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之前听哥哥说奶奶同意她唱歌的时候，她就不可置信，可是太高兴了，太兴奋了，也太顺利了，就让她以为一切都是真的了。


    可如果奶奶真的赞成，为什么每次回家从不谈音乐，只关心她实验有什么进度？


    清嘉盯着手机屏幕上，哥哥让她等他回来的聊天记录……奶奶根本没有同意吧，是哥哥在背后做了什么。


    “我要回家。”清嘉不顾阻拦，径直往外去，她要弄清楚一切。


    “许小姐，您再等一等！许小姐！”陈助理很为难地拦在她身前，“求您了，您再等一等，宋总吩咐我看着您，您这样走了，我没办法交代。求您了，再等一等，宋总马上就过来了。”


    “你让开，哥哥不会怪你的，因为这是我的选择。”


    清嘉不让任何人陪，自己跑出了大门外。


    林叔早已在外面等着了，见到清嘉疾步上前，跌足长叹：“小祖宗！怎么就不听劝呢！老夫人本就不喜欢你唱歌，你还大张旗鼓搞音乐会！”


    清嘉听着，心中的那一锤重重地落实了。她张了张嘴，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清嘉！”穆谦和姜仪赶上前来。


    “妈妈陪你一起回去。”


    姜仪这次不是问她的意见，可是清嘉比她更加坚决：“不要。”


    “这是我跟奶奶之间的事，我希望你们不要插手。”


    “清嘉，爸爸跟你去但是不说话可以吗？”


    “请尊重我。——开车。”


    林叔的话证实了奶奶的反对。清嘉曾想过自己有一天要跟奶奶起争执，可是哥哥的回归让她太安逸了，她忘记了奶奶是一个拧到连干爹都左右不了的人。


    许家。


    许珺闭着眼靠在大厅的沙发上，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雍容的脸上带了岁月的痕迹，可通身的气派却是谁也不能移。


    清嘉走到沙发前：“奶奶，我回来了。”


    许珺睁开眼，沉着脸盯着清嘉冷笑一声：“没想到我的孩子，一颗心跟宋暄和在一块的。”


    清嘉心一颤，眼中都是难过：“奶奶没有必要这样讲话，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只是在生气。”


    “那你告诉我，你跟他联合起来哄骗我签字，你有把我这个奶奶放在眼里吗？”


    清嘉心中难受，却是摇头道：“哥哥肯定没有骗你。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谈的，但是哥哥绝对不会骗你。”


    许珺气得连连点头：“好好好，你从小就听他的，我只当是好事！我没想到你们串通一气，明着让我相信你在做实验，实际上你去过几次研究院？你满心满眼都是唱歌了，宋暄和是堆了多少资源，一首歌就让你火出名声！”


    “这是团队所有人的努力。”


    “你别给我扯那些！你是吃定他给你撑腰我就拿你没办法吗！”


    清嘉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如果我知道，我只会自己去做，而不是连累哥哥。”


    许珺气得站了起来：“你现在跟我逞英雄是吗？你就没有错吗？我讲了多少次你听得进去吗？你就一定要进演艺圈吗？你就一定要当明星吗？！”


    “为什么不可以？”清嘉眼眶红了，“奶奶你看看我，我并不差，我做得挺优秀的，我没有给你丢人啊！”


    许珺怒斥：“你给我待在家里！我让人停掉你所有的商务合作！”


    “我不要！”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那我拒绝听奶奶的！”


    “你！”


    许珺一巴掌扇了过来！清嘉倔强地没有动，可身体被人拉着往后一带，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沉静的木质香环绕过来，清嘉睁开了眼，啪的一声闷响，巴掌落在了她眼前拦着的胳膊上。


    “哥哥！”


    宋暄和把她拉到身后：“奶奶，她没有错，您不该打她。”


    许珺火冒三丈：“别叫我奶奶！我当不起！我管教自己的孙女跟宋总无关！——老林！送客！”


    林叔忙跑进来说好话：“老夫人，一家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哈。”


    “我姓许，他姓宋，哪来的一家人！宋总自己请吧！”


    清嘉红着眼从宋暄和身后出来：“奶奶，这件事本质是我不愿意听你的，你不要生他的气。”


    许珺如火上浇油：“我对你是生气，我对他是失望透顶！”


    宋暄和很平静：“我哪里不对，请奶奶指出来，如果是我错了，我给奶奶端茶赔罪。”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许珺更气，指着他就怒骂：“你还要给我装吗？你宋暄和是聪明，别人也不是傻子！你还有脸跟我提端茶赔罪，你当初就是这么骗了我的签字！”


    “并非骗取。”宋暄和冷静道，“我当天便跟奶奶说好，让清嘉加入实验项目，也让她唱歌，奶奶亲口同意：只要她愿意参与实验，您就让她唱歌。”


    “你说得好听，她去过几次研究院？她音乐又是什么成绩！你别告诉我这当中没有你推波助澜的偏帮！”


    “当然有，我无愧于承认。”


    宋暄和正色坦然，“可我记得我那一天，同样跟奶奶说过，我们只能引她进门，未来如何无可担保。”


    “好好好！你就是这么跟我玩文字游戏！是我错信了你！你给我滚！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这件事我既然管了，我就会管到底。因为奶奶不占理。”


    “我不占理，你就占理了吗？你帮着她把动静搞这么大，我只能清掉她的影像！你跟她手足情深，你舍不得，我体谅你了，我自己让人去处理，可是你呢？你体谅我了吗？你非但不体谅，我还让人暗中为难！这就是你的处事方式吗？我倒要问问宋五霆他是怎么教的你！”许珺怒上心头，厉声指责。


    宋暄和抚胸一礼：“如果奶奶是因为我这样做冒犯了您，我作为晚辈向您道歉。但演绎视频是清嘉的作品，我不认为奶奶有权清除。”


    “我是她奶奶，我不同意她唱歌她就不能唱！”


    宋暄和冷了脸：“如果奶奶要来硬的，那么我保证，只要有我在，谁都删不了。”


    许珺不可置信：“你是帮定她了！”


    许珺满眼失望地看着他，“你以前从来不是这个样子！你处事进退有度，什么时候这样不留余地！你就那么喜欢她唱歌？你就非要跟我对着干？”


    “我是真的想问奶奶，为什么您就非不许她唱歌呢？您就那么想让她继承您的衣钵吗？可是清嘉没有那个心，您费再多劲也是徒劳而已。”


    许珺铁青着脸：“我自有我的打算。”


    “如果奶奶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那我只能含歉冒犯了。”宋暄和言语间还留着几分客气，但是意思已经寸步不让了。


    许珺绷着脸怒目而视，两方僵持之下，清嘉紧张地抓紧了哥哥的衣角，她很不喜欢奶奶和哥哥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她很不安。


    但是宋暄和非常冷静，感觉到衣摆处抓紧的力道后，他低头拍了拍清嘉的脑袋，把人揽进怀里轻轻安抚。


    许珺见状，心下叹了口气，迟疑半晌，知道事情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了。


    她看着宋暄和，沉声道：“清嘉，你先回房间去。”


    清嘉立即摇头：“我不要！奶奶，我要听，这是我的事情啊！”


    “宋暄和，如果你想我说，就让她回房间去。”


    宋暄和凝视了许珺片刻，收了神色，低头看着清嘉的眼睛道：团宝，你先回房间好不好？”


    说着凑到她的耳边低声，


    “反正哥哥是肯定不会瞒你的，我们就顺一顺奶奶的意，好不好？”


    “……嗯。”清嘉闷闷应了声，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清嘉一个人蹲在房间小阳台的花卉间，手中无意识地揉着一片绿叶出神。


    她忽然很担心。


    她越想越不对劲。


    奶奶很少强迫她做什么事情的。她从小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爱好多了去了，奶奶都是从不干涉的。可是就只有音乐这一条，奶奶非常非常的反对。


    她想不通为什么。


    听奶奶刚刚的话音，明显就是里面有什么隐情。可是奶奶还要瞒着她。到底为什么？


    清嘉越想越担心，越想越不安。


    哥哥虽然很多事都向着她，但真要反对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办法。


    而且哥哥刚刚的态度明明已经那么坚决了，奶奶还要单独留哥哥说话，是有什么可以说动哥哥的理由吗？


    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清嘉心绪难安的时候，房门被敲了敲，宋暄和走了进来。


    清嘉先去看他的神色，宋暄和脸上带着歉疚和愧意，清嘉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一眼不错地看着宋暄和，宋暄和面色不忍，正要开口。


    清嘉止住他：“哥哥！……你直接告诉我，我还能唱歌吗？”


    宋暄和快步走上前来，柔声哄道：“你先听哥哥说。”


    清嘉摇头，退后一步保持了距离：“我不想听，你直接告诉我，你们的决定。”


    宋暄和眸色一黯，伸手过来抱她，清嘉躲开了。


    清嘉偏开头，垂下了眼帘，所有的希冀也跟着扫落了下去。她没有大发脾气的力量了，心里有什么沉沉地压着，她只是静静道：“我知道了。”


    “团宝，你先听我说”。


    宋暄和揽住她的肩膀，把人掰过来，清嘉任他动作，没有什么表情。


    宋暄和见状眉头紧锁，抱着她在一旁的茶几边坐下：


    “团宝，你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和哥哥说了？”


    “你们已经决定了，我说什么？我的意愿重要吗？”


    “当然重要！只是这件事太特殊了，我们先停一停好吗？不是永久，只是先停一段时间好吗？”


    清嘉忽然很累，原本孤身作战没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当宋暄和回来，跟她站在一起，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与安定的时候，她的盟友临阵倒戈了。她甚至左右不了一点什么。她只是觉得很心累，不如从来没有过。


    清嘉推开他，抱着膝盖蹲在墙角：“你走吧，我自己静一静。”


    宋暄和过来，摸摸她的脑袋，清嘉偏开头躲掉。宋暄和伸手托着她的脸转过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


    “哥哥答应你，一定想办法解决，你等一等好不好？”


    清嘉看着他：“等多久？”


    宋暄和面露难色，一时无法做出保证。


    清嘉很难过：“你从来不这样，你让我等，可是你连等多久都说不出口，你知道你现在有多敷衍吗？你在对我用缓兵之计吗？”


    说着说着，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当然不是！”宋暄和用力揽过她抱进怀里，“对不起。但是我保证，我一定会解决。”


    清嘉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在哥哥宽大的，温热的，最有安全感的胸膛上，她忍不住还是选择相信：


    “理由呢？我必须要一个理由，不然我再也不要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