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打上礁石,湿哒哒的水泥地上,几滩淋漓肉块横陈其中。而那些肉块,来源于刚才还生龙活虎乱蹦乱跳的五个人。
旁边站着的众人显然被吓到了,眼睛呆呆地盯着肉块出神。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就这么死了?”尤君按住不停发抖的腿。
尤君旁边,沈从一脸平静,正不紧不慢往远走了些。
他运气不好,有个人死的时候刚好就站在他旁边,要不是沈从闪得快,现在已经被牵连的全身是血。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有人能说说吗?有人能说说吗!”尤君有一害怕就嘴碎的毛病,主要是说给自己听,并不期待人回应。
不过,现在有人回应了。
李啸猛咳了几声。
沈从循声看去。
或许是游戏设置,玩家之间就算完全陌生,只要见到就会自动知道对方的名字,完全省了自我介绍的过程。
李啸咳了好半天才歇了动静,撑着膝盖站直时,额头上的血啪嗒滴到地上。只见他额头上血渍乌拉一大块,右眼肿得老高,嘴角一大块血渍,全身都粘着厚厚一层泥。
很明显在出现在这里之前正和人“切磋”得有来有往。
沈从移开目光,先扫了眼周围环境。
背后是片海,前面是一个个巨大的集装箱和各种大型机器。集装箱边上竖了个超大的高炮,上面led屏上的广告刚好放到“aaa建材公司四分店”,店名四周缀着五光十色、上下左右不停跳动的“等爱的玫瑰,等你的建材~”。
他们像是在一个通商口岸。
其实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
上次大概是在三天前,沈从上一秒还在接电话,下一秒就迈入了一个诡异的地方。但流程稍微有些不同。
上次也是同样的几十个人聚在一起,但不是在教室,而是在一家酒店。在酒店里,他们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诡异锅铲音催着抽牌。抽完牌后,所谓的规则内容就会自动出现在每个人脑海中,而他们只需要跟着规则完成任务。完成任务后,活着的人就会回到现实世界。
当时在酒店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根本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做。还好里面有一个自称老玩家的人,跟他们解释说可以把这个空间简单看成是一个游戏世界,他们只要按照规则完成游戏就行。
当然,如果有人拒绝进行游戏、故意破坏游戏进程就会被游戏随机挑选玩家祭天,无论该祭天玩家到底是不是拒绝进行游戏的那个。
这次也是一样。沈从上一秒还在车上,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凭空出现在了海边。
刚进来时,沈从下意识摸了下口袋,确认和上次一样除了衣服任何东西都带不进游戏后,他就站原地等其他玩家了。
没等多久,空地上就出现了十几个成年人。然后……然后就没有了。
刚开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几分钟,最后发现确实被“拐”了,且身上物品全部消失,且根本没有人来理他们后,众人崩溃了。
有几个人以为是被绑架,血气一上来一边乱跑质问,一边骂着脏话壮胆。还有脾气爆的,没得到任何回应就开始踢砸东西,差点给人集装箱锤个坑出来。
用那位老玩家的话来说,这些人就是在拒绝进行游戏。
不出所料,没多久打砸的几个人就分别体验了不同的死法。直接膨胀爆开、被剪刀凌迟、被蟑螂咬死等等,个个不重样。
海风一吹,恶臭味混着血腥味糊了活着的人一脸。
沈从又站远了点,拍着裤腿开始提取规则。
这轮游戏的规则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五个字——种活一粒树。
“那个……我脑子里突然多出了五个字,你们有吗?”向长丽捏着卫衣帽绳,因为臭味整张脸都皱着,看起来还算冷静。
徐成竹扫了眼其他人,见没人有接话的意思,他扶了下眼镜,往前站了一步:“按照游戏规则做就行。不要试图不玩游戏,这样会被视为消极游戏恶意破坏游戏进行被游戏杀死,就像这五个人一样。”他指了下地上的肉块。
尤君不太明白:“游戏?”
向长丽倏地看向徐成竹:“你的意思是这里是游戏?”
“是。”徐成竹点头,“你们可以把这里看作游戏世界,而我们一般自称为玩家。”
李啸横眉:“不是,你们真的相信他啊?这不神棍吗。要我说,你就是把我们带到这里的凶手吧,要不你就是间接凶手!”
审视的目光多了几道。
徐成竹毫不慌张:“这几个人是你亲眼看着死的,如果你觉得我能做到的话,谢谢你的夸奖。”
李啸并不服气,随地啐了口就说:“谁知道你这是不是障眼法,说不定这几个人都是你找来配合你……啊!”
李啸话音未落,就猛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谁!哪个狗日的敢踢你李爷爷的金疙瘩蛋!不想活了是不、武武武、武哥?”李啸是个好面子的,嚎完之后立马就手脚并用爬起来打算给狗日的一个教训,结果转头就看到了狗日的狠厉眼神,气瞬间泄了个干净。
狠狠瞪了眼看热闹的众人,李啸转头对男人露出个谄媚的笑容:“武哥踢得好!这一脚颇威风啊,给我踢得腰不疼了腿不酸了……”
“滚蛋!”姜武厉声打断,语气十分嫌弃。
这位武哥穿的很普通,长的很普通,皮肤黝黑,拳头大小的紫黑色胎记几乎占满了整张左脸。但他的眼神却犀利,盯着人看的时候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刀尖对准了徐成竹:“你继续说。”
徐成竹温和一笑:“信不信的你们最好都先听我的,到后面你们自然知道是真是假。现在我们最好不要再在这里站下去,会被判消极游戏随机选人祭天,不是我,就是你。”
众人硬是被那张友好的脸看得起了鸡皮疙瘩。
向长丽摸着胳膊:“谁跟你说的消极游戏会、会被祭天,游戏?”
徐成竹摇头:“游戏从来没有跟玩家交流过,至少我没见过。这些规矩是玩家们总结出来的,每个触犯这个规矩的人都死了。”
尤君先撑不住了:“我信你我信你,别再讨论死不死的了好吗?你快说我们要怎么做吧!”
徐成竹:“边走边说。”
向长丽不解:“往哪走?”
“随便哪里,先动就行。”
于是一行十二人沿着海岸线走了几步。
徐成竹说道:“这个游戏我也不是很了解,之前只参加过两轮。总的来说,只要我们按着规则做就基本上不会有事。但是,游戏的……”
“基本上?”
徐成竹正往下说,就被姜武打断了。他顿了下,选择了先回答:“因为游戏过程中会死人。”
“会死!”尤君正准备尖叫,李啸就先破防了,“你个狗日的不是说没事、哎哎哎——武哥武哥我错了武哥!”
姜武一把掐住李啸的后脖颈,拎着人掉了个边:“再说一个字把你丢海里。为什么会死人?谁杀的?”
问的是徐成竹。
徐成竹回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游戏的类型并不单一,反而很丰富,有的甚至花样百出到不能用语言概括。所以不能笼统地说什么因素会造成我们死亡,只能说万事小心。”
“这不是什么也没说嘛。”
说话的是边上的一个女生,叫江吴。刚开始就被尸体吓得坐在了地上,但没多久硬是又撑着地板自己站起来了。
听到有人反驳,尤君的眼珠转了转,也举了手:“也就是说你没经历过这种类型的游戏,那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怎么做啊?我们现在没走错吗?说不定原来那个地方才……”尤君说着说着就没了声。
徐成竹倒是耐心的点头表示理解,继续跟众人解释。
沈从在一边听了半天,徐成竹说的和上一轮那个老玩家的内容一样,暂时没什么信息差,于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周边。
种活一粒树。
这个规则很有意思。
通商口岸虽然绿植少,但该有的绿化并不缺,让他们种树干什么?
但也不排除一个情况。
上一轮的游戏类型有分组,他和老玩家分到了一起,闲暇的时候他有问过关于游戏的事情。
老玩家说了个信息:有些类型的游戏规则有时候并不能让玩家理解,游戏有它自己的节奏,所以当规则不明晰时,不用太着急,就先按字面意思去做就行。
如果是老玩家说的情况,那么……
“嗤。”
沈从正想着,边上就传来一声轻嘲。他刚一转头,就被满目的银光刺了眼。
边上人一身链子铆钉,裤子极其重工,穿搭极富个性,纹路复杂的黑色夹克在身上一罩,满满朋克风。但好在气质好形象佳,并不让人觉得丑,反而夺人眼球。
看着蛮有脾气,其实俞凤林是个自来熟。见沈从看着他,胳膊立马就揽上了沈从的肩:“这精英还说自己不了解,我看他懂的有点太多了吧。跟你说,按我的经验来看,他绝对不是只玩过两三轮游戏的。”
精英?
沈从很快意会,指的是徐成竹。
徐成竹一身睡衣,头上一根呆毛屹立风中,是休息中的状态。但人很精神,背挺得笔直,眼下有些黑眼圈却并不显疲态,步伐不急不缓,说话娓娓道来,就算多次被姜武打断也没有显出急态,反而耐心解答,确实一副精英样。
不过沈从更关注俞凤林。他移开俞凤林的胳膊:“你也是老玩家?”
“嗨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俞凤林又揽住沈从,语气夸张,“聪明人啊!”
沈从并不觉得看出这点算聪明,只问:“你玩过几轮?”
“不巧,我才是那个刚结束第三轮游戏不久的。”俞凤林揉了下被沈从再次拎开的胳膊,唇角无所谓一勾没再搭上去,“兄弟,你看着也不像新玩家啊。”
“怎么才像新玩家?”沈从反问。
“至少得像那几个一样吧,问点问题,看到死人的时候腿软一软。”
“那我更像天生骨头硬。”
“……你好幽默哦。无所谓啦,是不是老玩家都不差,我看你挺顺眼的,扩个列啊。”
“不扩。”拒绝得干脆利落。
俞凤林并不气馁,迎难而上:“没手机确实扩不了。没事,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多。”
沈从是对他人的态度和反应很敏锐的人,立马听出俞凤林的语气意味深长,并不是简单的表达出游戏后能在现实世界见面的意思。
沈从思索片刻,有了猜想,问道:“我还要通过很多轮游戏?”
俞凤林眉梢一挑:“你猜。”
沈从有了答案:“你也不知道。”语气肯定。
俞凤林眼睛一眨,话落地上了才一字一顿回了句:“猜、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