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52路公交车在烟京一中站台停下。


    赶在下车前，陈天总算是抄完了卷子。


    林听垂眼，手里握着那瓶才喝了一口的鲜牛奶。


    透过车窗看着学校的大门，她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私心里想，如果司机叔叔能再开慢一点就好了。


    回到学校之后，其实她能见到严律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车停稳后，后门打开，陈天背着包先一步下了车。


    大抵是见她在发呆，严律提醒了一句：“林听，到站了。”


    “哦好！”


    她如梦初醒地收回视线，紧忙跟着他的脚步下车。


    见他们两个下来后，陈天单肩挎着背包，手插在兜里对严律道：“还是去对面的汤记吃？”


    汤记指的是学校正门对面的一家面馆，林听记得上回听夏萤说过一次，这家味道很不错，如果是饭点去的话根本抢不到位置。


    “都行。”


    严律倒是无所谓，他对吃的没那么上心。


    林听还要回寝室整理东西，况且她也没有任何理由继续打扰他们，所以在听到他们的谈话后，她指了指校门，接着朝严律道：“那我先进学校了。”


    严律的目光在她眼睛里停了片刻，而后点头，弯唇道：“嗯，再见！”


    那瞬，如春风拂过柳叶，林听紧忙抿唇，尽量不让自己开心得过于明显，可再抬眸时，她的眼睛里是遮挡不住的闪亮星辉，“再见。”


    余光瞥见旁边的陈天，出于礼貌考虑，她象征性地也朝他说了句：“学长再见。”


    陈天笑容呆呆，失神般挥了挥手，“好，再见哈~”


    待林听走后，陈天的目光才迟迟收回，若有所思。


    刚过完斑马线，像是想起什么，陈天一拍手，然后又将掌心覆在脑门上，十分激动地指着旁边的公交站台，“严律，这这这！”


    “……”


    路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严律看了他一眼，倒没说什么，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陈天语气激动道：“我想起来了！开学那天，我们在这儿等52路公交的时候，我听到旁边有两个女生在说……好像是说我长得帅！”


    “……”


    陈天：“真的！”


    “多写几套卷子，少遐想。”严律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但依旧脾气好地回了句，这才率先抬腿往旁边的面馆走去。


    陈天快步追上，在他跟前倒退着走，手舞足蹈地说：“你别不信啊！我跟你说，其中有一个就是刚才坐你旁边的那个女生，怪不得我说她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陈天还不知道林听叫什么名字，刚才在车上他只问了她的班级。


    意外地，严律脚步微慢，思忖片刻才道：“你说林听么？她估计眼花了吧。”


    “……”


    陈天下意识忽略了严律的后半句话，反而问：“你怎么知道她叫林听？”


    严律言简意赅：“之前有见过。”


    “哦。”


    陈天没多想，将书包换了个肩膀背，又道：“哎呀！说真的，我觉得她可能——”


    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推理道：“她可能喜欢我！”


    静了两秒。


    严律轻笑出声。


    陈天不明白，反而觉得他的笑容怪怪的，“你笑什么？”


    严律拿出手机，指尖划了两下屏幕，随意回答，“你想多了。”


    陈天表情很是纠结，举例：“那你怎么解释她夸我帅！而且她刚才走的时候，对我说的是：‘学长再见！’”


    “她都没叫你学长！”


    陈天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是对的，那张憨憨脸上满是震惊：“这说明了什么？我对她来说是特别的！”


    陈天说这番话的时候，刚巧看到严律停下划手机，摁了下锁屏键，随即才抬头看他。


    严律的目光一贯温和，好似停在潭面的雪花，静悄悄地落下、融化，整个过程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


    将要戴上耳机之前，他平静地询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天：“啊？”


    等了几秒，见他没什么要说的，严律抬腿，越过他往前走，开口的语气依旧平静。


    “没有的话，我继续听英语听力了。”


    陈天：“……”


    这个学习狂魔，时时刻刻都在卷！


    -


    今年的中秋和国庆中间只隔了几天，学校里早就出了放假通知安排，这周要多补一天课。


    国庆长假回来后就是学校举办的趣味运动会。


    晚自习的时候，周鸿鹄让班长发了张表格下来填，希望大家积极报名参加，为班级荣誉争光！他还特地强调了一句，所有班委及课代表必须带头参加。


    这就意味着，本来不想参加的林听，作为数学课代表也不得不参加了。


    拿到表后，林听看着一溜儿的项目，有些为难。


    她的运动细胞太差，让她去跑步跳远之类的，基本上就是倒数预定。


    思虑片刻后，她在女子投篮的项目后，写上了自己的姓名。


    将表往后传，夏萤今天晚自习没来，所以林听就给了她的同桌，让他先填。


    晚自习前，夏萤其实回了趟寝室放东西，还将周鸿鹄布置的作业提前交给了林听。


    夏萤爸爸过四十大寿，所以她请了今天晚自习的假，去青山路那边的酒店和家人吃饭，大概明天上午回来。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时，林听照常将各组的数学作业收到办公室去。


    目前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寥寥几个人没有交，她打算再等会儿，等她们写完。


    林听捧着一沓收好的作业本，从第四组绕回自己的位置上。


    从后排往前走，刚巧听到自己的同桌沈思月正在和两个女生说话。


    只剩下她们三个人没交了，几人正一边写一边交谈，看样子并不急。


    其中有个女生还占坐在林听的位置上。


    林听刚想过去问她们好了没，就听见沈思月对旁边的女生道：“就夏萤，我来学校的时候在青山路那边碰见她了，她和一个男生在一起说话。”


    坐在林听位置上的女生停下笔，惊讶问：“是不是1班的许回舟！”


    另一个女生道：“你怎么知道？”


    “我都见到好几次他们两个一起走了……”


    “他们关系这么好吗？”


    沈思月语气带着些鄙夷，“谁不知道是夏萤一直缠着许回舟啊，你看许回舟什么时候理过她！”


    “她今天晚自习都没来哎！”


    “人家忙着往许回舟跟前倒贴，哪有空上晚自习。”


    女生点头：“就是，要我是夏萤，我才不干这种自取其辱的事情。”


    沈思月继续动笔写题目，眼中不以为意，语气轻飘飘地下了个定义：“她脸皮厚呗！”


    “我们是学不来。”


    几个女生相视笑了起来。


    “叩叩——”


    忽然，桌面被人用指关节敲响。


    沈思月收起笑容抬头看，见林听站在桌前垂眼看着自己，漆黑的瞳孔里是安静的。


    明明她的长相柔和且毫无攻击性，但此刻却令沈思月无端不安，林听和夏萤关系不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们刚才说的话。


    林听表情不多，开口的语气也很淡，不熟悉她的人可能会觉得她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交作业吗？我要收了。”


    沈思月莫名松了口气，看来她没听到那番话。


    “再等一下吧，我们几个马上就写好了！”


    坐在林听位置上的女生没有任何起来的意思，她加快写字的速度，头都没抬就道：“再等一下。”


    林听果断地从自己桌面上拿了张便签，又拿了支笔，没有任何犹豫，在纸上记下了这几个人的名字。


    这是没交作业的名单。


    沈思月瞥见她的动作，蹙着眉往便签纸上看，然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的表情瞬间拉下来了。


    “你干嘛记我名字？”


    林听像是没听到一样，淡淡地将最后的“月”字写完。


    旁边两个女生站起来，絮絮叨叨道：“我们马上就写好了，你干嘛啊！”


    “就是，哪有你这样的，多等一下会怎样？”


    林听将便签纸平整地贴在最上面那本作业本上，没有回话，看样子根本不打算理会她们。


    几人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沈思月将笔拍在桌面上，站起来咬牙切齿道：“林听！你成心跟我们作对是不是！”


    她这番动作压根没收力，霎时惊动了教室里不少人。


    本来还嘈杂一片的教室，忽地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掷此处，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并不妨碍大家等着看接下来的后续发展。


    林听抬眸，抱起一沓作业本，平静地说：“如果你能把说别人坏话的时间拿来补作业，你早就写完了。”


    她其实很不懂，为什么一个人要对另一个明明不怎么了解的人，摆出自以为再了解不过的姿态，说出那么难听那么恶意的话。


    她甚至很庆幸，幸好今天夏萤不在这里，幸好她没有听到她们那些恶心的话。


    乍然被拆穿，沈思月的脸色青白又心虚。


    这才意识到，林听分明是听到了她们刚才议论夏萤的那些话……


    虽然林听没有发任何脾气，连声音也很冷静，但就是让人感觉得到，她在生气。


    她的脾气向来很好，所以即便是简单的冷言冷语，都会让对方无所适从。


    沈思月无从辩解，心里很是气恼，下意识对着旁边观战的人撒气：“看什么看！”


    林听收回视线，不想再和她废话，也懒得理会其他人的目光，转身往办公室的方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