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听到这样闹脾气的话，宋暄和终于松了口气笑了，托起她的小脸，用食指指节揩去她的泪珠，看着妹妹红彤彤的眼眶，他郑重承诺：“我保证，一定会解决。”


    接下来的日子里，清嘉开始平静的，按部就班的上学、生活。


    宋暄和用一个理由说服了她。


    一件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没有遇到奶奶之前，早已经尘封了的儿时旧事。


    5191年·西南眉河案，毒贩张某从境外买了1.5公斤的□□卖到西城，警方紧密追查到小西山外，打掉了这个贩毒团伙，抓捕了7个人，而张某逃脱，现还在追捕中。


    这是公示的案件信息。


    其中还有私密的一点是，警方追查途中，偶遇一个小女孩指路。那个小女孩名叫安安。


    在那之后，安安被警方保护了起来。又过一年，在她六岁的时候，被许珺收养，改名——许清嘉。


    清嘉跟小时候长得像，从小就生得好看，是那种一眼就会被人记住的好看。


    她从来没想过，这也会成为一种困扰。——当年，尤其是那个逃跑的张某，曾深深地看过她一眼。


    许珺不得不害怕：“暄和，这些年清嘉被保护得很好，我的心才终于落定，可是逃逸的人还没抓到，她这样去舞台上大放异彩，视频传得哪里都是，我怎么放心？”


    宋暄和面色紧绷：“这件事，我知道了。奶奶用心良苦，我会和团宝说的。”


    阳台上，宋暄和抱着清嘉承诺：“哥哥会用所有的资源，协助警方追捕。警方一定会将他缉拿归案的。”


    “在此之前，我们先把音乐停一停，好不好？”


    清嘉没有办法说不好，她挨在宋暄和的怀里：“我知道，你们是怕我出事。”


    只是她也很难受。


    “对不起，委屈了你。”宋暄和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哥哥答应你，一定会解决的，好不好？”


    清嘉点了点头。


    生活安静下来。家和学校两点一线，日子就这么重复。


    清嘉很久不上网了，或许，有一两个月了？


    栾树叶已经掉光了，学年也到了尾声了。


    那天之后，奶奶便同意她转国际学校了，研究院也随她去不去了。


    不再是繁忙的课业压身，每天都有很多自由的时间。可是清嘉也没什么想做了。


    这里人人都是天之骄子，人人都有过人之处，她这个短短红过一时的歌手，正好淹没在这样的一群天才里。


    只是很偶尔的，走在路上，清嘉会听到有人说：


    “诶，那个好像是许清嘉？”


    “许清嘉？谁啊？”


    “我记得她好像是一个歌手，我之前刷到过她的演唱视频，几百万赞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都毙掉了。”


    “啊？这么奇怪的吗？”


    “对，一点都没留下，要不是看见她，我还以为我做梦呢……”


    迎面走过，两个女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清嘉。


    清嘉抱着课本，只是很浅地笑了笑，走了过去。


    就好像她曾经那么火热的舞台，也只能是一笑而过了。


    这样的结果她是知道的，现在所有的媒体平台上，关于她的视频全部清零了。无论是演唱的、还是路透的，无论是视频还是照片，都清了。


    关于她的搜索也会空空荡荡。


    所有的一切泯灭无痕。


    有时候清嘉自己都恍惚，她真的来过吗？


    或许她唯一留下的痕迹是《向夏》，只是署名也已经抹去了。这首歌现在唯一的归属是陆栀言。评论区关了。


    清嘉不再上网发声。账号停了。她也不再见苏澜和乐队伙伴。


    她答应哥哥，冷却一段时间，让这阵风过去。


    走出学校，清嘉便看见黑色的宾利停在路边了。


    从那天开始，哥哥无论多忙，就算是先送完她回家再去公司开会也一定要来学校接她。


    清嘉抱着书站在门口，只是刚停了脚步没一会儿，宋暄和就下车快步赶了过来。


    冽冽寒风，他又脱下了身上的大衣，披在她的肩上。


    “我不冷。”清嘉安静道。


    宋暄和揽了揽她，看着她的脸庞，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今天陈阿姨做了糖熬香芋哦，我们回家试试怎么样？”


    清嘉嗯了声，宋暄和揽着她上了车。


    回到家，刚进大厅，清嘉就听见宋小小欠欠的嗓门了——


    “饿死了饿死了！我哥接清嘉是路上吃饱再回来吗！”


    “先吃点小零食垫一垫肚子好不好？”姜仪带笑的声音。


    “诶，回来了回来了！”穆谦笑着迎出来，握住清嘉的小手，“冷不冷？手有点凉，快进来暖暖。”


    两个长辈，三个小辈坐在一起吃饭。


    清嘉盛了小半碗饭就停了。姜仪和穆谦都说不行，吃这么少怎么长身体。


    清嘉笑了笑：“不够我再添。”


    宋小小笑道：“不是学人家减肥吧？许清嘉你也有今天！”


    “……”


    宋暄和给他添了一筷子西洋菜，睨了他一眼。


    宋小小：“……”他最讨厌吃西洋菜！


    苦着脸咽下那口菜之后，宋小小连忙去夹香芋过嘴，甜滋滋软糯糯的美味瞬间舒缓了脸庞：“许清嘉，你以后多点爱吃的行不行？”


    清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这样我哥就能都吩咐人做了，我也能一饱口福！哈哈哈！”


    清嘉：“……”


    宋小小拧眉：“喂！你今天好没意思！”


    宋暄和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西洋菜。


    宋小小脸都绷不住了：“哥，你针对我……”


    宋暄和淡淡瞥了他一眼：“你爱吃的家里哪一样少了你，除了那些不伦不类的东西。”


    宋小小喜欢新奇玩意，什么魔鬼辣什么头发什么黑泥，越不像人吃的越爱试。


    宋小小生气：“要是许清嘉喜欢吃呢？”


    宋暄和就根本不担心这种问题，但是他看向清嘉，笑问：“喜欢吗？”


    宋暄和觉得，让她多说一句话也是好的。


    清嘉摇头笑了笑，碗里的饭几口就吃完了，她放下筷子起身：“我吃饱了，大家慢慢吃。”


    “这么快！你以前都恨不得把香芋吃半盘！”


    宋小小震惊，并给自己塞了一段香芋，起身追了出去。


    阳台上，清嘉看着眼前的腊梅，显得很安静。


    “喂，小清嘉？”宋小小难得放软声音，低头瞧她脸色，“谁惹你不高兴了？我帮你讨回来呀。”


    清嘉摇了摇头。


    “那你干嘛这副样子！”宋小小啧了下，耐心只在一瞬间，当即挥了挥手回去了，“有事就跟我说，没事我走了！没吃饱呢！”


    宋小小回去的时候见宋暄和正起身出来，碗里的饭已经空了，刚才还有半碗来着！


    “哥你吃完啦？！”


    “嗯，你陪长辈慢吃。”宋暄和拍了拍他肩膀。


    “哦。”


    阳台上，清嘉伸手触了触枝上的腊梅花，清清冷冷的香在天寒地冻中更显得幽远。


    听说腊梅有隐忍坚守、盼春迎新之意，可她要等的暖春什么时候来呢？


    “团宝。”宋暄和唤了声。


    “嗯。”清嘉应了声，感觉到身后宋暄和轻轻揽住她的肩，温热从身后传来，隔去了空气中的寒冷。


    安静了一会儿，


    清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冷淡，我只是没办法控制我的不开心。”


    那样一个棘手的原因，清嘉要怎么抱有解决的希望？


    已经过去十一年了。


    就算能够解决，还要等多少年？


    一年？两年？还是又一个十年？如果不解决，她就永远回不到舞台上了吗？


    宋暄和知她心思，根本不用她说，一眼明白。


    他抱住她，沉稳的力量通过怀抱传了过来：“哥哥一定会让你回到舞台上。”


    清嘉闷闷应了声。


    “不会很久的。”


    清嘉眉眼动了动，指尖的一朵腊梅不受力折了下来。


    “相信哥哥，好吗？”


    宋暄和最近每一日都没闲着，先是联系警方，为此案设立专项资金，随即投入最先进的设备，并控股南园技术手段最强的科技公司。每一步都在为分析大数据并破解加密信息做助力。


    清嘉转身，面对面抱住他：“好。”


    清嘉克制着，不再想这些。每天上课、下课，躲在音乐室里机械地弹吉他。


    奶奶把家里原本的琴房恢复了，但是清嘉很少回去，更多的时间，她住在哥哥的公寓里。


    这天，宋暄和拉着她出来看人种花。


    庭院不再是刚搬进来那样单调的样子了，每一处都布了景，修剪整齐的绿篱沿着路拐弯绕去，塔型龙柏高高地立起来，好像圣诞树，金叶榕与蔷薇等花卉错落在绿植间。庭院多处却还留了位置。


    宋暄和让人运了十六棵十六年份的中华木绣球过来，围绕着别墅，间隙错开，排列着种下，确保从家里任何一扇窗看出来，都可以看到。


    “喜不喜欢？”


    “喜欢。”


    哥哥答应她的事，总是做得那么好。


    “再给哥哥一些时间。”宋暄和摸摸她的头。


    清嘉钻进他的怀里：“好。”


    或许低谷的时间真的能让人成长，清嘉开始真正地平静了下来。


    以前她总为结果焦灼，总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她要站到更大的舞台上，让更多的人听到她的声音。


    可是历经这一次的坎坷，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到底是喜欢音乐，还是喜欢音乐带来的掌声？


    这是两件事。


    日子继续重复，可等待已经不再那么难捱。


    清嘉发现，自己有很多事可以做。


    每日修炼基本功，专注地练习吉他，打磨自己的唱功，把自己的内在功夫提升起来。


    这个无关乎舞台，无关乎谁能看见她，是她喜欢这条路，就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