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笑傲行(五十) “是‘暮霭沉沉楚天阔……
最关键的时刻……终于到来!
楚曦强打精神, 将涌到喉头的鲜血生生咽下,挥手示意计无施不必搀扶。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已经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直了身子, 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平静,让人察觉不到一丝破绽:“既然庄中还有如此高人,晚辈自当请教。只是……晚辈内功浅薄, 方才又受了些伤,若再比拼内力, 恐怕力有未逮。若只比剑术,不比内功,晚辈……或可勉力一试。”
黄钟公沉吟片刻,颔首道:“既如此, 待会儿比试,你们两位都用木剑,以免内力相拼。二弟,带两柄木剑。”
黑白子依言去取了两把木剑,将其中一把递到楚曦手中, 沉声道:“那位前辈性子孤僻, 不喜见生人,更不喜旁人知晓他的所在。因此,楚少侠须一切按我们的安排行事。而这位计少侠,恐怕……不便一同前往。”
计无施知道楚曦已在方才的比斗中受了不轻的内伤, 若让他独自一人前往,一旦有失,无异于羊入虎口, 凶险万分!
他心下一沉,用极为焦虑的口气恳求道:“诸位庄主明鉴,我师弟自幼体弱,方才又受了内伤,实在需有人在旁照料。在下愿以性命担保,只在一旁静观,绝不打扰诸位雅兴,更不会泄露半分此间所见!还请诸位庄主……行个方便!”
丹青生看看楚曦那确实不算好的脸色,又想到他方才与自己斗酒论画的爽快,心下不忍,便也开口帮腔道:“大哥,这两位小兄弟,内功修为都还浅。楚兄弟伤得不轻,有个自己人在旁照应,总是好的。反正都是蒙着脸下去,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不大打紧。”
言外之意,自是说这两人武艺低微,真动起手来,绝不是他们四人之敌。到了“下面”之后,他们若有什么异常举动,大可直接将他们擒住,更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黄钟公又是低头沉吟,或许是对那琴谱的痴迷占了上风,又或许是他隐居多年,也颇想见别开生面的比试,半晌,他终于缓缓点头道:“既然如此……便破例一次。三弟,你去将东西取来。”
秃笔翁应声而去,很快便从内室拿出来四个黑布头罩,还有两条黑色的蒙面巾。他们四人一人戴上了一个头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又让楚曦与计无施用布巾蒙着脸。楚曦和计无施依言而行,但……即便蒙上了脸,楚曦那满头白发依旧显眼。
丹青生见状,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黑布罩子,不由分说地套在了楚曦头上,口中还道:“楚少侠,这个给你。”随后又转头对黄钟公道:“大哥,我就借你的枕头罩子一用。”
楚曦只觉眼前一黑,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和酒气混合的味道。他心中微微一动,这丹青生虽然是东方不败的手下,但也不过是被迫在此看守任我行,为人倒是十分仗义。待他救出任我行后,如无必要,倒也可以不伤他的性命。
丹青生再从内室出来时,头上已经套上了一个青布枕套,在上面粗糙地剪了两个圆孔,将一双眼睛露了出来。黄钟公见众人都准备停当,又沉声对楚曦嘱咐道:“两位少侠,从此刻起,你们的所见所闻,绝不可对外泄露半分。”
楚曦与计无施齐声应是,丹青生伸手朝内室方向指了指,示意两人进去。内室比外间琴堂更为简朴,仅有一床一几,床上挂的纱帐都已泛黄。
黄钟公掀开床上被褥,揭起床板,露出一对连着铁板的铜环来。他握住铜环,向上一提,那厚达半尺的沉重铁板应声而起,又被他轻飘飘地平放在地上,这才回头道:“这人的居所有些奇怪,两位少侠,请随我来。”
说完,他便当先从洞口跃下,楚曦和计无施也跟着跳了下去,黑白子等三人也依次跟了进来。楚曦知道这地道直通西湖之地,尽头是任我行的囚牢,此外再无其他出口,接下来每一步都不可大意,几乎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大概只走了两丈远,就到了第一扇石门。黄钟公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将门打开。自这扇门起,地势便不断向下倾斜,深入地底,弯弯绕绕,这才到第二扇门处。
这扇门却又不一般,是四扇门夹合而成。先是一道铁门,又是一道钉满了棉絮的木门,又是一道铁门,最后又是一道钉满了棉絮的木门,防范严密之极,就算是顶尖的内家高手来了,若无钥匙在手,恐怕也是拿这道关卡毫无办法。
楚曦跟在黄钟公身后,穿过这道门户,前方几乎漆黑一片,隔着很远才能看见一盏油灯,四周也变得无比潮湿起来,只怕是已经到了西湖底下。又走了不短的路程,地道突然收窄,众人只得躬身而行,越向前去,腰便得弯得更低。
又走了数丈,黄钟公终于停步,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将墙壁上油灯点亮。楚曦借着油灯的微光,这才看见竟是又到了一扇铁门前。不过这次,铁门上有个尺许见方的小洞,像是平日里递送饭食所用,看来这里……就是关押任我行的囚牢了。
多日筹谋,在此一举。
黄钟公熄了火折子,向囚室中朗声道:“任先生,我们兄弟四人拜访你来啦!这些日子以来,久疏拜候,今日是特来告知任先生一件大事……”
话未说完,便听任我行在里面骂道:“去你妈的大事小事!有屁快放,没屁快滚!”
黄钟公等四人听了,不由得身子一震。计无施趁此机会,默默退到几人身后,守住了密道入口。黄钟公往后退了半步,声音却仍是极为清晰:“在今日之前,我兄弟四人都以为任先生乃当世剑法第一,岂知大谬不然。”
楚曦知道黄钟公这是在用激将法,就是要激起任我行的好胜之心,好让他答应与自己比剑。自己固然可以在此时出声,以暗语表明身份,但事情太过顺利,怕是会引起江南四友的怀疑,因此暂时缄口不言。
果然,黄钟公见任我行不再喝骂,似乎起了兴趣,又接着说道:“谁承想,如今江湖之上,能人辈出。今日庄中来了一位青年才俊,年纪不过二十有余,却令我们四兄弟都败于他的剑下!思来想去,任先生的剑法和他一比,嘿,恐怕也不值一提了。”
任我行大笑道:“你们四个狗杂种不是人家的对手,便要激他来和我比剑,要我为你们四个混蛋出头,哈哈!想得美!我的剑法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什么青年才俊,老头老太的,也和我不相干,你们几个王八羔子,赶紧夹着尾巴滚吧!”
秃笔翁见任我行不上当,立时加了把火:“大哥,任先生说出此话,便知他绝非楚少侠之敌,未战先怯,咱们不必和他说了。”
丹青生也道:“楚少侠毕竟是风清扬老先生的传人,就算是当年纵横江湖的任先生,一听到风清扬老先生的名头,也得闻‘风’而逃,不敢出手,那也不奇怪了。”
黑白子站在一旁,一语不发。黄钟公又接过话道:“楚少侠,我们原以为任先生这样的人物,终究能和你过上几招。但任先生听说你是风清扬老先生亲传的弟子,又如此年轻就有这般造诣,已是魂飞魄散,心胆俱裂,是决计不敢再与你动手了。”
任我行在囚室中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对这小子大加吹捧,怕是言过其实。不过你们说他姓楚?是楚国的楚,还是褚遂良那个褚?”
丹青生不知他此问何意,摇头晃脑地道:“是‘暮霭沉沉楚天阔’的楚!”
囚室内突然静了下来,任我行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比方才缓和了许多:“这倒好了,我平生对姓楚之人最是硬不起心肠,路上见到,也会多给几分好脸色。嘿,楚小子,你当真是风清扬那老小子的传人?”
楚曦知道任我行必定也察觉到了什么,当下沉声答道:“回任先生的话,晚辈的剑法,确实是蒙风亲自指点。至于来处,那里断崖千尺,如刀削斧劈,任先生若见了,想必也会熟悉。”
江南四友都曾是东方不败手下的得力干将,楚曦自然不能直接将“黑木崖”三字说出。他微微顿了一顿,又用一种更为恭敬的语气道:“晚辈的父亲为奸人所困,自小分离,风老先生待我如师如父,晚辈甚为感慨。”
任我行哈哈一笑,但笑声却不如之前那般狂放了:“你父亲……想必是只顾着钻研武功,结果中了小人的奸计,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终日只能对着江南四‘丑’这样的腌臜人物,甚是无趣!”
这番话在江南四友耳中固然充满了讥讽之意,人人面露不豫之色,但楚曦听了却是欣喜万分。他强压下胸中翻涌的心绪,语气中也带上了坚决:“前辈所料不错,正是如此。不过父子之情,岂是监牢所能阻隔?若有机会,晚辈纵使赴汤蹈火,也要救我父亲出来。”
“哈哈!”囚室中爆发出任我行震耳欲聋的笑声,半晌,笑声戛然而止,“好小子,你一片孝心,甚是难得,合我口味!江南四‘丑’这四个废物,绝不是你的对手!只是你这一番话,激得老夫手痒难耐,今日就和你比上一场剑法,也让这四个蠢货开开眼!”——
作者有话说:[眼镜]今天先发这么多,大家喝着吃着,吃着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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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笑傲行(五十一) 剑歌西湖底,虎兕出……
黄钟公见任我行终于答应比试, 心中暗喜,也不顾他言语讥刺,只不动声色道:“任先生愿意施展精妙剑术, 让我等一饱眼福,自是最好不过。”说着, 便又从怀中取出一枚钥匙,插入铁门的锁孔中转了转,门却没有打开。
他拔出钥匙, 退在一旁,随后, 黑白子与秃笔翁也各自取出一把钥匙,轮流插入锁孔转动。丹青生转过头,在楚曦耳畔小声说道:“楚少侠,这人武功怪异, 手段阴毒,曾在江湖上不知掀起过多少腥风血雨,你千万要小心了。”
楚曦见他言语中尽是关切,心中动容,郑重点了点头。丹青生这才取出钥匙, 插入锁孔转了几转, 这才拉住铁门把手,运劲一推,将门向内推开了数寸,露出一道黑漆漆的缝隙来。
丹青生见锁已开了, 也不敢再推第二次,反而连忙向后跃开,黄钟公等三人也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黑白子和秃笔翁分别将两柄木剑和一盏油灯塞入楚曦手里, 囚室中却又传来任我行的大笑声:“哈哈!四个没胆的鼠辈,还怕老夫吃了你们不成?楚小子,你进来!”
楚曦知道一旦进入囚室,自己的生死便是悬于一线之间。一旦江南四友发现任何异常,将囚室大门再度关死,那自己被困在这西湖底下,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回档重开了。
但他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营救之事所做的准备,可称万全。何况,还有计无施在外策应,绝不会让他就这般被断了生路。
楚曦定了定神,当下不再犹豫,左手提着两柄木剑,右手托着那盏昏暗的油灯,用手肘撞开铁门,大踏步走入了那间阴暗潮湿的囚室。
这囚室甚小,只有丈许见方,室内之物也仅有一小榻。榻上坐着一人,长须垂至胸前,满脸胡子,纵有油灯照明,也根本瞧不清他的面容。好在他的头发须眉都还是深黑之色,看来一身修为并无损伤。
楚曦心中略稳,缓步走到榻前,将油灯小心地放在还算平整的榻角。油灯幽幽地泛着昏黄,勉强能照亮这方寸之地。楚曦深吸一口气,对着榻上那须发虬结的身影,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晚辈楚玄,拜见……任先生。”
他把“楚”字咬得极重,“玄”字放得很轻,一实一虚,其意不言而喻。他将手中木剑恭敬地递上前,趁着门上小口被自己身形挡住,手腕一抖,一枚卷得极细的纸卷和一柄不过三寸长的匕首便从袖中滑出,与木剑一起,精准地交到任我行手中!
当初与恒山派众人同在龙泉时,因他早就听闻龙泉盛产宝剑,足以削金断玉,料想救人时应派得上用场,便花重金购得了这柄寒铁匕首。等制住江南四友之后,有这柄匕首相助,凭借任我行深厚的内力,不愁无法斩断这些锁链。
任我行见状微微一怔,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代枭雄,心中虽已掀起惊涛骇浪,却并未显露一丝破绽,只是将五指猛地收拢,将纸卷和匕首牢牢攥在手中,另一只手则顺势接过了木剑,向楚曦点了点头。
任我行的身体只是这么一动,囚室中便响起一阵铁链碰撞的呛啷之声。任我行一面展开纸卷,一面对着门外朗声道:“小子的礼数倒还周全,只是不知道外面那几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进不进来观战?”
黄钟公倒是没有犹豫,立即接话道:“囚室狭小,我等便在门外观战,以免搅了任先生的兴致。”
任我行又大笑两声,楚曦知道即使任我行手脚都被铁链束缚,江南四友对他还是畏之如虎,绝不会轻易进来,心下又安稳了几分。他又对任我行一拱手,躬身道:“晚辈虽初出江湖,却对任先生一向敬佩,今日前来,正是为了了却晚辈心头的一件大事。”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才接着说道:“晚辈自从风清扬老先生处习得剑术后,便四处寻访剑法名家。今日能和任先生一较高下……固所愿也。”
这话在江南四友听来只是寻常客套,但在任我行耳中却如惊雷炸响!他手上发力,那卷薄纸顷刻之间便化为了粉末,簌簌落下,半掩在须发中的双眼也顿时迸射出精光,高声赞道:“好!好小子!有志气!不仅是个难得的孝子,更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任我行这几句话说得中气十足,加之此刻心情激荡,直震得整个囚室嗡嗡作响:“得了风清扬先生的真传,又能来到此地……与我交手,好,很好!”
他连说几个好字,每说一个,心中就多一分感慨。他已经在此囚居十数年,想过无数种脱身之策,却因防范严密,始终未成。如今……不仅有人甘冒奇险前来营救,此人还是自己已经长成的独子,让他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他猛地从榻上站起,那沉重的铁链被骤然扯得笔直,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楚曦心中亦是激荡不已,但此刻仍未脱险,绝不能有丝毫懈怠。当下向后退开数步,横剑当胸,恭恭敬敬地道:“任先生,请赐教!”
“来!”任我行大喝一声,手腕一抖,那柄寻常木剑在他手中竟仿佛有了千钧之力,带着一股狂霸无匹的气势当空劈下!楚曦不敢硬接,脚下步法急错,木剑挥出,直刺任我行手腕。但任我行变招更快,几无破绽,他只能横剑一封,挡住了对方剑尖去路。
任我行赞道:“很好!”木剑顺势一斜,刺向楚曦左肩,这一下攻守兼备,楚曦无法破招,当即回剑旁掠,以巧破力,木剑几乎化作一道虚影,迅捷无伦,直点任我行胸前要穴!
两柄木剑并不相碰,却斗得甚为激烈。楚曦能看出任我行剑招中的几处破绽,然而他的剑招变幻无方,自己剑尖刺到时,那破绽已然一闪即逝,自己的攻势也似乎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剑尖的锐气始终无法穿透这堵墙,但剑上的招式依旧层出不穷。
楚曦学会“独孤九剑”之后,又反复琢磨思过崖石壁上的剑法,偶尔几次出手,都是一击奏效,绝不虚发。但任我行剑术之高,内力之强,本就是当世罕见,斗到酣处,自然而然地将二者融为一体,若不是楚曦善于机变,恐怕手中木剑早已折断!
江南四友不敢轻易进入囚室,只敢挤在铁门之外观看。那铁门方孔本就狭小,只能容下两人各用一只眼睛同看。只见囚室之中,剑气纵横,两道身影交错翻飞,令人目眩神迷!
他们既惊叹于任我行被囚多年,武功竟丝毫未退,反而更显精纯霸道;更震惊于楚曦年纪轻轻,剑法竟已神乎其技,能在任我行如此猛攻下支撑不败!楚曦虽然几乎被任我行逼到墙角,但每到绝处,总能逢生,看得几人暗自心惊!
江南四友的剑术虽不如任我行,但都在剑法上有不俗的造诣,心神皆被这场精彩绝伦的比斗牢牢吸引,几乎无暇顾及其他。
这正是计无施等待的绝佳机会!
他本就一直守在密道入口,众人交谈时,也是不发一语,此刻更无人注意到他。他的轻功身法本就极好,趁江南四友不备,立即悄无声息地退入密道,沿着来路飞奔而去!
楚曦这头,他已然帮不上什么忙。他急着回到梅庄,正是要去发出信号,引蓝凤凰前来接应。到时,若楚曦这边得手,几人合力,那江南四友便不是对手;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他们也可将圣子被困的消息迅速传出,寻找援兵,不至于在此全军覆没!
囚室之内,战况则愈发激烈。
任我行剑招大开大阖,势如奔雷,楚曦则如鬼魅般穿梭于剑影之中,以独孤九剑中“破剑式”的精髓一一应对。
楚曦初时对上任我行精于变幻的剑招,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发剑也有些滞涩起来。但五十招后,已渐从容,却总能以不可思议的奇招化解危机,偶尔反击的一两剑,更是刁钻狠辣,逼得任我行也不得不回剑自守。
独孤九剑,遇强则强。任我行起初只道这场比试不过是“假斗”,意在脱身,但见到楚曦的剑法一精至此,竟也渐渐不再留手。
两人又过了几十招,仍是不分胜负。楚曦在剑术上并未露怯,但体力显然有些不支。他在心中略微掐算时辰,料定计无施已然做好准备,当下运起内力,强撑着说道:“前辈剑法通神,晚辈佩服!”
这句话是真心夸赞,却也是他提前写在那卷薄纸中的暗号!
任我行立即会意,口中喊道:“小子,想认输了不成,我可不答应,你再接我这路剑法!”说罢一声长啸,木剑倏地劈出,引楚曦横剑格挡。随后,任我行连连呼喝,一声高似一声,手中长剑也是越来越急!
“嗡——”
突然之间,任我行发出一声石破天惊般的狂啸!这一下用上了他十成内力,纵然楚曦早有准备,已运起全身内力抵御,还是脑中“嗡”地一响,只觉天旋地转,手中木剑甩落,整个人也像被瞬间抽干了力气,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楚曦整个人像是被浸在了冰水之中,浑身战栗。好在很快就有一股浑厚温和的内力从背心要穴涌入他体内,将他的内力重新归束在丹田之中。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端坐在石榻之上,任我行在他身后盘膝而坐,粗糙的手掌正抵住他背心,源源不断地将精纯内力输送过来。那双半掩在须发中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关切,豪迈的声音竟然也开始有几分发颤:“曦儿,感觉如何?”——
作者有话说:[捂脸笑哭]高估自己了,这几章写的特别特别慢,写写删删,才刚刚写完这么多
先发出来,还有一章肯定要凌晨才能写完了
临近副本收尾,吃饭睡觉都在想剧情细节[爆哭]写得慢只能谢罪,呜呜呜
第73章 笑傲行(五十二) 脱困
“爹爹……”楚曦有些沙哑地低唤了一声, 自踏入梅庄之后,他未曾有一刻放松,现下更是疲惫不堪。他轻轻甩了甩脑袋, 等头痛和耳畔的轰鸣声稍微减弱,才又强撑着说道:“孩儿……孩儿已经没事了, 那江南四友……他们如何了?”
“好孩子,没事就好!”任我行见楚曦清醒过来,心中大喜, “那四个废物,也被老夫方才那一声吼震晕了过去, 此刻,嘿嘿,怕是像四条死狗一样,躺在门外呢!哼, 算他们命大,若非老夫怕你被内力震伤,还要助你调息,绝不会留着他们的性命。”
楚曦心中一定,知道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已经安然度过。他轻轻动了动, 感觉内力已恢复了大半, 甚至比受伤前更为充盈凝练,显然是任我行不惜损耗自身真元,在为他疗伤通脉,又说道:“爹, 我已大好了,不必为我再损耗内力,先处理掉那几人要紧。”
“也好。”任我行缓缓撤了内力, 收回手掌,带起一阵铁链碰撞声。显然楚曦晕倒之后,他就立即着手救治,还没来得及除去身上的束缚。
楚曦见他脸色虽然略显疲惫,但精神极为亢奋,想来没有大碍,便迅速起身,身形一闪,已来到囚室门口。黄钟公、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四人果然倒在门外,个个双目紧闭,面色铁青,显然都是被任我行那石破天惊的啸声震晕了过去。
楚曦知道这几人功力远比自己深厚,任我行为了不伤他的根本,那一声狂啸便没使出全力,江南四友怕是很快便会醒来。当下将全身内力都聚于手指之上,以重手在四人身上要穴连点数下,足以让他们在几个时辰内无法动弹。
做完这些,楚曦才略松了一口气,快步返回囚室之中。只见任我行正将楚曦准备的那柄寒铁匕首握在掌中,运劲于臂,以精深内力配合这削金断玉的利刃,将手足上的精钢镣铐一点点斫开。
囚室之中,火星四溅,又过了好一阵,任我行终于除去手脚桎梏,狂喜之下,当即长啸一声。这一下并未如先前那般运足内力,却将积压多年的郁愤一扫而空:“哈哈哈哈哈!东方不败!你当年不杀老夫,今日老夫得脱牢笼,该找你算算账了!”
楚曦才上前一步,低声道:“爹,我们该走了。孩儿此次还带了两个帮手,一个是智计卓绝,人称‘夜猫子’的计无施,另一位则是五毒教的教主,蓝凤凰,蓝教主。他们现在……应当正在外面接应。”
“好,走!”任我行重重一拍楚曦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曦儿,这次多亏了你!这些年来的事……我们父子俩出去再谈!”
“圣子!教主!”
两人刚踏出囚室,计无施的声音便自密道口传了过来,语声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一道窈窕的身影紧随其后,正是前来接应的蓝凤凰。
蓝凤凰见楚曦安然无恙,心中大为宽慰,又见他身旁带着一个衣衫褴褛却难掩霸气的高大男子,知道定是前教主任我行,当即行礼道:“属下五毒教蓝凤凰,参见任教主!恭贺教主脱困!此刻……梅庄中其余人等暂未察觉异动,正是我们离开的良机!”
“不必多礼!”任我行大手一挥,目光如电般扫过二人,“你们做得很好,当是圣教的大功臣,走!”
“教主、圣子,只是不知……这四人该如何处置?”计无施看向仍然昏晕在地的江南四友,沉声请示,“若就留他们在此,恐生后患。”
就在这时,内力最为深厚的黄钟公突然发出一声呻吟,眼皮颤动,竟是悠悠醒转过来。他立即察觉自己穴道被制,睁开眼,对上的又是任我行那双充满压迫感的虎目和楚曦平静却冰冷的眼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彻底清醒过来!
计无施上前除去了四人头上的布罩子,只见黄钟公脸上血色尽褪,若不是全身要穴被封,根本动弹不得,他几乎想长对翅膀直接飞出去。楚曦看向任我行,提议道:“爹爹,这四人武功不俗,孩儿虽已聚集了不少忠心教众,但正缺这等高手助力。”
任我行嗯了一声,看样子,是要将这四人交由楚曦全权处置。楚曦立即会意,向计无施挥了挥手,使了个眼色。计无施上前两步,出手如风,在秃笔翁、丹青生及刚刚有苏醒迹象的黑白子身上拍了几下,将之救醒。
不过,此举也只是让他们能够清醒说话,却依旧无力出手反抗。
黑白子、秃笔翁与丹青生三人陆续醒来,一看到眼前情景,无不骇然失色!楚曦也扯下头上的黑布罩子,露出了那张俊美无俦、却因连番激斗而略显苍白的真实面容。不过,那双眼睛依旧深邃,此刻更是寒意逼人。
“四位庄主,先前拜庄时用了假名,多有失礼,还请几位海涵。”他的声音清冷而平稳,像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小事,“在下真名楚曦,现为日月神教圣子。自小随母姓,而这位任先生,正是家父。”
江南四友闻言,登时如遭雷击,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嘴唇不住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楚曦的目光逐一扫过四人,缓缓道:“家父脱困,神教复兴在即,正是用人之际。四位是愿弃暗投明,投入我父子麾下,共诛那东方逆贼,还是……”
话未说尽,但楚曦右手一抖,“呛啷”一声抽出了长剑。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寒芒,若这四人胆敢开口拒绝,下场如何,自是不言而喻。
半晌,只听黄钟公长叹一声,大有心灰意冷之意。此刻,他的脸色已然恢复如初,也不像初时那般慌乱,似乎在这刹那之间,已将过往数十年的种种经历,在心头过了一遍。楚曦微微挑眉,沉声道:“大庄主是有话要说?”
黄钟公道:“不错。我四兄弟结义多年,加入日月神教,本意是要与神教众兄弟一起,在江湖中行侠仗义,闯下一番大事业。但任教主性子暴躁,刚愎自用,全然未将侠义之道放在心上……因此,我四兄弟也早已萌生退志。”
任我行哂笑一声,但并未出言打断。黄钟公又长叹一声,接着说道:“至于东方教主,他武功既高,又擅智谋,本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可他接任教主之后,性情大变。不仅宠信奸佞,还纵容他们害死了不少老兄弟,让我等更加心灰意懒。”
楚曦见他说得恳切,想起杨莲亭平日作威作福,肆意铲除异己的嘴脸,不由微微点了点头。黄钟公的神色也缓和了些,又道:“我兄弟四人讨了这个看守的差使,一是为了远离黑木崖,不必钩心斗角,二是能够闲居西湖,琴书遣怀。”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三人,大有感慨之意:“十二年来,绝足江湖,不问世事,想来……这清福也已享得够了。人生在世,本就忧多乐少,如今再度落在任教主手中,除去一死,又有何言?”
秃笔翁与丹青生二人闻言,也是眼中含泪,若不是被点了穴道,几乎要抱头痛哭。唯有黑白子面色不变,直视楚曦:“圣子、教主明鉴,属下对任教主自是十分钦佩,对东方不败倒行逆施更是深恶痛绝,只是苦于东方逆贼之胁迫,才不得已在此看守。”
“但属下心中,无时无刻不盼望着任教主重归神教,拨乱反正!”黑白子说到这里,语气竟然有些激动了起来,“今日得见教主与圣子天威,正是拨云见日之时!属下愿弃暗投明,誓死效忠教主与圣子,共诛东方逆贼,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好,好!”
楚曦微微一笑,连说三个“好”字。他上前两步,黑白子以为他是要给自己解开穴道,眼中也露出了欣喜之色。
楚曦右手一翻,手中长剑明如秋水,映出他眼中的一缕寒光。
还有……杀意。
没有任何预兆,楚曦的长剑如同苍龙出海,甚至隐隐泛出寒芒。只一下,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一剑,便贯穿了黑白子的胸膛!
黑白子脸上的谄媚和喜色瞬间凝固,嘴唇颤抖,但终究没能再吐出一个字。
楚曦手腕一抖,猛地抽出长剑,一股温热的鲜血随之喷溅而出。黑白子的身体抽搐了两下,随即彻底瘫倒在地,没了声息,唯有一双死鱼般的眼睛还圆瞪着,写满了惊惧与不甘。
楚曦蹲下身,替他合上了眼睛。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这个看似温和俊美的年轻人,下手竟如此狠辣果决,毫不留情!
就连久经风浪的任我行,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不过,很快就化为了浓浓的赞赏之情。成大事者,岂能妇人之仁?曦儿这番杀伐决断,颇有他当年的风范!何况,他们要扳倒东方不败,颇不简单,更不能心慈手软!
楚曦从容甩落剑锋上的血珠,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剩下的三人,淡淡道:“日月神教之中,向来赏罚分明。这等反复无常、临阵投机的无耻小人,留之……无用。”
黄钟公等三人心中又是一凛,楚曦收剑入鞘,语气却稍稍缓和了下来:“至于三位……大庄主于我有赠药之恩,楚曦理当还此人情。三庄主、四庄主方才对我也多有照拂,只要三位愿意弃暗投明,事成之后,三位自可继续隐居,我……不再过问。”
第74章 笑傲行(五十三) 【叮!恭喜宿主完成……
黄钟公、秃笔翁与丹青生三人虽被点住了穴道, 但在这顷刻之间,心情当真是大起大落。
见黑白子临阵倒戈,翻脸无情, 自是心痛;接着看楚曦手起剑落,不由分说便诛杀了黑白子, 更是大为惊骇。如今,楚曦收剑静立,竟因“赠药之恩”“多有照拂”云云, 提出这般丰厚的条件来,心中又不由松动了几分。
丹青生在江南四友中排行最末, 但性子最直,他自己拿不了主意,便将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向黄钟公,哑着声音道:“大哥, 你……你拿个主意吧!”
黄钟公的脸色变幻不定,初时见任我行脱离牢笼,他心中大为恐惧,但想到终究不过一死,又立时冷静了下来。
他深知任我行的性子, 此人表面上豪迈不羁, 心思却极为深沉,他的承诺,未必可信。但此刻提出条件的,不是任我行, 而是……楚曦。
这位年轻的圣子,杀伐果断,智计卓绝, 但待人处事,始终留有几分情义,绝非一味嗜杀之人。何况,此刻三人进退两难,唯有应下楚曦的条件,才有一线生机。
秃笔翁虽未发话,但也直勾勾瞧着黄钟公,显然也是在等他拿主意。
黄钟公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仿佛将积压了十数年的郁结都吐了出来。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楚曦,缓缓道:“圣子年纪虽轻,威德却足以加于四海,老夫……佩服。”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还带着疲惫,却越发显得释然:“这十二年的清闲日子,也确实过够了。东方不败倒行逆施,神教乌烟瘴气,我等虽有心避世,终究是自欺欺人……”
“今日蒙二位宽仁,焉有不弃暗投明之理?若圣子与任教主不弃,我兄弟三人……愿效犬马之劳,共诛东方逆贼,重兴神教!”
秃笔翁和丹青生闻言,也齐齐松了口气,连忙附和道:“愿听圣子与教主差遣!”
楚曦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却令人心安的笑意。他俯下身,迅速运劲于指,解开了三人被封的穴道:“三位前辈深明大义,楚曦感激不尽。此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从今往后,我们便同心协力,干下一番大事。”
穴道一解,黄钟公等人心中的疑虑又消散了几分。楚曦敢凭他们一句承诺,就当场为他们解开穴道,这份胆识和信任,的确非同一般。
不过,他们自然心中明白,此刻……任我行已然脱困,对方还有两名帮手,即便他们三人此时反悔,也绝无可能是对方四人的对手。
黄钟公直起身子,恭恭敬敬地还了一礼:“圣子言重了,只是那东方逆贼势力不小,不知圣子与教主……接下来有何安排?”
楚曦心中早已敲定了反攻黑木崖的布局,但还是先看向任我行,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任我行微微颔首,大手一挥,示意自己方才脱身,对当今时局知之甚少,便由楚曦全权处置。他所要的,便是以最雷厉风行的手段,从东方不败手中夺回教主大位!
楚曦见状,也不再假意客气,朗声对众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离开梅庄。爹爹脱困的消息,必须严格保密,绝不能让东方不败提前察觉。三位庄主,便劳烦你们如平常一般,安顿庄中事务,不管黑木崖派出谁来,都将之立即拿下!”
“是!属下领命!”黄钟公、秃笔翁、丹青生三人齐声答应,他们本以为楚曦收服人心之后,定是要他们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极为危险之事,如此安排,倒是十分出乎意料。
楚曦微微颔首,立即又转向计无施:“计兄弟,返回五霸岗,会合祖千秋、老头子、黄伯流、司马大等诸位兄弟,将爹爹脱困的喜讯告知他们,并传我号令:命他们立即集结所有可靠人手,秘密在猩猩滩外聚集。沿途务必小心,不可被黑木崖的探子侦知半点风声!”
“属下谨遵圣子号令!”计无施精神一振,拱手领命!
“蓝姊姊,劳烦你多赶些路,将先前安置在苗疆的教主、峒主等豪杰都聚集起来,也到黑木崖下,与计兄弟的人马会合。等黑木崖上一乱,立时趁乱攻上,占据紧要之处,以防贼子反扑!”
楚曦看向蓝凤凰,蓝凤凰自是欣然领命。楚曦又将黑木崖上下的切口及杨莲亭的布置说了一遍,待一切安排完毕,才上前两步,在蓝凤凰耳边低声道:“蓝姊姊,还请差人告诉非非,我们的大事一得手,立即接她回黑木崖来。这几日……还请她耐心等待。”
蓝凤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随即粲然一笑,爽快应道:“圣子放心,苗疆那边的兄弟们早就憋着一股劲儿了!我这就动身,保管把人都带到猩猩滩候着。至于非非那丫头……定会差稳妥人手传信,让她安心。”
“有劳蓝姊姊了。”楚曦再次温声道谢,但脸上很快恢复了威严冷峻的神色。那份对曲非烟的牵挂,如今还得暂埋心底。眼下,集结力量、封锁消息、雷霆一击,才是重中之重。
任我行在一旁负手静观,见楚曦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安排得滴水不漏,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如今的楚曦,不再是当年那个黑木崖上的无知孩童,不仅智谋出众,剑法上也颇有造诣,更难得的是处事老练,手腕不凡,处处恩威并施,将人心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大手在楚曦肩头重重一拍,赞道:“曦儿思虑周全,行事果决,颇有老夫当年之风!只是……想要拿下东方不败,同行之人,贵精不贵多。”
“爹爹所言极是。”楚曦目光沉静,语气也跟着冷峻起来,“孩儿对此也早有思量,东方不败自从练成《葵花宝典》中的神功后,当真不负‘不败’之名,武功深不可测。若只有我父子二人,胜算渺茫,还需更多助力。”
“不错。”任我行浓眉一挑,似乎对此颇感兴趣,但还是大手一挥,示意众人先行离去,“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曦儿,我们父子俩边走边说!”
众人领命,当下也不再耽搁,迅速沿着原路返回。楚曦紧跟在任我行身后,沉声分析道:“第一位合适的人选,便是我日月神教的右使,向问天向叔叔。他的武功智谋皆是不俗,向来看不惯杨莲亭的做派,因此……被杨莲亭借故打入水牢囚禁。”
任我行听说向问天已然身陷囹圄,显然也有些诧异:“向兄弟是教中一位难得的豪杰,竟也遭了杨莲亭那小子的暗算?好在向兄弟功勋卓著,杨莲亭不敢贸然对他下毒手,嘿嘿,反倒为我们献上了臂助!”
楚曦接着道:“因此,我与爹爹便不与其他兄弟同行,当务之急,是火速潜回黑木崖,救出向叔叔,打杨莲亭一个措手不及。爹爹与向叔叔两人联手,只要东方不败不亲自出面,就算我们在黑木崖被围,也可寻一处咽喉之地,固守待援。”
任我行笑道:“除了那东方不败,其他人,你爹爹还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楚曦知道任我行此言绝非托大,当下嗯了一声,又说道:“杨莲亭近年来倒行逆施,铲除异己,教中许多高手表面上听命于他,背地里却是敢怒不敢言,怨声载道。当年东方不败声称爹爹在外身故,如今爹爹重出江湖,想争取其中几位鼎力相助,怕是不难。”
话虽如此说,但任我行不在教中多年,许多兄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心中自是少了些敬畏。不过,楚曦在黑木崖时,早已暗中拉拢了不少堂主、长老,届时与任我行、向问天振臂一呼,那些苦于杨莲亭专权之人,纵然不立即投靠,也会在关键时刻保持中立。
但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对付东方不败。
一想到此处,楚曦的语气骤然凝重了几分:“东方不败……这些年来,他将教中事务尽托付予杨莲亭,自己隐居修炼,不问世事。他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境界,属实难以预料。”
“要想对付他,必须由爹爹亲自出手,加之孩儿与向叔叔从旁策应,再集合数位一流高手围攻……方有胜算。”
“曦儿,你所思所想,与为父不谋而合。”任我行应了一声,他又怎会不知东方不败的厉害,当年他虽是中了东方不败的暗算,才被囚禁于此足足十二年之久。但东方不败练成《葵花宝典》之后,内力之高,身法之奇,着实令人防不胜防!
众人自密道回到黄钟公房中,计无施与蓝凤凰有任务在身,便不耽搁,立即告辞而去。黄钟公等三人既已决心投诚,也是尽心尽力,为楚曦与任我行准备了两匹神骏的健马,又安排两人换上布衫斗笠,扮成寻常江湖客,以便行路。
离开梅庄之时,已是次日清晨。楚曦与任我行翻身上马,呼哨一声,朝着黑木崖方向疾驰而去!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不靠向问天的帮助救出任我行!】
【获得奖励:积分600,属性点3,魅力+3!】
【当前魅力值:92!】
【当前积分:1900!】
楚曦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历经无数波折,终于将三大支线任务尽数完成!如今,只需完成与东方不败的最后一战,便能顺利通关!
【是否立即分配属性点?】
大战在即,楚曦这次选择将点数分配给 【武力】。
【加点成功!】
【再次确认宿主属性:武力:44,博闻:38,魅力:92,悟性:32,福缘:31。】——
作者有话说:[求你了]由于作者的无能,本书已经开始无限在频道内榜单打转了
这周一直想熬夜多写点,但是心脏确实不舒服,有点惜命,所以更新比较慢
接下来还是有时间就会多写完成加更
第75章 笑傲行(五十四) 你说这武力……到多……
马蹄声碎, 在官道上踏起阵阵烟尘。
楚曦与任我行两人两马,并辔疾驰。越是接近黑木崖地界,任我行的脸色便越是复杂。
十二年光阴过去, 江湖上许多后起之秀,怕是都未曾听闻过他的名声。因此, 他与楚曦一路行来,途中只四处联络当年旧部。饶是如此,他心中总似压着一块巨石。谁知, 他们的行动……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
那些昔日的心腹骨干,一见了任我行与楚曦, 十个之中有八九个当即便是喜不自胜,纳头便拜,宣誓效忠。两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又组织了一批可靠战力, 协助他们攻下黑木崖。
其中缘由,倒也简单。
一来,东方不败近年来过分宠幸杨莲亭,倒行逆施。那杨莲亭武功平平,又无甚能耐, 就算投身日月神教, 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只因东方不败练了《葵花宝典》后,性情大变,爱好男风,对杨莲亭宠爱有加, 他手中的权柄,几乎如同教主一般。
楚曦心中更是明白,杨莲亭此人刻薄寡恩, 大权在手之后,不思整顿教务,反而一味作威作福,任人唯亲,打压异己。那些忠心耿耿的老部属,稍有不从便被罢黜流放,甚至暗中处决。黑木崖早已沦为杨莲亭的一言堂,教内人心惶惶。
这些曾为神教立下汗马功劳的旧部,自然是打心眼里瞧不上杨莲亭,却又惧怕东方不败。如今“意外逝世”多年的老教主竟重新出山,他们自然大喜过望。
二来,就是楚曦在黑木崖之时,就尽力结交教中骨干,多次在东方不败面前仗义执言,因此埋下了不少人情。他趁杨莲亭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堂主、长老身上之时,早已借机施恩于那些对杨莲亭不满的人物。
如今,楚曦随任我行归来,振臂一呼,这些受过他恩惠的教众,感念其昔日援手之情,又细心权衡利弊,自然纷纷倒戈响应。
人心所向,再加上任我行积威犹存,这场筹备已久的反攻,便在楚曦的巧妙安排之下,迅速汇聚起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一日,两人策马奔至一片林间。此时日头正高,两人便在林中拴了马匹,下马暂歇。
任我行靠着一棵老树,楚曦则盘坐一旁,闭目调息。
任我行之前在梅庄地牢中与楚曦交手,对他的剑术甚为惊叹,后来查问缘由,知道确实是风清扬所传,自然满意得紧。只是……楚曦的内功修为实在太差,独孤九剑在他手上,能发挥出的威力着实有限,要是遇到东方不败这样的人物,更加不是对手。
思虑再三,他还是打定了主意,伸手轻拍楚曦的肩膀,沉声道:“曦儿,你内力根基虽渐有起色,但面对真正的高手,仍显不足。为父这些天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那门神功传授于你。”
楚曦心中一动,睁开双眼,问道:“爹爹说的可是‘吸星大法’?”
“正是!”任我行微微颔首,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此法能吸取敌人内力,化为己用,有了这门功夫,想提升内力,嘿嘿,自然简单不少。只是,福兮祸之所伏,从他人身上吸来的内力,驳杂无比,或许还会相克相冲,凶险万分。”
“孩儿明白。”楚曦知道这“吸星大法”多半就是残缺版的“北冥神功”,中间定然缺了些许化解异种内力的神妙法门,因此,修炼此功,的确是有不小风险。不过,想到即将到来的大战,他将心一横,又道:“为了剿灭东方逆贼,孩儿愿冒此险。”
任我行见他心意已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旋即又被凝重取代:“好孩儿,有胆气!你爹爹当年在江湖上何等威风,这吸星大法助力不小。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爹爹为了化解异种真气冲突之危,将心思都放在了练功上,这才被东方不败趁虚而入!”
说到这里,任我行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狠厉。他向来自视甚高,被东方不败夺位囚禁,是他平生的奇耻大辱。他虽不得不佩服东方不败的智谋与胆识,但日日夜夜都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以报此仇!
楚曦见状,立即应道:“孩儿听闻,东方不败所练的《葵花宝典》,需要……需要男子自宫,方能练成。这武功虽然厉害,但自宫之后……若无人善加引导,那心中的各种念头,不免都生发出来。”
“东方不败……亦是因此性情大变,不仅对手中权柄都看得淡了,还将自己那些貌美姬妾都杀了,反而宠幸起杨莲亭这样一个满脸胡须的糙汉。故孩儿猜想,若能利用杨莲亭,东方不败……也并非无敌。”
“曦儿果然见识不凡,兼之胆气过人,最是难得!”任我行豪迈一笑,再次用力一拍楚曦肩头,“不过你也不必视吸星大法为豺狼虎豹,这十二年来,为父在那囚牢之中,也思索了不少化解异种真气的法门。届时,为父也一一传之于你。”
他盘坐在楚曦身后,又道:“你且凝神静气,抱元守一。我先为你导引行气,助你体悟这‘吸星大法’运转之关窍。”
楚曦依言而行,重新闭上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运转内功,将全身残余的内息尽力收束归拢于丹田。任我行见状,也不再犹豫,双掌缓缓抬起,掌心相对,一股无形无质的气场悄然弥漫开来,引得周遭落叶都无风自动,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他双掌并未直接触及楚曦身体,而是在其背心“灵台穴”上方寸许处虚按。一股精纯而霸道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丝丝缕缕地探入楚曦的经脉之中。
这内力甫一入体,楚曦便觉浑身一震!那感觉极为怪异,仿佛体内突然闯入了一群不受管束的活物,它们并非温和地融入他自身那浅薄的内息,反倒侵略如火,横冲直撞!
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盘坐的身形也微微晃动。
“莫要运功相抗,稳住心神!”任我行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吸星’之要,首在‘引’字诀,引他人之力为己用,而非被其反噬!”
楚曦强忍着经脉中那撕裂般的胀痛和冰冷刺骨的寒意,咬牙凝神。
他努力摒弃杂念,依循任我行的指示,不再本能地抗拒那股霸道的外来内力,而是尝试着去“观察”它。
他感觉到那股力量在任我行精妙的操控下,在他几条主要的经脉中游走,所过之处,自己原本温顺的内息如同受到惊吓的鱼群,被这股洪流裹挟着、冲散着,甚至有丝丝缕缕被强行抽离出去,汇入那股洪流之中。
一种空虚与充实同时涌现的诡异感充斥楚曦心间——空虚,是因为自身内力被强行掠夺了一部分,丹田之中好似被开了一个小小的豁口,甚为奇异;充实则是因为那被吸走的微末内力,在汇入那股洪流后,竟似乎壮大了那么一丝丝,反馈回一种更强的压迫感。
这过程痛苦而凶险,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寸断的下场。楚曦心志坚定,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沉入了体内那场无声却惊心动魄的角力之中。
任我行一面引导真气,一面传授口诀。收功之后,又令楚曦将吸星大法的口诀背出,错漏之处,他再一一更正。
待楚曦背得一字不差,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又很快敛了笑容,郑重说道:“曦儿,你如今已经摸到了‘吸星大法’的些许名堂。但还需谨记,若自身内力不够精纯深厚,便强行吸纳他人驳杂不纯的真气,异种真气在体内互相冲撞排斥,终将反噬自身!”
“轻则经脉受损,武功尽废,重则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切记,必须待你内功修为达到一定境界,能初步压制乃至化去异种真气时,方可尝试吸取他人内力。若是那些小鱼小虾,还自罢了。若是与高手对敌,可要慎之又慎!”
楚曦知道这绝非危言耸听,与高手对阵之时,对方内力沉凝,未必就能吸到。就算能吸到对方的内力,若自己的内功根底太浅,只会深受其害,反而有损。当下沉声应道:“爹爹放心,孩儿记下了。”
任我行知道这孩子天资聪颖,只是不知为何,修炼起来总是比旁人慢上不少。他不知道是因楚曦的【悟性】过低,但看他已将自己的叮嘱牢记在心,心中已是大为满意。
【叮!恭喜宿主习得新技能:吸星大法】
【属性奖励:武力+2,博闻+2!】
【当前武力:46,当前博闻:40!】
【提示:武力值过低时,使用该技能将为自身随机增加一种debuff,请谨慎使用!】
楚曦看见这一行红得刺眼的提示,心中暗自腹诽。武力值过低就会有debuff?你说这武力……到多高才是高啊?
稍作休整后,两人接着赶路。虽然收服了不少教中高手,但毕竟快到黑木崖地界,为了安全起见,楚曦只是与他们约定好动手时日,他则始终只与任我行两人乔装改扮,同行同宿。但楚曦终究还是体质较弱,每次骑马奔行一个时辰,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曦儿,前面有个茶摊,你赶路辛苦,我们去那歇歇。”任我行见楚曦脸色难看,便主动提出下马暂歇。两人到茶摊寻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楚曦下意识地将头上斗笠又压低了几分,一条素色的大围巾将颈项和下颌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深邃眼眸和几缕银白发丝。
他这副容貌实在过于惹眼,非常时期,不得不格外谨慎。
只是刚一坐下,远处便传来一阵嘘溜溜的急哨!
这声音,两人都不陌生——正是日月神教之中,用以捉拿刺客或叛徒的紧急讯号!
难道……杨莲亭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第76章 笑傲行(五十五) “令狐兄?你……你……
那尖锐的哨声一在街头响起, 这一带的街头巷尾便有不少人都动了起来。外人只知道这哨声必定是在传递什么讯息,而日月神教教众一听到讯号,便如接到了教主亲传的号令一般, 须得立即出动,奋勇拿人。
茶摊上的客人本就不多, 顿时人人面露惊惶,纷纷探头张望。见似乎与己无关,这才又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低头顾自喝茶。谁也没敢撒腿就跑,个个强装镇定, 生怕莫名其妙地就触了霉头、遭了灾殃。
任我行浓眉一拧,握着茶杯的手已悄然捏紧,丹田中磅礴的内力也暗自流转开来。东方不败的下属若敢闯入茶摊拿人,他只需将这瓷杯脱手掷出, 少不得打对方一个脑浆迸裂,震慑住其余喽啰,才好带着楚曦迅速脱身。
楚曦微微抬起帽檐,目光扫过茶摊外的长街,心中也不由一沉。这些日子以来, 他们四处游说日月神教部众, 但行踪一直十分隐秘。难道杨莲亭的鼻子竟有这么灵?他们才刚在此坐下,就被他察觉了?
无论如何,此刻只能先镇定下来,若是仓皇起身, 无异于自曝身份。何况……若真是冲着他和任我行来的,领头之人也必是教中高手,更会在这茶摊四周布下天罗地网, 贸然行动,绝非明智之举。
两人都默不作声,继续喝着那壶粗茶,竖起耳朵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
过了片刻,只听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四匹马从长街上奔驰而过,马上之人却不再以呼哨传讯,而是径直高声喝道:“教主有令!风雷堂长老童百熊,勾结贼人,谋叛本教,包藏祸心!立即将之擒拿归坛,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马上四人轮流传令,踏过长街,渐行渐远。号令如此一路传将下去,显然没将地方官府和其他小帮小派放在眼里。
楚曦若无其事地给任我行续上一杯热茶,压低了声音,道:“爹爹,不是冲咱们来的。”
任我行点了点头,脸上褪去了那副紧张的神色,反倒显得心情极好:“童长老一向与我不和,但和东方不败有过命的交情,对神教更是忠心耿耿。我们没去找他,便是知道他绝不会背叛东方不败。嘿嘿,东方不败是昏了头了,竟连他也要拿下,如此,我们的大事必成!”
楚曦也知道童百熊是教中老人,东方不败能坐稳教主之位,他可谓功不可没。只是此人性情火爆耿直,眼里容不得沙子,早就看不惯杨莲亭这无能之辈把持大权。因此,他对杨莲亭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早成了杨莲亭的眼中钉、肉中刺。
楚曦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那粗瓷茶杯,沉吟道:“依孩儿愚见,这绝不是东方不败的命令,而是杨莲亭的奸计。看来……杨莲亭对我们近来行事并非全无所知,可他此刻仍不思团结教众,反而加倍倒行逆施,我看他……离死期不远了。”
“圣子说得一点不错,杨莲亭在教中作威作福,早晚自取灭亡!”
楚曦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竟突兀地从茶摊外响起,接过了他的话头。他不及多想,右手按剑,只听“铮”的一声清越龙吟,长剑已然出鞘半尺!任我行周身已然杀气勃发,他将手中茶杯置于桌上,杯中茶水却已被他掌中运起的内力激得四下飞溅!
这一下,茶摊老板与其他客人早被吓得四散奔逃,楚曦缓缓起身,眼神一凛,朗声道:“不知是哪位朋友,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就不必再藏头露尾了,还请出来说话!”
他的目光直直刺向前方,只见从那街角阴影之中,转出两个人来。当先的一名老者,身穿青衣,长手长脚,一双眼睛精光灿烂,甚有威势,看来就是方才出声接话之人。楚曦与这人虽不熟识,却还是立即将他认了出来:“原来是上官长老,久违了。”
此人名叫上官云,是日月神教中的一把好手,江湖人称“雕侠”,武功高强,远在一般寻常门派、帮会的领头人之上。他加入日月神教也不过是近年来的事,因此只识得楚曦,却对任我行知之甚少。
东方不败掌权后,许多教中有头有脸的人,不是被害,就是以归隐之名避祸。这上官云资历较浅,因此深得东方不败和杨莲亭的宠信。此时此刻,他竟出来附和楚曦之言,倒令楚曦大为意外。
更出乎楚曦意料的,还是上官云身后那人。他也穿着一袭青衫,面容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却眉目疏朗,面带笑容,不是本该在开封养伤的令狐冲又是谁?
“令狐兄?你……你怎么来了!”楚曦干脆利落地还剑入鞘,迅速上前两步,也顾不上什么少主威仪,与迎上来的令狐冲四手交握,语声微颤,显然是惊喜万分:“你……你的病,可已经大好了?”
令狐冲用力握着楚曦的手,正要答话,上官云咳嗽两声,提醒道:“两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今杨莲亭大张旗鼓地捉拿童长老,四下难保没有他的耳目正在暗中窥探。属下知道一处隐秘的所在,还请几位先随我来。”
楚曦与令狐冲这才缓缓撒开了手,他转头看向任我行,以眼神示意,任我行微微点头,打了个暗语,示意跟去无妨。三人跟着上官云迅速离开茶摊,避开人流,穿街过巷,钻进一处僻静院落。上官云反手关紧院门,周遭气氛才稍稍缓和下来。
楚曦摘下头上斗笠,又扯下蒙脸的围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走到任我行身侧,郑重引见道:“令狐兄,上官长老,这位便是家父,神教任教主。”
令狐冲与上官云闻言,神色俱是一凛。
令狐冲虽早知楚曦身份,但骤然见到这位昔日威震江湖的魔教前教主,仍不免心头震动。他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襄助楚曦,当下也不多言,只依着江湖规矩,抱拳朗声道:“晚辈令狐冲,见过任教主。”
楚曦在一旁对任我行道:“爹爹,这位是孩儿在江湖上结识的挚友,令狐兄。他的剑法出神入化,早已得了风清扬老先生的真传,更在孩儿之上。”
任我行目光如电,在令狐冲身上扫过,见他气度豁达,眼神清明,又听楚曦如此夸赞,眼中立即生出了几分欣赏:“好,小子不错!任某未在江湖行走这些年,江湖上倒添了这许多后起之秀!”
说完,他又看向上官云,微笑道:“上官雕侠的名声与为人,任某还是听说过的。只是先前听曦儿说起,你自数年前加入神教之后,一直在为东方不败办事,深得器重。如今……怎么想起与我们这些‘叛教逆党’为伍了?”
上官云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十分尴尬。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便朝任我行深深一揖,苦笑道:“任教主明鉴!属下往日为东方不败效力,实有不得已的缘由。如今杨莲亭仗其宠信,气焰熏天,圣教早晚有倾颓之势,属下实不忍见!”
“如今,任教主重出江湖,意在为神教拨乱反正。圣子往日在教中之时,也多有恩德施于我等。属下思之再三,与其坐等杨莲亭屠刀加颈,不如追随明主,为神教除害!今日冒死前来,便是献上此心,任凭教主与圣子驱策!若有半句虚言,甘受三刀六洞之刑!”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教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他见任我行没再继续讥刺于他,立刻对着任我行和楚曦深深一揖,语气也变得越发恭敬起来:“愿教主仙福永享,圣子智勇无双,带领我等重振神教,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任我行早就听说“雕侠”上官云武功既高,人又耿直,此刻见他满口谀辞,陈腔滥调,立时微微皱起了眉头。难道江湖上传闻多误,他上官云只是浪得虚名?
楚曦见状,知道他心中所想,对上官云轻轻摆了摆手,淡然笑道:“上官长老,这等‘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虚词,都是杨莲亭搞出来奉承东方不败的玩意儿,听着实在腻味。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便不必再说这些了。”
上官云闻言一愣,自杨莲亭搞出这套阿谀奉承之词,黑木崖上人人都得照说不误,若是其他人都说,你却不说,或是说得稍有不敬,立时便有杀身之祸。他本也不喜这些,但在东方不败的威势之下,竟也渐渐成了习惯!
他抬头看向楚曦,那张俊逸无双的脸上并无任何作伪之态,眼神平静无波,却显得格外真诚。上官云不由心中一动,立即抱拳应道:“是!属下……记下了!”
“好,上官长老愿意相助,又有令狐兄在旁辅佐,兼之爹爹神功盖世,我们也不必再怕那东方不败了。”楚曦话锋一转,步入正题,“上官长老,如今的形势,想必大伙儿都看清了。连童长老都逃不过杨莲亭的毒手,教中还有何人能得安宁?”
上官云脸上露出愤慨之色:“圣子明鉴!那杨莲亭无德无能,只知排除异己。属下愿效忠任教主与圣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任我行终于开口,声若洪钟,“上官雕侠能弃暗投明,那是最好不过。眼下正有一事,需你出力——向问天向兄弟,先前就被杨莲亭关在黑木崖水牢之中,不知他情况如何了?你可有法子救他出来?”
“回教主,向右使确实一直被囚在水牢。杨莲亭虽恨他入骨,但顾忌他在教中的威望,一直未敢下杀手。”上官云不敢怠慢,“教主放心,那水牢的守卫布置,属下大致清楚。只要能设法潜入黑木崖,属下愿为前驱,救出向右使!”——
作者有话说:[墨镜]进入收尾阶段了
第77章 笑傲行(五十六) 生死与君同……
只是, 上官云说到这里,又不禁面露难色:“只是……黑木崖地势险要,守卫森严, 各处关隘都有杨莲亭的亲信把守,若无内应, 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恐怕……难如登天。”
任我行知他所言非虚,从黑木崖下到崖顶, 不仅要经历多次盘查,路途之中更是机关重重, 凶险万分。他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杨莲亭以东方不败之名发下严令,捉拿童百熊。消息一出,黑木崖上必已乱作一团, 正方便我们行事。”
楚曦目光扫过上官云胸前的白虎纹样,一个颇为大胆的计划已瞬间在胸中成型。他嘴角微扬,智珠在握,看向任我行:“爹爹说得不错,此刻正是我们乱中取利的良机, 杨莲亭想借此事立威, 震慑那些想投靠我们的教众,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梅庄一事,已将楚曦的谋略体现得淋漓尽致, 任我行见楚曦成竹在胸,立即问道:“曦儿,你有何计策?”
楚曦指了指上官云黑衣上的白虎绣样:“上官长老既然将我们带到此处, 说明此处正是白虎堂教众的秘密落脚之地,不错吧?”
上官云连忙点头,楚曦又道:“孩儿的意思是,我、爹爹还有令狐兄,就在这里换上白虎堂教众的衣裳,戴上斗笠,扮作上官长老麾下的白虎堂精锐。然后,抢在其他人之前‘捉拿’到童长老,如此……便可正大光明地上黑木崖请功。”
“黑木崖的那些守卫,又怎会不认识教中十大长老?因此,他们定然不敢阻拦。届时我们以将犯人送去水牢为名,先救出向叔叔。此外,要迅速将消息报知杨莲亭,他得知童长老被擒,不仅不会警觉,反而会自鸣得意。”
“他早就想给童长老以及其他对他不满的教中老人一点颜色看看,届时定会亲自出面处置此事。我们再用押送人犯的由头,带着童长老去见他。抓住时机,暴起发难,将他擒拿,再让他带我们去见东方不败,他不敢不从!”
一番话下来,说得任我行连连点头,大笑道:“妙!妙极!曦儿此计,着实是胆大心细,出人意表!就这么办!”上官云和令狐冲脸上也各有喜色,只不过,上官云是觉得此计谨慎小心,就算事情败露,自己也有退路,令狐冲则是由衷赞叹楚曦智计过人。
当下四人不再耽搁,迅速换上了白虎堂教众的服饰,佩上腰牌,重新戴好了斗笠,随上官云迅速离开了小院。几人沿着僻静巷弄疾行,每到一处,上官云便以暗号召集沿途教众,询问童百熊的去向,不放过一丝细节。
楚曦拣了个空隙,放缓脚步,与令狐冲并肩而行。久别重逢,两人心中都是异常欣喜。楚曦将装着雷火弹的锦囊交到令狐冲手中,嘱咐他收好,随后关切地问道:“令狐兄,你的伤可真的无碍了?又怎会突然寻到此处来?”
令狐冲轻轻拍着楚曦的肩膀,洒脱一笑:“楚兄,自从你送来那本秘籍,我便潜心修炼。平大夫每日悉心为我诊治,又借你的名头,寻来好几位内家高手,同时为我运功治伤,如此只过了两月,我的内伤便已无虞了。”
楚曦想起平一指似乎确实提过这疗法,只是当时诸事缠身,他来不及细问,不想见效竟如此之快,不愧是“杀人名医”的手笔。令狐冲又笑着说道:“伤一好,我自然就闲不住,扰了平大夫的清静……”
楚曦顺口接道:“便被他轰了出来?”
“倒也不是。”令狐冲摸了摸鼻子,笑得颇有些不好意思,“平大夫知道你救出了父亲,即将回黑木崖,与东方不败决战。他自个儿放心不下你,便故意与我说起此事,说我在医馆中也是无所事事,不如也来帮你的忙。”
楚曦心想这倒十分符合平一指的脾气,他骂起人来,有时什么话都说,可关心起人来,却又七拐八绕。
令狐冲说到此处,缓缓敛了笑容,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楚兄,黑木崖是龙潭虎穴,东方不败更是传闻中天下无敌的人物。你为了我的伤势奔波劳碌,如今你要去闯这等险地,我若不来帮你,又怎么说得过去?只怕天下人都要笑我令狐冲胆小如鼠,不够朋友!”
楚曦心头一热,“朋友”二字,在嘴上说说容易,可要时刻放在心头,便是千难万难了。他喉头微动,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一句低沉的劝阻:“令狐兄,你的情义,楚曦感念。只是……这是我日月神教的内务,你身为正派弟子……”
“楚兄!此时你还说这话,就未免太见外了!”
令狐冲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楚曦,显然不想再让他说下去:“你我相交,贵在知心。你的事,便是我令狐冲的事。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你我同行,一起闯了便是!咱们就一起会会那东方不败,能胜过他,自然最好,若是败了,也不过同生共死,又有何惧?”
这番话掷地有声,字字句句都敲在楚曦心坎上。
他只觉得心口发热,喉头发紧,再多推拒的话已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楚曦用力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重重点头道:“好!既然令狐兄心意已决,楚曦……无话可说!你我兄弟,同生共死!”
“这才痛快!”令狐冲朗声一笑,眼中神采飞扬,仿佛即将踏上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寻常的江湖酒肆。
他下意识想去摸腰间的酒葫芦,却一下摸了个空——此刻他们扮作白虎堂教众,身边哪还能时常带酒?他只得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一丝孩子气的遗憾,随即又释然道:“待此间事了,你我寻个好去处,痛饮三百杯!”
“好!”楚曦欣然答应,正想再说些什么,上官云突然闪身过来,低声禀报:“教主、圣子,属下已打听清楚,童百熊正被围困在前方不远处的乱石滩上,情势危急!”
任我行知道事不宜迟,得速战速决,低喝道:“我们立即赶过去,不能让那帮兔崽子先得了手!”
言罢,四人都各自施展轻功,随着上官云穿街过巷,来到一处看上去颇为荒凉的水边。楚曦抬眼看时,乱石滩上,五道黑影交错翻飞,激战正酣!童百熊须发戟张,身上脸上都已沾了血污,但仍是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扛住了四名日月教高手的围攻!
那四人服饰各异,显然并非寻常教众,都是日月神教之中颇有身份的人物。但楚曦也认出,他们都是近年来才入教的高手,与上官云类似,资历较浅,深受杨莲亭信任,对杨莲亭更是言听计从。
他们出手刁钻狠辣,配合更是默契,招招都奔着童百熊的要害之处攻去,却又留了三分真力,显然是想生擒他去请功。而童百熊全凭一股悍勇之气苦苦支撑,已是强弩之末,若再无人援手,不过三五十招便会落败!
“住手!”上官云见情势危急,立即运足内力,暴喝一声,“白虎堂堂主上官云在此!奉杨总管之命,前来押解叛徒童百熊!此人交予我等对付便是,四位可以暂且退下了!”
那四名高手闻言,攻势微微一缓,其中一名使判官笔的瘦高汉子转过头来,眼神锐利地在上官云身上扫过,又瞟了一眼他身后三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是上官长老到了,不过……杨总管先前有令,童百熊乃重犯,必须由我等亲手拿下,押送至他面前发落!”
其他三人也异口同声地喊道:“恕难从命!”
显然三人自恃是杨莲亭的心腹,又不想放过这个大大的功劳,并不卖上官云的面子,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轻慢。
上官云脸色一沉,正犹豫是否要强行插手,一道黑影已经从他身侧疾掠而出!
正是楚曦!
他根本不欲再和这四人多说废话,长剑骤然出鞘,剑光一闪,精准无比地刺向那使判官笔之人的咽喉!
这一下势如雷霆,那人根本没料到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众”竟会不等上官云的指令,就敢擅自对他们出手,更没想到这一剑如此刁钻狠辣,心中惊骇欲绝,判官笔急忙回挡,却只堪堪碰到剑锋边缘!
一时间血光迸现!长剑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他的喉咙,那人眼睛猛地凸出,喉头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重重地倒了下去!
其他三人想要来援,可任我行和上官云岂会给他们机会?两人如同猛虎出槛,飞身而上,加上令狐冲从旁策应,转眼间,四名杨莲亭派来的高手已全数毙命当场!
童百熊也没料到上官云竟会带人出手相助,心中不解其意,高声喝问道:“上官长老,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云并不回答,只是将目光转向楚曦。楚曦踏前两步,伸手摘下斗笠,露出满头白发和沾着几点殷红血珠的俊美面容。他平静地看向童百熊,微笑道:“童长老,许久不见。”
“圣子!”童百熊见是楚曦,很是吃了一惊,立时看向他身侧那名身材高大、内功深厚之人,沉声道:“姓童的真是老眼昏花了,任教主再度出山,我竟一下子没认出来,实在是失敬了。”
任我行哈哈一笑道:“十二年不见,物是人非,童老一时认不出任某人,也是寻常。”他看似随意地抬脚一踢,将一名黑衣高手的尸身踹出老远,才又说道:“东方不败如今昏聩得紧,连童老这样忠心耿耿之人都不愿放过,童老何不弃暗投明,与我们一同清理门户?”——
作者有话说:[墨镜]把结尾磨完,写好副本二细纲,就又可以愉快加更啦
[爆哭]就是这几章还是写得很慢
第78章 笑傲行(五十七) 重回黑木崖
楚曦见童百熊犹自气喘吁吁, 身上多处流血,但仍双目炯炯,目露精光, 心中倒也十分佩服。
童百熊直视任我行,斩钉截铁地道:“任教主, 童某愚钝,不知道什么是暗,什么是明。东方兄弟与我相交多年, 纵然他一时听信谗言,派人捉拿于我, 但要我转头去对付他……绝无可能!”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任我行听了,也不动怒,只是连连摇头。楚曦不想将局面闹僵, 更不愿错过这个潜入黑木崖的大好机会,立即上前一步,温言道:“童长老,你一向重情重义,这才不想与东方不败翻脸。但你可曾想过, 今日之事……是否真是他的本意?”
童百熊道:“圣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曦见他接话,心中一定,不慌不忙地道:“童长老是我教中老人了,若是论资排辈, 东方不败也远不及你。何况,你对东方不败曾多有大恩,哪怕是五六年前, 他只要一见到您,都是一口一个‘熊兄’,甚为亲热,怎么如今……却大变样了呢?”
童百熊闻言,眼神猛地一凝,方才那股不顾一切的气势似乎被戳开了一丝缝隙。他眉头紧锁,仿佛在楚曦的提醒下,第一次真正开始审视这个他从未深想过的问题。
楚曦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疑虑,知道火候到了,便趁热打铁,声音依旧温和,却字字清晰如针:“东方不败才智超群,对您这位大恩人更是推心置腹,情同手足。可近几年来,他的性情变得难以捉摸,喜怒不定……这恐怕不是杨莲亭吹几句枕边风就能办到的吧?”
童百熊嘴唇微颤,似乎想反驳几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曦知道童百熊心中早有疑虑,只是过去不愿深想,如今自己将之点出,他便不得不正视了。当下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这一两年来,杨莲亭把持大权,兄弟们连见东方不败一面都难,童伯伯心中想必也有许多话,想找他当面问个清楚。”
“圣子这些话,倒真叫老夫想起许多旧事。”童百熊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他思虑再三,才终于缓缓说道,“想必几位前来营救童某,绝非一时兴起,看来……也是想见见东方兄弟了?”
任我行笑道:“只是我们想见他,却不是为了问什么事,而是想要他的命!”
楚曦见童百熊神色不定,并不急于逼迫,反而语气更加诚恳:“童长老,我们并非要逼你背叛与东方教主的旧情。如今上官长老已决意相助我们,我们只需假意将您擒拿,押上黑木崖请功。见到杨莲亭后,便立即将他擒拿,如此一来,便不由得东方不败不出面了。”
“只要见到东方不败,之后如何选择,全凭童长老自行决断。若童长老执意要护他周全,我楚曦以性命担保,绝不为难您,更不会强迫您与我们一同动手。不过,事不宜迟,是否要带我们上黑木崖,还请童长老尽快想个明白。”
几句话下来,就将利害得失一一言明,又全了童百熊的忠义之心,可谓给足了尊重和余地。童百熊的目光扫过面前四人,还有地下那几具早就没了生气的遗体,长叹一声,终是应了下来:“罢了,老夫也确实有满腹疑问,要亲口问问东方兄弟!就依圣子之计行事!”
“好!童长老果然深明大义!”上官云当即从身边取出绳索,利落地将童百熊双臂反剪,用绳索绑缚起来。童百熊果然并不反抗,只是依旧高昂着头,全然没有垂头丧气的模样。四人就这样迅速离开乱石滩,一刻不停地朝着黑木崖的方向行去。
令狐冲在一旁听了半天,心中也大致明了了日月神教如今的形势。
他忍不住凑近楚曦,有些好奇地小声问道:“楚兄,我这一路听下来,那个杨莲亭似乎是你们教中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但大家提起这人……嗯,都是说不出的鄙夷嫌弃。你方才又提到……提到那个他向东方不败‘吹枕边风’,这……”
楚曦,脚步微微一滞,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尴尬神色。他飞快地瞟了一眼前面的任我行和上官云,见他们似乎并未留意,才将声音压得极低,含糊地解释道:“令狐兄……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杨莲亭之所以能身居高位,全因他是东方不败的……娈童。”
他顿了一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说得越发含蓄:“他本人武功低微,能力平平,又好嫉贤妒能。教中兄弟们都是刀头舔血、凭真本事吃饭的汉子,自然瞧不上这等货色。可东方不败对他……那是……那简直是……咳咳……”
话至此处,楚曦脸色一红,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令狐冲心下顿时了然,他见楚曦说得磕磕绊绊,神情窘迫,心中虽然好奇,但也不便再追问下去,只低低“哦”了一声,脸上也泛起一丝薄红,仿佛是无意间窥见了他人的极私密之事,显得有些不太自在。
上官云领着几人回到城中,换了马匹,转向西北行去。约莫奔行了四十余里,便可望见一片长滩,四下山石殷红如血,水流万分湍急。楚曦微微勒马,侧首向令狐冲道:“令狐兄,这便是猩猩滩。过了此处,一路上山,便是黑木崖了。”
令狐冲点了点头,望着那奔腾咆哮的水流,心中不由咋舌。这道急流,便是黑木崖的天然屏障,其后必然更有无数关卡把守,若没有上官云在前头指引,替几人遮掩过关,众人绝无可能悄然潜入黑木崖中。
上官云领着众人穿过山道,来到一处水滩之前,放出一支响箭,不多时,对岸便摇过来三艘小船,众人当即弃马乘舟,到了对岸。上官云仍旧走在最前,徒步上坡,任我行假意押着童百熊,楚曦和令狐冲则走在最后。
五人一路上山,关卡极多,地势极险,好在把守的教众一见上官云,个个都显得十分恭敬。走到总坛时,楚曦已有些气喘吁吁。上官云命人迅速将讯息递上黑木崖,就说已拿住风雷堂主,先送去水牢关押,杨总管若有号令,请再速速通传。
随后,他领着楚曦等人,若无其事地向水牢行去。守卫的教众见上官云到来,哪敢多做盘问,立即将几人引了进去。一进水牢,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和阴寒之气便扑面而来,楚曦小心地拉上围巾,掩住口鼻,才觉得舒服了些许。
通道两侧是一个个半淹在水中的铁笼,里面偶尔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或铁链拖动的哗啦声,更添几分恐怖。上官云径直走向最深处一个格外坚固的牢房,这里连牢门都由精铁铸成,里面的人半身浸在冰冷刺骨的污水中,四肢都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墙壁上,只能勉强抬起头来。
那人听到脚步声,艰难地抬起头。他须发虬结,衣衫褴褛,脸色因长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带着不屈的野性。
他一眼就认出了上官云,立刻啐了一口,大骂道:“上官云,你这东方逆贼的走狗!今日怎么有空到爷爷这水牢里来闻臭味?是不是爷爷的大限到了,那姓杨的阉货让你来送爷爷上路?”
这几句话骂得粗俗难听,上官云面露尴尬,显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任我行立即上前一步,伸手将斗笠抬起,沉声道:“向兄弟,还认得我吗?十二年不见,你这火爆脾气,倒是一点没改。”
这声音……向问天再熟悉不过!他浑身剧震,连带着那一串串铁链子也发出阵阵声响。原本充斥着狂怒与鄙夷的双目骤然睁大,语声都变得嘶哑而颤抖:“教……教主!”
“是我。”任我行挥了挥手,示意外面还有狱卒看守,声音也压低了些,“向兄弟,此刻……当是你重见天日之时!那些旧账,咱们也该和东方不败好好算算了!”
话音刚落,水牢之外便传来一阵银铃声响,由远及近。上官云连忙恭恭敬敬地出迎,楚曦向令狐冲低声解释:“这是教主的号令到了。”当即拉着令狐冲站好,与上官云一同大声喊道:“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一名身穿黄衣的教徒走了进来,双手一扯,展开一幅黄布,倒真像是宣读圣旨一般,朗声道:“日月神教文成武德、仁义英明教主东方令曰:上官云办事得力,殊堪嘉尚。着立即带叛教逆贼上崖进见,不得有误!”
上官云连忙行礼,口中又大声道:“教主赐属下进见,大恩大德,永不敢忘!”楚曦故意粗着嗓子,也跟着喊了一句。待传令教众一走,任我行与上官云立即动了起来,三两下就将水牢中的几个狱卒打晕在地,拿走钥匙,一股脑儿地捆了起来。
“向兄弟,你先换上他们的衣服,其他的事,路上再说。”任我行随手扒下一名狱卒身上的衣裳,塞到刚刚脱离桎梏的向问天手中。向问天脱去囚服,楚曦用一旁水桶中的清水替他冲洗了身子,这才换上狱卒衣裳,楚曦又迅速替他剃去胡须,这才勉强叫人认不出来。
童百熊在一旁瞧着,始终不发一言。上官云见向问天已经打理得当,知道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不敢怠慢,立即领着几人走出水牢,准备将童百熊押上黑木崖。
楚曦将他们的计划言简意赅地同向问天说了一遍,向问天听完,忍不住低声骂道:“好!好计策!老子在这水牢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没有一日不骂那东方逆贼。如今任教主归来,咱们还怕他个鸟!”
几人沿着石阶继续上行,足足过了三道铁门,才到一道宽阔的大石门前。石门右边刻着“文成武德”,左首刻着“仁义英明”,横额之上更是刻着“日月光明”四个大字,甚是气派。上官云与看守教众对过口令,递出腰牌,众人这才得以过关。
过了石门,只见地下放着一只大竹篓,令狐冲心中颇觉新奇。楚曦拉了拉令狐冲的衣袖,伸手向上一指沉声说道:“令狐兄,上面便是黑木崖了,比起你们华山的思过崖,怕是更要险上百倍千倍。这竹篓上连着绞索绞盘,我们坐于其中,上面自有人将竹篓绞上去。”
令狐冲拉着楚曦的手,一起坐到竹篓之中,忍不住在他耳边小声道:“东方不败住得这样高,属下想见他一面,果真是为难之极。”
第79章 笑傲行(五十八) 进见教主……
一踏上黑木崖顶, 便能看见一座巨大的汉白玉牌楼,牌楼上是四个金灿灿的大字“泽被苍生”。楚曦知道这牌楼乃新近所立,八成是杨莲亭为了讨好东方不败所建, 要在这高崖之上造出一座这样气派的牌楼,中间正不知空耗了多少人力物力。
他伸手将蒙在脸上的大围巾又紧了紧, 头发也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向问天和他一左一右,紧跟在童百熊身后, 做出一副严密押解的模样。任我行与令狐冲在这黑木崖上较为面生,便大大咧咧地跟在上官云身侧。
牌楼右侧的小石屋中走出四名紫衣人来, 都是杨莲亭手下的心腹之人。为首那人神色甚是倨傲,对上官云道:“上官长老立了大功,这可不容易啊,怕是立时便可升级了!”说完, 用刀子般的眼神剜了童百熊一眼。
童百熊懒得与这等角色计较,反倒是上官云连忙上前两步,拱手道:“若有幸得教主提拔,绝不敢忘了几位的好处。”那人听他语气乖觉,显然是暗示答应高升后便来行贿, 这才眉开眼笑地道:“上官长老不必客气, 请这边走。”
楚曦在心中暗暗冷笑,这几个看门喽啰,平日里见了自己,少不得点头哈腰, 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上几句肉麻的谀辞。可见了其他教众,哪怕是上官云这样颇有身份的人物,也会立即拿出教主亲随的气派来, 俨然成了在灵山公然索贿的阿难、迦叶,全然不知廉耻。
杨莲亭手下都是这等劣徒,自是不足为惧,真正棘手的,唯有才智过人、武功又高深莫测的……东方不败。
几人押着童百熊,沿着一条笔直的石板大路走进大门,被另外两名紫衣人引入后厅。那两人显然也没将上官云放在眼里,别说看茶了,就连个座位也没安排。
上官云只得恭恭敬敬地垂手侍立,许久,也不见杨莲亭出来,任我行几乎有些不耐烦。但那十二年牢狱之灾都熬过了,到了此刻,岂能功亏一篑?只得压下心头的怒气,又等了好一阵子。
又过了半晌,才听见传来一阵脚步声响。杨莲亭轻轻咳嗽一声,自屏风之后缓缓走出。令狐冲本以为东方不败如此宠爱杨莲亭,此人必定是个和楚曦一般俊秀的美男子,不想他竟是个满脸虬髯的彪形大汉,当下心中不免有些尴尬。
杨莲亭负手站定,见童百熊浑身浴血,被粗绳牢牢绑缚,甚为满意地“嗯”了一声,这才转头对上官云道:“上官长老,你擒获叛教逆贼,立了大功,教主很是喜欢。”
上官云连忙躬身,语气也放得极为恭顺:“全是托教主的洪福,还有杨总管的悉心指点,属下不过是照教主的旨意办事,能为教主和杨总管分忧,是属下的荣幸。”
杨莲亭点了点头,大喇喇地在椅中一坐,目光一转向童百熊,便骤然阴冷了起来:“童百熊,你平日仗着教主善待,倚老卖老,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如今更与任我行父子勾结,意图叛教……”
童百熊不等他说完,便高声反问:“我对神教忠心耿耿,何来反叛之说?”
杨莲亭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他说话语声悦耳动听,但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任我行重入江湖,又与圣子勾结,意欲和教主捣乱,你难道不知?他们写信给你,你为何不向教主禀报?这难道还冤枉了你不成?”
童百熊也哼了一声,忍不住向任我行所在方向瞟了一眼:“任老弟与我多年不见,但仍瞧得起我,待我客客气气,当我是个朋友。至于圣子,他在对教中众人素有恩德,我对他向来敬佩,朋友直接有些书信往来,算得了什么大事?”
“胡说八道!”杨莲亭伸手一拍桌案,显然动了怒,“任我行父子纠集叛贼,要对教主不利!教主对他们父子甚为优待,这两人不思回报,反而大大对不起东方教主。你身为风雷堂主,倒与叛贼称兄道弟起来了?”
童百熊冷笑道:“只怕是教主对不起人家,不是人家对不起教主!”
“大胆!”杨莲亭猛地起身,看那架势,简直要将童百熊当场生吞活剥了。童百熊眼中也好似要喷出火来,眼看便要破口大骂。楚曦见状,急忙伸出手,在童百熊被缚的手腕上用力捏了两下,示意他暂且忍气,未见到东方不败之前,绝不能轻易与杨莲亭翻脸。
上官云在黑木崖上混迹这些年,早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当下适时地上前一步,恭敬道:“杨总管息怒!童长老毕竟是我教元老,执掌风雷堂多年,在教中威望素著。以属下拙见,属下以为,若要处置他,恐怕……还需请教主亲自示下,方能令他心服。”
楚曦又伸手拍了拍童百熊的手臂,童百熊立即冷哼一声,喊道:“不错,童某绝不会平白认下这叛教的罪名!但若是东方兄弟亲口下令,要治童某的罪,我也认了!”
杨莲亭眉头微蹙,似在斟酌。上官云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珠光宝气的锦囊,恭敬地塞到杨莲亭手中,低声道:“杨总管,属下此次出差,恰巧得了些珍珠宝石,正当孝敬总管。属下久未见教主金面,只盼总管让我参见一回,若得教主赏识,定当再重重酬谢。”
杨莲亭皮笑肉不笑地道:“自己兄弟,何必客气?教主面前,我替你多说好话便是。你且在这等着,我先进去瞧瞧。若教主有空,便传你进去。”一边说着,一边却熟练地将那袋宝物收入袖中,大模大样地进内去了。
楚曦心想此人贪婪成性,连收受贿赂之事都做得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日月神教若再在他手中把持几年,不用左冷禅动手,怕是自己先分崩离析了。几人又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才出来一名紫衣侍者,高声道:“文成武德、仁义英明教主有令:着上官云带同俘虏进见!”
上官云忙躬身谢道:“多谢教主恩典!教主洪福齐天,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楚曦等人也跟着喊了几句这些肉麻话,随即押着童百熊,跟着上官云一同进入一条长廊。走廊上尽是执戟守卫的武士,过了三道大铁门后,又是数百名持刀武士排列两旁。见他们来了,也不把长刀撤开,众人只得躬身低头钻过,其中显然存了轻慢之意。
钻过刀阵,才到一扇气势恢宏的大门前。门前悬着厚厚的帷幕,上官云刚伸手揭开,前后立即各四杆长□□到,几乎扎进他胸背要害。上官云面色不变,只向内朗声道:“属下白虎堂长老上官云,奉命押解俘虏前来,参见文成武德、仁义英明教主!”
殿中不知是谁捏着嗓子高声宣道:“进见!”
上官云向后一挥手,领着几人走进大殿。这地方守卫森严,连楚曦都没有来过。只见里面没有开窗,殿门口点着明晃晃的蜡烛,一条极长的红毯自门口一直铺向深处的鎏金高座,足有三百来尺。远远可以看见一名长须老者坐于金座之上,身边点着两盏油灯,很是昏暗。
任我行与向问天深知东方不败的厉害,脚步不由得沉重了起来。上官云一直走到阶下,扑地跪倒,口中高声说道:“教主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属下白虎堂长老上官云,三生有幸,得以叩见教主!”
楚曦见其他几人呆立不动,立时摆了摆手,跟着跪了下去。任我行与向问天等虽不情愿,但为了不在此时露馅,也跟着跪倒。令狐冲见他们都跪,自己也才跪了下去,却忍不住偷眼瞧着楚曦,又悄悄打量起这大殿来。
杨莲亭站在东方不败身旁,见童百熊并不跪倒,立即黑了脸色,正要开口,童百熊已抢先一步,大声对东方不败叫道:“东方兄弟,当真是你派人拿我?”
他声音苍老,但内力雄浑,气势十足,语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起来,显得威猛之极。
杨莲亭武功稀松,自然无法和他对吼,只好等他说完,才冷冷地道:“童百熊,你一进成德堂就大呼小叫,不仅不行跪拜之礼,还不称颂教主文武圣德,可是不将教主放在眼里了?”
楚曦知道杨莲亭这几句话极为厉害,任何人一被他安上了“不敬教主”的罪名,在这日月神教之中,便等同于被判了死刑一般。若不是东方不败过去对楚曦甚是礼遇,恐怕杨莲亭早就恨不得给楚曦也安上这莫须有的重罪了。
可童百熊却全没将杨莲亭的话放在心上,反而仰天大笑道:“我与东方兄弟出生入死之时,你这小子还没出生呢!如今在东方兄弟面前,那轮得到你与我说话?”
这下可把杨莲亭气得不轻,连上官云都暗自为童百熊捏了把汗。杨莲亭果然拔高了声音,怒斥道:“狂妄!教主面前,怎容你如此无礼?你与叛徒任我行、楚曦勾结之事,还不快快招来!”
童百熊摇了摇头,说起话来,仍是正气凛然:“任教主乃本教前任教主,当年他被正教围攻,身受重伤,这才隐居起来,将教主之位传于东方兄弟。圣子是任教主的亲生儿子,生来就在教中,更不会是叛徒。东方兄弟,你明明白白说句话,他们如何就反叛本教了?”
这一番话下来,倒听得楚曦心中发凉,暗自想道:“东方不败心机深沉,若不是自宫之后性情大变,又为杨莲亭所惑,倒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他与童百熊是过命的交情,但囚禁任我行夺位一事,竟能在童百熊面前瞒得滴水不漏。”——
作者有话说:争取刚好在第六十小节结束
第80章 笑傲行(五十九) 何处觅踪
楚曦趁两人说话间隙, 已经悄悄挪到童百熊身侧,时刻准备出手。只见童百熊此刻白发披散,银髯戟张, 神色极为愤怒。他双目圆睁,却压根不瞧杨莲亭, 直勾勾地看着东方不败,似乎盼着他能出言解围,但东方不败却始终一语不发。
杨莲亭平日里被黑木崖众人捧上了天, 哪里见过如童百熊这般不识时务的死硬之人?他知道单凭言语已压不住这头老熊,当下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冷笑着拍了拍手,喝道:“好!既然你如此不顾教规,藐视教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带人来!”
“是!”一旁侍立着的紫衣人应了一声, 不多时,只听一阵铁链声响,有十余人被押上殿来,其中有男有女,还有几个幼童。楚曦认得其中几个年长些的, 都是童百熊的至亲之人, 显然是杨莲亭早有准备,要以这些人的性命逼迫童百熊就范。
童百熊脸色微变,杨莲亭却越发得意,指着其中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笑着问道:“小娃娃,教主宝训第三条是什么,你可知道, 念出来给你爷爷听听。”
那男孩也被铁链锁着,不敢不答:“文成武德、仁义英明教主宝训第三条,是‘对敌须狠,斩草除根,男女老幼,不留一人!’”他说这话时,面色如常,显然还未意识到,这几句所谓“宝训”,已俨然将他们全家老小……推到了杨莲亭的屠刀之下。
杨莲亭十分满意,看向童百熊:“姓童的,教主宝训连你十岁的孙儿都背得出,你怎么不记得了?”
童百熊心中虽气不过,但全家十余口的性命,都被杨莲亭握在手中,口气只得软了下来:“他们要我叛变教主,我可没答应,况且只是书信往来,何错之有?”
杨莲亭有他把柄在手,便不在嘴上与他争执,立即挥手道:“都带下去,关进水牢,不可给他们吃一粒米,喝一口水。”
几个紫衣侍者恭敬领命,就要将这十余人押下。童百熊无可奈何,只得叫道:“且慢!我认错便是,恳求教主网开一面,放了他们!”
楚曦见他嘴上虽说“认错”,但神色语气,仍没有丝毫服软,暗赞此人确实是个英雄,只是对付杨莲亭这样的人,不真正将他打得疼了,他只会变本加厉地倒行逆施。
果然,杨莲亭紧接着冷笑道:“认错可容易得紧,但你不敬教主,可没这么好过关了。教主面前,你为何不跪?”
童百熊忍无可忍,不再理他,转过头去,对东方不败高声道:“东方兄弟,你我八拜之交,誓同生死,哪怕你当了教主,数十年来,也还是平起平坐。如今老哥哥被人折磨欺辱,你难道竟能不发一言?只要你说一句话,就是要我死,我也不皱一下眉!”
这话说得慷慨激昂,除了杨莲亭与东方不败之外,闻者无不动容。杨莲亭面色铁青,挥了挥手,那紫衣侍者会意,顿时拔出腰间利刃,架在童百熊孙儿的脖颈上,童百熊脸色一白,不得不住了口。
杨莲亭哼了一声,慢悠悠地道:“童百熊,你在教主面前如此无礼,本应就地处决。念你为本教多有大功,教主放你一条生路。你若还顾念你妻儿老小的性命,就自己动手,砍下你的右臂!照做之后,教主便立即放了你的家人,绝不再和他们为难!”
他朝上官云努了努嘴,上官云无奈,只得起身为童百熊松绑。一名紫衣侍者走了过来,将一柄钢刀交在童百熊手中。童百熊左手握刀,目光沉重地扫过一家老小,终是惨然一笑,钢刀扬起,便要朝着自己右肩斩落!
“住手!”
一直跪伏在他身侧的楚曦突然暴喝一声,双足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掠起,直取杨莲亭!他早已蓄势待发,等的就是杨莲亭志得意满、戒备最为松懈的这一刻!只一跃便上了台阶,一拳打在杨莲亭的小腹之上!
杨莲亭的武功本就稀松平常,更不会料到上官云带来的这个一直低眉顺眼的属下竟敢暴起发难!连反应都来不及,便口吐鲜血,闷哼一声,浑身僵直地向前栽倒。楚曦左脚踏出,踩在他后心之上,令他无法动弹,右手则迅疾无比地探出,一把扼住了东方不败的咽喉!
这一下兔起鹘落,快如闪电,殿中众人无不惊得呆了!任我行等人见楚曦率先发难,也跟着动了起来。任我行掌风凌厉无匹,瞬间便将那几名紫衣侍者震飞出去,令狐冲从领头的那人身上摸了钥匙,将童家众人的镣铐都解了,又持剑护在他们身侧。
这几人皆是当世一流高手,对付杨莲亭这些爪牙,简直是虎入羊群。不过眨眼工夫,殿内所有的紫衣侍者已全数被制服倒地,呻吟不止!
杨莲亭被楚曦踩得死死的,挣扎了许久,才抽出一口气,大声喊道:“大胆叛徒,竟敢行刺教主!众武士速速上殿,擒拿叛逆!”
殿外那几百名武士听到动静,立刻蜂拥而入,刀枪并举,将众人围在核心,但见殿内情形诡异,一时也不敢贸然上前。楚曦甩开头上斗笠,又一把扯下蒙脸的围巾,目光如电般扫射着那些武士,高声道:“都给我住手!”
“是……是圣子!”
“参见圣子!”
这头如霜似雪的白发,还有这张俊逸绝伦的脸,除了日月神教圣子楚曦之外,还能是谁?众武士自然都认得楚曦,又见杨莲亭像一条死狗般被他踩在脚下,而那“东方教主”更是在他掌中毫无还手之力,个个震惊不已,都愣在了原地。
楚曦见他们不再近前,立即朗声道:“诸位兄弟看清楚了!杨莲亭为把持教中事务,不知从何处找了此人来,冒充东方教主,其心可诛!如今我父任教主重归黑木崖,便是要铲除奸佞,查清此事!”
众武士们认得楚曦,却都不认识任我行。上官云立即站了出来,大声道:“东方教主怕是已被杨莲亭所害,今后,大伙儿须得尽忠于任教主与圣子!属下……参见任教主!”
上官云在教中地位不低,他说完这些,便对着任我行拜了下去,其他人听楚曦和上官云都如此说,便也跟着拜倒。任我行哈哈大笑,志得意满,大手一挥,便发号施令起来:“你们严守上下黑木崖的通路,未经传唤,不可擅动!”
众武士齐声答应,如潮水般退了出去。童百熊见家人脱险,心中关切的,唯有东方不败的安危,连忙踏上台阶,抓起杨莲亭的后颈,怒道:“你……你一定害死了东方兄弟!你……”说到这里,喉头哽咽,竟然流下泪来。
“童伯伯莫慌,东方不败尚在人世,只是他如今……”看到童百熊为东方不败如此伤感,楚曦于心不忍,但若此刻便说出真相,只怕童百熊更不愿相信,只好退了一步,伸手将杨莲亭提了起来,说道,“如今,怕是唯有这个姓杨的知道他的所在。”
话音刚落,他左足踢出,只听一声脆响,已将杨莲亭的左腿胫骨踢断!这下,别说杨莲亭武功低微,就算他轻功再如何厉害,也无处脱逃了。向问天见杨莲亭受此折磨,竟然一声不吭,生生忍了下来,不禁赞道:“好汉子!你快带我们去找那东方不败,便不再让你受苦!”
杨莲亭疼得浑身冷汗,嘴唇都发了白,却还冷笑道:“东方教主天下无敌,你们死期将至,却还自鸣得意。好,我这就带你们去见他!”
楚曦知道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当即扯过杨莲亭的胳膊,让他搭在自己身上,好给众人指路。令狐冲见状,连忙收了长剑,过来帮手。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杨莲亭,往殿后走去。任我行、向问天、上官云与童百熊四人紧随其后,无不面色沉凝。
众人来到殿后,穿过一道长廊,进入花园,到了西首一座小石屋中。杨莲亭指道:“推左首墙壁。”童百熊立即依言而行,打开暗门,又用杨莲亭身上的钥匙开了铁门,露出地道入口。地道两旁点着几盏油灯,道路弯折,好在不久之后,便豁然开朗,露出天光。
地道出口设在一个极为精致的小花园中,这里种着红梅绿竹,青松翠柏,鸳鸯悠游,白鹤戏水,一草一木都布置得极具匠心。令狐冲从未见过这般美景,不由侧首对楚曦道:“楚兄,这里……可真是神仙住的地方。”
楚曦微微点头,沉声道:“东方不败本就是极厉害的人物,样样都比人强。这园子……想来是他亲手布置的。”
令狐冲见楚曦面带忧色,不由笑道:“楚兄何必愁眉苦脸?这里的景色这般美,待来日江湖事了,你我在此小住几日,品酒论剑,琴箫合奏,岂不快哉?”
楚曦心中感动,浅浅一笑,但还是摇了摇头:“此处自然是好的,只是……住得太高。若是在这里待得久了,只怕会与东方不败一般,对世事全然无所察觉。不知有多少忠于圣教的兄弟,被杨莲亭以他的名义戕害摧残……他却还一无所知。”
令狐冲似有所悟,颔首道:“楚兄说得极是,日月神教中若都是你这样光风霁月的君子,想必也不会背上‘魔教’的名头了!日后你若当了教主,我令狐冲第一个前来贺喜,你看如何?”
杨莲亭将这几句话都听在耳中,不由冷笑道:“死到临头,犹自做这春秋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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