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周，各科老师讲课的进度都慢慢快了起来。


    同样的，天气也渐渐转凉，单穿校服短袖已经是不够了，添个校服外套倒是正正好。


    为了校运会做准备，林听报完名后就开始用课余时间去练投篮。


    拿着篮球的时候，总是会莫名想到那天，在小卖部门口，穿着球衣的严律……


    很奇怪，每次想到他，心情都会很好！


    这种感觉细究起来，就像是含羞草的叶子，一经触碰便迅速收缩，下意识将所有的秘密都包裹起来，不想示与人眼前。


    这种变化调动了浑身上下的血液，像奔跑后加速跳动的心脏，却也陌生得让她忍不住想要逃避。


    即将放长假的前两天，是星期四。


    那是个多云的天气。


    林听晨跑的时候总觉得肚子不舒服。


    本以为是天气突然转凉，身体还没适应，进而有点小感冒，所以她没当回事儿。


    直到早读上了十多分钟，小腹隐隐作痛，还有些发胀，一股子热流悄悄涌出……


    林听这才意识到坏了，她生理期来了！


    她这个东西一向不准，就算刻意去记也没有多大用，只是现在这个时间段来这个，倒有些麻烦了。


    林听怕再待下去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便打算找个理由回一趟宿舍。


    她回头跟夏萤小声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并道：“待会儿老师问起来，你就说我去上厕所了！”


    夏萤点点头，看着她略白的脸色有些担心道：“要不要我陪你去寝室？”


    “不用，没事儿，我很快就回来。”


    听她这样说，夏萤放低声音问：“弄到裤子上了吗？”


    “嗯。”


    “我把我的外套给你，你围着去吧。”


    说着夏萤就要去脱，林听赶紧摇了摇头，“别，你穿单件坐教室里会很冷的。反正现在是早读时间，外面大概率人不多，我走快点回寝室就好了。”


    夏萤只好道：“那你快去吧，我帮你打掩护。”


    “好。”


    班里的读书声不绝于耳，大家的注意力都专注于课本，根本没有人注意林听这边的举动。


    至于离她最近的同桌沈思月，经过上次“收作业”那件事后，沈思月既心虚又气恼，直接把书堆在了两人中间，刻意与林听隔开距离。


    两人本就不怎么搭话，现在，差不多算是闹翻了。


    林听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悄悄离了位置往外走，走之前她还特意看了凳子一眼，幸好凳子表面没有沾染血迹。


    她略微松了一口气。


    近期天气转凉，所以同学们也不再站在走廊外背书了，这倒方便了林听此刻的突发情况。


    早读时间，整栋楼都充斥着朗朗上口的读书声，学习氛围极佳。


    她原以为一路会畅通无阻，可走到一楼时，刚从楼梯口拐过来，正前方站着两位带着值日牌的纪检部同学，模样眼熟至极！


    点到时间过了，他们看样子正打算走……


    其中一人侧对着林听，低头记录着什么，约是听到脚步声，少年抬眸往林听的这个方向看了过来，目光在注意到她后，微微有些错愕。


    这下子，她往回走也来不及了！


    霎时，林听脚步停住，下意识将双手背到身后去，还将外套往下扯了扯，似乎是想挡住些什么……


    背后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成拳！


    林听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四，严律值日。


    她看着严律的眼睛，视线有些飘。


    心下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晚几秒再下来，晚点下来的话，就不会碰见他了。


    肚子开始阵阵酸痛，她只好抿唇忍住。


    站在原地也无济于事，反而还会显得更刻意，林听只好挪动步子，下着最后一小段楼梯。


    看到她后，旁边戴眼镜的值日生善意问了声：“同学，现在是早读时间，有什么事情需要离开教学楼吗？”


    林听没看严律，解释道：“我不太舒服。”


    待她走近后，严律这才发觉，眼前的少女唇色毫无血气，眉眼间略苍白，连同脚下的步子也挪动得很小……


    他收回视线，将手中的本子和笔递给一起值日的男生，说道：“你先去吧，我待会儿就来。”


    戴眼镜的男生多看了林听一眼，接过本子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待人走后，严律才轻声问她：“你怎么了？”


    耳边是各班传来的读书声，倒衬得此处的楼梯口格外安静。


    这件事，对着严律，她有些不好意思说。


    怕他看到，林听只好尽量把正对着他，手依旧放在身后。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自在地说：“也没什么，我没事。”


    但是她此刻毫无血色的模样，以及底气不足的声音，全然不能让人信服她没有任何问题。


    严律见她不说原因，也不好多问，只是迟疑道：“真没事？需要我陪你去医务室吗？”


    阵痛再一次袭来，林听咬住唇，低眸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可我看你——”


    严律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面前的女生注意到他的举动后，依旧戒备地背着手，甚至匆匆后退了一步，腰身轻碰上了后头的楼梯栏杆。


    她敞开的校服外套的拉链头碰撞上金属栏杆，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像是被这声音警醒，林听愣愣抬头……


    她这一退，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开。


    注意到这个后，严律罕见地愣了瞬。


    随即，他将迈出的腿收了回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够感觉得到——


    她在躲他。


    四周依旧安静，穿过楼道的风吹动着两人的头发，带来清晨的凉意。


    片刻后，严律道：“如果你真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林听动了动唇，内心挣扎几番，最终还是默默地点头，“嗯好。”


    见状，严律垂眸，没再说话。


    他抬腿，从她身侧擦肩而过，看方向是往第二教学楼而去。


    林听没忍住偏头望去，他的背影在无人的走廊上显得格外醒目。


    若是平常碰面，她大概会是开心的，可现在，有一种把他推远了的迷茫感。


    将视线收回来，她转身，独自往反方向走。


    肚子疼到她没忍住弯腰，掌心摁压在腹部，试图带来些许缓解。


    林听痛经有些厉害，严重的时候能疼到冒冷汗，不过幸好仅限于头两天。


    所以她时常羡慕夏萤，不会痛经，也不用忌口，甚至还能活蹦乱跳。


    人在虚弱的时候，情绪似乎也会被放大，变得更敏感，方才的画面一帧帧地从脑海里闪过。


    严律将迈出的腿收回……


    他的背影在清晨的阳光里越走越远……


    他们好像本来就不会认识的。


    那些相遇，有巧合，可更多的是她的刻意。


    明明只是在校门口见了一次而已，她最开始连他叫什么、是哪个班的都不知道。


    怎么会……


    林听低头，心里毫无征兆的有些空落。


    就在这时——


    “林听。”


    她脚步顿住。


    听见自己的名字，以及这熟悉的声音，身后慢跑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是不假思索，她动作快速地扯了下衣服，想挡住校裤上那点深红的痕迹。


    也正是她偏头侧身时，他已然靠近。


    凉风裹挟着秋天的气息，地上枯黄卷翘的梧桐落叶被吹得四处奔走，发出哗啦啦的喧哗声。


    她看到严律站在一米外，蓝白的秋季校服外套被他脱了下来，搭在右手的臂弯里，他上身只着了件配套的校服短袖，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清朗。


    他低头将那件蓝白外套从臂弯上拿下来，整理好，随即走近她、微弯腰，声音温柔且轻，“抬手。”


    林听愣愣的，下意识照做。


    他垂眼，将外套从她的腰侧绕过，挡住了那块红迹。


    整个过程，他的手指都没有碰到她的腰，分寸感把握得极好，全然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唐突的地方。


    他低头将袖子打结的时候，林听还是呆呆的。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听微仰头，看到他额前的短发被风吹乱，额头微露，视线再往下是他那长而直密的睫毛，白皙的皮肤好到令人羡艳。


    她轻眨了下眼，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一切都像是变成了电影里的慢镜头。


    他安慰道：“好了，别担心。”


    他的声音淹没在那段风声里，林听全无心思去注意他说了什么，也没有因为他看到了自己校裤上的那点嫣红而感到窘迫。


    目光甚至错过了他那红透的耳垂。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正在剧烈跳动，如同锅中烧开的热水，水蒸气跟发了疯一样去撞击锅盖，怎么也阻挡不了。


    林听忽然间肯定了一件事。


    就像算了很久的数学题，草稿本上一个个步骤陆续列出，中间有过迟疑、彷徨，或者推翻重来。


    但在得出正确答案的那刻，所有的思考、探索，都变成了这道题的意义。


    林听想。


    她也许，真的喜欢上严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