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的生活远离各界纷争,远离很多危险，同时也远离熟知的一切。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方瑜对巨鹰有了基本的了解。它不怎么喜欢人,却也不会主动表露恶意，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只宅鹰,能窝在巢穴就绝不会动半步。
以前方瑜没出现的时候，巨鹰偶尔会因为嘴馋离开巢穴去狩猎。自从他来了之后,它大概觉得方瑜孝敬的点心比吃了几百年的兽肉好吃，于是数着日子哪也不去，等着收租的日子。
巨鹰还不喜欢说话,可能习惯了一只鹰待着,方瑜不主动开口它便不会吭声。
有时方瑜说半天得不到一句回应,再话唠的人也禁不住这种冷漠，慢慢的他便减少了与巨鹰搭话的时间。
没有合适的聊天对象,方瑜原本好动的性子反倒逐渐变得沉稳起来。
时间带来的变化不小，方瑜搭在巢穴边缘的窝逐日变得有模有样。
师姐兄长给准备的行李物资多到惊人的地步，忽略刚开始发现的被子这些，他甚至翻出了一系列齐全家具,和几个带滚轮的大浴桶。
方瑜深深怀疑，天医峰全部家当都比不过他这趟出门随身带的物资。
还有一点他感到奇怪的地方,大家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失踪，甚至知道他会被带到哪里。
导致怀疑出现的苗头，来自柳时准备的乾坤袋里的某个盒子，里面竟然藏着另一个乾坤袋。袋里满满的不同种类口味的灵兽饲料，口味丰盛程度堪比满汉全席，羡慕得方瑜当场留下垂涎的口水。
羡慕归羡慕,方瑜坚定认为就算要他从鹰巢跳下去，他都不会尝一口灵兽饲料。
盘点确认饲料的库存盈余，方瑜按巨鹰的食量推算，吃个两百年没问题，决定只要不忙的日子，就按每日三餐定时给巨鹰送餐。
他将翻出的浴桶改名食盆，装入改名点心的饲料，送到巨鹰面前。
鼻子嗅到食物的味道，巨鹰睁开双目。它先是看了看眼前这一大桶点心，又看了看桶边笑眯眯的人，没有立刻下嘴。
什么意思？交租日期还没到。
“前辈，我在讨好您。”方瑜笑嘻嘻道，直白又真诚。
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把献媚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巨鹰震惊了，不得不承认它吃这套，勉为其难点头。
方瑜见它接受了，留下浴桶，转身走回自己的营地，端起一份像草料的素食吃了起来。
讨好的东西给了怎么不说要求？巨鹰满脸问号，看到方瑜开吃，它迟疑几秒，终是忍不住下嘴啄食面前的美味。
直到一鹰一人都吃饱，方瑜收好餐具沉浸在修炼中，巨鹰依旧没听到他说出要求，它内心的疑惑更甚了。
旁边有其他生物的存在，对于方瑜来说，静心修炼的可能性等于零。
头几天他认真尝试过打坐，然而巨鹰总会在他差那么一丢丢进入忘我境地的时候弄出动静。
体型庞大的巨鹰自以为静悄悄的动作，在方瑜自身的感受，就像有人拿铜锣在他耳边不停的敲，扰人得很。
静不了一点心，方瑜只好重拾刚踏入修道一途时使用修炼办法，吸纳木元素转化为灵力，再用灵力催化灵植。
这种方法比闭关慢点，优点是随时可以停下，不至于耽搁进度。
催化的灵植没办法种在鹰巢里，于是他在每株灵植上绑了一颗蒲英，到巢边丢下去。蒲英会减缓灵植下降的速度，避免落地受到损伤。
蒲英是凡人口中蒲公英的进阶版，它更出名的一个作用，是用作材料编织衣物。用它织出的衣物轻盈且柔软，哪怕防御效果低下，在修士中依旧受欢迎。
就像师姐说的，蒲英做出的衣物飘逸好看，光是好看就打败大多数法衣。
待在高高的鹰巢上，方瑜无法看到树下的情况，所以他不知道自己采用的修炼方法，悄然改变着秘境。
魔兽归根到底是野兽的一种，差别在于有无灵力罢了。
而野兽对于自然灾害的感知是天生的，秘境内的魔兽不管有无灵智，或多或少知道秘境情况不好。
无法逃离，它们唯有自救。
遵从本能吞食植物的种子，带到出现崩塌裂痕的地带与粪便一同排出。吸收了粪便营养的种子发芽成长的速度，比随机掉落的种子长得更快。
日复一日吞食搬运种下，的确起到了些许延缓崩塌的作用。
可惜只是些许，延缓不能解决根源，界灵一日不醒，灾难便存在一日。
贸然进入秘境的方瑜，浑身散发与植物同源的生机，犹如掉入狼窝的兔子。
魔兽们仿佛嗅到了转机。
在魔兽灵敏的感知里，他是比粪便用处更佳的养分，将他与种子混在一起种下，会得到前所未有的重大变化。
这也是方瑜杀了那么多魔兽，依旧有魔兽前仆后继蜂拥而至的真正原因。
不过，自从他被巨鹰带回巢穴，每日按时抛下灵植，当其中一头魔兽分辨出植株里充裕的生命力，并告知身边其他通灵智的魔兽后。
魔兽想要撕碎他埋地里的想法就改变了，它们意识到新的自救方法出现。
它们不再需要强忍逃生本能，日复一日吞食植物种子前往布满沟壑的地段逼着自己排泄。
现在只需把这些长好的灵植，搬运到出现崩塌地界边缘放下，即可离开，不会再出现来不及逃跑的情况。
养分活着可以提供更多的养分，成为秘境里生息的魔兽的共识。
加入自救行列的魔兽不断增加，一些弱小但体轻速度快的魔兽也在这个时候加入进来。
它们可以在出现裂痕的地段来去自如，一开始没有加入自救行动，是觉得自己产出的排泄物养分不够，也害怕被猎食。现在不同，强大但笨重的魔兽从传播种子的先锋退下，转而开始保护它们。
生命得到保障，才会有心思考虑明天和未来。
因为这一变化，秘境内的食物链还出现了混乱。
任何魔兽都可以轻松猎食的小魔兽，有了新的作用，猎食它们的魔兽会遭到更强大的魔兽猎杀，导致某些肉食兽被迫改吃素。
然而不能吃肉就算了，它们还不能多吃植物，吃多了，依旧会有兽找它们麻烦。
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肉食兽心里委屈，含泪啃掉一片野草，于是又挨了一轮新的暴揍。
秘境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而引起变化的主人公，正在努力修炼。
不管是人还是兽，都在用自己的办法试图改变如今的局面——
作者有话说：[猫爪]
差点忘记按爪子
第72章
相比秘境内一片平和,事物往好的方向发展。
秘境外风起云涌，各界势力间博弈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好不精彩。
修真界元灵失踪经过有意无意的发酵,基本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获得消息。
一些势力无法和修真界结盟的世界一样光明正大的打探情况，便暗地里派人跟踪几方世界的寻人主力。
有跟踪,自然会有反跟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接下反跟踪任务的人是墨暄教现任教主的师父叶墨暄，一个浪的没边的魔修。
处处留情导致被红颜追杀东躲西藏依旧死性不改,也因为他行踪不定，不是在这个美人窝，就是在那个销金窝,对美色以外的情报在意甚少,所以消息滞后不是一点半点。
叶墨暄回到修真界的原因说来和他性子有关,美色诱惑脑子发胀。
他如以往躲过了某前任红颜派出的杀手，前往花街寻欢作乐,软玉在怀时听了一耳朵邻桌聊的话。
花街里的话题翻来覆去离不开色字，哪哪的花楼来了位新的美人，哪哪的世家小姐出落得亭亭玉立，哪哪的选美得了第一的美人姿色如何。
叶墨暄东躲西藏时,光顾最多的便是花楼，第一条消息直接被他忽略,第二条消息想想也算了，这种容易招来团体追杀的美人少沾惹为好。他这次辜负的便是某方小世界一位世家小姐的心，短期内他都不会再去与世家小姐谈心了。
倒是第三条消息，所谓的第一美人名副其实的话，就算她是世家小姐，哪怕会惹出事,死之前来场花前月下的互诉衷肠亦不错。
叶墨暄灌醉怀里的小美人，把她轻柔放倒在桌上，拎起桌上的美酒与酒杯，凑到旁桌去。
他拿着酒壶为旁桌几人满上酒，举起酒杯先干为敬，喝完酒才开口道：“几位大哥，来，干杯，今天的酒我请了！”
喝上头的时候，花楼里经常会有这种好事，大家习以为常。旁桌的几人举起酒杯与他碰杯，一口气喝光杯里的酒。
叶墨暄很有眼力见的立即又为几人倒满，趁着人脸上染上醉意，开口打探美人的消息：“几位大哥口中的第一美人真有传闻中那么美？”
“嘿嘿，你小子原来在这等着。”其中一人两边嘴角勾起滑稽的弧度，露出遇到同道中人的好色笑容。
“嘿嘿大哥喝酒。”叶墨暄做出同款表情，唯一不同的是他长得不错，相似的笑容在他脸上是风流。
那人喝掉叶墨暄再次满上的酒，神经兮兮地环顾四周后低头小声说道：“这新的第一美人可是开元界选出来的，你说能不符合传闻吗？”
提起开元界选美，叶墨暄就来气，他遭到追杀的原因，便是那位小姐得知他要前往开元界。
恰逢选美盛事，那位小姐听信身边侍女的话，认定他会一去不复返，是个负心汉。一夜之间，美人一改温柔似水的性子，变得疑神疑鬼，整日痴缠贴着他。
过于缠人让他心生厌烦，所以他话都不留一句，深夜里跑了。
名行一致的渣滓代表。
尽管跑路成功，但是他依旧错过了选美大赛。去到开元界，美人已经被送走，他连美人的画像都没看到，领取悬赏的杀手就追上了。
叶墨暄压低声音问：“大哥可有美人画像？我想瞻仰一下她的身姿。”
那人喝得满脸通红，醉醺醺回道：“画像倒没有。”
说了这么多什么东西都没得到，白费口舌，叶墨暄“啧”了声。
那人听到后有些恼怒，取出藏在纳虚戒的东西，底气十足的放到桌上说：“没有画像，你大哥我有留影石。”
这下不仅叶墨暄停下离开的脚步，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这可是记录了最新届开元界第一美人的留影石。
自大赛后，美人的踪迹便成谜，任凭各方人士使尽手段打听，都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且开元城录好的美人身姿留影石也被不知名势力一扫而空，导致美人的模样越传越玄乎。
周围人奉承似的喊起大哥，都想瞻仰留影的内容。
引起骚动的醉汉在众人注视下问花楼老鸠借来传影法器，大方的放出里面的内容，与众人共赏。
画面里的美人的确名副其实，可叶墨暄对美人舞动的剑法怎么看怎么眼熟，就像是……！！！草（一种植物）。
年少时追杀他满修真界跑的天剑派修士所习剑法。
美人出自天剑派？天剑派已经沦落到卖艺求生的地步了？那他是不是可以，嘿嘿嘿。
为了拯救美人离开水深火热的环境，他勉为其难回去修真界一趟，看下徒弟经营的墨暄教发展如何吧。
短短几秒，叶墨暄自动脑补完美人的身世和苦衷，并给自己找了个正经的归乡理由。
放映画面结束，叶墨暄起身与临时搭台的几人告别，找老鸠结了账哼着带颜色的曲子离开。
叶墨暄走后，醉汉无视众人想要再看一遍的要求，收起留影石摇晃着身子与同伴勾肩搭背，摇摇晃晃走出花街，在昏暗的巷子前与今晚刚结识的同伴道别，走入巷子消失不见。
修真界天剑派。
两位剑修于月下过招，灵剑碰撞摩擦，握着灵剑的身影相互交错。
“哐”，李二师祖的灵剑脱手，对手的灵剑最后停在他颈部咫尺处。
李师祖散去手中灵剑，慢悠悠道：“二弟，你分神了。”
“嗯，兄长，你神识器亮了。”李二师祖没否认，确实是他不够专注。
李师祖摊开手，袖子里的神识器飘出来，落在手心，来信的内容，是近日来难得的好消息。
“老熟人上钩了。”他把神识器递给身旁的同胞兄弟，感叹一句：“多年不见，我们的老熟人还是那么好色。”
看清情报提及的人，李二师祖微微蹙起眉头，兄长要与此人合作。
他不喜此人，但也知道对方跟踪躲藏不走正道的本领了得。兄长要用他，说得过去。
奔着第一美人重回故土的叶墨暄不知道，挖好的陷阱正等着他自投罗网，且陷阱里的诱饵让他没办法拒绝，自愿听从差遣。
李师祖看出同胞兄弟眉眼里的不悦，轻笑一声，拿回神识器，朝着林知礼洞府的方向问道：“知礼如何？”
李二师祖答道：“资质不错，有望百年内飞升。”
李师祖道：“太慢，小瑜送回来的留影石送进去，多激发潜能。”
“嗯。”李二师祖应下，立刻就是执行——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73章
林知礼自从回到天剑派,再没有出过洞府，美其名曰闭关。
真实情况是，当他踏入洞府,想起还有事没交代试图开门，就发现洞府被下了禁闭。以他目前的修为无法解除,桌上还明目张胆留了纸条：修为达地仙,劫雷自会劈开禁闭。
林知礼实在不知他做过什么，让师祖如此看得起他的资质。
纸条翻过来还有一句话：小瑜无事,但百年后无法确定。
林知礼对此的理解是，百年内他没飞升找到人，他弟就会死。
理解有误差,却也差不到哪去。林知礼以此为动力,拼尽全力去修炼。
百年内飞升,不管在修真界，还是外面的万千小世界,都能称之为天才，可这样的修炼速度也只换来了李师祖一句太慢。
资质不错但是几百年依旧没飞升的天剑派掌门和长老们一致沉默。
师父（师伯），您这样说自己的徒孙，置他们这些徒弟（师侄）于何处,小心他们受打击撂担子不干了。
嘴上这么说，掌门和长老们却更加严厉地督促自己修炼。
林知礼闭关后的某天清晨,洞府外的院门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他收起周身运转道法显现出来的道纹，起身前去开门，手触到门，才想起他打不开。正想开口询问来者何人，门被来人打开一条缝。
禁闭轻易解开，由此可知下限制便是洞府外的人。
透过门缝看到他直愣愣地站着,李二师祖面无表情的收回推门的手，将袖子里的留影石递到林知礼面前。
“这是？”林知礼双手接过，放到眼前端详，留影石的工艺属于本方世界，谁会这种时候给他送留影？
李二师祖道：“小瑜的消息。”
林知礼当即珍重的握紧手里的玉石，激动道：“小瑜有消息了？人可还好，什么时候能回来？”
“人无事。”李二师祖只回了三个字，其余一概不说，借着见面的机会顺便检查他的修炼进度，最后给出李师祖一样的评价：“慢了。”
林知礼知道方瑜尚且平安，松了口气，回道：“弟子近期遇到瓶颈，稍稍拖慢了修炼进度。”
“瓶颈？”自李二师祖回到修真界，为林知礼解答修炼上遇到的问题的便是他。
虽是师祖与徒孙的关系，但在不少人眼里，比起尚处于元婴的掌门，李二师祖更适合当林知礼的师父。
掌门也曾向李二师祖推荐过，希望他收下林知礼。
只不过李师祖代为拒绝了，只说两人无师徒缘。
掌门只好作罢。
“剑气与灵力胶着僵化，迟迟无法融合，识海内演练剑法……”
两人站在门口聊了起来，洞府外路过的轮值杂役弟子大气不敢喘，低着头动作勤快收拾路边的杂草和地面不存在的尘土。偶尔从院子里传出的指点话语又让杂役弟子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大概觉得听了总会有用。
两人一聊便是一天，得到前人指导的林知礼霎时间茅塞顿开。
告别李二师祖，他马不停蹄回到蒲团打坐，留影石他没急着查看，妥帖收好便进入修炼忘我境界。
一个多月后，叶墨暄一路躲躲藏藏，终于回到了老家修真界。
回到第一天，他没按自己找的理由前往墨暄教看徒弟，当天晚上偷偷摸摸潜入天剑派。
白天他在山脚的城镇打听了一下天剑派第一美人的传闻，意外得知了美人不止一个。
靠近山脚的那座绣坊里，什么第一美人第二美人多的是，不过要说最美的，还是天剑派囚禁的那位，见过的人都说一声绝。
囚禁两字听得叶墨暄血气上涌，差点当场冲上天剑派，来场英雄救美的桥段。
远在云渊界秘境里的方瑜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旁边整理翅膀羽毛的巨鹰受惊不小心啄下一条长羽。
瞅见巨鹰叼着的长羽，方瑜立即把有人骂他的念头抛之脑后，倒满一桶点心推到巨鹰面前，打着以物易物的说法哄走羽毛。
叶墨暄躲过多个巡逻剑修，来到他自认为美人可能被囚禁的地方。
结果想象中的美人没见着，反倒被界缝异人的外貌辣了眼睛。未等他想明白问题出在哪，秦师祖和安师祖两边夹击，制住了他。
“我说大师兄怎么突然让我们过来守着呢，原来是你这色魔。”安师祖看清捉到的人是叶墨暄，嫌弃极了。
“呦，小安安好久不见，近期过的可好，有没有想哥哥我呀。”叶墨暄手脚被绑，失去行动能力，嘴巴照样不消停。
秦师祖连忙拦住撩起袖子的安师祖，安抚道：“不用和他废话，大师兄还在等我们。”
“嘁。”安师祖泄愤似的踢了一脚嘴花花的叶墨暄，死色魔总有一天会为他的嘴贱付出代价，他等着看好戏。
免得他再开口惹怒旁边的“炸药桶”，秦师祖赶在他又一次想张嘴前直接一道禁言符贴他脸上。
对付嘴上没有把门的家伙，不需要客气，安师祖用绳子在叶墨暄的脖子缠了一圈，像牵狗似的牵着人走。
在有意无意的忽略下，谁也没提起可以御剑这回事。
从捉到人押送至天一峰的路上，安师祖顺带帮叶姓魔修宣扬了他的光荣事迹，全力拉低门内弟子对他的印象，免得日后有无知弟子上他的当。
叶墨暄有怒难言，他不是打不过不敢反抗，是怕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飞升前日夜被人追杀的记忆，还深深印在他脑海里。
到达主殿门口，安师祖还知道要给自家大师兄的合作对象留面子，停下脚步，解开绳子，揭下禁言符，粉饰成无事发生。
殿内的人把他的操作看得明明白白，默契的没有揭发。
叶墨暄也不会主动去将自己丢脸的经历摊开宣扬，何况不好宣扬，里面坐着的人就是他害怕的那两老的。
踏入殿内，叶墨暄视线鬼鬼祟祟转动，身后拦着两位剑修，这屋子怕是有结界，第一美人恐怕是陷阱。
“恭喜，你猜对了。”坐在主位的李师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视线全程没有放到叶墨暄脸上一秒，却轻易猜到他的想法。
叶墨暄怨愤想道，过了这么多年，李立秋一点没变，还是讨人厌。
“是么？我倒觉得我性格挺好的。”李师祖轻笑，“老二，对吧？”
“兄长说的是。”李二师祖真心实意应道，兄长只是喜欢开玩笑，性格是真的一等一的好。
闭嘴吧，死兄控！叶墨暄双眼无声控诉。
“没必要生气，引你过来的消息是真的，那美人名为林瑜瑜，为门下天医峰医修弟子，不过。”□□祖顿住，勾起叶墨暄的好奇，才接着道：“美人被掳走了，生死不明。”
一句话直接让叶墨暄心里揪得慌，“谁，快告诉我，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我的小美人。”
“绑匪是谁，目前无法得知，但近期派出寻人的队伍混进了不好的玩意，导致寻人过程缓慢。最近捉到几个混淆视听的人，名单就在这。你若能找出他们的来历，事成后我替你做个中间人，介绍你与我派弟子认识如何？”李师祖说着，李二师祖走到叶墨暄身旁，一道剑气解开他身上的绳索，递出准备好的名单。
叶墨暄心下犹豫，明显是一趟浑水，进去了恐怕难脱身。
“我这位徒孙尚未有意中人，往日里喜欢看些话本，与同门师姐提过最多的话题便是希望有一天他的意中人，与他成就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李师祖继续完善林瑜瑜的人设，火上浇油。
这把火直戳心肺，烧得叶墨暄忘记思考李师祖为何会了解门下弟子私下的喜好。他一咬牙，接过面前的名单。
嘿嘿，美人等我。
还没见到真人就开始飘飘然一脸□□笑容的叶魔修，让人难生好感。
收回放在被带去休息的魔修身上的视线，李二师祖转身面对微笑着的自家兄长，眼神询问：这样真的好吗？
李师祖笑眯眯道：“没事，到他能见到小瑜那天，让知礼去和他比划比划。”
李二师祖：“……”
倒也是个办法——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74章
“前辈。”千丈高的伞状树冠上,隐隐约约传出人类说话的声音。
又来了！巨鹰条件反射把头埋进翅膀里，心里默念：什么都没听到，没听到,之前感觉这人变稳重，现如今看来都是装的。
“看我看我看我。”方瑜神神秘秘背过手凑到巨鹰埋起来的脑袋附近：“前辈,抬个头呗,就一会，一会会就好。”
休想,巨鹰无声抗议，头动了动，不是抬起来,是埋得更深了。
“前辈,你抬头,不满意，我闭嘴五天,怎样？”方瑜继续凑近。
什么？闭嘴五天？这个可以有。
巨鹰勉为其难抬起脑袋，然后在方瑜有动作前说：“抬了，不满意，你回角落待着闭嘴去。”
“别呀,你看这是什么。”方瑜拿出身后的东西，一只成年公鸡大小毛呼呼的缩小版鹰。
他献宝似地举高,对自己的作品自信满满，认定巨鹰会喜欢。
巨鹰视线对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假鹰，微微张开鸟啄，露出意外的表情。
“很像对吧？前辈，只要给我三根长羽，就是你的了。”方瑜举起手,比划出三根手指，在巨鹰眼前晃动。
巨鹰眯起双目，严肃地盯住小小的“自己”，内心纠结，要不要换呢？长羽可不是说拔就能拔，何况还是一次拔三根。
“唉，算了，看前辈你如此纠结，想必是不满意。”眼看巨鹰犹豫的神情越来越明显，方瑜缩回手，抱着假鹰靠近巢穴边缘，伸出巢穴外。
激将法，一定是，老夫绝不会上当，巨鹰撇开头。
但偶尔瞟到方瑜身上催促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它真正的想法，你敢丢，老夫就敢去捡。
方瑜见惯常用的法子不行，当即换一条路子，收回探出的手，对假鹰故作怜惜，“毕竟是我辛苦做的，丢掉实在可惜，改天送给树下的魔狼吧。它非常崇拜前辈，有了这个勉强算睹物思鹰。”
“一根，不议价。”巨鹰站起来，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树梢透过来的零星阳光，巢穴变得昏暗。
“多谢前辈惠顾。”方瑜嬉皮笑脸地感谢，得逞了，原先他就没指望能拿到三根，抱着两根最好，一根也不错的心态试探。
“哼。”巨鹰张开翅膀认真挑选，选了根最短，离自然脱落差不了多少时间的羽毛，啄下来。
方瑜举高手里的假鹰，一手交货一手接羽毛，拿到羽毛后，快步返回自己搭的窝，收起来。
他坐在蒲团上，单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看着拨弄新得到的玩具的巨鹰，今年份的目标达成，再想哄骗应该不会上当了，来年再战。
达成目的方瑜恢复成无欲无求的模样，气质沉稳平和，看起来非常唬兽。
但巨鹰知道，这都是假象。
每年差不多的时候，他就会故技重施，使计薅它的羽毛，物理意义上的那种薅。
巨鹰越想越觉得此人过分，背过身去专心摆弄新得到的玩具。
方瑜现在和巨鹰混熟，因此得到自由出入鹰巢的许可。
自从蒲英用完，担心灵植摔坏，他改成驾驶影船亲自送灵植下来。也是那时起，他才通过鹰口知道树底下有批定时过来等着接他修炼副产物的魔兽。
于是继与巨鹰混熟后，他和这批一开始想干掉他当养分使用的魔兽也混熟了。
最初从勉强会说人语的魔兽口中得知自己有个养分的外号，方瑜沉默了许久。他想到了野兽与野生植物的传播关系，所以他在魔兽眼里等于粪便？
方瑜郑重与魔兽们表示，他名为方瑜，不喜欢奇怪的外号。
然而他自我介绍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魔兽口中的称呼依旧毫无变化，他在沉默中顺从了。
或许是相处久了，他逐渐掌握分辨不同魔兽叫他外号的声音频率的技能，做到了有应必答。
估计用不几年，他会成为比兽灵宗修士更厉害的兽语全知，真是可喜可贺。
与巨鹰做完交易，方瑜按照每日惯例的时间送灵植下去，正打算返回的时候，几头小魔兽惊慌失措闯进灵植堆里，上气不接下气地朝周边魔兽乱叫一通。
方瑜询问会说人语的魔狼：“怎么了？”
魔狼语气惊恐道：“地面坍塌范围扩大了。”
方瑜讶异问道：“坍塌，怎么回事？”
“秘境快完了，界灵一直沉睡不醒，无意识地汲取境内的生机。由于界灵的过渡汲取，植物枯萎速度加快，导致土地荒漠化塌陷消失，形成深不见底的深渊。”魔狼说到这里，声音里透出恐惧。
它亲眼见过掉下去的同类瞬间消失，曾经有会飞的魔兽不怕死主动请缨下去寻兽，却再也没兽见过它。
方瑜听得心情沉重，他以为秘境还能撑个百年无事发生，至少他从巨鹰的表现来看是这样，没想到问题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不是百年后才会完蛋，而是百年内环境逐步恶化。
魔狼解释完，动作急切又小心翼翼地叼起面前的灵植，跟在回来报信的小魔兽身后，随着奔跑化为一道残影远去。
方瑜没做好准备，所以没有冒然跟去，他朝魔狼离开的方向喊道：“五天后我会再送灵植下来。”、
不知以他元婴后期差一步踏入化神的修为，五日不停歇催生灵植，能否延缓坍塌的速度。
强烈的不肯定此刻如压在方瑜心头的巨石，难怪巨鹰说他狂妄，只有元婴的他面对突然得知的消息束手无措拿不出好的办法，可不就是狂妄自大嘛。
与巨鹰约定的百年之约，仿佛在这一刻化作重担，方瑜感到压力却没有生出退缩。
他坐上影船返回鹰巢，认真地对巨鹰说：“前辈，我一定会努力，以后不会再浪费时间了。”
巨鹰收回拨弄新玩具的翅膀，歪着头有些疑惑，为什么忽然来和它保证，它方才有张嘴说了什么暗含其他意思的话吗？
实在想不起来，巨鹰心说，果然只要和人沾点关系的生物，都喜欢弯弯绕绕想太多。
看了眼角落里打了鸡血的人，巨鹰嫌弃地扭过头。
方瑜盘腿坐在角落里清点各类灵植剩余的种子，这几年树底下魔兽带走的灵植如果没掉进它们口中的深渊里，应该能收拨种子。得拜托它们帮忙收集才行，他带来的种子只出不入，迟早有耗完的一天。
迅速捋顺思绪，方瑜挑选出生命力较为顽强的灵种，开始催化。
和前面单纯为了修炼不同，他在每棵灵植的根部都塞了颗无属性灵晶，尽可能扩大植株的作用。
五日里，灵植一棵接着一棵发芽长大，逐渐摆满除巨鹰窝着的位置外的每个边边角角。
幸好巨鹰是只宅鹰，不喜欢动。
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方瑜在巢穴内胡作非为——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75章
方瑜在记录天数的卷轴里落下一笔,组成一个完整的正字，与魔兽约定碰面的时间到了。
他取出代步工具，一株株灵植放上去摆放整齐,放不下的就用藤条捆住缠绕在船身上。
虽然装在乾坤袋里更方便运送，但难以保证灵植的活性,方瑜想想还是作罢。
树下,魔狼与众多形态各异的魔兽趴卧在地面，偶尔抬头望向伞状树冠,它们在这等了好几日。
魔狼想着整整五天的量应该不在少数，所以它这次召集了很多能够运送灵植的魔兽。
所有灵植捆好，方瑜重新检查了一遍,确定下降途中不会掉落,这才爬到船上坐好,准备出发。
出巢穴前，他对头埋在翅膀里=还在休息的巨鹰说：“前辈,我今天要跟魔狼去比较远的地方，晚点回来，您记得吃饭。”
他给巨鹰提前准备好三餐的量，就摆在收拾完灵植后空出的地方,巨鹰醒来一眼就能看到。
巨鹰翅膀微微抬起又放下，没有作声。
方瑜当它的小动作是知道的意思,不再停留，驾驶船只离开鹰巢。
空中出现的小黑点引起底下魔兽的注意，卧着的躺着的魔兽纷纷起身，退开让出足够的空地。
离开鹰巢的船缓缓下降，在离地两米的高度停住，方瑜起身一跃而下,自下到上解开捆在船体的灵植，按体型大小分发给来帮忙的魔兽。
守在方瑜身旁的魔狼朝天嚎叫，示意领完的魔兽先行前去开展工作，排在外围的魔兽上前，一切都在有条不履的进行着。
分配工作完成，他对魔狼表示要跟着去。
不知道深渊附近的确切情况，就无法根据情况对症下药准备合适的植株，而且他也想知道魔兽具体如何维护秘境。
魔狼在他进来那天跟踪过他，知道这个人修有不少保命的手段，但他修为太低，万一出事，可就没有第二个这么好用的灵植催化器。
魔狼拒绝他请求，严令他待在巨鹰的保护范围内。
方瑜没急着反驳，他单纯告知一声魔狼自己的决计划，接下来怎么行动，魔狼管不着。
他停在原地，等魔狼跑出一段距离，他将自身的气息同化成植物重新坐上船，偷偷跟在魔兽运送队伍的后面，前往它们口中的深渊。
魔狼飞速往前奔跑，方瑜必须聚精会神才不至于跟丢。
不过，同化气息这招没办法瞒过对自然感知灵敏的魔兽，没跟多久，“小尾巴”就被发现了。
察觉来自身后的细微动静，魔狼扭过头瞬间捕捉到方瑜的身影，匆忙停下，松嘴放下咬着的灵植，口吐人语：“养分小儿，快回鹰老大身边，你境界太低，边界坍塌范围随时扩大，你的代步小船抵不住气流的吸力。”
“狼兄，我不会太靠近，只是想观察你们投放灵植的具体操作，以便找出更有效的维护法子。”方瑜降低船的高度，视线与魔狼兽平齐，态度认真诚恳。
魔狼不满意他的回答，道：“出事我不会救你。”
说罢，它不再理会方瑜，张嘴露出尖锐的利齿，动作轻柔地咬起地面的植株。
魔狼再次动身，与船体擦身而过，没有因为跟来的人放慢奔跑的速度，反而跑起来比一开始更快。
尾随被发现，方瑜索性放开来，收回同化气息的灵力，全部心神用在驾船上，免得跟丢。
一路跌跌撞撞，中途为了跟上距离越拉越远的魔狼，方瑜一度穿过好些独木成林的树，身上沾满枯黄树叶和软体虫子也无所谓，只专心致志盯紧变成小黑点的魔狼。
快点，再快点。
方瑜内心剩下这一个念头。
不知是他的坚持感动了魔狼，还是已经踏入危险地段，前方的小黑点渐渐变大，变成勉强能看清轮廓的大黑点。
魔狼停下了，一改粗犷的作风，健壮修长的四肢轻轻抬起轻轻放下，足下利爪收进肉垫里。
在鹰巢底下，一脚一个坑，到了这里，肉垫抬起时，足下落叶依旧保持原样。
方瑜察觉它的变化，更加谨慎起来，他有些奇怪为何不让会飞的魔兽负责运送。
很快，他便知道为什么，越靠近坍塌的边界，身下的船越频繁出现不受控的状况。
突然掉头，突然往上飞，突然原地转圈。
完全无法前进，难怪不让飞行魔兽运送灵植。
胳膊拧不过大腿，方瑜眼看着船要带着他调头，单机立断起身收船，在半空中利用不明的灵力场跳到附近的树上，顺树干滑到地面，改用步行前进。
随着往前移动，方瑜视觉范围内出现了其他魔兽的身影，有停留在原地把灵植交给别的魔兽的，有和魔狼兽一样，小心翼翼前行的。
体态轻盈的小魔兽种好自己领到的灵植，飞快地返回到运送大军后端，接过不便继续前进的魔兽的运送任务，代替它们前往前方的危险地段。
方瑜一边走，一边放出神识探查四周植物的生机含量，结出果实的额外留意记住位置，打算等返回时采摘带回去。
跟在魔狼身后往前走了近两公里，植被里才出现他培育催化的灵植。
方瑜经过观察发现，越靠近边界的灵植生命力越强大，可以推断出境内的魔兽拥有的分辨能力与木灵根修士相差无几，甚至称得上更强。
“养分小儿，你该停下了。”魔狼兽停下步伐，同时出声警告还想继续往前的人，兽嘴张大松开含着的东西，灵植落到它面前的两只并排蹲着的魔兔脊背。
两头小魔兽驮着灵植接替魔狼的任务奔向边界。
方瑜脚步顿住，停在魔狼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听话不再前行，可是这个距离他根本看不到什么。
四周的树没有魔狼高，但足以挡住他的视线。
等等，没有魔狼高。
沿着魔狼的身躯视线上移，方瑜灵机一动：“狼兄，有件事需要你协助。”
“说。”魔狼端坐着歪头去看身旁对它来说矮小的人修。
“我想看更前面的情况，无奈。”方瑜抬手比划一人一兽的身高差距，“你也看到，我太矮了，狼兄雄壮的身躯高度恰好高过周围的树，不知是否方便？”
方瑜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的表情。
魔狼倒不介意，点点头，俯下头颅，让方瑜直接爬到它的头上。
视觉高度一下子得到提升，方瑜终于看清了边界的真面目，然后他定住了。
只一眼，无法形容的像是要被吞没的恐惧便席卷他的内心——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76章
无边的黑暗,死气翻涌组成的无形怪物攀咬蚕食着周围的一切。
仿若溺进漆黑的水潭深处的窒息浸染方瑜的感官。
噗通，噗通。
方瑜听到自己放大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耳边似乎有声音告诉他，逃,快逃！求生的本能催促他赶紧离开,离开死气沉积而成的深渊。
可是，他不能走,一旦走了，前面的付出都会前功尽弃。
身体不受控的微微颤抖，他拼着一股心劲□□,最终大喘一口气。新鲜的空气涌入,他努力调整呼吸的频率,以平复内心的惊惧。
该死，腿软了。
魔狼头顶着抖成筛子的人,面不改色地监护小魔兽的种植进度。对于方瑜的心理，它能理解，初次直面深渊的魔兽都会有这个情况，甚至有魔兽当场夹着尾巴逃了。
唯一没表露害怕的,只有鹰老大。
今日的魔狼依旧是尽忠职守的巨鹰追随者。
“嗷呜。”
“叽叽。”
等方瑜勉强镇定下来，他与魔狼所在方位的右侧方忽然传来魔兽惊恐的求救。
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崩塌的边缘扩大，地面裂痕转瞬吞噬了好些来不及逃跑的魔兽。
“狼兄，怎么救它们？”方瑜忧心地望着动静传来的方向，语气里不禁带了几分急躁催促之意。
“救不了。”魔狼神色凝重，爱莫能助。
一句救不了使方瑜愣住，身边不断有从出现坍塌的地方成功退回的魔兽跑过,耳边却又不断回响滞留危险地段的魔兽惊恐的嚎叫。
绝望的氛围弥漫，他心里又是一阵难言的烦闷。
眼睁睁看着又一头魔兽站立的地方坍塌陷，身影掉落消失，方瑜想都不想，从魔狼兽头上跳下，往边界跑去。
他取出剑划破手心，血红色的藤蔓汲取流出的血发芽迅速长大，落地蔓延到深渊附近，分化出数不清的枝条，一部分卷起落单的几头魔兽送回安全地带，其余的继续向断崖深处蔓延。
方瑜强忍住失血过多引起的眩晕，对魔狼大喊：“狼兄，想办法通知掉下去的兽咬住藤蔓，我看不见它们，只能让血藤盲长。”
魔狼当即便顾不上自身的安危，跑到崖边，朝下方大声吼叫：“嗷呜（小的们），嗷呜嗷呜（咬住藤蔓）。”
方瑜心急之下催化的藤蔓名为血藤，修真界仅有的一种可以供人使唤的藤蔓。
这种藤蔓有弊端，需吸食宿主三分之一的血方可长大。长大的血藤如不在一个时辰内焚烧殆尽便会开始蚕食附近的生灵，非危急生命的时刻，一般不会有医修采用。
这也是方瑜初次使用，骤然失去太多血，人一下就站不住了，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跪倒在地仍旧不忘握紧手里的东西。
掉下去的魔兽听到魔狼的叫声，咬住藤蔓，牙齿卡进表皮里，尽可能固定身体。
表皮受到破坏，刺激得血藤疯狂收缩，带着挂在藤蔓上的魔兽退出深渊，甩飞出去。
魔兽重见天日，绝望的神情还未收起。
一头头魔兽接连获救，方瑜并未立即松懈，努力保持清醒，控制藤蔓向更深的地方伸去，希望救出更多的生灵。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血藤暴动了。
死气通过破损的表皮入侵血藤，导致其变异，不再听宿主的使唤，开始敌我不分攻击周边包括宿主在内的生灵。
救命的稻草转眼成了夺命的屠刀。
方瑜来不及反应，便被血藤刺穿还在流血的掌心，整个人悬在半空。
变异血藤急切地汲取他的血，附近的魔兽嗅到浓重的血液腥味，出现躁动。
浑身的血向掌心汇聚，方瑜双眼溃散，彻底失去视觉。
上一次濒死是什么时候，啊，想不起来了，大概是他还是人的时候，脑子成了一摊浆糊，思考能力缓慢消失，要死了吗？
方瑜虚握着另一边手，剑还在手里，只要抬起来就能砍断正掠夺他生命的藤蔓，可惜他连抬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嗷呜！”魔狼朝天嚎叫，朝变异血藤冲了过去，张嘴咬下，利齿一举咬断捆住方瑜的藤条。
方瑜脱力落下，掉在和魔狼配合上前救人魔羚羊后背，魔羚羊后腿一蹬跳过拦截的藤条，借力跃起，驮着人逃跑。
几头与魔狼体型相当的魔兽上前配合，和血藤缠斗在一起，撕咬、缠绕，打得难分难解。
方瑜救起的魔兽自发组成一堵防御墙，挡在他和战斗区域之间。
另有机灵的魔兽回去通知巨鹰，还没跑到一半，翅膀扇动的破风声自远处传来，巨大的黑影在返回的魔兽头顶掠过。
魔兽急急调转方向，追着巨大的身影奔跑，着急地朝那道身影叫唤着，告知来龙去脉。
方瑜流血的掌心在魔兽的□□下，成功止住血，然而体内失去的血液得不到补充，他的体温仍在不断流失。
“啁啾。”
幻听吗？半昏迷状态的方瑜好似听到了巨鹰的叫声。
“啁啾。”新的叫声近在耳边。
啊，是真的鹰前辈，方瑜睁开空洞无神的双眼，他失去了视觉，看不到巨鹰具体在哪，只能模糊通过其他感官辨认一个方位。
“火，用火，藤蔓，火烧。”他嘴里断断续续说着消灭血藤的办法。
巨鹰俯视浑身透着凄惨二字的人，伸出一边翅膀，用翅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它让周围的魔兽护好人，扇动翅膀对天鸣叫。
叫声如一道指令，魔狼与另外几头魔兽躲开胡乱挥动藤蔓，快速远离血藤的攻击范围。
巨鹰俯冲过去，爪子捉住血藤直接刺穿，血红的植物汁液顺着尖锐的利爪滴落，在地面溅起飞尘，接着掩埋在尘土之下。
捉到祸端，巨鹰腾飞而起，向深渊飞去，在深渊上空松爪，释放威压，还想纠缠的血藤瞬间失去活力往下坠。
巨鹰没有就此放过它，张开鸟啄喷出烈焰。
橘红的火焰缠上血红的藤蔓，绚丽的花火于翻涌的死气中绽放，最后落下帷幕化为灰烬。
方瑜在血藤消亡的刹那，便陷入昏迷进入无知无觉的假死状态。
巨鹰盘旋了一圈，此处的飞行限制在它身上失去了效果，确保血藤化成灰绝无复生的可能，它才回头。
找到完全失去意识的方瑜，巨鹰二话不说捉起人带回巢穴，放在往日窝着的地方旁边，啄开底下的羽毛，再叼起方瑜埋进去，整只鹰蹲下，就像孵蛋一样。
巢穴里层的灵气是秘境里最为纯粹的，既适合修炼也适合疗伤。
方瑜如今的状态无法自主吸纳灵气，好在体内的元婴可以代替他运转功法。
不够，还是不够，差了什么，差了……
元婴失神半晌，嘴部无声开合，差了自己这个元婴。
离别的时间到来，元婴进入识海，找到方瑜沉睡的意识，贴上去，眷恋地蹭了蹭。
我的本我，很高兴认识你，很高兴帮上你，永别了。
元婴蜷缩成团，五官棱角逐渐消失，最终化为空白，与本我彻底融合。
方瑜化神——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77章
巨鹰感知到底下埋着的人产生的变化,不禁诧异地瞪大双目，低头凝视下方。鹰眼里闪过审视，修为精进得如此迅速,难道他真能唤醒界灵？
想到这，巨鹰的诧异不由转变为慎重,它挪开一点,透过绒毛层仔细观察昏迷的人。
它开始思考是否要改变未来的计划，为此人提供指导和督促。
巨鹰心思的变动,方瑜毫不知情。
他隐约感觉自己似乎在失去某些东西，同时又得了某些东西。怅然若失的感觉十分不好受，可不管他如何挣扎,都无法醒来,去挽留那引起他情绪变化的未知物。
“小瑜,醒醒。”
不知昏睡了多久，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的主人用手轻轻拍打方瑜的脸。
一下接着一下，不痛，就是很烦人。
“唔，哥,再睡一会。”方瑜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条蝉蛹，滚进床靠墙的里边,躲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手。
等等！被子和兄长？
方瑜猛地掀开身上的软被，睁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林知礼，满脸震惊。
“怎么，睡傻了？”林知礼抬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没发烧，温和道：“爹今日休沐,娘亲说要去踏青，快起床洗漱。”
“啊？哦哦。”方瑜迷迷糊糊地回应，他在做梦吗？
“唉。”林知礼无奈地叹了口气，任劳任怨的拿起脸盆旁温热的脸帕，搭在方瑜的脸上，一顿搓揉，然后问：“清醒没？”
“醒了醒了，哥轻点，疼，我帅气的脸都被你搓成大饼了。”方瑜抢过林知礼手中的帕子，翻身下床，走到洗漱台前双手合并捧起一把水拍在脸上，这下是真的醒了。
他偷偷掐一把脸，不痛的。
不痛那就是梦，但是他意识到是梦却没有醒来，无意外应该是外力编制的幻境，他失去意识前身处界灵秘境，所以这是界灵的手笔？
方瑜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有遗憾也有庆幸。
遗憾眼前的一切是假象，庆幸天剑派的经历并非一场梦。
注意到林知礼疑惑的目光，方瑜收敛思绪，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腹部，有气无力地说：“哥，我好饿，朝食还有吗？”
“没了，饿着。”林知礼推开房门，侧开身子让门外守着的丫鬟进来，头也不回摆了摆手穿过院子里的洞门走了。
方瑜想追上去，却被丫鬟绊住了手脚。
照顾方瑜长大的丫鬟没那么容易放他出门，总不能让二少爷穿着里衣到处跑，院子里的丫鬟都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方瑜躲不过她们的手，又不能动粗，只好任由她们帮忙穿好衣服束起发髻，捯饬好一脱身便马不停蹄往前院追去。
经过院落小路，幼年的黑历史迎面直击，只见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边立着一座缺脚的石灯笼，缺失的脚用一垒叠起的石块代替。
方瑜略感羞愧，捂住脸快速经过。
他想说其实不用复制得如此详细，过于真实容易引起不适。
走过院落小路来到饭厅，他爹林重升和他娘方知意赫然坐在里面，林知礼坐在林老爷侧首，三人围坐的圆桌摆满了热气腾腾的早点。
听到动静，三人看向三步化作两步蹦进来的方瑜。
齐刷刷的注目，一向自诩脸皮厚如城墙的方瑜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脸，嬉皮笑脸道：“爹娘亲，我知道我好看，不用盯着，我不会跑的嘿嘿。”
“整天没脸没皮，不知道像谁。”方知意白了他一眼，接过林老爷讨好似的递过来的粥。
方瑜朝林老爷眨了眨眼，当然是像他爹啦。
“坐好，没个正形。”林知礼给他指了方知意身边的位置。
“哥，别这么严肃嘛，又没有外人在。”话是这么说，方瑜还是听话蹭到了他娘身边。
食不言寝不语，平时怎么闹腾都可以，特定时候必须遵循规矩。
坐下后，方瑜便不再开口说话。
一家人阴阳相隔十多年再次聚在一张桌上，就算定好的规矩早已掩埋在时间长河里，就算知道是假的，方瑜也不愿打破这份平静。
可惜真正的兄长不在此处。
早饭过后，方瑜倚靠在正堂台阶柱子旁，漫无目的地望天上晃晃悠悠飘过的白云，春天温暖的气候容易催生人骨子里的懒散。
林府外停靠了一辆马车，车上的人掀开帘子，唤他：“知瑜？又在发呆，快上来。”
“来了，娘。”方瑜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骨头嘎嘎响了几声，三两步跑到马车旁，躲开下人伸过来扶他的手，一屁股坐到马夫身旁，笑着喊道：“出发！驾！”
所谓的踏青，不过是去邻郡落月庄赏花。
方瑜吹着风，猜想幻境的用意，他莫名想起修真界界灵为了斩断米团与原生世界牵绊的操作。
额角划下几道黑线，心说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是界灵的共通性？
他就不能和兄长在生机秘境里一样，通过修炼打怪解决难题进阶，而不是奇奇怪怪的幻境试炼吗？
由人变灵，他的底子还是人，果然无法理解原生灵的思维。
他的牵绊是家人，他希望家人过得好，是否代表他这次看戏便好，可惜啊，没法用留影石记录下来。
到达目的地，一家人下马车，一排站开。
赏花时节，来此的人只多不少。
“知瑜，知瑜。”林老爷推了推走神的人，神态担忧的问：“你今天经常走神，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什么？知瑜不舒服？老爷，我们带孩子去看大夫。”说完，方知意与林老爷左右开弓，夹着方瑜跑出林知礼的视线范围。
林知礼站在落月庄外，与马夫大眼瞪小眼，只听马夫道：“少爷，小的先去找地方存马车，您加油！”
马夫比了个打气的动作，驾着马车追着林家夫妇的方向跑了。
林知礼挽留的手半抬，最后无奈放下，爹娘还是这般不靠谱。
“爹娘，你们不觉得这样很明目张胆很奇怪咩？”方瑜蹲在爹娘脚边，抬起袖子遮住脸。
“嗐，你这孩子懂什么，你大哥看不到就行了。事关你大哥的人生大事，小声点。”林夫人踢了踢脚边的方瑜，让他蹲过去点。
可是，这场幻境里爹的身份是县长呀！附近的百姓都认识他，还有，他记得自家娘亲性格温婉文雅来着。
方瑜拍去衣角的印子，郁闷极了。
“带上。”一个狐狸面具递到方瑜面前，他抬起头一看，嚯，两人都带了面具，好吧，难怪不怕人认出来。
方瑜接过面具，借助袖子的遮挡带在脸上，这才站起身与两人趴到墙上偷看。
“哇，唔。”刚发出点声，嘴就被捂住。
他家娘亲竖起手指立在嘴上，示意他小声点。
落月庄内，盛放的桃花树下，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相携而立，浅粉色花瓣随风落在女子秀发上，衬托得女子愈发娇美，较之满园春色更胜一筹。
女子微微侧首倾听身旁的男子说话，露出的半边脸让方瑜短暂惊讶了一会，面上挂起满意的笑容。
试炼挺懂人心的嘛——
作者有话说：[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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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与林知礼站在一起的女子相貌正是他认的姐姐宁澜烟。
方瑜撑住下颚,陷入沉思，姐姐的相貌确实和他哥相配，可惜按两人现实的性格,碰面估计会爆炸。
不过这是幻境模拟出的一场梦，万事都有可能。他娘性格能变得跳脱,姐姐也能变。
方瑜不禁有些兴奋,嘴角压抑不住上扬，这种旁观熟人演戏的感觉好刺激,请让狗血来得更猛烈些吧。
林重升和方知意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兀自兴奋的小儿子，摇头叹了口气。这般跳脱性子,以后恐怕难有女子看上,成家是个大问题,只能寄希望于大儿子了。
两人又叹了口气，真让人放心不下。
“小姐,你在哪？”一道新的人声出现，打破桃花树下的融洽。
树下逐渐拉近的两人在声音出现后，立即拉开距离，视线飘忽不定,状似不在看对方，细看余光还在互相打量,缠缠绵绵，犹如此地无银。
“小姐，终于找的你了，你总是乱跑，倘若遇到坏人，奴婢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侍女刚找到自家小姐,嘴里便开始念叨不停。
念叨半天发现情况不对，她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男性生物，暗自评估一番，丰神俊朗的公子模样，勉强配得上自家小姐。
不观察不知道，自家小姐的眼睛都要挂别人身上了，侍女心下了然，眼珠子一转。
“旁边的公子，我家小姐姓宁，还未有婚配。”侍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弄得两人霎时间羞红脸。
“夫人，那位小姐姓宁，你看看名单上有没有一位宁家小姐。”林重升凑近夫人耳边小声说。
竟然还有名单，还真是打着踏青名义的相亲大会，方瑜差点笑撅过去。
面上一直在笑，方瑜内心却越来越冷静，死去的人到底是不会真的复活，外貌再像也不是真人。
他爹性子的确活泼，但他娘一定会在关键时候把苗头摁掉，根本不可能陪同做出躲在旁边偷看这等傻事。
面对一眼就能识破是假货的家人，他实在做不到满足，心愿没达成就开不了灵，无法开灵就无法借灵力给界灵。
界灵已经力量低弱到无法编造出让他信服的幻境，必然很需要他的力量。方瑜苦恼极了，他开始思考假装愿望成真的可能性。
戏可以演，灵力的变化演不出来。
方瑜摊手，帮不上忙，索性不再费神去想，还是好好看戏等界灵发现不对解除幻境吧。
发飘的目光重新回到他的假爹娘身上，见两人取下面具打算去找他的假兄长汇合，方瑜双手搭在脑后，慢悠悠跟上。
三人踏入庄内恰好正面遇上带侍女离去的宁小姐。
方知意朝宁小姐微笑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宁小姐不认识这位模样温和的夫人，面对外人友善的笑容，依旧会笑着回应。
礼貌的性子令方知意更加满意，夫妻二人相视一笑，都有了答案。
相对了人，接下来便是上门提亲定亲商议婚期，一切发生的速度之快，方瑜还没反应过来，家里便多了位嫂子。
只是，这嫂子貌似不怎么待见他。
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何会出现天差地别的态度呢。
整天像防外人一样防着他，他又没打算争家产，他想看狗血剧情，不代表他想参与其中啊。
方瑜仰躺在屋顶上，嘴里嚼着不知道哪来的草根，翘起腿悠哉悠哉地晃来晃去。他躲清静都上房顶了，如此宽宏大量的小叔实属世间难得。
“院子里的白玉兰不错，萱儿，找人把这棵白玉兰移到我和大少爷的院子里。”
“少夫人，这，这院子是二少爷的。”
“让你去就去，都是一家人，我这当大嫂的看上他点东西怎么了？”
又来，方瑜连忙放下腿，免得被瞅见。
挖吧，最好都挖走，院子光秃秃也是一番别样的景色，都怪他那个假兄长没本事，没满足嫂子的情感需求，需要她往别的地方宣泄委屈。
一直躲着不是办法，方瑜决定先走为上，惹不起他躲远点总行了吧。
趁底下的人不注意，方瑜伏低身体在屋顶上缓慢挪动到屋檐的另一面，顺着屋檐边摆放的梯子爬下去，再把梯子移到院墙那边爬上去。
头探出一半，与护院来了个四目相对，他对护院比出噤声的手势，翻过去拍拍灰尘，走人。
护院望着二少爷跑远的身影，不用想都能猜到他逃家的原因，肯定又是大少奶奶找事了。
奇怪，为什么他会说又。
方瑜逃出家门，深吸几口难得的自由空气，犹如脱缰的野马开启四处乱窜的疯狂行径。
他先是揉秃了隔壁家林大爷的大黄，再喂撑隔壁的隔壁林大婶家的驴子，喂到拉不动磨盘，帮驴子争取到一天假期，再就是捞走林二爷家好不容易养肥准备宰来吃的鱼，送给大黄当做补偿。
一系列好邻居行为下来，方瑜终于被忍受不住的邻居们送回家了。
方瑜走进家门，脸上充分展现他心情愉悦的笑容还未收起，便看到正堂里像是三堂会审坐着的林老爷等人。
他跨过门槛的脚迟疑了一瞬，就想重新退回门外。
偷溜出去而已，需要这么严肃？
“知瑜，回来了，坐，爹娘有事跟你商量。”林老爷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坐下。
“怎么了？”方瑜看两人愁眉苦脸的，打消逃跑的念头，乖乖过去。
“你大嫂怀孕了。”方知意说着好消息，脸上不见半点高兴。
“真的！可以啊哥，恭喜两位，嘿嘿我当叔叔了。”方瑜傻笑，知道是假的，他仍然想看看结合他哥和姐姐长相的孩子具体的模样。
方知意瞧着他的高兴模样，更觉伤神，“知瑜，你大嫂去求签，签上说你八字和你侄子犯冲，所以……”
方瑜顿时收起笑容，不悦道：“什么意思，还没成型的肉团，人都不算，大嫂你求的哪门子野庙。非要说八字，我作为修道之人不得不和你说道说道。”
他气得一下子站起来，快步走到坐在另一边的林家新媳妇宁氏面前，吓得对方往后一缩。
透过披着他姐姐外形的假人，对幻境的创造者喊话：“狗界灵，再对我泼狗血试试，小心我不干了。”
旁边的林知礼急忙扯开他，挡在两人中间。
“什么修道之人？知瑜你说什么胡话，赶紧坐回去，吓着你大嫂了。”方知意护犊子般呵斥。
假娘顶着亲娘的脸，平白遭受娘亲的斥责，方瑜忍不住捏紧拳头，对造就这个局面的幻境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知瑜啊，你大嫂在邻郡准备了院落，你这段时间先搬过去。等你大嫂生完孩子，稳定了，你再回来，听话。”林老爷试图安抚小儿子，只是效果看起来不太好。
他口中的话等于告知方瑜，现在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方瑜不想继续待在幻境里，自然也不想和幻境造就的假亲人继续待下去。他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问：“什么时候走？”
“大师说越快越好，今日日子不错，适合乔迁，小叔你看？”宁氏知道他这是答应的意思，面上多了掩不住的笑意。
“行，你们安排。”方瑜扯掉林知礼搭在他肩上的手，不再多留。
“萱儿，快去给二少爷带路。”宁氏催促身后的侍女，声音里带着目的达到的得意。
方瑜坐在离家的马车上，气得要命，他早晚要捉住幻境的创造者暴打一顿。
难怪秘境会崩塌，都读取他记忆了，也不懂模仿得像一点，他的家人和朋友才不会这样对他。
这哪是希望他开灵，借力挽救世界，纯粹就是在拉低他的好感度，惹他伤心难过，想他一走了之。
马夫听到车厢内二少爷的咬牙声，更加同情，你说好好一家子，咋就娶个搅风搅雨的媳妇，有够倒霉的。
窗间过马，不知不觉方瑜在邻郡住了快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算算时间，小侄子该出生了，只是奇怪，宁氏生产的消息迟迟没有送来。
哪怕是冒牌货，他还是想看小侄子长什么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没人看管他，不如偷偷回去一趟。
冬日初雪代表着祥瑞，然而这份瑞气没有落到林府头上，大少夫人宁氏生产大出血，稳婆与大夫合力抢救，最终只保下小的。
宁氏去了。
慌乱中，林府几位主人伤心过度，竟无一人看顾新生的双子，害得孩子差点受了风寒。若非方瑜恰好回到，恐怕双子就随他们的娘一起去了。
“二少爷，你这么在这，还抱着两位小少爷。”萱儿惊呼。
“我要不在，我两小侄子怕是要随大嫂一起上路。”方瑜瞟了她一眼，明里暗里挤兑她玩忽职守。
“奴婢”
“他俩名字起好没？”方瑜看着怀里既不像姐姐，也不像他哥的红皮猴子，略微嫌弃。
主子不在了，萱儿不敢得罪这位二少爷，垂首回道：“只有小名，大的唤米团，小的唤米糕。”
噗，方瑜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笑，可就是忍不住。
米团和米糕出息了，原来走了不是狗血路线，是亲情。
“知瑜，你怎么在这！？”林夫人听到动静出来，看到他吓得捂住嘴，满脸惊讶。
“我……”回来看一眼，方瑜话没说完，衣领就被人揪住了。
“是你，没错，都是因为你，你回来她才会死！”林知礼冲过来两手捉起他的衣领，“滚，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方瑜没说话，努力护住怀里的孩子。
“好，你不滚是吧，我滚，我怕孩子再待你身边，会跟他们的娘一个下场，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兄弟。”林知礼抢过孩子，径直往府外走。
林重升和方知意慌忙上前去拦，不忘叮嘱方瑜：“知瑜，你先回去，让你大哥平静平静。”
方瑜像个局外人杵在那里，他在想，要不要装一装，配合演个戏——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79章
配合演戏的念头一出,方瑜身体便动起来，他脚步蹒跚后退几步，终是退出了林府大门。
看门的下人动作利索地关门,几秒的功夫在方瑜眼里宛如过了一个世纪，合上的门犹如一道鸿沟把一家人划成了两个阵营。
大有老死不相往往来的意味。
他低垂着头站在林府门外,无法掩盖的伤心,像是在哭。
不知何时出现的马夫小心翼翼端详他的脸色，“二少爷,回去吗？”
所有人都让他回去，那便回去吧，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马夫的声音变得微不可闻,以方瑜为中心,周遭的景象慢慢褪去颜色,直至化为云烟。他只身一人站在黑暗中，呼吸都变轻了。
“你输了。”黑暗里传来一道飘忽不定的声音。
方瑜没动,也没吭声，对方亦没有着急得到回应，但总需要有人打破平静。
“噗呲。”低垂着头的方瑜发出一声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
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球状物有些不明所以,为何要笑，输代表失败,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噗哈哈，抱歉抱歉，我演不下去了。”方瑜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脸上不见一丝难过，而是一个灿烂得过分的笑容。
方瑜面向球状物的大概方位露齿一笑，说：“这位界灵,我可没输。”
脱离了试炼，他进入试炼前的记忆重新浮现。
上一刻还处于血藤刺穿手掌失血过多半昏半醒的状态，下一刻环境便换了，掌心的伤口消失不见，完全看不出曾被穿透过的痕迹。
方瑜抚摸着本应受伤的手，陷入自我怀疑，刚刚激烈的战况是梦吗？
躲在阴暗面里的黑影主动出声暴露自己的位置：“异界的元灵，你是否想拯救这里的生灵？”
虽是询问，祂的语气里却全是笃定。
“不想。”对方自信的态度激起方瑜的逆反心理，他给出反其道而行的回答。
你说想救就是想救？偏不。
黑影一时噎住，无话可说。
“这位脸都不敢露的朋友，赶紧说你要干嘛，铺垫太多招人烦。”对于谈话对象的沉默，方瑜满不在乎摆摆手盘腿坐下。
黑影显然不是沉稳淡定的性子，一激就主动现身，一个黑乎乎的圆球浮现，停在距离他半米开外的地方。
黑球道：“异界元灵，你若想救它们，与本灵打个赌如何？”
方瑜学着黑球的语调，谈谈道：“都说了不想，你听不懂人话啊，异界界灵。”
“你并非人，不想救，你手上的血洞如何解释？”黑球分出一根细丝轻轻一划，方瑜复原的手掌再一次显现骇人的血洞。
好在不痛，方瑜心血来潮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伸直一根手指往血洞里探，然后他就在手背看到了他的半截手指。
诡异又新奇的体验。
玩了一会，他便失去兴趣，让界灵给他修复好再接着聊，“我手上的伤是受当人时培育的道德影响，既然你都说我不是人了，同为灵，没有心没有人的道德，不想救不行？”
正当黑球束手无策时，方瑜朝黑球扬起下巴，“不过嘛，你说的打赌我倒是有几分兴趣，说来听听。”
黑球生怕他又出幺蛾子，赶忙道：“赌你能否不出现负面情绪通过我的试炼，赌注是……”
方瑜打断黑球的话：“哎哎哎，等等，负面情绪很难界定范围啊。肚子饿不高兴算吧，起床气也算吧。要真这样，范围大到离谱，我输定啊。”
黑球想了想，说得有道理，“你来说该如何判定。”
方瑜抬手挡住嘴，强行按下弯起的嘴角：“定在悲伤的范畴里如何，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能让我哭出来，就算你赢，你觉得怎样？”
“如不满意，还可以加个条件，我喜极而泣也算你赢。”方瑜继续徐徐诱之。
“好。”黑球一口答应。
这么顺利，方瑜有点吃惊，正常不应该斩钉截铁拒绝，坚持自己的想法吗？对方答应得轻易，他反倒怀疑里面是不是有陷阱等着他主动跳进去了。
想到对方还没告知赌注，方瑜便问道：“输赢的后果是什么？”
黑球回答：“你。”
方瑜抱紧自己连连后退，说：“我卖艺不卖身。”
“我只要这个。”黑球往前飘，拉近两灵间的距离。
“我赢了呢？我可以得到什么？”方瑜摸了摸下巴，思考该提什么要求好。
“你能赢再算。”反正肯定离不开救秘境里的生灵，黑球不再多言，转瞬飘远，与黑暗融为一体。
方瑜眼前一黑陷入昏迷，再醒来已进入试炼，与赌约相关的记忆遭到抹除。
回忆到这里，方瑜收敛笑容，他在进入试炼前曾向黑球提过两种情绪，悲伤与喜悦。
喜悦最具代表性的案例，修真界生机秘境界灵选择的以完成心愿的方式斩断牵绊。黑球与之相反，祂试图利用众叛亲离来调动他的情绪。
抹除赌约记忆，正常人就算发现是假象，也难免会受到影响。
只可惜，黑球无法全然理解他们兄弟间的亲情。
说句狂妄自大的话，就算他需要兄长的心头血解渴，兄长都会不多言一句刨开胸膛取给他。
至于事后会不会揍他，另算。
心中坚定家人不会背叛，哪怕黑球能看到他的记忆模拟得再像，他都不会受影响。
方瑜很想告诉黑球，试炼内容如果改成兄长死在他面前，他才有可能如祂所愿，悲伤落泪。
偏偏黑球脑回路不一般，生离死别不在祂的选择范围，祂只想到了背叛。
此界灵很可能受到了死气的污染，没救了。
方瑜猜，所谓的沉睡可能是假的，黑球大概率是不愿回应云渊界生灵的呼唤，祂想要此方小世界所有生灵给祂陪葬。
那可不行，大家都在拼尽全力求生，既然唤醒界灵没有意义，得想想其他办法，还得稳住黑球，免得祂干扰阻止。
黑球意识到方瑜是装的，已经迟了，试炼解除等于祂自己认为对方通过。
出现意料之外的结果，祂几乎要冲进方瑜的眼睛里，企图找到哭泣时会出现的红血丝。
然而不管它检查多少遍，结果都是没有。那清澈如星辰的瞳孔与眼白形成鲜明对比，映出祂受到污染后黯淡无光的姿态。
“我赢了。”方瑜强调——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80章
黑球不想承认,但结果如此。
方瑜定定看着黑球，知道祂不愿意承认输掉的事实，没说太多酒就是想看祂还能如何耍赖。
黑球经历了一番内心纠结,时间拖了不少，憋半天憋出一句：“你作弊。”
祂绕着方瑜转了几圈,接着言之凿凿地说：“你有记忆,你肯定进过别的界灵试炼，作弊得到的结果不算数,我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
方瑜心虚，但不多。
原来不是界灵技艺不精没清掉他的记忆，而是他自身的问题。也不能怪他啊,他又不知道重复进入界灵试炼会有副作用,尽管副作用有利于他。
黑球能修改有关赌约的记忆,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连带他其他记忆都改了吗？
方瑜不知道,还真不是黑球不想。
只要通过界灵试炼，神魂就会留下对应的免疫效果，可以一定程度不受界灵干扰。
界灵不管力量强弱，都是平等的存在。界灵之间属于知道有同类但互不可见状态,无法改变同类的影响，也无法发现同类留下的痕迹。
黑球看到的记忆里压根没有修真界界灵的存在,自然不知道抹除记忆不起效，祂改变的只有祂参与过的部分。
作弊，并非他个人主观的行径，所以不算，方瑜坚决不承认，争辩道：“这位异界界灵,我又不了解你的试炼规则，你也没说清楚。”
“记忆没抹掉应该算你的问题，怎能怪我身上，怪你做事不仔细没检查清楚。你就别想耍赖了，别忘记你冒着天道发现的危险发的誓。”
“虽说每天发誓的人很多，天道不会管其中的是与非，可不兑现承诺，天道一捉一个准，到时候找你算账的不会是我。”
听到天道，黑球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方瑜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祂，立即便发现祂在害怕。
他的猜想果然没错，黑球已经被死气污染透彻，以天道小气的个性，肯定不会容忍控制范围之外的异端存在。
他为什么认定天道小气，忘记他进阶元婴那场几近灭世的雷劫了吗？
那可是往死里打，不管好坏，劈了再说，不讲理的典范。
由内到外换了芯子的黑球与由人变灵的他，变异程度差不到哪去。不小心被天道捉住小尾巴，黑球怕是会直接成灰，渣都不剩。
啧啧啧，想想就可怜。
“输了不见得是坏事，你想我留下无非不想我救世。但是你想过我的能力没，你想过无属性灵晶的诱惑程度没。”
“我彻底消失不见，外界找不到我只会搅动更大的风雨。动静大容易引来天道，天道顺藤摸瓜摸到你这，到时候你还是会被发现。”方瑜踩在黑球害怕的点上疯狂来回试探，打着一副为祂好的模样慢慢劝导。
黑球知道他误会了，没着急解释，祂对于阻拦救世没有兴趣，留下对方是想借他躲避天道。
不想死才是祂找上门的真正目的。
作为界灵，黑球比秘境里其他的生灵知道得更多，清楚秘境已然无法挽救。所以不留下他，秘境坍塌在即，祂失去躲藏的地方又没东西遮掩，必死无疑。
只是按他的说法，留下他的弊端似乎更大些。
“我没想阻止任何人救世，我就是想活下去。”黑球说话的时候外表又暗淡了几分，像是非常低落，“自身难保，如何回应其他生灵的求助？”
方瑜因祂的问题愣住，“你没有受死气污染学坏？那试炼内容咋回事？”
“试炼内容有什么问题吗？”黑球感到迷茫，“我从此方世界的动荡学来的，留下的人崩溃悲伤的原因，就是遭到亲人背叛，越信任的人背叛效果越好。”
黑球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人类那么能哭。祂还以为祂编造的幻境，能使面前的灵哭晕过去呢。
方瑜眼神同情，黑球没有说谎的话，那祂就是真的傻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生机族走之前还能坑他们世界的界灵一把。
方瑜道：“你想活下去，一直躲不是好办法。界灵的存在是为庇护一界生灵，显然，你现在与灵气不相融，黑漆漆一身毁灭的味，靠近正常的生灵反倒会害了他们。我有条新的路子指给你，你想不想听？”
黑球重重嗯了一声。
“知道界缝异人不？他们没有可以生息的世界。天道允许存在，就代表认可。根据我的接触感受，变化后的云渊界与异人相合，你是这里的界灵，等于你与异人相合。你可以尝试接纳异人，创造属于界缝异人的新世界，成为他们的界灵。”
“天道考量到你有存在的意义，或许会认可并且放过你。”
方瑜语气平淡到口中的异人仿佛和他没仇。
黑球看过他的记忆，哪会不知道异人是什么，何况祂还曾见过生机族与异人接触，“你们有仇吧，为何还要帮他们？”
人果然是复杂的生灵，由人变灵的同样。
“是啊，有仇。”方瑜承认，“我分得清楚，仇恨的源头并非他们。比起异人，我更憎恨生机族。生机族看到曾经差遣的狗占据他们曾经的世界，想必会是一出好戏。”
同盟反目，狗咬狗的戏码，他会看得很开心。
还有那些参与其中的小世界，一旦知道原先只能生活在界缝里，看不起的异人拥有世界，与他们某一程度平等，脸色会很好看吧。
方瑜不是没想过用灵晶雇佣修士彻底消灭异人，只不过这个想法在知道异人血有用之后，发生了改变。
有用的东西留下未尝不可，能圈养起来就再好不过了。
方瑜承认他的念头阴暗，可对于仇人，任何行为设想都不过分。
黑球认真思索他的建议，其实不失是一种办法，恰好祂与那支种族相合。为天道承认的种族提供庇护，成为他们的界灵，天道会容下祂吧。
“你赢了，你可以提一个我办得到的要求。”黑球终是被说服。
“不愧是胸襟宽阔的界灵，你放心，我想要的东西对你并无害处，反而能令你加快转变。”已知黑球无害，方瑜场面话信手拈来。
“快说，再不说送你回去了。”黑球并不吃这套，祂在云渊界原住民身上学到不少东西，花言巧语的人不是好东西。
“别生气嘛，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已无法为此界生灵提供庇护，不如助我带走他们。”方瑜切换回正经的模样。
秘境消亡在即，却没见里面的生灵外逃，他怀疑，入口可能有禁制。
界灵能解开最好，解不开恐怕就得等他修炼至地仙了，他一开始就不太相信巨鹰提到的约定条件仅仅是个谈话资格。
黑球上下浮动，在空中划出几道虚影，权衡利益，犹豫要不要答应。带走秘境外的生灵它倒是能同意，秘境内的一起，祂需要想一想。
祂能躲到现在，多亏秘境里众多生灵的存在。祂担心都走了之后，天道马上发现祂，一道抹杀雷劈下来，得不偿失。
黑球说出自己的顾虑。
方瑜表示能明白，“只要你控制秘境百年内不出事，我可以给你留下五十年份的灵晶。灵晶可以暂时掩盖你的气息，为你遮挡天道。待我出去后，将尽最大的能力帮你散播云渊界转变的消息，引异人过来。”
方瑜没说，实在引过来，他就找人捉过来，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圈养了。
黑球听着他描述的计划，只感觉哪哪都完美，毫不犹豫道：“好，我答应你。”
“你果然是爽快灵，我也表达一下诚意，发个道誓好了。”方瑜满意地笑了笑，端正态度朝天起誓。
黑球也满意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方瑜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再次经历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猫爪]
剧情连贯，所以一起修完再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