外关照,引为知己,实在令人称奇。
他面上并不显露疑窦,只是笑道:“两位小友一见如故,秉烛夜谈,也是江湖美事!来人啊,速速安排两间上房,服侍三位安寝!务必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哎呀,那可太好啦!”蓝凤凰拍手轻笑,有些玩味地瞥了王元霸一眼,“王府这么气派豪华,我想,总不至于有什么不长眼的耗子野猫,敢半夜溜进院子打扰我们吧?”
她这话意有所指,王元霸脸上笑容微微一僵,立即应道:“自然不会,还请姑娘放心!”
王元霸亲自吩咐,下人自然不敢怠慢。几位行事干练的小厮立即应声上前,将楚曦、蓝凤凰与令狐冲三人引到一处僻静雅致的院落。
两间宽敞的上房相邻,灯火通明,蓝凤凰临进门前,特意回头对楚曦俏皮地眨了眨眼,目光扫过院墙角落的阴影,才转身进了自己那间房,关上了门。楚曦知道她心中所想,意思是周围动静她自会留意,无须楚曦再额外费心。
房内装饰奢华,陈设考究。楚曦与令狐冲并肩躺在榻上,帐幔低垂,隔绝了外界喧嚣,这才都各自长出一口气。
令狐冲的诸多心事在胸中郁积已久,以是楚曦只挑开了个话头,他便再难抑止,竟将自己对岳灵珊的深情厚谊,以及自衡阳归来后的种种情由,断断续续地同楚曦说了。说到酸涩之时,声音也不由哽咽了。
楚曦耐心听完,不时出言安抚,待令狐冲的心情平复些许,才道:“楚某常听人言:人生在世,各有缘法。依我所见,令狐兄生性豁达,心中所虑,假以时日,终能消解,只是……”
令狐冲苦笑道:“只是我如今身受重伤,恐怕……活不到那时候了。”
“令狐兄,此言差矣。”楚曦侧过身来,白发披散肩头,烛光之下,隐隐流晖,倒像是神妃仙子一般,“不瞒你说,楚某不久前刚刚身中剧毒,险些丧命,可惜阎王不收,这才能好端端地与令狐兄相识。我在平大夫处治伤,也和他学了些医术皮毛。”
“可是那位‘杀人名医’,平一指?”令狐冲自然也知道平一指的名头,传说此人医术极其高明,能活死人、肉白骨。只是性情古怪,规矩更怪。先前岳灵珊只是提出想见见此人,就被岳不群厉声喝止,斥责她不该想着与这种人结交,言辞十分激烈。
“正是。”楚曦指了指令狐冲的手腕,微笑道,“在下医术浅薄,但令狐兄若信得过……不如让在下诊断一番?”
“自然信得过!楚兄肯费心,我感激不尽。”令狐冲毫不犹豫伸出手腕,楚曦的指尖轻搭在他腕上,凝神细察。他学医时日尚短,医术远谈不上精深。但得益于平一指的严厉教导和自身过人的天赋,还是能隐隐瞧出端倪。
若是平一指在场,便可辨认出令狐冲体内有八道异种真气。其中有两道较强的,是不戒和尚所注,另有六道较弱真气,则是桃谷六仙所留。但楚曦细查之下,也只能探出有八道真气互相纠缠,而令狐冲原本的内力根基,则是摇摇欲坠,几乎被侵蚀殆尽。
这般情状,绝非药石之力所能医治。若不能尽快练成高深内功,将这些杂七杂八的真气加以引导归束,即使是平一指亲至,也只能勉强为令狐冲延命,最终仍是免不了一命呜呼。
楚曦缓缓收回手,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显得温和而不严峻。他坐起身,直视着令狐冲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磁性:“令狐兄,你体内有八道真气相互纠缠,但也不是没有根治之法。”
“当真?”令狐冲也猛然坐起,声音中是掩盖不住的惊喜。
“自然……”楚曦微笑垂眸,思量该如何开口,“令狐兄,恕我直言。方才听你说,尊师准备带华山诸位弟子南下福建?此去福州,路途遥远,变数极多。你内伤太重,远行无益。不如禀过尊师,与同门暂别,就随我与蓝姊姊到开封求医。待你病愈之后,再行团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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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笑傲行(十四) “姊姊,就劳烦你陪我……
“随楚兄……去开封求医?”令狐冲眼中精光闪烁, 显然也被楚曦的提议所打动,“只是我这伤……恐怕只是令平大夫空耗心力。”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楚曦的手腕,指尖轻颤, 心中既是惊喜,又是不安。
楚曦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语气沉稳而真诚:“令狐兄,我以性命担保,平一指先生确有妙手回春之能。即便他不能立时根除你体内那八道纠缠的真气, 也能为你稳住伤势,以便慢慢再寻他法医治。”
“楚兄, 我……自然信你!只是……”令狐冲缓缓松开手,颓然靠回枕上,苦笑道,“师父疑心我私藏了林家的《辟邪剑谱》, 这才剑术大进。此番南下,他特意吩咐二师弟劳德诺……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名为照顾,实则监视。我若贸然提出要去开封,只怕师父他……”
劳德诺!
听到这个名字, 楚曦心中不仅没有担忧, 反而灵光乍现!令狐冲的病,有救了!
劳德诺名义上是华山派二弟子,实为嵩山掌门左冷禅门下第三弟子。左冷禅为撮合他五岳并派的大计,早早就派劳德诺隐藏身份, 投入华山卧底。其目的所在,一是探查岳不群的武功根底,二是注意华山派的诸般动静。
但最关键的, 是劳德诺趁令狐冲不备,杀死陆大有,夺走了华山至宝《紫霞秘籍》!
令狐冲体内八道真气纠缠冲突,必须自身重新练成一门高深内功,才能将异种真气从根上化解。原著之中,令狐冲先练就吸星大法,后又得方证大师传授少林易筋经,这才痊愈。
可此时此刻,任我行还被关在孤山梅庄,西湖之底。琴棋书画四宝未集,贸然救人显然不够明智。至于易筋经,就凭自己现在这点微末本事,还能潜进少林寺把秘籍偷出来不成?
眼下唯一触手可及,又能解令狐冲燃眉之急的,只有这本被劳德诺窃取的《紫霞秘籍》!
只是瞬息之间,一个诱使劳德诺主动现身、夺回紫霞秘籍的大胆计划,已在楚曦心中清晰成型。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将手轻轻搭在令狐冲肩头,安抚道:“令狐兄多虑了,岳掌门乃武林名宿,‘君子剑’之名享誉江湖,行事自有章法。你身受重伤,寻求名医诊治,有何不可?再说了,宁女侠深明大义,纵使岳先生心有疑虑,她也绝不会不许。”
“师娘她……确实仍待我极好。”令狐冲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再度握住楚曦的手,“既然如此,就全听楚兄安排。”
“好。”楚曦顿了顿,语气更加笃定,“你师父固然疑心于你,但他终究是华山掌门,更要顾及华山派的颜面。明日我和蓝姊姊与你同去向他请托,他若强行阻拦,反倒显得不近人情,难免落人口实。以他的‘聪明’,绝不会强行与我们为难。”
令狐冲喉头滚动,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是沉声道:“大恩不言谢,此事……全赖楚兄一力周旋。日后楚兄若有用得上我之处,只管开口。”
【提示:令狐冲好感度提升!当前好感度:80(高度信赖)】
楚曦心中一定,知道令狐冲这边已无问题。当即温和一笑,起身下榻,举手投足之间,带起一阵淡淡的冷香:“令狐兄不必客气,今夜你只需安心休息,养足精神,其余交给楚某便是。”
令狐冲连忙坐起,有些不解地问道:“楚兄,夜深露重,你这是要去……”
楚曦摆了摆手,示意他安心。随后从怀中摸出一个青瓷小瓶,正是之前分给令狐冲的“解酒丹”。
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今日席上那几碗酒,后劲着实不小。蓝姊姊今夜豪饮,看似无事,只怕明日醒来要头疼。我这还有几粒解酒丹,正好给她送去,令狐兄请先歇息,我去去就回。”
这理由合情合理,令狐冲不疑有他,颔首道:“既如此,楚兄请自便。”
楚曦披上外衣,略微整了整凌乱的衣襟,便往隔壁蓝凤凰的住处走去。
窗内烛火摇曳,映出一道婀娜的身影。楚曦屈指轻敲门框,还没出声叫门,蓝凤凰便已将门打开,那张娇媚明艳的脸刚探出来,就不禁盈盈笑道:“方才有几只小老鼠在院中探头探脑,不过已经被姊姊赶跑啦。”
“有姊姊坐镇,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哪敢随便过来?”楚曦心知定是王家或是华山派的眼线又不安分了,一进房中,便反手关紧了房门,压低声音道,“蓝姊姊,那几只小老鼠中,可有华山派门下那个老头?”
楚曦的话音刚落,蓝凤凰那双灵动狡黠的眸子就弯了起来,带着几分得意:“圣子弟弟说的……莫非是那个走路总爱缩着脖子、眼神贼溜溜的老头?他看着老实,但像只成了精的老猫,只在院墙外的树影里晃悠了两圈,嗅了嗅味道,没敢真进来。”
“正是他。”楚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姊姊,现在还能找到他吗?”
“嘻嘻,这有何难?”蓝凤凰掩口轻笑,拍了拍腰间的竹筒,“他以为自己躲得远便万事大吉了,可姊姊的宝贝们,早就在他身上留了记号啦!他跑不了!”
“好,我正要找他‘办事’。”楚曦微微颔首,这才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本书册,正是曲洋所赠的《笑傲江湖》曲谱,“姊姊,就劳烦你陪我演一出戏,让这老东西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楚曦三言两语便将计策对蓝凤凰讲明,蓝凤凰边听边笑,忍不住拍手道:“圣子弟弟,你这计策可真妙。没想到你平日这样老实,骗起人来可一点不落下风呢!既然如此,姊姊也得演得逼真些,不能落了后!”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楚曦与蓝凤凰相视一笑,轻吹熄了房中的烛火。窗外月色朦胧,两人推开房门,闪身而出,很快到了院门口。蓝凤凰伸手往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下一指,楚曦心领神会,立即“入戏”。
“蓝姊姊,这《辟邪剑谱》已经到手,其中记载的剑术,果真精绝!怪不得令狐冲得此剑谱之后,剑术大进,连岳不群那厮都不是对手。”楚曦将手中的曲谱晃了晃,故意让暗中的劳德诺瞧见,“令狐兄方才亲手交托,嘱我务必妥善保管,切不可再落入他人之手。”
蓝凤凰配合地提高了些声调,有些紧张地道:“剑谱已得,我们还留在这里作甚?不如早些溜之大吉。”
“不妥,我们若就此离去,岳不群定会察觉端倪。”楚曦背着手反复踱步,似乎真是遇到了为难之事,“不如这样,我先将剑谱带离王府,寻个安全之处藏匿起来。姊姊则看紧了令狐兄弟,莫要令岳不群、王元霸等人生疑。”
“这……弟弟,如此虽好,但你武功低微,是否太过冒险?”蓝凤凰特地在“武功低微”四字上重重一顿,楚曦则皱眉道:“等到城外,自有同门接应,姊姊只管放心,我这就去与他们会齐。”
“如此甚好,路上可要小心。”蓝凤凰的声音中满是关切,楚曦郑重地将“辟邪剑谱”往怀中一收,足尖一点,如一道融入夜色的轻烟,迅速掠出院门。几乎就在他纵起轻功的瞬间,老树下的人影也是一闪,立即跟定了楚曦!
劳德诺能在华山卧底多年,且除了岳不群外,无人能瞧出破绽,行事自是谨慎小心到了极点。但《辟邪剑谱》这四个字,诱惑力实在太大!就算知道前方可能有诈,他心中还是激动不已。
辟邪剑谱!竟然真的在令狐冲手里!而且……现在被一个武功平平的白发小子拿走了!
天赐良机!简直是天赐良机!
那个善于驱使毒物的苗女,确实让劳德诺无比忌惮。但言情这个白发青年,轻功平平,每提纵几下,还要驻足喘息几口,显然是内力不济!待到无人之处,自己出其不意,抢了剑谱,随后远遁千里,谅他们也追不上!
他自忖轻功远胜楚曦,追踪起来毫不费力,心中更是得意,仿佛那绝世剑谱已是囊中之物。
呵,果然上钩了。而且,咬得很紧。
楚曦引着劳德诺一路出了王府,他并未全力施展轻功,反而刻意保持着一种略显生涩,甚至带点踉跄的姿态,时不时还需扶墙稍歇,喘息几声。他的侧脸在月华下轮廓分明,劳德诺跟得不远不近,几乎完全放松了戒备。
眼见楚曦越走越偏,最终拐进一条荒僻无人的死胡同,劳德诺立即心头一凛,紧随其后!
胡同尽头,是一堵高墙。楚曦似乎才察觉此路不通,脚步猛地一顿,喘息着转过身来。月色如银,白发如雪,与这阴暗肮脏的角落格格不入。
他眼角的余光已瞧见了劳德诺的影子。
“跟了这么久,劳德诺……你也该现身了吧?”
楚曦转过身,衣袂轻扬,整个人仿佛月下谪仙,哪还有半点气力不支的模样?
劳德诺心知中计,下意识地想施展轻功急退!但一阵“嘶嘶”“沙沙”的声响迅速自四面八方涌来,只见月光照不到的墙角、砖缝,甚至头顶的屋檐上,不知何时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毒虫!
“哎呀呀,既然来了,怎么急着走呢?”蓝凤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劳德诺身后,声音娇美,但听在劳德诺耳中,却分外令人毛骨悚然,“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的小宝贝们不会吃了你。留你在这,只是我弟弟想和你呀……谈谈心。”——
作者有话说:[眼镜]今天……木有加更
[小丑]如果你们知道我妈硬要给我介绍一个烟酒都来的机车仔你们也会觉得我命苦
[爆哭]明天1w字一起更新(日更3000+加更7000)
第36章 笑傲行(十五) (三更合一)【蓝凤凰……
贪婪, 总是最能让人盲目。
只是简简单单的“辟邪剑谱”四个字,就让劳德诺这样的老江湖,轻易陷入了楚曦设下的小小陷阱。
“你……你们……”劳德诺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本就有些沙哑的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他下意识地想拔剑迎敌,但手刚碰到剑柄, 就觉触手一阵冰凉滑腻。低头看时,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早已缠在剑上,正冲他嘶嘶地吐着信子!
劳德诺后背衣衫被冷汗浸得湿透, 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只五彩斑斓的蜈蚣也顺势爬到他脚边,有的还攀上了他的鞋面, 教他更加不敢动弹。
“劳兄,莫要慌张。”楚曦唇角微扬,声音依旧清越平和,仿佛是在与劳德诺闲话家常一般。他走出几步, 在距离劳德诺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悠悠续道:“深夜相邀,并无恶意。只是有些话……不便在王府内言明,才出此下策,将劳兄引至此地。”
劳德诺惊魂未定, 生怕眼前这个白发青年会拿出什么更厉害的手段来, 此刻自己孤立无援,可算是着了他的道!当下只得僵在原地,涩声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还请见教!”
楚曦脸上似笑非笑,声音却渐转威严:“劳德诺, 左盟主派你卧底华山,监视岳不群以及华山派诸般动静,你可没忘吧?”
“可前番左盟主派人协助剑宗诸人重掌华山, 却被令狐冲那小子阻拦,铩羽而归,实是你办事不力所致!”
“不过……左掌门念你多年辛劳,不愿苛责于你,这才令我为五岳密使,暗中前来接应。这位蓝姑娘,本是苗疆五毒教的高手,现也投入嵩山门下,协助我等,为并派大计出力。”
这几句话说得甚为严厉,刺得劳德诺心头剧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华山派潜伏多年,竟会被对方骤然道破身份!这桩隐秘,除了左冷禅和他自己之外,的确无人知晓!他本以为这白发小子不过是故弄玄虚,而今看来,这“密使”的身份,多半不假!
“弟子劳德诺,参见……参见密使。”劳德诺浑身发凉,联想起楚曦一在王家现身,就显露出深不可测的从容气度,还有他身边那位手段厉害至极的苗女……左盟主不正在搜罗这样的人才吗?
思来想去,他对楚曦的身份,只有更加深信不疑!
楚曦将劳德诺的惊骇之状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语气却放得温和了些许:“左盟主差我向你问几句话——一是岳不群的武功底细,你可已经查清了?二是华山派近来动向如何,是否会对左盟主的大业有碍?”
“回……回禀密使!”劳德诺强行压下心中慌乱,连忙躬身回答,语气恭敬之极,“岳不群此人……城府极深,不常显露武功。但弟子暗中观察多年,已经探明——岳不群除练成了《紫霞秘籍》外,武功平平,绝非大太保、二太保等嵩山高手之敌,更不能与左盟主相提并论。”
楚曦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声。月光下,他白发如银,神情莫测,叫人难以捉摸他心中所想。
劳德诺唯恐“密使”不悦,忙又续道:“宁中则的武艺,较之岳不群更弱。华山派门下弟子,也只有令狐冲不知从何处得了机缘,剑术大进,其余都是饭桶草包,不值一提。”
“至于此次离开华山南下,岳不群虽未明言,只说是带众人到福建一带游玩。但据弟子猜想,岳不群是想趁机在福州一带,仔细打探《辟邪剑谱》的下落。他命弟子监视令狐冲,便是疑心剑谱在令狐冲手中!”
楚曦心知岳不群早已看穿劳德诺的身份,也不点破,只微微颔首,沉声道:“嗯,岳不群这伪君子,果然贼心不死。你观察得还算仔细,潜伏多年,也算没有白费功夫。”
“多谢密使。”
劳德诺闻言,心中稍安,正欲再表忠心,却听楚曦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骤然冷冽如冰:“不过……劳德诺,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竟敢私藏华山至宝《紫霞秘籍》!”
这一声冷喝,如同惊雷炸响在劳德诺耳边!
他浑身一哆嗦,刚略微放下的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他有些心虚地抬头,只见楚曦那双深邃的眼眸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心思!
奇了,可真是奇了!他杀死陆大有、夺走紫霞秘籍一事,自以为仅有天知地知己知,再无第二人知晓!楚曦又是从何处得知?更令他浑身哆嗦的是,“密使”都已知晓此事,左冷禅自然也早把这件事探得清楚!
这个罪名若是坐实,以左冷禅的手段……自己当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不,恐怕比死还要凄惨百倍!
劳德诺双腿一软,若非顾忌脚下那些五彩斑斓的毒物,他当真要扑倒在楚曦面前磕头求饶了!
他整个人筛糠似的抖了起来,冷汗顺着额角涔涔而下,急急辩解道:“密使明鉴!弟子……弟子万万不敢私藏!那《紫霞秘籍》,弟子其实、其实早就想尽快献给左盟主!只是……只是……”
说到这里,他咳嗽两声,急喘了两口气,语速快得几乎要咬到舌头:“只是那岳不群疑心极重,弟子实在、实在是怕带在身上会露了行藏,反而误了盟主的大事!这才……这才斗胆先将秘籍藏在安全之处,待风头过后,再立即献给左盟主他老人家……”
“哦?”楚曦终于听到了关键之处,当下微微挑眉,声音依旧带着压迫感,“你将秘籍藏于何处?为何不主动交代,托我立刻呈送左盟主?莫非……你还起了别的心思?嗯?”
“密使……密使明鉴!弟子万万不敢啊!弟子对左盟主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怎会做出私藏秘籍之事?”
劳德诺的声音越发急促而惶恐,他努力地咽下一口唾沫,颤声道:“弟子杀死陆大有取到秘籍后,本想立刻寻机送出,但……但岳不群那伪君子心思缜密,看守甚严。万一被他察觉搜身,不但前功尽弃,弟子身份也必暴露无遗,只会坏了盟主大计!”
他喘了口气,见楚曦没有立即发作,才敢继续道:“弟子思来想去,华山派中,唯有一处最为隐秘安全——便是那思过崖山洞!自令狐冲下崖之后,便无人注意那里。弟子便将《紫霞秘籍》用油纸仔细包好,藏在一块大石的石缝之中。”
“弟子本想等此番风波稍定,岳不群疑心稍减,再寻个稳妥时机取出,速速呈送盟主!绝非……绝非存有私心!密使若肯不辞辛劳,便可立即到思过崖上,取回秘籍,交予左盟主!请密使明察!请盟主明察啊!”
劳德诺说得几乎声泪俱下,只怕下一秒就要赌咒发誓,以证清白了。楚曦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那般恐惧和急切,绝非作伪。料想他在左冷禅积威之下,又被自己这“密使”骤然点破隐秘,也绝不敢再有半分隐瞒。
“思过崖……”楚曦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冷峻而威严,“此地倒也算隐秘,你这般行,事虽属无奈,却也太过冒险。万一秘籍被他人意外寻得,岂非误了盟主大事?”
“是、是!是弟子思虑不周!”劳德诺连声答应,心中稍安,知道自己在“密使”面前,应当是暂时过关了。
“罢了!”楚曦微微蹙眉,似是不悦,但很快摆了摆手,沉声道,“念在你多年潜伏不易,又非存心私藏,此事暂且记下。你且继续留在岳不群身边,严密监视其一举一动,尤其是关于《辟邪剑谱》的动向。至于《紫霞秘籍》,我自会取到,交予盟主,算你功过相抵!”
“多谢密使!”劳德诺如蒙大赦,立即长舒一口气,几乎喜上眉梢。楚曦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蓝凤凰,声音也恢复了清越:“蓝姊姊,夜色已深,劳兄也该回去‘休息’了。”
“正好,再拖下去,我的宝贝们若是饿极了,可就不太妙了!”蓝凤凰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纤指微勾,围绕在劳德诺身边密密麻麻的毒虫立即四散开去,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被她藏在了何处。
“劳兄,请吧。”蓝凤凰的声音依旧柔美娇媚,但听在劳德诺耳中却让他寒毛直竖,“回去好好睡一觉,今夜……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多谢二位密使宽宥!”劳德诺不敢有丝毫迟疑,对着楚曦和蓝凤凰深深一揖,便头也不回地朝着王府方向仓皇逃去。
“这老家伙,跑得倒挺快。”蓝凤凰走向楚曦,伸手拂去他肩头沾着的一片落叶,展颜笑道,“圣子弟弟,这下可好!《紫霞秘籍》的下落已经问出来了,我们是不是这就杀上华山,把它取回来?”
“姊姊莫急,当务之急,是要将令狐兄安然带离洛阳,送往开封养伤。”楚曦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步履从容,“今日我们先回王府,莫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令狐兄……他心思纯净,若知晓我们为他筹谋至此,反令他心中徒增负担。”
“圣子弟弟真是好心。”蓝凤凰格格娇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不过……若不是圣子弟弟心地善良,人又聪明,姊姊和整个五仙教,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追随你呀……”
楚曦微笑不答,两人施展轻功回到王府客舍时,夜色已深,但令狐冲房中还点着灯火,显然还未入睡。
楚曦轻轻推门而入,令狐冲正斜倚在榻上,见他进来,挣扎着想坐直些,却因内伤气力不济,只好出声关切道:“楚兄,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想着你再不回来,就要动身去寻你了!”
“有劳令狐兄挂心。”楚曦快步上前,扶他躺下,脸上带着温和又略显无奈的笑意,“本来只是去送药,不想蓝姊姊身上带的‘宝贝’们饿得紧了,只好陪着她去新鲜吃食。这一下,免不得在草丛野地里转悠了半晌,这才回来迟了。”
“蓝姑娘的‘宝贝’,怕是不简单吧?”令狐冲松了口气,眼中却流露出几分好奇,“我听说苗疆五毒教最擅长驱使毒虫,蓝姑娘的本事,是否也同五毒教有些渊源?”
“令狐兄见识广博,楚某佩服。”楚曦解衣上榻,在令狐冲身旁躺下,如瀑白发散落在枕上,在灯下被染成琥珀颜色,“蓝姊姊确实曾在五毒教中习艺,在下耳濡目染,也略懂一些皮毛。若有机会,给令狐兄露两手瞧瞧也无妨,权当解闷。”
楚曦吹熄了灯火,两人同床共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何时才各自沉沉睡去。到得晨光熹微之时,令狐冲先被丹田处传来的一阵抽痛惊醒。他撑着身子坐起,睁开睡眼,只见楚曦躺在一旁,睡得正沉。
楚曦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依旧清俊从容,只是此刻在睡梦中卸下了所有防备,显得格外静美柔和。他眼睫低垂,薄唇微抿,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孩童般的纯然。令狐冲不忍惊扰了他,便强忍着丹田的隐痛,屏住呼吸,将起身的动作放得极轻,小心地滑下了榻。
不多时,令狐冲便从院中打了一盆清水回来,侍从见他起身,便也去准备早饭。做完这一切,令狐冲才重新回到床边。楚曦的睡姿几乎没变,只是呼吸似乎更绵长了些。令狐冲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伸手轻轻推了推楚曦的肩膀:“楚兄?天亮了,该起身了。”
“嗯……令狐兄?”楚曦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初醒的眸子带着一层朦胧的水光,仿佛浸在薄雾里的寒潭,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纯真,“你……起得真早,可是伤处又痛了?等到了开封,得让平大夫好好瞧瞧。”
“楚兄放心,我并无大碍。”令狐冲扶起楚曦,两人刚洗漱毕,就听见门外传来蓝凤凰清脆的笑语:“楚弟弟,令狐公子,他们把早饭都备好啦,你们快些出来,莫要饿着了!”
三人齐聚院中,围在石桌旁吃了早膳。令狐冲向侍从打听岳不群所在,这才知道岳不群等人昨夜与王元霸彻夜长谈,之后便在王家内院住下,这会儿恐怕也才刚起。
令狐冲道了声谢,不再耽搁,引着楚曦与蓝凤凰一同往内院走去,前往岳不群夫妇居住的院落。正巧,岳不群与宁中则刚走出房门,令狐冲忙上前行礼道:“师父,师娘!”
岳不群本就厌恶令狐冲,见他仍同那个白发青年和神秘苗女混在一处,心上老大不悦。只是这两人来历不明,手段非凡,他不愿多加得罪,这才没有发作。
宁中则见令狐冲脸上气色好了些,人也不那般颓丧了,心下宽慰,柔声道:“冲儿,我瞧你是好多了,急着来寻我们,可是有什么急事?还有这两位朋友,一早前来,可有见教?”
“师父,师娘……弟子昨夜思虑再三,深感内伤沉重,若再随师门长途跋涉,南下福建,恐成累赘。”令狐冲心中虽有不舍,但念及自己恐怕时日无多,已再犹豫不得,“楚兄及蓝姑娘皆颇通医术,愿引荐弟子前往开封求医养伤。”
说到此处,他微微抬头,目光坦诚:“弟子恳请师父师娘恩准,允弟子……暂离师门。待伤势稍愈,弟子定当立即返回华山,侍奉师父师娘左右!”
“留在开封养伤?”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宁中则闻言,眼中立刻流露出心疼和不舍,“你的内伤……唉,实在沉重,若能得名医救治,好生将养,或许真能痊愈。师哥,你意下如何?”
她侧首看向岳不群,显然是盼他点头同意。岳不群心中却是冷笑不已,令狐冲这逆徒,果然与楚曦这等来历不明之人交往甚密!此刻令狐冲主动提出要随他们离开,其中莫非还有什么别的企图?
他面上依旧维持着君子剑的从容,只是声音里不含半分关切,看向令狐冲的眼神也带着审视之意:“冲儿,你有伤在身,为师和你师娘自然忧心。只是开封路途虽不算远,但江湖风波难测……”
“师哥!”宁中则也不等他说完,便语带埋怨地开口,“冲儿这伤确实拖不得,我看他气色虽好了些,但内伤未愈,根基受损。此去福建,路途遥远,免不得舟车劳顿。万一再因此加重了伤势,恐怕冲儿连性命都不保了!”
她说着,忍不住上前几步,仔细端详令狐冲的脸色,抬手轻轻抚了抚令狐冲的肩头,声音微哽:“冲儿,你身边虽有这两位朋友相助,但你的性子……一人在外,可要小心。治伤要紧,可别再得罪了什么人,一切小心些。”
“弟子谨遵师娘教诲……”令狐冲心头一热,眼眶微红,几乎落下泪来。岳不群见宁中则态度如此,也不好再出言阻拦。心想再留下令狐冲也是无用,寻找《辟邪剑谱》之事,多半还是要着落在福州林家身上。至于令狐冲这小贼……哼,日后自有计较。
岳不群心中念头飞转,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慈和”的笑容,颔首道:“既然有楚少侠和蓝姑娘做伴,师妹又如此放心……也罢!冲儿,你便随楚少侠去开封好好养伤吧。只是……莫要结交什么邪魔外道,以免败坏我华山门楣,切记!”
“岳掌门此言差矣,谁是正,谁是邪,难道一语便能定论?”楚曦见岳不群将话锋指向自己与蓝凤凰,暗示两人来路不正,也忍不住反唇相讥,“楚某见识虽浅,却也明白,心正则正,心邪则邪,倒不是练了什么武功、入了什么门派便能定论的。”
言罢,他又将目光转向令狐冲,笑道:“令狐兄虽性子飞扬跳脱了些,但心怀侠义,只要有人善加引导,定不会误入歧途。岳掌门对令狐兄多年教诲,想必他也铭记于心,岳掌门又何必担心?”
岳不群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气闷,但又不愿与他多做纠缠,只是脸色一沉,并不接话。
令狐冲见岳不群不再阻拦,当即如释重负,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酸涩,撩起衣袍,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对着岳不群和宁中则叩了三个响头:“多谢师父!多谢师娘!弟子……弟子一定谨遵师父师娘教诲!”
“好孩子,快起来吧。”宁中则连忙将他扶起,眼中含泪,又嘱咐道,“你这孩子……路上千万小心。若是内伤好些了,千万捎个信来,别让大家为你忧心。”
“是,师娘。”令狐冲声音哽咽,楚曦则与蓝凤凰一同抱拳,告辞道:“岳掌门、宁女侠保重,令狐兄的伤势不宜再拖,我们准备即刻前往码头,登船出发,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楚曦生怕岳不群这伪君子又会同王元霸设下什么阴谋诡计,阻挠令狐冲治伤之事。辞别岳不群夫妇之后,便不再停留,只托侍从向王元霸辞行,随后收拾行装,到济世堂取了药,即刻前往洛水码头。一艘轻便的客船载着三人,迅速朝开封方向驶去。
令狐冲站在船头,望着逐渐远去的洛阳城,心中百感交集。
离开了师父师娘,离开了小师妹和诸位同门,前路茫茫,但他的心绪……却奇异地感到一丝久违的轻松。
不过两三日光景,三人便抵达了开封府。踏入平一指的医馆,只见门庭冷清,显然平夫人今日又不在家中,也没有病患登门求医。楚曦心说如此正好,想来平大夫近来心情应当不错,为令狐冲诊治之时,必会更用心几分。
谁料刚走进大堂,耳边便传来了平一指的哼声:“叫你们取个药,好几日才回来不说,还捎回来一个病秧子?是不是真当我这医庐是善堂了,隔三差五就给我捡些半死不活的回来?”
“平大夫,瞧您说的,若是别的大夫治得好的小病小灾,哪能劳动您大驾呢?”蓝凤凰娇笑着上前一步,声音又甜又糯,像裹了蜜糖,一阵连捧带哄,“这位令狐公子,是楚弟弟新相识的好朋友,至于诊金嘛,也包在我身上,您想杀谁解气,只管开口!”
平一指被蓝凤凰这连珠炮似的话堵了一下,气哼哼地瞥了她一眼。楚曦适时上前一步,凑近平一指耳边,低声讲了令狐冲的病症,随后道:“先生,此人乃华山派令狐冲,体内有八道异种真气纠缠冲突,经脉丹田皆受重创,内力根基尽毁。”
“此症非药石可根治,唯有自身重练一门高深内功,方能引导归束,化险为夷。先生只需施以妙手,为他稳住伤势,延其性命,至于那根治之法……就着落在楚曦身上便是。”
闻言,平一指眉头也是一蹙。楚曦对医术虽不精通,但天赋过人,他既已经为令狐冲诊断过,所说必然不假。当下便让令狐冲在一旁坐下,随后抓过他的手腕,只用一根食指搭上他脉搏,当即忍不住“咦”了一声。
令狐冲见平一指神色古怪,沉声道:“平前辈,听说你给人治病,救活之后,那人便要为你去杀一人。晚辈不愿为你杀人,这病……恐怕也是治不好的了?”
“你这小子,倒是有趣。”平一指收回食指,斜了一眼楚曦和蓝凤凰,“第一,你这病太怪太重,我是治不好的,不过这小子说他有办法,可将家传内功传之于你,练了那高深功法之后,以你新生之内息,自可化解归束这八道真气,自然也就保住了性命。”
“第二,你没听这苗女说么?就算你的病治好了,我要杀谁,自然有她给我出手,不用你亲自上阵!”
蓝凤凰插话道:“而且呀,平大夫的仇人本来就少,这些年早就被来求医的江湖人杀得干干净净了。要找到一个新仇家,倒还真不容易呢!”
令狐冲感激地看向楚曦与蓝凤凰,楚曦只微微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只见平一指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嘱咐道:“令狐小子,你的病因与真气有关,普通针灸药石,无法奏效。这是‘镇心理气丸’,你每十天服食一粒,多活个百来日,不成问题。”
“有百来日,已是足够。”楚曦怕令狐冲心下伤感,连忙上前续道,“令狐兄弟,不瞒你说。楚某虽然武功低微,但家中有一套家传内功,对化解异种真气极为有效。你就留在平大夫处养伤,我明日就启程,为你取来秘籍,必然保你性命无碍。”
“楚兄……”令狐冲心中感动更甚,“只是,此功法为你家传之秘,我……”
“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令狐兄无须在意。”楚曦微微一笑,并未多做解释,“此功中正平和,最擅温养经脉,化解异种之气。待你练成,体内那些麻烦,自然能迎刃而解。只是此物存放之处颇为隐秘,需我亲自去取,还望你耐心等待。”
【提示:为令狐冲安危甘冒风险,承诺取回救命秘籍!】
【令狐冲好感度提升!当前好感度:85(极度感激与信赖)】
令狐冲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乃至呆了半晌,才沉声道:“楚兄……此恩此情,令狐冲……没齿难忘!”
他只道楚曦的“家传武功”必然珍贵无比,对方竟愿为自己奔波涉险,这份情谊,重逾千斤。
“令狐兄言重了,朋友之间,本当如此。”楚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倒是真想拿出一门厉害至极的家传武功,但任我行还未救出,此番去取《紫霞秘籍》,既是为救令狐冲性命,自己也能多学一门功法,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要去华山,这一来一回,有许多大事,难免耽搁。
安顿好令狐冲后,楚曦便立刻来到蓝凤凰房中。蓝凤凰见楚曦神色凝重,立刻收敛了笑容,快步迎上前来,关切道:“圣子弟弟,怎么了?可是令狐公子的伤势有什么变故?”
楚曦先邀蓝凤凰坐下,心念微动,调出系统面板,再次查看蓝凤凰的好感度信息。
【提示:好感度查询中……】
【蓝凤凰当前好感度:100(满)!】
楚曦看着面板上那个极为扎眼的“满”字,心头不禁一热。自离开苗疆以来,蓝凤凰待他确实真心实意,事事以他为先。这份忠诚与情谊,在危机四伏的日月神教中,尤为珍贵。不仅仅是圣子与下属之间的关系,而是真正……过命的交情。
“蓝姊姊,这次找你……是为了更要紧的事。”楚曦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认门窗紧闭,无人窥伺之后,才向前倾了倾身,低声道,“这件事,关乎我的性命,也关乎……整个日月神教的存亡。”
“圣子弟弟,你说的事……莫非与黑木崖那位有关?”蓝凤凰见楚曦如此郑重其事,不由敛了笑容,思量起来。
能让圣子都如此忌惮的人物,除了东方不败,还能有谁?
楚曦缓缓点头,眉眼低垂,沉默了半晌,才继续道:“我爹爹……他本是日月神教的教主,你自然是知道的。东方不败狼子野心,趁他不备,将他囚禁起来,谎称他在外身亡,遗命东方不败接任教主。这件事做得不露半点破绽,除了我和他的几个心腹之人,无人知晓。”
“任教主……他还活着?”蓝凤凰失声惊呼,随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任我行被囚禁时,蓝凤凰年纪尚小,但任我行和“吸星大法”的威名,饶是她远在苗疆,也多次听闻。东方不败竟能做成此事,想必他的武功手段,更是厉害无比!
“不错,当时我年纪太小,东方不败为人机警狡猾,教中兄弟都被他瞒了过去。他为了掩人耳目,一向待我极好,不仅封我为‘圣子’,还对我百般爱护尊重。如此一来,便无人再怀疑是他害了我父亲。”
“我历经周折,才终于查明我父亲的下落:他被东方不败关押在杭州梅庄,西湖之底,由他亲派的四位得力手下——黄钟公、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共同看守。想要让他们放松警惕,须得集齐琴、棋、书、画四样宝物,可如今,我手中还只有一件琴谱……”
“西湖……梅庄?”蓝凤凰喃喃重复,这个名字她隐约听过,似乎是江南一处风景清幽的庄园,没想到竟成了囚禁一代枭雄的牢笼。只是……圣子弟弟是如何得知如此隐秘的消息?
她看向楚曦的目光,除了震惊,更添了几分深沉的探究和佩服。
“正是。”楚曦眼中寒光一闪,“东方不败虽然武功盖世,但此人多疑且……嗯,自从练了那《葵花宝典》,性情大变。如今他就算在黑木崖上,也是深居简出,几乎不问教务,教中大权,全被杨莲亭所把持!”
提到杨莲亭,楚曦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此人嫉贤妒能,排除异己,只会谄媚逢迎。搞得神教上下乌烟瘴气,离心离德!他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早欲除我而后快!若再这般下去,不仅我要遭他毒手,整个日月神教……也迟早被他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楚曦将教中危局和自身处境向蓝凤凰一一说了,蓝凤凰听得心头有些发冷,但见楚曦神色坚定,她也放下心来,盈盈笑道:“圣子弟弟若有用得上姊姊与五仙教的地方,尽管开口。姊姊虽懂得不多,但也知道……日月神教在弟弟手中,定比在那姓杨的手中要好上许多。”
蓝凤凰这番言语真挚而坚定,绝无半分犹豫。楚曦看着她明艳脸庞上那份全然的信任与支持,心头那点因教中纷扰而生的阴霾,仿佛也被这温暖驱散了几分。他胸口涌起一股热流,声音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蓝姊姊,有你这番话,我……实在安心。”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块表面黑黝黝的玄铁令牌,触手冰凉,分量不轻。正面刻着日轮,反面雕着辉月,正是日月神教圣子的信物——黑木令!
“蓝姊姊,要扳倒东方不败,只是救出我父亲,远远不够。”楚曦将令牌轻轻放在蓝凤凰摊开的掌心,指尖微顿,似乎托付了千钧之重,“我明日便启程去华山,取回《紫霞秘籍》。姊姊便不必跟去,只需带着这黑木令,帮我暗中联络附近可靠的教中兄弟即可。”
“东方不败的耳目虽多,但中原一带的这些豪客,虽加入我教,却不为杨莲亭所重。然而……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若能令这些人在我手中拧成一股,届时反攻黑木崖,便容易许多。姊姊可命他们暂时蛰伏,等我从华山回来,便在开封左近会齐。”
“好!”蓝凤凰收拢五指,将那枚黑木令紧紧握在手心。她又何尝不知,楚曦今日这一番话已是对她掏心掏肺,又以圣子信物相托,可谓毫无保留。既然如此,她又怎能畏首畏尾?
“圣子弟弟放心!我蓝凤凰就算粉身碎骨,也定为你将此事办妥!只是……你此去华山,路途遥远,更要当心!姊姊这还有些合用的蛊种,你一并拿去,也好防身。”
楚曦见蓝凤凰又塞过来许多珍贵蛊虫,心中感激不已。他将各色竹筒小心收入怀中,实则是在随身空间之中妥善保存,温声道:“多谢蓝姊姊费心,有这些宝贝护身,我此行便更有底气了。”
从蓝凤凰处出来,楚曦心中依旧记挂着令狐冲的伤势。令狐冲所受的不止内伤,还有心伤。他心绪不宁,体内真气又躁动不安。自己何不为他制作一管竹箫,教他些入门的曲子,不仅可以为他解闷,于养伤也大有益处。
想到此处,他便向平一指借了刀具,到医馆后的小竹林寻了几根质地坚韧、粗细均匀的青竹,坐在石凳上,挑选出一节最合用的竹管,开始忙活起来。
削制竹箫,看似简单,实则极需耐心和巧思。孔洞的位置、大小,都需反复核对。楚曦的手指修长灵活,每一刀落下都恰到好处,那管青竹在他手中渐渐褪去粗糙的外皮,显露出温润如玉的内质。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一管青翠欲滴的竹箫终于在他手中成型,透着一股天然的灵秀之气。他将竹箫凑到唇边,轻轻试了几个音。箫声初起有些生涩,但很快便被他调试得清越悠扬。
楚曦这才觉得满意,拿着这管新制的竹箫,转身走向令狐冲暂居的厢房。
令狐冲正盘膝坐在榻上调息,见楚曦来访,立即收敛内息,起身相迎。楚曦笑着将手中竹箫递出,温声道:“令狐兄,我看你心绪难平,于养伤不利。方才在院中,见这竹子生得清雅坚韧,便顺手做了一管箫,你若不嫌弃,便同我学几支箫曲,以平心气,如何?”
令狐冲接过竹箫,赞叹不已,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惭愧:“楚兄……你为我的伤奔波劳碌,已是恩重如山,如今还要为我费心制箫,我……我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令狐兄言重了。”楚曦摆摆手,在他身边坐下,唇边带着一丝真诚的笑意,“朋友相交,贵在知心。吹箫弄笛,本就是极好的养心之法。心神宁定,气血才能顺畅运行,于疗伤大有裨益。”
令狐冲接过那支还带着竹木清香的箫管,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竹身,心中百感交集。楚曦教得甚为用心,令狐冲亦耐心听着,起初音不成调,气息也时常中断,但他性子本就豁达洒脱,并不气馁,反而觉得乐在其中。
又经楚曦一番指点后,吹出的曲调虽然生涩,但也像模像样了。
“令狐兄果然一点就透。这吹箫养心,贵在坚持。心神沉浸其中,杂念自然摒除,于你养病大有好处。”
楚曦看着他眉宇舒展的模样,心中也觉宽慰,只是想起曲洋,又不免有些惆怅:“其实在下身上还有一本曲谱,只是这曲……是两位性情高洁、志趣相投的前辈所作,须得琴箫合奏,才能体会其中奥妙。”
见令狐冲听得出神,楚曦忍不住将曲洋、刘正风两人以音乐相交等事一一道来,但从令狐冲口中得知两人俱已仙逝之时,心中还是不免感伤。
一阵惆怅之后,楚曦将目光重新落在令狐冲手中的竹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期许:“令狐兄若对音乐有些兴趣,我便多写下几首曲谱,供你吹奏练习。待你伤势痊愈,内力恢复,我们……或许可以像两位前辈一样,合奏一曲,以慰他们两位在天之灵。”
“楚兄诚心相约,我必当尽力而为。”令狐冲心中暖流涌动,紧紧握住箫管,重重点头。
楚曦见他心中积郁已经消了大半,知道无须再多言,只微笑道:“令狐兄,今日你且好生休息。我再为你誊写几首入门小调,闲暇时便依此练习,莫要急躁,贵在持之以恒。待你体内真气稍定,心神合一,这箫声自会圆转如意。”
“关于秘籍之事,我明日就动身去取。此去……不会太久,还望令狐兄养精蓄锐,在此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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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笑傲行(十六) 【提示:恭喜您触发奇……
江头未是风波恶, 别有人间行路难。
从开封到华山,路途遥远。令狐冲伤势沉重,虽有平一指精心炼制的“镇心理气丸”暂时压制, 但那百日之期,如同悬顶之剑。在这百日之中, 楚曦须得赴华山,取秘籍,赶回开封, 还要协助令狐冲练成紫霞神功,实在是片刻都不容懈怠。
为免节外生枝, 他特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青布劲装,外罩一件素色薄披风,又戴上了一顶垂着轻纱的帷帽,将那头醒目的白发和过分精致惹眼的容颜尽数遮掩。
饶是如此, 也不能完全抹去【祸世魔颜】的恐怖影响力,还有他那挺拔如松的身姿,以及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矜贵气度,一路上依旧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目和议论。
“你们瞧,那戴帷帽的, 身段可真俊……”
“嘘!小声点, 看那穿着架势,怕是个江湖人,莫要惹祸!”
“江湖人又怎么了?光这样看着……就养眼得紧!”
楚曦无暇理会纷至沓来的议论和搭讪,伸手将帽檐压得更低, 快步疾行。这日,终于到了华山脚下,只见峭壁如削, 怪石嶙峋。古旧栈道盘旋于绝壁之上,脚下便是深不见底的幽谷,仅凭几根粗大铁链相连,一旦失足,坠落其下,必是粉身碎骨。
古人云“华山天下险”,今日楚曦亲眼得见,方知所言非虚。
楚曦沿着劳德诺指点的路径攀登,他伤势初愈,内力运转虽已无滞涩,但终究根基尚浅,长途跋涉后,气息也略有不匀。到得半山腰,他索性放慢脚步,一边调息,一边赏景。山风穿谷而过,带着松涛的清冽和深涧的寒意,呼啸声不绝于耳,更显天地之间苍茫寂寥。
待到华山玉女峰下,楚曦抬头望去,更是山高峰险。若是身无武功之人,想到峰顶华山派所在,恐怕就是千难万难了。楚曦在峰下又调息了片刻,这才屏息凝神,施展轻功,如飞鸟般纵跃而起,不敢有丝毫分心。
攀至半途,一道裂谷横亘眼前,宽逾三丈,深不见底。帽檐下的薄纱被山风吹得紧贴面颊,楚曦任凭白发在帷帽下翻飞,深吸一口气,提气纵身,身形如孤鹤展翅,险险落在对岸的窄台上。落脚处,碎石簌簌滚落谷中,久久不闻回声,显然高险之极。
又过一炷香工夫,楚曦终于踏上峰顶平台。只见四五座粉墙大屋依着山坡而建,主次分明,错落有致,显然就是华山派众人的居所。只是岳不群率领华山门徒尽数南下,此处山门虚掩,人去楼空,萧索异常。
楚曦无心停留,稍作喘息,便往思过崖所在攀去。思过崖位于玉女峰绝顶,崖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只有一个山洞。华山派弟子若是犯了门规,就在洞中囚禁受罚。此处无草无木,无花无鸟,左右不见一点生气,可见令狐冲被罚在此思过时,心中必定烦闷得紧。
前往思过崖仅有一条小路,比主峰山路更加难行。楚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登上危崖,心中不由一阵苦笑。这武力值低微的短板,此刻真是暴露无遗。若非他心志坚韧,光凭这一路攀爬,就足以耗尽他全身力气。
“劳德诺所说,应当就是此处了……”楚曦右手轻轻扶在胸口处,试图平稳气息。崖顶风势更大,吹得他青衫猎猎作响,帷帽上的轻纱更是随风狂舞。
进洞之后,最先入眼的是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再往里走上几步,才能看见一块形状更为奇特的怪石。石头底部与山壁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夹缝,看来就是劳德诺藏宝之处。
楚曦微微蹲下身,小心地伸手探入那冰冷潮湿的石缝中摸索,果然取出了一本油纸包裹着的书册。剥开几层油纸一看,果然是《紫霞秘籍》!
这秘籍一到手,便能自动被录入【持有武学】之中,只是他现在修为太低,【紫霞神功】的标志下面,还跟着四个小字——暂未生效!
楚曦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脸色有些难看。
既然内功不让练,他学些剑法,总可以吧?
思过崖石洞的秘道之中,还藏着魔教十长老当年刻下的五岳剑法与破法。若能一观,就算不能立即使用,对他的【博闻】属性增长,也一定大有裨益!
只是令狐冲在离开思过崖之前,特地用一块大石将密道入口堵住。楚曦虽然找到了入口,但他的武力值实在太低,内力微薄,任凭他如何发力,最多只是推得巨石一晃,但完全不足以将之移开。
“嘁……”楚曦直起身子,喘息不已。他翻过手掌,看着自己因用力而泛红的掌心,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这22点武力值,实在教人有些难堪——武学宝藏近在眼前,却只能望而兴叹。
好在楚曦并非一根筋或拖泥带水之人,既然事不可为,便不去强求。他将紫霞秘籍收入随身空间,随后扶正了头顶帷帽,沿着来路向山下走去。秘籍到手,令狐冲的性命便能保住,纵有遗憾,也算不虚此行了。
然而,就在他转过一处突出的山岩,进入一段相对平缓的林间小径时,前方树影晃动,三条人影骤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三人皆是中年男子,衣着虽不算华贵,但料子扎实,腰悬长剑,眼神锐利,周身散发着不同于普通江湖客的沉凝气势。见到楚曦,三人脸上皆有意外之色,显然没料到在华山派空巢之时,竟会有人自思过崖飘然而下,同他们撞个正着。
【提示:恭喜您触发奇遇任务!】
【奇遇:剑宗秘闻】
【提示:遭遇华山剑宗高手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他们似乎也在图谋什么,请设法应对当前危机】
楚曦的心跳微微加速,他缓缓抬手,并非去摘帷帽,而是轻轻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帽檐轻纱,动作从容不迫。没想到自己低至11点的福缘属性,居然能这么快触发奇遇,倒是一桩意外之喜。
面前这三名剑客,看来就是华山剑宗的三位传人了。
原著之中,他们被令狐冲以独孤九剑击败,还在桃谷六仙手下折损一人。但如今看来,在这个副本之中,他们并未安心归隐,而且……还另有【任务】。
“臭小子,戴个破帽子遮住脸,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丛不弃脾气最急,率先喝问。他声量甚大,手也没有闲着,手腕只轻轻一抖,便甩出了腰间长剑,剑光一闪,便将楚曦头上的帷帽挑落山谷!
楚曦失了帷帽,剑风将他满头白发吹得飘起,日光洒落,顿时给他的长发镀上了一层碎金。那骤然显露的容颜,绝非俊美二字能够形容。墨眉斜飞,眼含秋水,全身如美玉雕琢,脸上虽平静无波,但映入人眼,就能勾魂摄魄,令人心旌摇曳!
这是楚曦的第一张底牌,初见之时,立即使用【祸世魔颜】,震慑三人,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嘶……” 原本气势汹汹的丛不弃,见到这般光景,那一剑不仅再也刺不下去,反而倒吸了一口冷气。方才他还觉得这小子鬼鬼祟祟,令人讨厌。但一见到他这张脸……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准备出口的喝骂也堵在了喉咙里,瞬间哑了火。
成不忧向来心思多疑,此刻却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拉扯他的心神。封不平的修为比成不忧、丛不弃更高,定力自然也更强,当下虽觉目眩神迷,还是最先清醒过来,厉声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到华山派所为何事?”
“三位大侠勿怪……晚辈并非华山弟子,只是听闻华山派剑术精绝,心向往之,欲来拜师学艺罢了。”楚曦面露无奈,语气既无辜又带点茫然,“可谁知……好不容易登上玉女峰来,只见山门大开,空无一人……”
“哦?不是华山弟子?”丛不弃用力甩了甩头,这才定下神来,找回了一丝质问的底气,“那你鬼鬼祟祟上思过崖作甚?上面寸草不生,除了气宗弟子,谁还会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吗!”
成不忧也附和道:“我看这小子形迹可疑,样貌也怪,不是好人。岳不群等人都不在山上,说不好这小子就是留下守家的!他在思过崖上打转,怕是在崖顶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东西?”丛不弃眼睛滴溜溜地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声道,“难道是《辟邪剑谱》!”
“辟邪剑谱”四字一出,封不平和成不忧心头也是瞬间一震!成不忧那原本因楚曦容貌而短暂失神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贪婪,他右手按剑,上前一步,喝问道:“小子,快说!岳不群把《辟邪剑谱》藏在哪了!”
封不平虽未说话,但他阴鸷的目光也是片刻不离楚曦,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势更盛了几分,脚步微移,已将楚曦的去路完全封死。
楚曦心中冷笑,要是岳不群真练成了辟邪剑法,哪还容得下这三人在此嚣张?他袖中的蛊虫虽已蓄势待发,但对方三人站位分散,成不忧多疑警惕,丛不弃为人狠辣,封不平的快剑更是厉害无比,自己这点微末内力,想同时制住三人,成功的把握着实不大。
不能硬拼,须得智取。
他眉眼低垂,语声中也带上了浓浓的不解与委屈:“三位前辈,你们若是不信,不妨搜搜我的身上。我身边连一柄随身长剑也无,又怎么会有什么剑谱?”——
作者有话说: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出自辛弃疾《鹧鸪天·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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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笑傲行(十七) “三位剑宗传人,放着……
“哼, 油嘴滑舌!到底有没有剑谱,搜过便知!”丛不弃还剑入鞘,几步抢上前来, 粗鲁地抓住楚曦的手臂,将他拽得一个踉跄。楚曦轻咬薄唇, 强忍着心中的反感和杀意,面上维持着几分惊惧和无措——所有重要之物,早已被他纳入【随身空间】, 他们又能搜得到什么?
丛不弃枯瘦的手如鹰爪般探出,毫不客气地在楚曦肩背腰肋间摸索起来。他一把扯开楚曦外罩的青布披风, 手掌在楚曦身上游走按压,力道极大,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这样摸索了片刻,丛不弃眉头拧紧, 手上力道更重,甚至扯开了楚曦外袍襟口,却仍一无所获。
丛不弃的动作顿了一顿,喉头滚动,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随即又涌上更深的恼羞和贪婪。他几乎将楚曦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连靴筒都没放过,却只触到温热的身体和薄薄的衣料,哪里有什么秘籍的影子?
丛不弃悻悻地收回手,对着封不平和成不忧嚷道:“师兄, 他身上干净得很,连根多余的毛都没有!”
“没搜到……未必就是没有。”成不忧微眯着眼,阴恻恻地道, “说不定……这小子就是奉了岳不群之命,将《辟邪剑谱》藏在思过崖上,自以为天衣无缝,不想却被我们撞见!他刚才在上面转悠那么久,东西不藏那里,还能藏在哪儿?”
封不平也道:“成师弟说的也在理,我们便上思过崖瞧瞧。”
“小子,你在前面带路,可别想耍什么花招!”丛不弃立刻会意,狞笑着绕到楚曦身后,长剑再度出鞘,紧抵在楚曦背心要害之处,“你若是有一丁点不老实,老子马上就给你捅个对穿!”
楚曦感到背心传来些微刺痛,知道想立即脱身已无可能,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拖延时间,再寻找这三人的破绽。他当即深吸一口气,声音里也染上了恰到好处的恐惧与无奈:“好……好,我这就带路。只是……前辈的剑,可得……可得拿稳些。”
“别废话,快走!”丛不弃右手微微用力,楚曦被身后冰冷的剑锋逼迫着,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沿着小路向思过崖上走去。他的步伐异常沉稳缓慢,既是因为身体受制,又是在仔细观察四周地形,寻找可以脱身的契机。
“磨蹭什么!走快些!”丛不弃不耐烦地低吼,剑尖又往前送了半分,楚曦背部的衣衫瞬间被刺破一个小口,冰冷的剑尖直接抵住他背上肌肤,立即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前……前辈息怒,”楚曦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因疼痛和恐惧而有些气短,“这山路本就难行,晚辈又……又被前辈的剑如此抵着,实在快不起来……”
“少啰唆!让你走快些,没听见么?”丛不弃嘴上虽是凶狠,但持剑的手还是松了几分力道。毕竟,若真失手捅死了这小子,万一《辟邪剑谱》藏得极为隐秘,岂不是葬送了唯一的线索?
《辟邪剑谱》……又是《辟邪剑谱》!
楚曦心念飞转,这些人对辟邪剑法趋之若鹜,个个都盼着练成绝世神功,从而一步登天。
可是就算得到了这门神功,又能如何?
本就武功高强或是心思纯良之人,自然不屑去练这等武功,而那心术不正之人,自宫之后,性情愈发乖戾扭曲,终至自取灭亡。东方不败、岳不群、林平之等人,又有哪一个逃得过这般下场?
最为棘手的是,那本剑谱此刻远在福州林家的向阳巷老宅,楚曦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本《辟邪剑谱》来。胡编乱造的法子,对已经神志恍惚的桑兰容易奏效,但这三个剑宗传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蓝凤凰为他准备的几种毒蛊固然厉害,但以他现在的实力,最多出其不意放倒一个,另外两个……自己正面对上他们,根本毫无胜算。
用离间计?但这三人此刻目标一致,自己手中又没有能压过《辟邪剑谱》诱惑力的筹码,挑拨离间也不容易。
很快,四人再次踏上了思过崖那方寸之地。只是这时,崖顶风声更厉,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丛不弃用剑顶着楚曦,将他推到崖壁边,转头对封不平和成不忧道:“师兄,我看住这小子,你们进洞搜搜,犄角旮旯都别放过了!”
封不平和成不忧如临大敌,立即拔出腰间长剑,一左一右,抢入洞中。洞内很快传来翻动石块和长剑与岩壁磕碰的声响,还不时传来两人不耐烦的抱怨声。丛不弃竖着耳朵听着洞里的动静,手中的剑却始终稳稳抵住楚曦后背,令他无法动弹。
“里面什么都没有!”成不忧大步踏出山洞,脸色铁青地看向楚曦,“小子,你耍我们?东西藏在哪?”
《紫霞秘籍》已经被自己取走,他们自然不会找到什么东西。只是那个被大石封住的密道洞口居然并未被两人发现,倒是让楚曦有些意外。看来这几人对《辟邪剑谱》的狂热并不下于余沧海、木高峰等人,眼中除了那能令人一步登天的“剑谱”,再无其他。
楚曦轻轻耸了耸肩,语气中尽是无奈:“晚辈早就说了,根本没听说过几位前辈口中的那什么邪门剑谱,在这崖上自然就找……”
“放屁!”丛不弃怒喝一声,手中长剑立即往前送了寸许,冰冷的锋刃刺破皮肉,一点殷红迅速在楚曦的青衫上洇染开来。楚曦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目前的情况,远比他预料得更加危急!
“臭小子!”丛不弃的耐心彻底耗尽,眼中凶光毕露,“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剑谱到底藏哪儿了?说出来,老子给你个痛快!否则……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成不忧也阴恻恻地逼近了几步,封不平虽未再言语,但显然也在等楚曦开口“交代”剑谱下落。
剑拔弩张,杀机凛冽!
楚曦单手扶着冰冷嶙峋的崖壁,三面环敌,一面是万丈深渊,哪怕踏错半步,都将粉身碎骨。
武力值过低最大的坏处……恐怕就是,很多时候,他不得不……赌。
楚曦微微侧身,转头看向丛不弃等人。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又带着无尽嘲弄的笑意。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夹在崖顶的风声里,被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
“你……你笑什么!”丛不弃被他这反常的态度激得暴怒,手腕一抖,剑尖又深入半分!
楚曦后背的衣衫再次被更鲜艳的血色洇湿,他清澈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三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庞,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我笑华山剑宗……如今香火断绝,不值一哂!”
“晚辈虽非华山门人,却也听闻当年剑宗风老前辈,一剑在手,睥睨天下。气宗宵小,靠诡计将他支开,方能苟延残喘!独孤九剑,破尽万法,那是何等境界!三位身为剑宗传人,放着自家通天大道不走,却贪图辟邪剑法这等不知来路的邪功!”
“晚辈胆一问,诸位如此舍本逐末,究竟是真心觉得辟邪剑法就胜过了剑宗真传,还是诸位自己……学艺不精,才……才自认永远练不成剑宗绝学,只能寄希望于这旁门左道,妄想一步登天?”
“住口!”封不平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他虽城府较深,此刻也被戳中了痛处,声音里压抑着被揭破心思的羞怒:“黄口小儿,也敢妄议我剑宗传承!”
“封师兄,跟他废什么话!这小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丛不弃更是气得目眦欲裂,迫不及待地要让楚曦吃些苦头,以消心头之恨,“老子这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看你还能不能如此牙尖嘴利!”
丛不弃手腕一抖,剑尖寒芒顿时暴涨,直刺楚曦右手手腕!这一剑又快又狠,楚曦虽已警觉,强行拧身想要避开,但仓促间面对成名高手的杀招,显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他那点微末武艺,在丛不弃这样的高手面前,无疑是螳臂当车!
“当——”
任是谁也没有料到,丛不弃那灌注了十成内力的凶狠一剑,竟被一双枯瘦的手轻轻一弹就荡了开去!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剑身反震而来,丛不弃心头大骇,他若不肯撤剑,在此等压迫之下,定会虎口崩裂,大大出丑。他当即怪叫一声,抛了长剑,踉跄着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一道青色身影不知从何处飘来,悄无声息地插入了楚曦与那夺命剑锋之间。此人身法快得超越了目力捕捉的极限,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只是从虚无中显化而出。
楚曦顾不得背后伤口仍在流血,上前将丛不弃的长剑捡起,握在手中,教他不能再取回兵器,战力自然大减。随后,他长出一口气,对青袍人深深一揖,感激道:“多谢前辈相救!”
青袍人不置可否,楚曦抬眼看时,只见他神气抑郁,脸如金纸,似乎还含着几分怒意。他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洞悉世事的沧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最令楚曦称奇的是,他只是随意地负手而立,周身就弥漫出一股奇特的威势,仿佛整座华山的险峻孤绝都凝聚在了他一人身上。
这样奇特的形貌、这样高绝的武功,除了风清扬外,还能有谁?
第39章 笑傲行(十八) 会……什么……剑法?……
“风师叔!弟子……弟子终于找到您老人家了!”
封不平离得最远, 反应却是最快。在看清青袍人身形面目的瞬间,他迅速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额头都恭敬地贴在了地上。成不忧与丛不弃如梦初醒,慌忙跟着跪下, 把头压得更低:“弟子拜见师叔!”
三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敬畏与惶恐,风清扬的大名,在华山派中自是无人不知。他们原以为风清扬早已仙逝, 可谁又能想到,他竟然就在华山气宗的眼皮子底下, 隐居在这玉女峰上、思过崖旁?
楚曦以剑拄地,支撑着站起身来。他背上的伤口犹自汩汩流血,好在丛不弃那一剑只是划伤了他背后肌肤,并未伤及筋骨, 否则他恐怕已然命悬一线,无法动弹了。
风清扬的目光淡漠地扫过跪伏在地的三人,并未立即让他们起身,反而冷冷道:“你们几个,身为剑宗传人, 哼!自己的剑都没握稳, 心浮气躁,根基浅薄,还想图谋什么剑谱?就凭你们这点道行,就算赶走了岳不群, 难道就能重振华山?”
这番话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怕是存着挑衅之意,但从风清扬嘴里吐出来, 立即刺得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三人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半晌之后,还是丛不弃忍不住低声说道:“师叔祖教训得是,可……可这小子来历不明,鬼鬼祟祟,还出言辱我剑宗……怕是不能留!”
风清扬微微侧首,目光终于落到了楚曦身上。楚曦此刻的形容颇有几分狼狈,衣衫不整,长发被山风吹得散乱,后背更是洇开了一大片血污。然而,面对风清扬审视的目光,他不躲不闪,只是忍着痛楚,深深一揖:“晚辈楚曦,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他并未多作解释,日月神教圣子的身份本就敏感,若是急于给自己编造来路,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成不忧见风清扬没有处置楚曦的意思,立即挑开话头,沉声道:“弟子斗胆,请风师叔重新出山,执掌剑宗!那岳不群胆小如鼠,为避风头,竟抛下这偌大华山,带着气宗所有弟子南下,实在有辱华山门楣!”
“老夫隐居于此,早已不问世事。只是你们几个,当真以为已经练成了剑宗绝学,可以在江湖上横行了不成?”风清扬摇了摇头,伸手指向楚曦,“这小子根底虽浅,但临敌应变之时却不含糊。老夫只需稍加点拨,他就能胜过你们三人!”
此话一出,封不平等三人都立即抬起了头,面面相觑,意思自是不信。又是丛不弃率先出头,不服气地道:“风师叔,您莫不是在说笑?弟子们虽不成器,却也苦练了数十年剑法。这小子内力微薄,武艺稀松,如何能胜过我们三人?”
封不平和成不忧虽未说话,但眼神中也充满了深深的怀疑与不忿。风清扬的剑术通神,他们自然不敢质疑,但说眼前这个被丛不弃逼得狼狈不堪、几乎丧命的白发小子,能在风师叔“稍加点拨”后就胜过三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起来说话吧!”风清扬并不恼怒,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三人,“你们不愿相信,倒也无妨,我们便打个赌,如何?”
“老夫就在这思过崖山洞之中,对这白发小子略作指点。到时候,你们三人……分别与他比试三场。若他胜了,你们即刻下山,隐居练剑,切不可泄露我的行藏;若他输了,老夫便破例出手一次,替你们料理了岳不群那小子和他手下门徒!”
封不平三人闻言,心中皆是一震,随即涌起一股狂喜。从方才楚曦面对丛不弃那一剑的狼狈之中,三人都看出了这白发青年武功低微,不值一提。而自己这边三人,成名多年,剑法精熟,又怎么可能会输?
风师叔愿意出手对付岳不群,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封不平率先直起身,抱拳躬身道:“弟子谨遵师叔之命!若这位……这位楚少侠真能在师叔指点下胜过我等三人,弟子们自当遵从赌约,下山潜心练剑,并且……绝不敢泄露师叔的行踪下落!”
成不忧与丛不弃也连忙起身,跟着应和道:“弟子谨遵师叔吩咐!”
风清扬不再理会他们,只是对楚曦道:“小子,跟老夫进来。”
楚曦不敢怠慢,若是不配合风清扬完成这场赌约,那三名剑宗高手决计不肯放过自己,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跟在风清扬身后走进山洞,每一步都牵扯着背后火辣辣的伤口,细微的抽气声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那一道剑创虽不算深,但皮肉翻卷,鲜血仍在缓慢渗出,染红了半边青衫,黏腻地贴在身上,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一阵难忍的痛楚。
风清扬在那块堵塞了密道的巨石前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小子,你身上可带了金疮药?”
楚曦心中微动,立即应道:“有,晚辈随身带着。”他忍着痛楚,左手探入怀中,实则意念沟通【随身空间】,迅速取出了平一指特制的一盒金疮药。风清扬取过药盒,让楚曦转过身去,随后掀开盒盖,把药膏厚厚地敷在楚曦的伤口上。
一阵刺痛从背心伤口处传来,楚曦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风清扬的声音再次淡淡地从他背后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一点皮肉伤,不碍事。小子,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究竟是什么人?刚才在这思过崖山洞中,取走的又是什么东西?”
听到风清扬如此问询,楚曦心中也是一惊。原来自他来到思过崖之后,一举一动都被风清扬尽收眼底!他努力定了定神,声音因忍痛而带着一丝沙哑,语气却尽量保持坦诚:“晚辈楚曦,是开封‘杀人名医’平大夫门下弟子,为救令狐冲性命……来取一件重要物事。”
“令狐冲?”风清扬曾传授令狐冲独孤九剑,自然对这名字熟悉无比。楚曦便将令狐冲如何内力尽失,又身受异种真气所困,命在旦夕等种种情状简要说了。
说到平一指只能为令狐冲延命,想活命必须令狐冲自己练成高深内功之时,楚曦稍作停顿,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华山气宗的剑法虽不入流,但他们的镇派至宝紫霞神功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晚辈来这思过崖山洞,就是为了来取《紫霞秘籍》。”
“《紫霞秘籍》?”风清扬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手上上药的动作依旧沉稳,“此物怎么会在思过崖?”
楚曦心念电转,便将自己如何意外撞破劳德诺与嵩山密使接洽,得知紫霞秘籍下落,又怕岳不群从中作梗,立即快马加鞭,前往华山取书等事一一说了。
这一番说辞,七分假中掺了三分真,即便是风清扬这等眼光毒辣之人,一时也无法挑出任何破绽,不由得他不信。
“平一指为人古怪,这药倒是好用。咱们在洞里拖上一个时辰,你这背上的伤估摸着也就不妨事了。”风清扬合上药盒,丢回楚曦手里,“虽然不宜马上动武,但赌约在即,你也别想闲着,先来学些最根本的剑道,别刚上去就出个大丑!”
话音未落,风清扬已缓步走向那块楚曦拼尽全力也纹丝不动的巨石。只见他枯瘦的手掌随意地按在粗糙冰冷的石面上,看似并未如何发力,巨石便轻飘飘地滑向了另一边,露出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楚曦心中不由苦笑,自己耗尽力气也无法撼动分毫的障碍,在风清扬面前,不过是随手一拂的事!
【姓名:风清扬】
【身份:华山剑宗高手】
【武力值:???(独孤九剑,遇强则强)】
【对宿主好感度:50(略有好感)】
楚曦瞥了一眼系统面板,自己虽然已经获得了【祸世魔颜】,但看来对风清扬这样心志坚定的高手,效果毕竟有限。不过50点好感度,对风清扬这样惯于离群索居的隐士高人而言,已经很是不低了。
总而言之,够用。
楚曦随风清扬一同踏入洞口,这甬道是魔教一位长老以利斧砍出,甚为狭窄。但走出二十余丈后,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极大的石洞。这石洞深藏于山腹之中,足可容纳千人。石洞之中有七具骸骨,或坐或卧,地上还散落了不少五岳剑派的兵刃。
石室四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无数线条和图案,正是魔教十长老所绘制的五岳剑派剑招以及各色奇门破法。楚曦的剑术根底不深,但在黑木崖时,对日月教中各位高手的武功还是有所涉猎,却也不禁在此看花了眼。
【提示:发现思过崖秘洞!观摩五岳剑派失传剑招及其破解图谱!】
【获得奖励:悟性+2,博闻+5!】
【当前悟性值:17】
【当前博闻值:29】
【提示:五岳剑派剑招已录入武学列表,达成所限条件时可以装备!】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楚曦脑海中响起,印证着他此刻巨大的收获。
风清扬见楚曦自己观摩剑招,似乎就所得颇多,当下心上宽慰——看来这小子的资质还不算太差,为人又十分机敏,应付外面那三头蠢驴想必是够了。
但风清扬的下一句话,却让楚曦有些汗流浃背了:“小子,你可曾练过剑?会些什么剑法?”
会……什么……剑法?他哪里会什么剑法了!
“回前辈,晚辈……剑术粗浅。虽然看过不少剑法图谱,将各家路数强记于心。但这……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正与人动手,能使出的,不过是些最基础的刺、削、撩、挡,勉强算得上入门罢了。”
第40章 笑傲行(十九) 这位前辈高人,自称冷……
楚曦并不避讳自己武艺低微的事实, 言语中尽是坦诚,甚至还带着几分淡淡的自嘲之意。
毕竟,在风清扬这样的剑道宗师面前, 无论是藏拙还是吹嘘,都毫无意义。想要迅速练成击败那三名剑宗好手的奇招, 唯有务实一道。
果然,风清扬脸上并未显露失望之色,反而微微颔首道:“嗯, 你这小子倒也实在。既然学过些剑术,总比江湖草莽的瞎把式要强。你虽然根基浅薄, 却也有那三个猪油蒙心的不肖弟子拍马难及的长处。”
“这……”楚曦闻言,眼中也闪过一丝希冀,“晚辈愚钝,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风清扬向他凝视片刻, 微微一笑,道:“其一,你心思缜密,临危不乱。身处绝境之际,头脑也不糊涂。在江湖上行走, 有时候脑子比蛮力管用得多。你比起那三人, 缺的不过是根底与火候。”
楚曦心头微动,不过这“根底”与“火候”不足,也绝不是因为他不够勤勉,只是如今他的【武力】与【悟性】两项数值太低, 只能在【魅力】与智谋上多下功夫了。
“其二,那三个蠢材自以为必胜,此刻势头正旺。今日你有伤在身, 我就以此为由,拖上一拖,今日先暂缓一夜,之后三天,每日分别迎战他们中的一人。如此一来,他们锐气必挫,老夫也能在这几日中,点拨你一些紧要关窍,足以应付他们。”
“其三,他们三人毕竟算是你的长辈,有老夫在旁掠阵,交手之时,自然不敢拿出那些阴损毒辣的剑招对付你。而你……却不必顾忌太多,无论什么招式,明的也好,暗的也罢,只要能克敌制胜,尽管往他们身上招呼便是!”
楚曦心中暗想,这位风老前辈,看似仙风道骨,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其实行事仍旧不拘一格,甚至有些……“不讲武德”的味道,难怪会欣赏令狐冲那跳脱不羁的性子。他忍着背上传来的抽痛,恭敬道:“晚辈定会全力以赴,以不负前辈指点之恩。”
“好!”风清扬赞许地点点头,“三日时间,还是太短。若要一招一式地教你,没个十年八年,怕是不成的。既然你已经听过‘独孤九剑’的名头,我们便不必拖泥带水了,直接从剑法总纲教起!你先将其死记硬背下来,再慢慢体会其中剑意。”
“晚辈谨记教诲。”楚曦心中微动,有系统记录功能在,就算再多的口诀,“记”下来也不过片刻的事,又有何难?
风清扬双眉一轩,也不拖沓,径直念道:“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风清扬如此念将下去,足足念了三百余字,才将独孤九剑的总诀背了个开头。楚曦在心中默记,再背给风清扬听,不靠查阅系统记录的情况下,也只错了几个字。风清扬纠正后,楚曦又背了几次,便没再错,显然已将总诀牢记于心。
风清扬显然甚是欣慰,依着此法,又将后续三千余字口诀都传授给了楚曦。他见楚曦眼神由迷茫转为清明,最后竟隐隐透出一种洞悉的锐利,心中也是暗暗称奇。
他让楚曦留在洞中继续揣摩背诵,自己则飘然出洞,与封不平等人周旋,定下从明日起连续三日比剑的约定。封不平、成不忧与丛不弃三人,心中虽然不忿,但不敢违抗风清扬之命,只得老大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风清扬回到洞中时,楚曦正凝立在石壁前,对着几幅刻得极深的剑招图谱,若有所思地比划着。他动作还有些生涩,显然是在模仿壁上所刻的招数,但那份专注的神情和眼中闪烁的灵光,却让风清扬暗自点头。
“小子,总诀背得如何了?”风清扬的声音在空旷的石洞中响起,带着回音。
楚曦闻声收势,转身恭敬道:“回前辈,诸般文字,晚辈已烂熟于心,只是……其中深意,尚需时日揣摩。”
“已将总诀背熟,便是不错。”风清扬走近几步,目光扫过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来,把你刚才现学的这几招,不必拘泥原样,只管使开,让老夫瞧瞧你对这总诀领悟了几分。”
“是,前辈。”楚曦深吸一口气,忍着背后伤口因动作牵扯带来的刺痛,依言演练起来。他内劲确实浅薄,招式运转也不够圆融,但每一分力道都用在了最关键的节骨眼上。
尤为难得的是,正因楚曦所会的剑术不多,他使其剑来,反而不会受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更加潇洒恣意。虽然带着几分初生牛犊的莽撞,却又奇异地贴合着独孤九剑“无招胜有招”的意蕴。
几招演练下来,风清扬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好!好!招式虽显稚嫩,却已隐隐得了独孤前辈真传。若我华山派……未曾至此,老夫真要动了收你为关门弟子的念头了!”
这般评价不可谓不高,楚曦心头微震,连忙躬身道:“前辈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
风清扬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自谦,随即神色一肃,指着石壁图形道:“这些图形,都是毙命于此的‘魔教十长老’所刻。这些人武功确实高强,心思也够歹毒。他们穷尽心力,将五岳剑派的精妙招式一一拆解,刻下破法,以为便能尽破五岳剑招了。”
“这些破法……确实含着许多巧思。”楚曦仔细端详着壁上凌厉的线条,那些刻痕深嵌石中,旁边还掺杂了许多辱骂五岳剑派的污言秽语,显然破招之人当时心中怨念极深。魔教十长老被华山派用计困死在此,但其武功修为毕竟不弱,这些招式,也大有可圈可点之处。
“可惜……他们忘了一个道理。招数是死的,发招之人却是活的!”风清扬摇头轻叹,“这些招式再妙,也只是破解了刻在石头上的‘死招’!真正对敌之时,对手的剑招若是随心而变,灵动无方,又如何能用‘死招’去破?”
风清扬顿了一顿,见楚曦微微颔首,似有所悟,这才继续道:“更何况……两人对敌之时,出招有先后,气力有长短。若你次次都能料敌机先,趁其方起势之际,便寻着破绽抢先出手,又有谁能挡住这一剑?”
风清扬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楚曦。作为资深游戏玩家和武侠迷,他早已习惯了从“机制”“规则”“底层逻辑”的角度去剖析复杂系统。
风清扬这摒弃繁复招式、直指“料敌机先”“后发先至”核心原理的阐述,简直完美契合了他的思维模式!他就是要以最高效的“算法”,洞悉对手行为模式,预判其“输出循环”,抓住他的“技能冷却”或“破绽帧”,从而克敌制胜!
【提示:聆听风清扬阐述剑道至理!结合自身对游戏机制的深刻理解,产生强烈共鸣!】
【获得奖励:悟性+10,博闻+5!】
【当前悟性值:27】
【当前博闻值:34】
楚曦深吸一口气,当下将那几招剑法重新演练了一回,虽仍是有些生涩,但剑意灵动,时而虚点,时而实刺,显然已经初具锋芒。待收势时,他扶着石壁微微喘息,眼神中却是掩藏不住的惊喜!
【提示:获得技能“独孤九剑”并自动装备!】
【获得额外奖励:武力+5!】
【当前武力值:27】
【温馨提示:该技能并无固定威力系数,招式强度与宿主自身武力值与博闻值正相关,当前武力值(27)与博闻值(34)较低,暂时无法完全发挥其“破尽天下武学”之威。】
“嗯,能这么快就抓住点意思,你小子……确实有几分灵性。”风清扬负手而立,声音在空旷的石洞里显得格外清晰,“比外面那三个榆木疙瘩强多了。”
楚曦收剑站定,背后伤处被刚才的动作牵扯,又是一阵钝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微微喘息着,苦笑道:“要应付那三位前辈,恐怕还差得远。晚辈今日必定彻夜修习,明日……只有全力施为,以报前辈传剑之恩。”
楚曦在风清扬的指点下,忍着后背伤痛,又练了约莫一个时辰。好在平一指的金疮药见效极快,伤处痛楚已渐渐减轻,不再牵制他行动。
风清扬并不传授具体剑招,只教楚曦如何勘破敌人剑招破绽,比传授招式更耗心神。楚曦紧抿薄唇,凝神细听,手中长剑挥舞,动作不停。只见他额上汗水涔涔而下,滑入衣领,将领口都沾得湿了,软趴趴地黏在脖颈上,显然是在咬牙坚持。
到得天色渐暗,洞外的山风似乎也小了些。只听成不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高声喊道:“风师叔,弟子们备了些干粮清水,师叔既不让弟子们进洞,便就放在洞口了!”
风清扬也不应声,径直走到洞口取了东西回来。打开看时,是几个硬邦邦的粗面饼子和一个装水的皮囊。两人就在山洞中分食起来,饼子又干又硬,实在算不上好吃,但楚曦已经饿极,就着清水用力嚼起饼来。
他能感觉到风清扬的目光偶尔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这位前辈高人,自称冷心冷情,不问世事,其实……心肠倒是挺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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