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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第21章

    更巧的是, 没过几秒,一个外卖小哥左边的路口骑着电瓶车,一个刹车猛地停在他们面前。

    大晚上的, 路上就他们三人,路嘉茉疑惑地看着外卖小哥, 心里奇怪他停下来干嘛,身旁的盛漾没疑惑, 直起身走过去。

    外卖小哥拎起外卖袋, 看了眼外卖订着的单子, 又看向盛漾问:“是手机尾号0262吗?”

    盛漾点点头接过外卖袋,坐回路嘉茉身边, 小哥骑着车往前开, 似乎也稀奇有人大晚上在路上吃冷风, 还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盛漾将外卖袋拆开, 拿出里面热的奶茶, 把吸管插上,塞进路嘉茉手里。

    路嘉茉低头看了看贴在纸杯上的标签, 真的是龙珠奶茶, 语气有点惊讶,“这你刚刚点的啊?”

    “对啊,”盛漾第一次喝这玩意儿,什么龙珠不龙珠的,“啪唧”一声,他把自己那杯吸管也插上,“不好喝的话, 你完了。”

    “怎么是七分糖?”路嘉茉还看着标签问。

    盛漾喝了一口,手抬着拿着奶茶杯身到眼前说:“我怕全糖太甜。”

    她继续认真执着地说:“应该三分糖的。”

    “……”盛漾偏着头, 孩子气地皱鼻子,“之前你也没说啊。”

    这晚回到聚餐店里后,戴妤目光往她路嘉茉里盯着看,“充电宝呢?借到了吗?我也要充,就剩17%了。”

    路嘉茉摇摇头,坐下来拿起筷子,看向她眼睛眨了眨,“没找到借的地方。”

    “啊,”戴妤没发现哪里不对,只可惜地说,“那好吧,只能吃完回酒店充电了。”

    李思昕在盛漾旁边眼睛绕着他看几圈了,特不是玩意的,联合程睿那几个一起问他,“什么天大急事儿啊?头也不回的扔下兄弟就走,也太不是人了吧。”

    这点程睿十分有认同感,“这玩意最近越发不是人了,阴晴不定的,我跟他一个屋我都害怕。”

    “就是就是。”

    “……”

    盛漾单手撑着头窝在椅子里,情绪不高不低的,一晚上心不在焉的,除了视线时不时紧跟着某人,其他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太爱回话。

    一行人吵吵闹闹吃完饭,推门从店里离开,盛漾手抄在兜里,帽子卡着,头微低着,跟在后面,一直沉默到酒店。

    晚上快十二点,程睿洗完澡,拎着脏衣服从浴室里出来,一抬头看到盛漾蔫得不行坐在床上。这玩意手机扔床上,自己没魂一样拿着遥控器,盯着电视机,这个频道换到那个频道,但只要手机屏幕亮一下,他目光就立刻移过去。

    “你在等谁消息吗?还是你打算给谁发消息?”程睿奇怪地问。

    盛漾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回,“没。”

    这他妈的,程睿看这死模样觉得牙疼。终于,这玩意不按遥控了,画面停留在CCTV电影频道。他看了一眼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在放经典爱情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

    程睿觉得牙更疼了,他将脏衣服扔进袋子里,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打量了盛漾几秒,表情很诡异地说:“你不会是在学招吧?”

    盛漾盘着腿,手肘抵在腿上撑着脸,视线在电视屏幕上动都没动,没搭理他。

    程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跟着看了会儿,边拉袋子拉链边支招说:“这片岁数比你还大,你好歹选个近期的啊,能有点参考价值。不过谁啊?要你这么大费周章的。”

    说到这儿,程睿扔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几下。他把脏衣袋,丢进行李箱里,走过去拿过手机低头解锁,刚看一眼,就抬头骂人,“我靠!你他妈的真走哪儿祸害到哪儿。”

    被骂的那个,还一动不动,只表情很无可奈何地敷衍了句,“干嘛啊?”

    “陆悦可找我要你微信。”程睿说。

    盛漾视线顿了下,有了点反应,抬眸朝程睿看过去,“路什么?”

    “陆悦可,省实那个齐刘海眼睛很大特萌那个,昨儿中午和付骁一起过来吃饭那个。”

    盛漾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又把头转了回去。

    “我给不给啊?”程睿拿着手机一屁股坐到盛漾旁边,用手拐捣了捣他,“我可听说人家很多人追,没想到啊,你丫还挺可以的,让人女神主动。”

    “你听说的真够多的,”盛漾越看这片越没劲,第一见的人哪那么多话题聊啊,还聊那么投机,他和程睿说,“别乱给啊你。”

    “切,给你矜持的。”程睿嫌盛漾没劲死了,站起来手拍了拍他肩膀,回卫生间洗袜子了。

    盛漾继续看这电影,过了五分钟,他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下。

    他心跳忽的横跳了下,捞过来解锁一看,是路嘉茉发来个红包。

    【酸碱盐:[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什么意思啊?盛漾看着这红包,又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没变【对方正在输入……】

    所以就扔了个红包过来啊?一个字都没啊?

    【WJTMSH:?】

    这下【酸碱盐】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

    【酸碱盐:今晚的奶茶钱和安慰开解费】

    我他妈陪你聊两句,你还算上钱了是吧?

    盛漾眼神没焦距地盯着电视机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低头敲字。

    【WJTMSH:红包里多少钱,怎么给我算的费用?】

    【酸碱盐 :你点开看看就知道了】

    【WJTMSH:你先说】

    【酸碱盐:就200】

    就200,今晚我说几个字啊?你他妈是一个字一个都替我标价了是吧,有必要吗?分这么清。

    盛漾看着他和路嘉茉的聊天页面,半天没点那红包的意思,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他不想收。

    【酸碱盐:你别不好意思啊,该收就收,我零花钱挺多的】

    我在乎这钱吗,我他妈在乎……盛漾抬眸又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手指用力按了下锁屏键,将手机往床上一扔。

    程睿洗好袜子出来正好看到这幕,惊到了,“你怎么了啊?你要是考差了呢,就说来让兄弟高兴高兴,你要是失恋了呢,也说出来让兄弟乐一乐。别憋心里啊。”

    程睿说完见盛漾下颌绷着,抿着唇好久没说话,放下袜子,语气正经了点,“喂,真不高兴了啊?”

    盛漾低阖着眼,脸色很差,半天,侧头问他,“喝酒吗?”

    程睿表情更惊悚了,“别吧,明儿还有闭幕式呢,少爷你著名一杯倒就别折腾人了啊。”

    “那算了。”他说。

    程睿虽然摸不清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但他妈的认了,“行行行,我来叫。”

    **

    第二天十点,闭幕式还在S高大礼堂举行。

    冗长的各种讲话发言环节过去后,开始公布成绩。他们附中成绩不错,14个金牌,1个银牌,一个铜牌,其中还有6个人进入国集名单,4个高三的,2个高二。

    闭幕式结束,下午其实还可以参加主办方安排的高校参观活动。

    但没几个队参加,都回酒店收拾行李了。

    路嘉茉和戴妤还有李伽安被陈奇叫过去,应该是分批叫过去谈话的,路嘉茉和戴妤到的时候沈子钧刚从陈奇房间出来。

    戴妤压着嗓子用气音问刚出来的沈子钧:“聊的什么啊?”

    “降分保送自主招生这些。”

    他话音刚落,陈奇在里面叫她们,“别在门口站着,进来啊。”

    戴妤和路嘉茉对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陈奇坐在沙发上,茶几上上放了一堆招生简章,见她们进来,冲他们招了招手,“来,坐。”

    戴妤和路嘉茉走过去,听话地坐下来。

    陈奇递给他们一人一罐可乐,指了指桌上的宣传单,“可以都拿看看,上午闭幕式有几个学校也讲话了,现场几个招生办的也说了。现在五大竞赛卷,保送比较难,特别是清北,除了入选国集能保证签,不然国铜也只能过自招初审。其他学校的话,有几个条件不错,高考分数到一本线就能上,也有降分比较小气的,还有一些专业上选择有限制的。你们先看看,不急着做决定,你们都才高二,可以再打一年。”

    路嘉茉和戴妤在听了20分钟左右,各拿着一堆材料,从陈奇房间里出来了。

    路嘉茉低头翻看着这些自主招生简章,戴妤一直没说话,走到电梯口,见路嘉茉按了下往下的电梯键时才开口,“你还打算打吗?”

    路嘉茉还没想清楚,她看向戴妤问:“不知道,没想好呢,你呢?”

    戴妤叹了口气,她整个人其实和之前的紧绷状态比起来,已经很如释重负了,“我应该不打了,说实话这次拿一等我已经很意外了,打算选个合适能签先签了,清北就算拿到A约,其实压力也很大,真到高考谁也没把握能考多少分,还得努力。”

    她说得都是大实话,比起清北分数线,哪怕降分了也需要很努力,路嘉茉点点头,“我再想想。”

    电梯门开了,他们俩走进去,陈奇住在他们上面一层,所以没几秒,又走出来。

    路嘉茉注意力又放到招生简章上去,她在看那个金秋营的招生要求。戴妤侧着头,也跟着她一起看,看到两个学校预计开营的时间,“故意冲突的吧?”

    路嘉茉点头,见怪不怪地说:“肯定,我们这儿中考有学校也这样,不得参加其他学校自招考试,还限制志愿。”

    “哇塞,中考就这么抢生源。”戴妤好奇地问,“是S高和哪家啊?”

    路嘉茉还没回答,衣袖被戴妤猛地拉了下,她不明所以地看向戴妤,戴妤立刻给她使了使眼色,同时声音压到低到不能再低,“盛漾和陆悦可。”

    路嘉茉循着戴妤下巴指得方向看过去,陆悦可站在盛漾他们房间门口,握着手机,仰头正在和盛漾说话。

    “要微信呢吧。”戴妤停下脚步,边看边猜。

    路嘉茉有点怀疑,“不是后来拉了个群吗?直接群里加不就行了。”

    “啧,”戴妤觉得路嘉茉在这方面道行实在太浅,“用群加哪有这种印象深刻,刷存在感,懂不懂?”

    路嘉茉受教了,戴妤看着盛漾满身冷淡那样儿,继续说:“而且盛漾这种难搞的,还会装傻的,不多刷刷存在感,你信不信几天下来,他脸和名字都对不上号。”

    “他记性挺好的啊。”

    “所以说他装——”

    戴妤刚说一半,正在听陆悦可说话的盛漾,突然抬眸看了过来。

    “要死,”戴妤超小声地嘟囔,“他不会听见了吧?”

    路嘉茉没回她,她和盛漾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她察觉到盛漾的目光在她脸上像是观察了几秒,然后好像没找他想要的,又抿了下唇,移开了。

    什么啊?怎么感觉他情绪一下低落了点,在找什么啊?

    路嘉茉很疑惑,她和戴妤也不能就在这儿站着,她们两房间在盛漾里面两间。路嘉茉拉了下戴妤,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陆悦可因为盛漾看向他们,也侧头看了她们一眼,但很快视线又集中到盛漾身上。她笑得很甜,声音更甜,“那我就和付骁说你不去了啊?他肯定要说你不给他面子。”

    盛漾并不在意付骁会说什么,他看着陆悦可身后的走廊墙壁两秒,又掀起眼皮看向越走越近的路嘉茉。

    “你知道吗?付骁在实中时候一直说你不如他,还说……”

    路嘉茉和戴妤已经快走过盛漾房间门了,她真的打算就这么若无其事路过。

    盛漾的视线停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开口,“路嘉茉。”

    “啊?”路嘉茉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陆悦可话音也猛地挺住,惊讶地看向盛漾,又侧头去看路嘉茉,这次不是只看一眼,而是带了打量。

    盛漾看着她只说:“找你有事。”

    然后他和陆悦可,“付骁说这些我知道了,我和同学有事。”

    陆悦可哪里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哦…哦,行,那我先走啦。”

    她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正好队里找我。”

    临走前还看了路嘉茉几眼。

    戴妤看了看那边的场景,她没多想,和路嘉茉说,“那我先回房间了。”

    路嘉茉点点头。

    这下,这层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两了,电梯上下运行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路嘉茉觉得盛漾找她有事,就往他房间门口走近了两步,主动问:“什么事啊?”

    他有挺多事的,想知道她现在心情怎么样,还难不难受啊?还想知道……但……

    盛漾换了个站姿,肩膀斜靠在门框上,低头时抿嘴在笑,“拿国金开心吗?”

    “开心啊,”路嘉茉恍然知道了他刚刚在她脸上在找什么,唇角微微翘着,“你还管售后啊?”

    她说的是昨晚安慰费的事儿,盛漾第一时间听懂了,他眼底情绪不明,静了一会儿,忽然笑开来,“毕竟小本生意,都靠回头客。”

    “行,那我下次还找你。”路嘉茉问,“你找我就这个事情吗?”

    盛漾顿了一下,抬眸忽然问她,“你没事吗?”

    “没啊,不是你找我吗?”

    “嗯。”盛漾笑了一声,“就这事。”

    路嘉茉离开了,盛漾关上房间门,房间里一直围观全程的程睿,若有所思地看了盛漾一眼。

    **

    那天他们是下午两点多的高铁回北京,车里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几个男生一直在起哄。

    “还是我们漾哥牛逼,奖项什么的都是空的,人家现在可是双国集。”

    “睿子也很牛逼啊,同样信息数学双国集。”

    被叫到名字的程睿拱手做了个承让的姿势,但表情一点没让,挑眉得瑟到不行,“还行还行,也就争做世界第一。”

    “切——”

    “学学你漾爹吧,看看人家那若无其事的,跟没发生过一样,这才是装在无形。”

    “……”

    他漾爹确实一声没吭,带着卫衣帽子,耳朵里塞着耳机,窝在坐椅子里。手机架在小桌板上正在放球赛,高铁信号不好,看两分钟卡五分钟,他居然能一路忍受下来。

    程睿接受完群嘲,回坐看了看盛漾脸色,决定做回知心哥哥,“怎么了?心情还没好起来啊?”

    “我心情什么时候差了?”盛漾视线没移开,两胳膊随意抱在胸前,还盯着那卡顿的手机屏幕。

    “就这几天你还不差啊?”程睿反问,还给他举例,“毛跟捋不顺似的,还他妈无比反常,昨晚还买醉。”

    “那就差。”盛漾瞎摆烂地回。

    “你他妈的。”程睿骂了句,拿他没招,打开手机欢乐斗地主去了。

    高铁继续行驶,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刚刚还精神十足的人全都昏昏睡成一片。

    “嘉茉,帮我拿下上面书包。”坐在里面靠窗位置的戴妤和路嘉茉说,“太无聊了,又睡不着,我还是刷题吧。”

    路嘉茉放下手里的议论文选,站起来帮她拿包。

    车行驶得很平稳,但从戴妤叫路嘉茉开始,盛漾的眼眸就抬起。他视线先看向别处迂回了一圈,才向隔了个走道斜前方的路嘉茉看过去。

    小桌板上手机屏幕上,球赛画面还卡着,那个圆圈一直转,程睿在旁边看见都觉得费劲,刚要出声劝盛漾一起来斗地主。

    他头刚偏,注意到了盛漾的视线,到嘴边的话忽然咽了回去。他跟着盛漾的视线也看了过去,路嘉茉?盛漾在看路嘉茉?

    程睿脑海里跳出下午的画面,盛漾对待陆悦可和路嘉茉完全的态度,还有这几天他一直不对劲的状态。

    “我靠!”程睿脱口而出,没控制住音量,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包括路嘉茉。

    程睿连忙嬉皮笑脸地说:“没事没事。”

    然后转头盯向盛漾,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了视线,又在看那卡顿不停的破球赛,但程睿已经看透他的欲盖弥彰和心不在焉,激动地死命压着声音,“我靠,是路嘉茉啊。”

    第22章

    盛漾眼眸一顿, 双手抱胸地动作也一顿,“不是。”

    “我说什么了,你就不是?”程睿彻底想通了, “原来你是看到路嘉茉老和周宇泓凑一起吃饭,所以吃醋了啊?”

    “我一点都不。”盛漾又说了次。

    “行行, 你说不就不。”程睿不和嘴硬的人犟。

    那天回到北京后,路诚和特意来南站接他们。

    严怡不知道和路诚和说来什么, 路诚和一早就给路嘉茉发了消息, 话里话外都是要体谅妈妈。所以路嘉茉看到路诚和时候, 不太待见他,直接拉开后座的门和盛漾一起坐在后排。

    盛漾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没看见, 路诚和也没看见。

    路诚和从后视镜观察了几秒自家两小孩, 挺关心地开口:“这次冬立营感觉怎么样啊?我看到新闻和获奖名单了, 都成绩很好啊。”

    路嘉茉低头在玩手机没说话, 盛漾没让气氛尴尬,挺自然地接话, “还行。”

    路诚和见盛漾搭话, 顺口问:“小漾学校还没签吗?”

    “还没。”

    “是想等后面成绩更好点签好点专业吗?之前不是说可以签钱班吗?还是打算出国?我听你妈说你外婆他们希望你出去读,现在申藤校是不是更难了?看中体育和国际救助这块了?我同事说他孩子大热天在泰国给海龟刷池子呢,真够不容易的。”路诚和自己就是名校出来,刚要分享自己当年申请学校经验,“我们那会儿…… ”

    “爸,”路嘉茉开口打断了他,“开车不说话。”

    路诚和微愣, 又从后视镜里看了路嘉茉一眼,倒真的没再说话了, 将车内广播的声音调大了些。

    那天车开到家属区时,路诚和让盛漾先上去,说有话要和路嘉茉说。

    盛漾没立场说什么,只能离开,那晚吃晚饭时,盛漾仔细注意了下路嘉茉的脸色,发现她情绪比在车内差了很多。

    他想说点什么,又怕说了什么她更难受。

    他自己也有太多的情绪和思绪让他猝不及防。

    他想明白喜欢这件事,可喜欢这两个字,让他太措手不及了。周宇泓是不是她男朋友,她喜不喜欢周宇泓,更或者她会不会喜欢自己,还有她和严怡路诚和到底发生什么,怎么这么难过啊,这些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反而又无暇一个个顾及了。

    他只觉得心脏跳一拍,又落一拍,毫无规律的,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好在,周一就是附中的期中考,脑子根本不让他胡思乱想,马不停蹄的连考了三天。

    考完后周五就是家长会,接着还没喘口气,那周末,盛漾和几个发小一起去澳门考sat。

    他们是周六一早的飞机,几个人都没睡醒,歪歪斜斜坐瘫在机场椅子上。盛漾脑袋上卡着卫衣帽子,手里拿着iPad,撑着眼皮,在临时抱佛脚地刷阅读。

    过安检下飞机到预定好的酒店放下行李,去理工大踩点,直到周日十二点多出从考场出来——

    “我靠终于结束了,我差点以为我活不过这周了。”汪鸣飞站在致远楼A座楼下,发泄一样仰天大叫。

    “啊,”万韦航也傻逼一样跟着他叫,“我也活下来了。”

    汪鸣飞斜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蔫坏地故意问他,“我怎么记得你们学校下周期中考啊?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吧?再怎么着,也得把下周得过了吧?”

    万韦航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很惨不忍睹的,立刻又仰头对着天嚎了一嗓子。

    盛漾快困死了,现在连情绪都上不来,拖着步子地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几个出校门,随便找了个家茶餐厅坐了下来。

    那会儿已经过了用餐点了,餐厅里人不多,万韦航拿着手机打电话,在找跟他一起过来,现在不知道不知道在哪里玩的妹妹万思思。

    盛漾扫了圈微信消息,没看到想看的,就将手机锁屏,百无聊赖地开始转手机。结果,手机在手里转了几圈后觉得没劲,索性就将手机随意往桌上一扔,人就窝沙发椅里,蔫了吧唧地干呆着。

    坐他对面在点菜的汪鸣飞,觉得他古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旁边万韦航的电话挂了,把手机也一扔开始抱怨他妹,“你说这万思思真行啊,她打算买满几个箱子啊?一会儿汪汪你别帮她搬,让她自己来,自己造得孽自己报。”

    汪鸣飞刚打算接话,余光扫到万韦航还没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的日期,立刻惊呼:“盛盛,今天你生日啊?”

    万韦航闻言连忙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我靠真是啊,考试考的都忘了。”

    盛漾一怔,伸手按亮手机,11月26日,还真是,真忘一干二净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心突然被撞了下,想起来几个月前盛芮的话,“这是盛漾,我儿子,和你同年,就比你大一天”,所以明天是路嘉茉生日啊?

    他将扔桌上的手机拿到手里,垂着眸把手机解锁,点进微信后,动作又顿下来。

    之前太忙的时候能只顾着眼前的考试,可现在集中的注意力一下子分散了下,现在心里那种陌生的心悸又混着失落还夹杂一些分不清的情绪又全都出现,甚至比之前还严重。

    “那人是路嘉茉,对吧?”旁边的万韦航突然开口。

    “什么?”盛漾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过了两秒,下意识就问,“程睿说的?”

    这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他们两个人了,万韦航特意味深长地看着盛漾。

    “汪狗出去接万思思了,别找了。”万韦航眼神还在盯着盛漾,“你别管谁说的,让你给我翻来覆去发微信那人,就是路嘉茉吧?”

    盛漾和他对视了一眼,没吭声,视线没什么聚点地看微信列表,半晌,低声说了句,“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很重要好吗?”万韦航看着他说,“你真喜欢她啊?”

    盛漾眼里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挺久的没说话。

    他心里感觉这事跟他妈波粒二象性似的,不清不楚的,想明白又想不明白。

    那天是下午三点二十的飞机,傍晚六点五十到达首都国际机场,盛漾在离开澳门前买了份生日礼物。

    刚下飞机,他爷爷老陈的电话就打来了,说任叔停车场等他呢,一大家人都在等他过来,要给他过生日。

    盛漾没法拒绝,他跟同行的几人挥了下手,拉了下头上的帽檐,自己往停车场走。

    东城的老房子里确实来了很多人,盛漾在哄长辈上很有一套,老陈和一屋子熟跟不熟的亲戚,都很高兴。

    “sat考完了是吧?”老陈两杯酒喝完,脸色发红的,在旁边问他。

    盛漾点了下头,他放下手里的橙汁,手指顺路按亮放旁边的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回,“得看成绩,分不高还得考二轮。”

    “现在美本也没吃香了,你别被你外婆他们忽悠了,他们自己移民就算了,还想把你忽悠过去。要我说本科还得在国内。”

    盛漾短浅地笑了下,没说自己什么想法,顺着他说:“得,我听您的。”

    “哥,”盛漾他堂弟今年初一的陈锦熠从旁边凑过来,拽着他胳膊,“蛋糕也切了,我们过去玩会儿游戏吧?你今晚不走吧?”

    盛漾被他拽起来,右手将手机够着,一起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陈锦熠将游戏手柄递给盛漾,见他拿着手机又在看时间,八卦地笑了下,“哥,等谁消息啊?”

    盛漾按了下锁屏键,接过手柄,“我等谁消息啊?”

    “不然你一直看手机干嘛?刚刚饭桌上就看见你来来回回看好几次了。”虽然才上初一但陈锦熠对这见怪不怪,“谈恋爱都这样,魂不守舍守着手机,时刻准备秒回,我懂,我们班好几对班对呢。”

    “你懂个鬼。”盛漾笑骂了句,抬眼问他,“你也谈了啊?”

    陈锦熠食指放到嘴巴前做了个“嘘”的动作,脑袋立刻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没家长注意他们,露出个很狡黠的笑,“我才没谈,我那叫暧昧。”

    盛漾背往后靠,胳膊拿起游戏手柄,明了地“哦”了声,“那你还暧昧几个了啊?”

    小堂弟不高兴了,“就一个好吗?我又不是渣男。”

    盛漾轻笑了声,兴趣不高地跟他打了一局,中间等待的时间,他又按亮了下手机屏幕。

    已经十一点半多了,地铁已经停运了,从这里赶回家属楼不堵车还要半小时。

    来不及的盛漾。

    可心里说着来不及,他还是站起身,没管刚进入下一关游戏的页面,也没管叫他的堂弟,捞起外套拎起背包和老陈说了句告别,就急匆匆离开了。

    北京这会儿已经供暖了,室内外有着强烈的温差。他手机叫了车,一路飞快从胡同里跑出去。

    他心跳的很快,耳边掠过的风更快,顶着寒风到路口快速拉开车门坐进去,“师傅,麻烦快一点。”

    一路上他没玩手机,目光看着车外的街景,但实际上都没看进去。

    下车,飞快地跑进学校跑到家属楼楼下,再三步并作两步的跨步上楼,因为脚步声太急太重,整个楼梯道的灯都亮了起来。

    九秒,十秒……盛漾手搭在502的防盗门门板手上,低头匆忙看了眼时间,11点58分,赶上了。他努力平复了下剧烈起伏的胸口,然后钥匙插进门里,扭转锁芯打开门。

    客厅里路嘉茉刚好从厨房里端着刚热好的牛奶出来,她才洗好澡,头发上还包着浴巾,睡裙外套了一层厚一点质地很柔软的珊瑚绒家居外套,看到他愣了下,表情明显有些意外,“你今晚就回来了啊?”

    “嗯。”盛漾眼眸很黑地看向她,心口的心跳还跟炸了一样,呼吸很紧,整个气管刚刚奔跑时灌满了冷风,胸腔满得分不出一丝空隙。他收回视线,装似平常地走进门又反手关好门,扶着鞋柜低头换鞋。

    “考得怎么样呀?”路嘉茉知道他去澳门考试,没立刻离开回房间,站在原地,状态自然地随口问。

    他眼眸动了下,抬眼又看着她说,“还行。”

    他说还行就是很好,路嘉茉点点头没再继续问,她看了眼阳台,话题变成了天气,“外面是不是超冷啊?我听到风声了好可怕。”

    “超冷的。”他说。

    路嘉茉笑了笑又点点头,她觉得对话到这里自然就应该结束了,伸手将脑袋上的浴巾松开,长发从上往下掉下来,边擦头发,边转身往房间走了。

    外面的夜晚很安静,阳台那几扇岁数很大的窗户金属框被风吹得一直在响。

    盛漾按了下手机边缘的键,屏幕亮起,11点59分了。

    他手指无意识地握紧手机,另一只手紧攥在一起,房间也很安静的,他的心跳可能已经和墙上老式挂钟的秒针的频率一样,在秒针“啪嗒”指到12那个数字时——

    “路嘉茉。”

    盛漾忍不住叫住她,在她回头视线和他视线对上的那秒瞬间说,“生日快乐。”

    11月26日23点59分59秒,到11月27日0点0分0秒。

    从我的生日,到你的生日。

    路嘉茉生日快乐。

    虽然看起来毫无联系。

    但我很感谢这个上天注定的缘分,好像我们命中注定就会有牵扯。

    第23章

    这几天路嘉茉过得特别不好, 从苏州回来后,路诚和在家属楼下和她单独聊了半小时。

    问她这几天到底和严怡发生什么了?还说无论如何爸爸妈妈永远都是你爸爸妈妈会永远对她好。

    可能为了验证自己说的,周五的家长会, 日理万机的路诚和特意请了假来开。

    可能是路嘉茉的成绩和他心理期待的有落差,开完后父女两间气氛并没有很好, 一路沉默的到家,路诚和问她:“你语文提得还是太慢, 我看你之前作文还偏题过几次, 你知道现在规则改了吧?就算降分到投档线下40分, 你作文要偏题了也不够扣的。”

    路嘉茉说:“知道。”

    她其实还想说这两次都没偏题了,虽然写得还干巴巴的, 但语文还是有进步的。

    她怔怔的, 还没张开口, 路诚和皱着眉又问她, “需不需再给你加门补习语文的课程?”

    路嘉茉呼出口气, 把原来的话咽了回去,回了他两个字, “随便。”

    严怡后来也回了她那一条微信, 她说拿到礼物了,挺喜欢的,其他的一字都没提。

    可能是这么多年母女的默契,也可能是成年人面前事情更加游刃有余,反正光聊天记录看起来十分和谐。

    可路嘉茉的心口还是觉得压着块石头,她觉得自己很幼稚,想要一份独有的关心和偏爱。

    但现在, 路嘉茉手里还捧着温热的牛奶杯,很惊讶地看向盛漾。

    他看起来十分风尘仆仆, 头发被风吹乱,周身还有外面冰天雪地的寒意。

    他似乎见她是这样表情,视线又落过来,眼神好像更黑了点,声线低着,语气有点抱怨又不像抱怨,反正听得出情绪来,“什么啊?自己生日都忘了啊你?”

    “嗯,”她真忘了,他是第一个和她说生日快乐的人,“谢谢你。”

    她好平常的一句谢谢,让盛漾躁动了一晚上的心安分了下来。

    等路嘉茉回房间,听到关门的声音,盛漾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的那份生日礼物没有送出去。

    **

    第二天是周一,但这个班级里的气氛比往日要压抑一点,有两个朝夕相处了半学期的同学,要调去平行班,又来了两个新同学。

    但该升旗还得升旗,该上课还得上课,难熬地上了连堂两节的数学。一潭死水的情况,在下午第六节 课时发生了变化。

    那会儿是语文课,陈辛夷在讲台上正侃侃而谈个阅读理解,把人作者前世今生都快讲完了,叫了几个学生起来回答问题。还觉得意犹未尽,准备说八卦野史了,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学生特惊喜地叫了句,“哇,下雪了。”

    这下,全班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被吸引了过去,窗外飘着的雪看起来很大,清冷的校园里,不一会儿地上、屋檐上、光秃秃植被上都被盖了一层白色。

    整个教室都在叽叽喳喳——

    “这是今年初雪吧?”

    “天呐,真的下雪了,是初雪,去年十二月份才下。”

    “……”

    讲台上的陈辛夷用书拍了拍讲台桌面,“行了啊,心思都回来,还在上课呢。”

    那天一打下课铃,几乎所有学生都跑出教室,有围在在走廊上,有下楼去玩雪的。走廊上、楼道间、操场上黑压压都是人。

    路嘉茉被邱果也拉到楼下,她是南方人几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但到底雪才刚下没多久,积雪不是很多,学校的人又太多,没一会儿白色的雪都被踩得脏兮兮的。

    邱果被别班认识的同学塞了一领子雪,气鼓鼓地去报仇了。逸夫楼一楼的廊檐下,只有路嘉茉一个人安安静静站着,和身旁嘻嘻笑笑的人群形成一道屏障。

    盛漾早就看见了她,从她出教室就看见了。他脚调跟她保持一致地跟在她身后,然后停在她斜后面一米左右的地儿。

    她看起来心情并不好,刚刚邱果在还能挤出点笑,现在脸上表情没了,像是陷入某种思绪里。

    盛漾无法否认,他的情绪也被她牵扯着,她心情好不好,比自己心情好不好,好像更重要。他想和她说点什么,哪怕是不着边际的小话也行。

    盛漾往前走了两步,脚步自然停在她身边,他顺着她视线看了看,漫不经心挂着笑脸问:“怎么不去玩雪啊你?”

    “都踩没了。”路嘉茉看着地面小声说。

    盛漾轻笑了声,视线从脏兮兮的地面移到她侧脸,听了几秒,他忽然想到什么,“那你跟我走。”

    “啊?”路嘉茉仰头疑惑地看他,目光沿着他喉结往上移。

    他回头催:“走啊。”

    盛漾带着路嘉茉走到新盖的实验楼后面,这地方比较偏,还幸存着一大块完整无损的雪。

    “玩呗。”他双手插着兜,淡淡扬了扬下巴,口气挺散漫的。

    路嘉茉侧头看他,总觉得这人说不出哪里奇怪,“我一个人玩不傻吗?”

    “傻就傻呗。”他说。

    路嘉茉皱了下鼻子,眼睛还定定看着他,意思特明显,就是要他陪着一起。

    盛漾收回跟她对上的目光,心想对我这个人没感觉,撒起娇用起我来倒是很顺手。

    他也没骨头,一点抵抗能力没有,一边说一边往雪上踩,“要求还真多啊你,还得有人跟着一起傻。”

    路嘉茉才不理他说什么,自顾自的也在踩。

    两人嘎吱嘎吱的,留下两串长长乱七八糟的脚印。

    那天后来雪越下越大,从这头走到那头,十几米距离,肩膀上头发上都堆了层雪。

    冬令时天暗得很快,只剩最后一抹天光时,盛漾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路嘉茉,“你听过个故事没?”

    “什么?”路嘉茉问。

    “瑞雪兆丰年。”

    “这是个俗语吧?”路嘉茉理性地跟他讨论。

    “别管是什么,”他仰头又看了眼天空中在飘的雪花,雪絮翩翩,他睫毛很长,“你生日这天北京下了初雪,所以这就叫瑞雪兆嘉茉。”

    **

    这场雪结束后,北京的天更冷了。

    早上洗头稍微不吹干,头发就会结冰,教室里暖气又让人发困,有男生甚至在早自习时直接干嚼起了咖啡粉。

    这年的最后一节化学课在平安夜,李国毅在实验室做了个铝热实验,花火热烈灿烂的跟烟花一样。

    不少人学生都拍了视频,朋友圈微信群到处传播。

    那天晚上9点半,广播里晚自习下课铃刚打响,高二(1)班教室里立刻没几个人了。

    今天值日的是程睿和个叫颜瑜灵的女生,椅子一排排架到桌上,他们两拿着扫把在扫地。

    程睿最近在追这妹子,殷情得很,搞得全班都在调侃。颜瑜灵应该对程睿也有点意思,两人眼神一撞到就开始脸红。

    沈子钧收拾好东西,一手拎起书包,一手拿着用班费买的统一发的苹果,离开座位准备走了,低头见盛漾还在磨蹭,“干嘛呢?不走啊?”

    盛漾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还在慢条斯理绕他那破耳机线,见沈子钧看他,和他说,“不用等我。”

    沈子钧微挑了下眉,没继续和他说什么,回头没正经地调侃程睿,“注意点啊,班里摄像头可没关啊。”

    程睿被臊得满脸通红,拿起扫把赶他,“滚滚滚。”

    沈子钧达到目的,笑着出教室了。

    五分钟后,高二(1)的班级灯关了,盛漾和程睿、颜瑜灵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不过那两人走的是前门,从另一边楼梯走,盛漾走的是后门,要路过高二(2)班。

    高二(2)班的教室里只剩下最后一排的灯光还亮着,教室里空空的,好像没人了。

    盛漾单肩背着一根书包带子,手臂搭着羽绒服外套,手里拿了一个苹果和一个橙子,漫不经心地从(2)班的前门走进去,路过一排排堆着很高书的课桌,在最后一排停了下来。

    他们班为了出黑板报,拉了两张空桌子放在后黑板前,盛漾随意坐到其中空着的一张桌子上,顺手拿过瘫在桌上的稿纸垂眸随意看了看,然后才看向站子椅子上拿着粉笔,在出“喜迎双旦”主题黑板报的路嘉茉。

    “这活怎么老你干啊?”盛漾歪着脑袋开口问。

    路嘉茉回头看见是他,没多意外,“之前我出的那期评比得奖了。”

    说完过了两秒,路嘉茉把那个字最后一笔画写完,又和他说:“一等奖。”

    “行,”他笑得身体弓下去,“茉总牛逼。”

    盛漾按亮了下手机屏幕,看了眼,又抬头看她,“还要多久啊?”

    路嘉茉手指了指旁边空着的,“这些今天都得出完,今天已经平安夜了,明天就圣诞了。”

    盛漾“哦”了声没再说什么,书包从肩膀上拿下来随手放一边,橙子和苹果也放一边,解锁手机瞎开了局游戏。

    他刚刚自告奋勇想要帮忙来着,说自己字还行,但被高要求的茉总拒绝了。

    他游戏开的扩音,手里一边忙个不停,一边嘴巴也不闲着,“鸡鸣外欲曙。”

    路嘉茉接:“新妇起严妆。”

    “少无适俗韵。”

    “性本爱丘山。”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

    “……”

    路嘉茉一顿,偏过头去看盛漾。

    盛漾没正形地坐着,两长腿松弛散漫晃悠着,等了会儿没听见她声音,也抬了下眼睛,无辜地问:“怎么了?”

    “不是说好不考《登泰山记》的吗?”路嘉茉说。

    盛漾垂眸快速看了眼打得正激烈的屏幕,又掀起眼皮看她,“没人跟你说好啊,范围调整了,现在是必背篇目。”

    路嘉茉鼓起脸颊,扭回脑袋重新面向黑板,继续出黑板报。

    盛漾看着她这气鼓鼓的模样,身体一颤一颤,低头笑到不行。

    那会儿呆到很晚,外面冷风莽莽,连巡楼的保安都过来问他们什么时候走。

    最后终于赶在十点半前,出完连这期黑板报,走廊的灯都暗了,路嘉茉去卫生间洗手,盛漾就拎着她书包和外套,踱步跟着她。

    她走进去打开水龙头,他斜靠在走廊墙上,无所事事地左右瞎划着手机。

    等她出来,两个人往楼梯道走,盛漾等路嘉茉用纸巾将手上水汽擦干后,才将羽绒服外套递给她,“你先穿外套。”

    “哦。”路嘉茉将外套穿在校服外面,拉链拉好,接过书包,乖乖背好。

    然后盛漾半低头下来,把看管了一晚上的苹果和橙子给她,“喏,一个平平安安,一个心想事成。”

    北京的冬天真的很萧瑟,没有一点生机,连柏树都变黄了,树干上一层一层的裹着保暖麻绳。

    街道上的路灯,惨白惨白的,都看着比别的季节要孤独。

    盛漾没骑车,跟她并肩走着,两个影子一长一短,从这盏路灯走到那盏路灯下。街道很静,只有他们两个少年人的脚步声。

    过了个路口,他垂下眼看路嘉茉,忽然问,“你周日要去看我打球啊?”

    路嘉茉双手揣在口袋里,被冻得通红的鼻尖蹭着围巾,听到他的话,侧过脸迎上他视线,“不是说好的吗?看完你比赛后,你去帮邱果弟弟选球杆。”

    “哦,”他视线停留在她的侧脸,莫名其妙的,特在乎地又问了一遍,“所以你真来啊?”

    “对啊,真去啊。”路嘉茉说。

    盛漾突然笑开,眼眸明亮,眼神曜黑。

    很奇怪,这么孤寂寒冷的冬夜里,枝桠都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没有,他身上全是蓬勃向上的少年气。

    第24章

    那晚特巧, 他们两刚走到家属区就遇到了下班回来的盛芮。

    盛芮刚将车停进车位,正准备打电话让路诚和下来搬东西,看到两苦力, 立刻打开车门下车出声叫住他们,“嘉茉盛漾, 来来来,正好和我一起帮我搬东西。”

    盛漾和路嘉茉同步循声看过去。

    “盛阿姨。”路嘉茉主动叫了声人, 先乖巧走过去。

    盛漾跟在路嘉茉后面, 插着兜晃悠着步子, 也跟上。他勾头看了眼刚打开的后备箱,见被各种包装袋箱子塞得满满, 侧身走上前两步, 半弯下腰, 边往外搬边问:“哪个超市打折促销啊?”

    “医院工会发的, 还有我年会抽奖抽到的。”盛芮站在一边叉着腰指挥, “把轻的那个蓝牙音响和洗护套装给嘉茉拿,你拿重的, 一趟拿不下来的话, 你一会儿再下来一趟。”

    盛漾把两个轻的盒子递给路嘉茉,路嘉茉往后备箱里看了看,“我还能拿。”

    “让他拿好了,不然长这么高干嘛的。”盛芮这会儿想起来时间了,“今儿你们怎么这么晚啊?”

    “留下出黑板报了,”路嘉茉见盛漾左右手臂各挂了几个袋子,怀里还抱着几个箱子, 对盛漾说:“给我两个吧。”

    盛漾没给,下巴抬了抬, 随意说:“把后备箱关了。”

    路嘉茉望了他一眼,听话地抬手去关后备箱的门。

    他们三个一起往楼上走,盛漾走在前面,路嘉茉和盛芮走在后面。脚步声响起,楼道里感应灯亮了起来。

    盛芮跟他们两闲聊,“平安夜你们学校没什么活动吗?”

    “盛漾他们班发了苹果。”路嘉茉回。

    “就苹果啊,我们科室也发了。”盛芮有点不满意,“没什么晚会之类的吗?现在不讲究全面发展吗?怎么感觉活动比我高中那会儿还少了。”

    “周五晚上有元旦晚会,我们班拍了个舞蹈被选上了。”

    “我们好像话剧。”前头的盛漾接。

    “你们两上台吗?”盛芮问。

    盛漾说:“不上。”

    盛芮看向路嘉茉,路嘉茉也摇摇头,盛芮可惜地唉了声,“那才艺不是白学了不秀的话。”

    说到这儿,盛芮突然想起什么,“嘉茉你元旦那天是不是有个青少年乐团新年演奏会啊?”

    路嘉茉一愣,点点头。

    已经走五楼了,盛漾手里都东西不好开门,他靠墙侧身站着。

    盛芮边开门边和路嘉茉说:“比盛漾强太多,他钢琴考完级就扔了,连琴都让人搬走放别地儿,说天天看着碍眼。那元旦,我们都去看可以吗?”

    “可以啊。”

    他还会钢琴啊?路嘉茉抬眸朝盛漾看过去,心想这人小时候到底上多少个班啊?排了多少课程啊?

    盛漾注意到她视线,也朝看了她一眼,笑眉笑眼的,散漫懒散得很。

    路嘉茉收回视线,走进家,心里又想,所以他怎么长这样随心所欲自由肆意的啊?

    那晚后来,路嘉茉将苹果洗了,坐在书桌前单手拿着啃,另一只手将书包拿到腿上,拉开书包拉链拿出文件夹和笔袋,拿到一半动作顿了下,突然想起来盛漾他哪里来的橙子啊?

    她看朋友圈戴妤发他们班只发了苹果呀?

    **

    接下来的几天节日气氛一天比一天浓厚,周二过完圣诞节,就到了周五晚上的元旦晚会。

    这个晚会办得挺盛大的,附中还大手笔的搞个在线直播。大礼堂观众席黑压压一片,各班都组织人来观看。路嘉茉和邱果坐在一起,邱果叽叽喳喳给上台一个人给她介绍一个人。

    晚会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第二天元旦三天假期正式开始。

    因为那个乐团演出,路嘉茉周六一天都在剧院排练。家属楼502里也没人,值班的值班,加班的加班,补课的补课,一家没一个人能拥有假期的。

    周日下午一点,路嘉茉补完课背着包,直接赶到奥体门口和邱果以及邱果他弟弟碰面。

    可能是31号跨年的关系,这天人特别多,多到路嘉茉有点惊讶的地步,这项目居然这么热门吗?不是市队级别的比赛吗?

    排队走进场馆,他们几个拿的是盛漾给的票,位置很好。

    路嘉茉第一次看这种比较正式的冰球比赛,邱果也是第一看,反而她那弟弟邱贺,一刚五岁的小孩,头头是道的给她们两科普。

    “那个蓝白19号就是盛漾哥哥吗?”

    “哇塞好牛啊好牛啊。”

    “真的太牛了太帅了。”

    “……”

    一场比赛下来,这小孩已经成盛漾吹了,兴奋得不得了。

    比赛结束后,场馆里气氛还很热烈,人群陆陆续续从各个出口往外走。

    邱果按住皮得不行邱贺的肩膀,看向路嘉茉:“我们去哪里等盛漾啊?”

    路嘉茉抬头看了看,刚要给盛漾发微信,没想到就看到前几分钟已经退场的盛漾,从后面侧门走出来。

    他刚拆了护具,脖子上还包毛巾,头发微乱,视线很快找到观众席的路嘉茉,他低头拿着手机发了消息过来,【T4,大概要等我15分钟。】

    路嘉茉立刻回,【好】

    等到了T4,才发现这边是靠近后台休息室和更衣间的一个通道出口。

    邱贺还在特激动地表达自己一定要学冰球说真的太帅了,邱果敷衍鼓励他两句,勾着头时不时瞥向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的休息室,挑着眉稍,笑着跟路嘉茉开玩笑,“不知道有没有更帅的?盛漾真的太拉高水准了,要有我一会儿直接上了,嘉茉你记得帮我。”

    路嘉茉靠在墙上,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笑着回:“我肯定帮你,到时候我堵住出口,他不同意就让不让走。”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又打开,大部队背着设备包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还是邱贺先看的盛漾,他超激动地叫出声“19号”,恨不得立刻去抱住盛漾大腿不撒手。

    盛漾闻声回头看过来,视线停留了两秒,他又把脑袋转回去快速和队友告别,然后脚步很快地跑过来。

    他伸手下意识捞住向他冲过来的邱贺,抬眸莫名地看向路嘉茉和邱果。

    邱果嫌丢人,将邱贺搂过来,口吻很嫌弃,“你新迷弟,见谅下,小孩子没见过世面。”

    “见我还不算世面啊?”他刚赢了球,眉眼全是张扬明亮的意气风发,挑眉吊儿郎当地调侃了句。

    邱果被帅到,不得不承认,“是是是,大世面了。”

    盛漾笑开偏着头,眼睛是亮的,看向路嘉茉,“你说呢?”

    “走吧,盛大世面。”路嘉茉说。

    **

    球杆这玩意不便宜,他们几个逛了几家店,大概了解了下市面上的货,就找了家餐厅坐下来了。

    四人桌,邱果和她弟弟坐一边,盛漾和路嘉茉坐在一边。

    两边都自己扫码看菜单,路嘉茉这边用的是盛漾手机,路嘉茉边脱外套边看,盛漾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拿手机的那只手伸过来接过她脱下的外套,自然的随意搭到她身后的椅背上。

    邱果看到已选择里面多了个奶油乌冬面,“我天,谁点的?”

    路嘉茉看向她,邱果“啧啧”了两声,语气夸张地说:“你也不嫌腻。”

    然后聊到这儿了,邱果想到南北争议的大头,“你们那儿吃甜豆腐脑还咸豆腐脑啊?”

    盛漾闻言视线也又落了过来。

    路嘉茉理所当然地说:“咸的呀,甜的那是豆花。”

    “那粽子呢?”邱果继续问。

    “也是咸的。”

    “完了,”邱果说,“从这开始打住,不然我要跟你吵架了。”

    路嘉茉笑了下,见盛漾还在朝她看,对上他视线,她全身上下也就脸乖,脾气其实随时都能怼人一脸,“干嘛?你也要跟我吵架吗?”

    我能跟你吵吗?你他妈也就跟我横吧,盛漾内心巨无奈地想。他胳膊随意垂放在桌边,背斜靠在椅背上,视线往上抬了抬,满脸好笑地伸手撸了下她头发,“静电了,炸毛猫。”

    听他这么说,对面两个立刻看过来。

    路嘉茉瞪大眼睛,反应了两秒,连忙起身去卫生间。

    点完菜,等上餐的空档,盛漾给邱果和邱贺详细介绍了几个不同档次和对应的不同牌子的球杆,“杆的长度、弯曲度还有重量都不同,不同级别的球杆适合不同阶段的球员。哦,还得先确定下是左手杆还是右手杆,不然买了反手白花钱。”

    邱果想了想说:“所以也不一定迷恋贵的是吧?”

    “那肯定适合最重要,”盛漾看了眼邱贺,扬了扬下巴问:“多大了啊?”

    “五岁。”邱贺乖乖坐着,自己问题自己答。

    盛漾笑了下,从外套里摸到块巧克力递给他,继续说:“儿童的话,可能还得截短下,用胶带包一下,定球杆长度的时候记得找教练定。”

    路嘉茉捧着青柠可尔必思喝了一口问:“你学球时候是不是也四五岁啊?”

    “怎么知道的?”可尔必思是冰的,盛漾拿着餐巾纸将她手旁边刚刚放杯子的地方,把水渍擦了,拉起眼尾,眼神装似不经意地看向她,低声问:“你查我了啊?”

    查什么啊,路嘉茉说:“之前盛阿姨说的。”

    “那是聊我了。”他回。

    路嘉茉:“……”

    真自恋啊,这人。

    这天吃完饭,时间实在是还早,他们四个还一起凑热闹看了《地球最后的夜晚》,这电影情节巨慢,开场20分钟,就把人小孩看睡着了,汤唯和黄觉都拯救不了。

    邱果怕邱贺真睡死过去,一会儿回家都是问题,连忙将邱贺摇醒,给路嘉茉发了个微信,带着他先回家了。

    电影140分钟,看完散场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七点。

    那会儿电影厅里的灯光还没亮起来,电影大屏幕已经在上结尾字幕了。盛漾拿过奶茶和爆米花桶,见她拿手机在看信息,先没动。

    “邱果和她弟弟先走了。”路嘉茉看完微信,边站起来边和他说。

    盛漾点点头,注意到她身后的人,跟着她一起站起来。他们这排走得差不多了,她后面是对情侣,估计被感动着了,现在黏黏糊糊抱在一起,压根不看路。

    盛漾抬眸又朝路嘉茉看了眼,她正在低头边给邱果回消息,边穿外套,袖子刚伸进一只胳膊。盛漾将爆米花桶用手臂夹着,空出来一手,拎了下她卫衣上面的帽子,将她拎到自己前面。

    路嘉茉下意识仰头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回完消息,将另一只胳膊也伸进外套里。

    盛漾嘴角翘了下,跟在她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将一杯空掉的奶茶和爆米花桶扔进垃圾桶,拿着另一杯侧头问她,“还喝吗?”

    “喝,”路嘉茉伸手从他手里把奶茶拿过来,摇了摇,“还有大半呢。”

    那会儿商场还在客流高峰期,人挤着人,脚步间距都很小,广播里说今晚商场为了跨年将进行24小时营业。

    盛漾和路嘉茉随着人流并排走着,盛漾走在外侧,他的外套还没穿,随手搭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刷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表情挺若有所思的样子。

    路嘉茉咬着吸管,在想要不要跟他聊点电影观后感什么的,但后半截她也有点迷迷糊糊,没怎么看进去,现在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聊什么。

    走到电梯间,脚步停住,站在人群后面。

    他们两从电影院出来,一路安静到现在,还没说话。

    过了一分钟,三个电梯里,其中一个打开门了,人群一窝蜂快速站进去,很快电梯发出“滴滴滴”的超重警告声。

    最后一个进去的,拉着自己小孩,又走出来。

    路嘉茉和盛漾都没上这班电梯,前面的排队坐电梯的人空了不少,路嘉茉往前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去看盛漾,眼神意思是:快跟上啊。

    盛漾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朝她看了两秒,脚步倒是听话往前跟了两步,又和她并排了。

    又过了一分钟,另一班电梯到了。

    电梯里本来就站着不少人,好在路嘉茉和盛漾都成功挤了进去。

    电影院在五楼,电梯里数字从5开始一层一层依此往下减少,4,3,2……

    电梯里的人,下去了几个又上来几个,一直处在满载的状态。

    路嘉茉刚进电梯,被盛漾拉着站在角落里,没被挤着。

    “叮——”电梯到一楼了。

    旁边的人应该是要去B1、B2停车场的,盛漾的声音出现在路嘉茉头顶,他和旁边人说:“麻烦让一下。”

    然后路嘉茉和他一起走出了电梯。

    又安静地往商场门口走,路嘉茉偏过头去看了眼盛漾,觉得他安静地有点不正常。

    盛漾将一直拎在手里的外套穿上,快出商场门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转了一路的手机也停了下来。

    “路嘉茉。”

    路嘉茉脚步也一停,闻声仰起头去看他。

    他眼眸很黑,忽然就问她:“要不要去看北京最美的夜景?”

    **

    跨年夜的交通路况更加糟糕,盛漾看着地图上全是红色拥堵路段,轻声问路嘉茉,“地铁去行么?”

    路嘉茉说:“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

    他们进地铁前,盛漾去地铁里便利店逛了圈拿了两袋暖暖宝出来,他见路嘉茉看着他,解释说:“那地儿有点冷。”

    路嘉茉眨了下眼睛,“哦”了声。

    地铁里也比往日要拥挤很多,安检的队伍都排得很远。

    盛漾排在路嘉茉后一个,他低着头,单手抄着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现预约买票,填完自己的身份证号,胳膊轻轻碰了下路嘉茉的胳膊,将手机递给路嘉茉,“填下身份证号。”

    路嘉茉接过他手机,打自己身份证号码的时候,眼睛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的身份证号码,她立刻抬头,“你11月26号生日啊?”

    盛漾抬眸很安静地看了她一眼,“嗯。”

    路嘉茉刚发现,特别惊讶,“这么巧,你就比我大一天啊?”

    他几不可闻地笑了下,“对啊。”

    那天他们两卡在检票时间前到达景山公园。

    山上特冷,路嘉茉贴了好多个暖宝宝,还是觉得快被风吹傻了。那会儿上山下山的楼梯已经很昏暗了,公园里灯实在太少,黑漆漆的让人有点害怕。

    刚爬几分钟,路嘉茉别过头问盛漾,“还有多久呀?”

    “已经到了。”盛漾半低下头来,手拉下她被风吹掉下来的帽子,帮她带好,然后看向她身后说。

    “这么快?”路嘉茉闻言睁大眼睛,立刻就又将脑袋移回去。

    他们两站在万春亭,拜今晚的北风所赐,能见度特别高,整个中轴线特别好看,城市灯火通明,故宫的灯亮起,覆盖着积雪的古建筑屋顶,车水马龙的街道。

    “哇。”路嘉茉惊喜地叫出声,开心地回头,她眼睛亮亮的,手背激动地不小心打到盛漾的手背,“真的好漂亮。”

    在视线对上的这一霎那,盛漾知道自己承认也不好,不承认也好,在这一刻所有防线彻底崩溃,他在心动,心跳失控到离谱。

    那让他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一个喜欢,就是因为眼前的人。

    第25章

    那天的景山实在是太冷了, 他们没呆多久就下山了。

    和来的时候一样,他们两回去还是去挤地铁,那会儿的人比之前还要多。

    “滴滴——”地铁门关上, 车身摇摇晃晃开始运行。

    盛漾单手拉着拉环,低头看向站在他前面, 挤在地铁门和座位空隙里的路嘉茉,“冻傻没啊你?”

    路嘉茉点点头, 四周特吵, 她声音窝在嗓子里, 不知是不是被冷风吹的,鼻音加上她说话自带的尾音, 特别糯, “冷到没知觉, 都感觉不到暖宝宝的温度了。”

    盛漾刚要说什么, 见她皱了皱脸, 他眼眸顿了下,到嘴边的话忽然变了, 声音更低了点, “怎么了?”

    “想吃烤玉米。”路嘉茉说。

    上秒还抱怨冷呢,这秒就想着吃了,盛漾有点想笑,想了想,“北门口好像有卖的,下去后买吧。”

    路嘉茉又点了点头说:“好。”

    但没想到的是,今天北门口卖烤玉米的大爷不在。他们两找了两圈都没找到, 只能空手回家。

    盛芮和路诚和大晚上的都在家,他们进门时, 两人正坐在沙发上看跨年晚会。

    盛芮端着果盘放在膝盖上,视线从电视屏幕上分出来点,问他们:“去哪儿玩了?外面人是不是特多?”

    路嘉茉趿着拖鞋,走到沙发旁边,站在落地台灯旁边,手解着围巾,眼睛好奇地看了两眼电视,“特别多,地铁里全是人。”

    后面的盛漾换好鞋,一边脱外套,一边往冰箱那儿走,他打开冰箱门,目光在里面挨层找了找,发现还真有玉米。

    手指拉外套拉链拉到一半,停下来,伸胳膊将玉米从里面拿出来。

    当时电视机里正巧上一个节目结束了,出来个很红的流量男明星唱歌,现场的尖叫声立刻大起来,盛芮觉得挺有意思的,还问路嘉茉,“这个怎么样?觉得帅吗?”

    路嘉茉看了看,认出来是谁,前一阵刚播完一部剧,班里女生经常讨论他,“帅。”

    盛漾右手拎着玉米从她身边路过,左手刚将脱下的外套搭到椅子上,闻言,抬眸也扫了一眼电视机屏幕,没忍住说:“也还好吧。”

    “你这就是嫉妒。”盛芮瞥了瞥盛漾,毫不在意地专注拆自家儿子台。

    路嘉茉没说话弯着眼睛跟着盛芮笑起来,继续专心地看那男明星。

    盛漾没否认也没承认,不动声色地朝路嘉茉看了眼,低声说:“看完他就洗澡啊,水温高点,不然感冒。”

    “哦。”路嘉茉哦完,才发现他拎着玉米进厨房了,朝他背影多看了两秒。

    盛芮也发现了,对着厨房方向大声问:“你烤玉米还煮玉米啊?”

    “烤。”

    “记得撒椒盐孜然啊。”盛芮叮嘱。

    这晚盛漾在厨房折腾完玉米就回自己房间了,那时客厅里还挺热闹的,跨年晚会继续在播,路嘉茉洗完澡出来,啃玉米也跟着继续看了会儿。

    但盛漾看不进去,他在书桌前的转椅上坐下来,左手枕放在脑后,背全部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睛没什么焦距地看着天花板。转椅慢悠悠地转了几圈,停了下来,他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背,伸手打开左边第二个抽屉,里面放满了他之前给路嘉茉买的生日礼物。

    当时太赶了,又第一次上心给女孩买礼物,想来想去也没收住买了一堆。

    买完等回来后才觉得自己离谱,路嘉茉那种客气讲礼貌还特有边界感的人,怎么可能会收啊。

    盛漾单手撑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看着这些东西,很久没动。

    忽然外面有趿着拖鞋的脚步声,不快不慢从他门口路过。

    哦,是路嘉茉回房间了。

    他愣了下,撑着脸的手下意识飞快推了下抽屉,等对面开门声、关门声、依次响起,他才反应过来。

    然后他全身绷起来的劲儿散了,往后脱力一倒,又把自己扔回椅子里。

    这时外面又有脚步声,是盛芮走过来,她敲了两下路嘉茉房间的门问,“嘉茉明天那个音乐会几点啊?”

    隔了四五秒,路嘉茉打开门说:“晚上七点。”

    她想到什么又走回去几步,找到门票折回身递给盛芮。

    盛芮低头看了眼门票,笑着说:“好,我们一定准时到。”

    接着盛芮回到客厅和路诚和说了几句话,两个人没一会儿关了电视机也回房间了。

    房子里重新恢复到了安静的状态,这一年五环路以内都是烟花禁放区域,跨年夜少了很多气氛。

    盛漾的房间里更安静,他脑子空着,不知发了多久呆,一直到靠近零点,被频繁亮起的手机屏幕吵到才缓过神来。

    盛漾眼神空着,看了会儿不断有新消息提示跳出来的手机,又好半晌,背从椅背上抬起来下,伸胳膊将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捞过来。

    他解锁屏幕,点开微信,没管列表上的一堆未读消息,手指往下滑,找到那个一直没改备注的酸碱盐。他眼眸盯着这个头像,指腹轻点了下她头像,然后又点了下备注和标签,在设置备注和标签的页面,手指悬在屏幕上停留好久。

    他输入了一个【她】。

    然后又回到他们两聊天页面,点了下右上方的三个点,将【置顶聊天】、【提醒】都往右变成绿色。

    等着一切都做完后,盛漾还看着这页面,从头像到上面的备注。

    这一夜注定漫长,从2017到2018,他们十七岁了。

    这是他们过得第一个新年。

    **

    第二天路诚和盛芮盛漾都去看了路嘉茉的乐团演出,三天的假期眨眼就过去了。

    再开学就马上要期末考,据说这次期末是区统考,陈辛夷特别重视,天天在他们耳边追命一样鞭策。

    家属楼里的学习气氛也很激进,路嘉茉比之前睡得更晚,起得更早,刷题刷得都快疯魔了。她跟自己较着劲,也跟路诚和、严怡较着劲。

    但盛漾这几天有点奇奇怪怪的,比如早上在餐桌上吃早饭的时候,路嘉茉一边嚼着水煮蛋,一边听英语听力,一颗蛋吃完了,拿杯子准备喝牛奶的时候,余光忽然发现坐在对面的盛漾在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发呆。

    看什么啊?

    她疑惑地和他视线对视上,刚要问他,发现盛漾表情明显愣了下,接着忽然就把脸别过去。?他怎么了啊?

    还有那天晚自习,路嘉茉在做物理卷子,盛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他们(2)班串门。

    他们座位周一刚平移过,路嘉茉变到教室最里面那组,汪鸣飞就在她隔着走道斜后面一个,而盛漾坐在他旁边,两人不知道瞎聊什么,声音压得很低。

    这会儿是考试周,没一会儿就几个人来问盛漾题了,把他这点用处,压榨得明明白白的。

    路嘉茉有一大题折腾快十五分钟了,她回头看了眼盛漾那儿,见课桌前已经没别的客人了。

    她拿起手里的卷子,站起来走到他前面一排位置坐下。盛漾被汪鸣飞拉着在看杂志,真没注意到路嘉茉来。

    路嘉茉将卷子放在桌上,往他眼前推了下,她没多想,笔帽在题上点了下,然后靠近了些和他说话,“盛漾,这题。”

    盛漾下意识抬眸,目光和她干净的瞳仁对上,他手里本来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现在毫无防备地和路嘉茉靠这么近,一下笔居然掉到了地上,人和椅子“嘶拉”一声极速摩擦地面,也往后退了步。

    路嘉茉惊讶地睁大眼睛:“…… ”

    他反应这么大干嘛啊?不就问个题吗?

    旁边的汪鸣飞同样也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盛漾,他眼睛尖的发现盛漾耳朵红了,人都惊了。

    我靠,原来之前程睿和万韦航那两玩意说的真的啊?盛漾这狗东西,真的对嘉茉妹妹,有不一样心思啊?

    还还有期末考的第一天,他们两放学后一起回家,路上在对语文答案。

    路嘉茉最担心的就是语文,她感觉这次卷子还挺难的,特别是作文,有点怕偏题。

    那晚一开始他们两都走人行道的,过了个路口后,路嘉茉走在人行道边缘台阶上,盛漾就走在人行道下面的非机动车道上。

    她走得不稳摇摇晃晃,还要分心想答案,盛漾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目光时不时瞥她担心她脚一滑掉下来。

    “……我大概就这么写的,应该还行吧?”路嘉茉跟他简单说了下她作文内容。

    盛漾认真听完,“应该没问题。”

    路嘉茉点点头,悬着的的心放下了点。

    忽然这时,旁边黑漆漆的绿化带里传来声响,都还没反应过来,一团黑影飞快蹿出来,从路嘉茉面前跑走。

    “啊。”路嘉茉受到惊吓,下意识叫出声,左脚往下一滑,身体重心不稳,本能去抱住旁边那人。

    盛漾脚步猛地顿住,扶她的手一顿。

    路嘉茉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抱盛漾手臂有多紧。

    “是野猫还是什么啊?”路嘉茉的视线从那团黑影消失的方向收回,侧头去看盛漾,发现他脸色有点奇怪的,漆黑的眼眸正垂着看她。

    路嘉茉意识到什么,连忙站稳松开抱着他胳膊的手,她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猫吓到我了。”

    可她说完,好几秒,盛漾都没说话。

    马路上很空,就他们两,本来没什么,但现在他不说话,气氛就变得有点尴尬。

    路嘉茉不知道为什么脸有点红,想起他矜贵又事儿的作风,又解释了句,“我没故意占你便宜。”

    这次,又过了好几秒,盛漾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喉结滚了几下,轻咳了声,几不可闻地“哦”了声,手插回兜里,继续往前走。

    但他脸色还是说不出哪里的奇怪,人也是奇怪。

    都不出声地走了几步,路嘉茉又侧头看了他安静的侧脸几秒,低头看向脚下的石砖,啊啊她真没想占他便宜啊。

    第26章

    那一阵真太忙了, 天大的事也要放一放,唉声遍野的期末考连轴考完后,附中又给他们发了吓死人量的寒假作业。

    路嘉茉考完的第二天就回苏州了, 临走之前路诚和给她买了一堆东西,让她带回去。

    意思挺明显的, 就是他过年不会回去了,这些就当是给老人家的拜年礼物。

    盛漾那几天还在家属楼, 因为汪鸣飞这玩意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做了个小手术, 要死要活非要盛漾陪着。

    “慢点慢点, 走慢点,我是病患, 我疼。”

    北医三院内, 电梯到达一楼, 汪鸣飞胳膊搭在盛漾肩膀上, 走一步叫三步。

    “真有那么疼啊, 不都微创么?”盛漾侧头憋着笑上下打量了他眼,语气很是怀疑。

    “我靠!”汪鸣飞大叫, 叫完又感觉扯到伤口了, 一边龇牙咧嘴地“嘶哈嘶哈”吸气,一边愤愤地说:“刀割在我身上,又不是你身上,你当然不疼。”

    “行,”盛漾点头笑没停,没两秒,更没良心地说, “刚刚你前面那小孩,可一声没喊啊。”

    汪鸣飞本来就臊得慌, 现在脸都红了,“滚!这事儿你要说出去,我死你家门口啊。”

    一共没几米路,因为汪鸣飞唧唧歪歪,好不容易才走到医院门口。

    这孙子还彻底装柔弱上了,将半个身体地重量都靠到盛漾身上了,“打车打车,我可挤不了地铁。”

    盛漾胳膊架着他,满脸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拎着手机任命地解锁屏幕,打开打车软件,“我是你爹。”

    两人打了车,一路开到汪鸣飞家楼下,盛漾又把这哼唧哼唧装柔弱的玩意,扶上电梯,扶进家门。

    “诶,疼疼疼,”汪鸣飞手没轻没重地拍了盛漾胳膊一下,语气十分不满,“轻点轻点,床上床上,对你兄弟好点成吗?”

    盛漾快被他烦死了,感觉耳膜都要被他折磨炸了,把将他扔到床上,转头看着这玩意,再次申明,“我真是你爹。”

    爹就爹,汪鸣飞舒服地瘫在床上,没皮没脸的,胳膊够过游戏机手柄,等开机的空档还差遣他盛爹去给他洗个苹果。

    这天这两窝在房间里打了一下午游戏。

    盛漾也不知道故意的还有意的,带着汪鸣飞连跪了一下午,汪鸣飞的号都快被他坑废成破烂了。

    后来汪鸣飞实在心疼他那号,无语地看向自家哥们,游戏还开着呢,这哥们拿着游戏手柄,还心不在焉地走神按亮了下手机屏幕,“不是,你在等谁消息吗难道?”

    盛漾立刻将手机按黑,抬眸冷淡扫了他一眼,不大好惹地反问,“我等谁消息啊?”

    我管你等谁啊,汪鸣飞暴走:“那你他妈给我专心点啊啊啊!!”

    盛漾抿了下唇,没打理汪鸣飞,但把目光放回到游戏上。

    可过没两秒,他视线又去扫手机,不是,那人回苏州已经三天了,昨天出成绩了,考那么好都没一消息,就这么乐不思蜀啊?

    然后盛某人的状态更迷了,这破游戏彻底没法玩了。

    最后汪鸣飞为了挽救他那号,决定放弃完游戏,他们两无所事事得无聊透了,汪鸣飞发现今儿奥特曼限免,然后打开奥特曼在看。

    “我真的服了,这雷欧这眼神怎么越看越有点对眼啊。”汪鸣飞抱怨完雷欧,又抱怨盛漾,“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兄弟。”

    盛漾看了眼手机电量,抬头四周扫了圈,起身拿过放桌上的充电线,回击他,“我才服了,放假陪你看这玩意儿。”

    晚上七点的时候,盛漾中途出去了趟,把外卖拿了进来。

    汪鸣飞躺床上大爷似的,指着扔地上的一个折叠桌,冲着盛漾说:“那个那个,电脑桌,我就在床上吃。”

    盛漾抬眸面无表情眼刀扫向他,冷声说:“我惯着你了是吧?”

    “啊呀,盛哥哥盛少爷~”

    “闭嘴吧你,吃的都堵不上你。”盛漾将折叠桌放床上,又将外卖“砰”一下也放桌上。

    汪鸣飞心满意足地打开外卖,还有脸说盛漾,“你手黑成那样我都没嫌弃你好吗?”

    盛漾坐回到椅子上,他把外封袋和筷子的包装袋拆了,打开打包盒盖在后,又放下筷子,拿起扔在旁边的手机,然后用手机对着这外卖拍了张照。

    汪鸣飞一心三用看着奥特曼边刷朋友圈边吃饭,见盛漾这举动,奇怪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你拍照干嘛?”

    盛漾没说话,垂眸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置顶的人。

    “你是要发给谁吗?”汪鸣飞惊了。

    盛漾手指犹豫地按了下手机侧身的锁屏键,这照片到底是没发,手机又扔回桌上,他拿起筷子,冷淡地看了汪鸣飞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反问:“你说我发给谁?”

    “路嘉茉啊?”汪鸣飞故意拉高尾音,语气大惊小怪地问他。

    说来也是巧,汪鸣飞这会儿正好刷到路嘉茉新发了个九宫格照片的动态。

    他筷子挑着面,面也不吃了,欠嗖嗖地“啧啧”了两声,将照片点开,大拇指一张张往右划着看,“嘉茉这回去也太开心了吧?朋友圈几乎每天都发,不是这家网红餐厅,就是那个古风市集,真是多姿多彩。”

    汪鸣飞翻到张路嘉茉和几同学的自拍,照片里三个女生,两个男生。

    他把手机屏幕往盛漾眼前一摆,手指点了下那两个男生里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这男的谁啊?是不是就程睿说的那个周宇泓啊?怎么每次嘉茉发朋友圈他都在啊?”

    盛漾掀起眼皮扫了屏幕一眼,在路嘉茉和周宇泓身上停留了两秒,没出声,闷头咬了口面。

    “他跟嘉茉到底什么关系你打听清楚没啊?不仅每次都在而且站得够近得啊。”汪鸣飞叨叨叨地继续问。

    这货话怎么这么多啊?盛漾看着面,觉得自己心里更烦了点,胃口一下全没了,语气也开始烦,“我哪知道啊?”

    “不知道就问啊!”汪鸣飞干着急,“不过咱们做人还是得有点原则的,比如挖墙角做三……”

    说到这时,汪鸣飞的手机忽然震了下,他点开一看,语气立刻变得惊喜,“诶?嘉茉找我?”

    盛漾拿筷子的动作一顿,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往自己手机看去。

    手机屏幕还黑着,真一点动静没有。

    事情是这样的,汪鸣飞这货矫情做作得要命,今天一早刚到医院,就发了个带定位和拍医院照片的朋友圈。具体来医院干嘛了他没脸说,但进手术室前又发了条朋友圈,等出医院了迫不及待又了发一条,在医院一共没呆几小时,但这朋友圈真没少发。

    路嘉茉被这几条刷屏的,想不知道他进医院了都难,作为同学和朋友,礼貌慰问了下。

    【酸碱盐:你去医院开刀了啊?刚刚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

    【酸碱盐:是怎么了吗?】

    汪鸣飞被关心得通体舒畅,瞧了盛漾一眼,十分得瑟地敲着屏幕打字。

    【你滴野爹:没事没事,小问题,你汪哥我已经完美克服,现在都坚强勇敢的出院了】

    路嘉茉回得很快。

    【酸碱盐:这么快?那也要好好注意休息啊】

    汪鸣飞立刻发了几个小猫点头的卖萌表情包,发完后又把手机屏幕移到盛漾眼前炫耀,“怎么着?咱嘉茉有给你发消息么?”

    这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盛漾将筷子放下,把外卖盒盖子又重新盖回去。

    **

    这天后的隔一天,距离这一年的除夕只剩下两天。

    盛漾像之前几年一样,自己飞去姥姥家过年。他从首都机场中转旧金山到纽瓦克的时候,快晚上十点了。

    折腾二十多小时,他单肩背着包拎着外套,左右懒懒歪了歪酸痛地脖子,顺着人群一起往行李托运处走。

    走到托运带,行李还没开始传送。

    盛漾抬手压了下帽檐,困得不行,肩膀往右斜靠倒在旁边广告牌上。他低头将手机开机,点进微信,又刷了遍路嘉茉的朋友圈,她昨儿没更新,还停留在前天的九宫格照片那儿。

    昨儿没出去玩吗?他往左滑了下,又点开微信运动,看了下她运动步数,12176,一万多步应该出去了吧?

    这时本来空荡荡的托运带突然开始转起来,后面传来搬运行李的声音,有行李箱慢吞吞的出来了。

    盛漾被这动静弄得视线抬起来点,他没什么焦距地看了几秒,又低下回到手机屏幕上。列表不少消息,置顶那个却什么都没有。他知道不该瞎期待什么,但他妈的又忍不住去期待,汪鸣飞都能捞到几条客套问候,怎么他一条都没?他就没半点存在感吗?

    盛漾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10点13分了,他算了下路嘉茉那边的时间,中午11点多,应该醒了吧?

    他看着她头像在想要不要发条消息过去,反正人在机场呢,发个定位过去也合情合理吧?告诉她一声我也回姥姥过年了。

    盛漾犹豫不决地瞎想着,忽然他发现发现那边有个红点,指腹点了下,最上面朋友圈缩略的头像就是路嘉茉的。

    她刚发了条朋友圈,昨儿确实出去玩了,发了几张采摘草莓的照片。

    盛漾不想想了,直接给路嘉茉发了个语音通话申请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手机的提示音响着,机场里的广播也响着。

    第七秒的时候,路嘉茉接通了。

    盛漾的眼眸顿了下,反应慢了半拍,他还没出声,路嘉茉的声音先传了过来,“盛漾?”

    她语气有点惊讶,可能回到熟悉的语言环境,她口音有点变化,盛漾忽然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路嘉茉声音。

    “有事吗?”路嘉茉在那头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盛漾轻抿了下唇,低声说:“我今儿飞纽瓦克。”

    说完过了秒,可能他自己也觉得突兀,又补充:“和你说一声。”

    路嘉茉“啊”了一声,她没想到盛漾会和她说这个,“是你去外婆家过年吗?”

    “嗯。”

    “纽瓦克是哪儿啊?”路嘉茉问。

    因为她主动问,盛漾笑了下,换了个站姿,“纽约的一个机场,但我姥姥家不在纽约,普林斯顿你知道吗?他们住的离那儿近。”

    “知道。”

    盛漾“哦”了下,旁边同班机一起等候行李的人,有几个已经找到自己行李箱了,正在从托运带上一个个搬下来,又一个个往行李车上搬。

    盛漾看了两秒,边伸手帮忙扶住往后乱移走的行李车,边对路嘉茉说:“你看到成绩了吗?”

    “看到了,不用担心下学期掉班了。”路嘉茉停了下,又说,“也看到你的了。”

    “哦,”盛漾笑意更明显了点,他视线看到了自己的黑色行李箱,直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将手机夹到放到耳边,脑袋歪着,肩膀耸起来,用脑袋和肩膀夹住手机,“特意看的啊?”

    “百名榜第一个想不看也难呀,”路嘉茉想了下自己和盛漾的各科分差,“不过……”

    “不过什么?”

    路嘉茉声音里有点皮:“盛老师得有危机感了。”

    “那我等茉总超我啊。”盛漾伸手将行李箱搬下来,拉起杠杆,他左手推着箱子往出口走,右手从耳朵边把手机拿起,放到另一个耳边,“吃饭了吗?”

    “还没做好,”路嘉茉刚从厨房出来,手里捻了块刚切好的藕,“我也在外婆家,外公做了桂花糯米藕,正在偷吃。”

    盛漾听到她背景音有她外婆叫她声音,她回头用方言说了句什么,说完又用普通和盛漾说,“被骂了。”

    这次语调自然亲昵像抱怨又像撒娇。

    盛漾心像被捏了下,低笑着出声,“回去被骂得多么?”

    “好多。”路嘉茉开始跟说他这几天一些鸡毛蒜皮事被外婆念叨的经过。

    盛漾专心听完,更笑得不行评价,“原来这么皮啊你?”

    “没有。”路嘉茉否认。

    走出出口,盛漾看到表姐盛冉冲他招了下手。

    盛漾电话还没挂,和盛冉点了点头,径直朝她走过去。

    一路走到停车场,电话那头的路嘉茉说去吃饭了,盛漾才将电话给挂了。

    盛冉按了下车钥匙,盛漾自觉把行李箱搬进后备箱,一回头看见快一年没见的自家表姐,正一脸探究地看着他。

    “干嘛?”他抬手“啪”一下关上后备箱的门,望了眼还盯着他看的盛冉,“没见过啊?”

    盛冉没收回探究的眼神,直接打趣地问:“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没。”盛漾打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盛冉也打开驾驶位的门坐进来,趁着发动车子的空隙,还盯着他看问,“说说呗,还怕我告你家长啊?都笑成那样,不是跟女朋友打电话,是什么啊?”

    “都说没了。”盛漾系好安全带,懒了吧唧地往椅背上一靠,他眼睛看向车窗外,心想我他妈倒是想谈,那也得看路嘉茉有没有这想法。

    第27章

    另一边, 外婆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问,“和谁打电话啊?”

    “一个同学。”路嘉茉放下手机,立刻走进厨房打开橱柜拿出碗和筷子, 回到餐桌旁,将碗筷分好后坐下来。

    饭桌上就三个人, 外公外婆问完路嘉茉在北京生活习不习惯后,话题带到了严怡那边。

    “这几天回来和思瞳处得怎么样啊?我看你天天出去玩, 要能的话多跟思瞳一起玩, 毕竟都一家人, 不要让你妈难做。”外公说。

    外婆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路嘉茉,不赞同地接话:“你管那么多干嘛, 还管人小孩爱跟谁玩, 就玩不到一起能咋办。”

    专心吃饭的路嘉茉乖巧地笑了笑, 咬了一大口排骨上的肉, 没答应也没反对。

    这天下午路嘉茉在外婆家陪着外婆看了一下午电视剧, 吃完晚饭,还跟着去跳了一小时广场舞, 最后被外公催了才回家。

    外婆家距离严怡家不远, 地铁才两站路。

    路嘉茉一路慢吞吞地走进小区,走到单元楼楼下,刚好碰到下来扔垃圾的林思瞳。

    林思瞳在打电话,眼睛像是没看到她一样,径直往垃圾站点走。

    路嘉茉没在意,走进单元门里,站在电梯口, 按完电梯键后,按亮手机低头看了眼屏幕, 确实是垃圾分类的时间段。

    没一会儿,电梯还没来,林思瞳先走回来了,她电话还没打完,“明天没空,明天除夕我得去吃年夜饭,还能去哪里吃啊?去年去那边了,今年轮也应该轮到我爸这边了。”

    路嘉茉在旁边听着,表情没变,视线一直停留在电梯旁电子屏上的家居广告。

    这时“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里面的一对夫妻走出来,林思瞳先一步走了进去,路嘉茉走在她身后,进去后按了下数字16,又按了下关门的键。

    她和林思瞳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几乎不怎么说话。

    刚开始一起生活的时候,大家客套了一阵,但没撑过三个月就成了这种状态。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人,手机信号不好,林思瞳讲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她视线通过电梯门扫了路嘉茉一眼,还没说话。

    电梯达到,依旧是林思瞳先出来,她拿钥匙开门,路嘉茉后一步进来,关上门换拖鞋,然后走上了阁楼。

    房间门打开,路嘉茉习惯性地往左走准备开灯,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她连忙手忙脚乱扶住里面的床,膝盖还是被狠狠磕了下。

    “哐当”一声,身体漫上来的疼痛,路嘉茉这才恍然想起来,左边的空地上被塞了台闲置的跑步机,黑暗里她吃痛地抱着膝盖,换了个姿势直接坐到地板上,忽然想起回来那天的场景。

    那天高铁到站没人来接她,她自己推着一堆东西和行李箱坐地铁回来的。一打开房门,发现她的房间已经变成了半个储物间。

    严怡下班后过来了她一眼,她扫了圈房间里似乎也觉得有点挤,跟路嘉茉说:“将就一下,要觉得不行,明天叫你林叔把那几个大纸箱子搬出去,但跑步机只能放这里了。”

    那会儿路嘉茉正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的衣服,仰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严怡,见她脸上还带着疲惫,摇摇头,“不用了,我要觉得不方便会自己想办法。”

    寒假一共才21天,她在这里住不了多久。

    “面煮好了。”那时楼下林思瞳他爸林杉在叫严怡下去吃夜宵。

    严怡回头对楼下说了声,“来了。”

    又对路嘉茉说:“我知道你跟思瞳有点不对付,但就这几天,大过年的,大家都和和气气的知道吗?你那些小脾气收一收。”

    路嘉茉怔了怔,折衣服的手一顿,没回严怡,只是眼眸很安静地朝她看过去。

    严怡被看得皱了下眉,看起来本来有什么话想说,但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收拾好就休息吧。”

    严怡踩着拖鞋“登登登”下楼了,楼下他们三人在边吃夜宵边闲聊,时不时气氛很好地笑几声。

    路嘉茉的房间门没关,能够听见他们在聊什么,她蹲得腿麻了,索性直接坐到地上,眼睛又看了圈自己的房间,肩膀塌下来,深深呼了口气。

    然后过了好几分钟,她站起来,将房间门关好。

    **

    第二天是除夕,早上八点路嘉茉醒了,她一下楼就看见了林思瞳。

    林思瞳刚从卫生间里出来,依旧像没看见她一样,直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路嘉茉见怪不怪,她洗漱完坐到餐桌上,给自己装了一碗粥,自在吃起来。

    餐桌上其实有三个人,严怡还没醒,林思瞳他爸林杉在刷手机,林思瞳也在玩手机,他们都没说话。

    路嘉茉很习惯这种景象,不说话总比吵架要好。

    她其实不讨厌林杉,他在银行工作,职位不低,收入不错,而且从不去应酬,下班到点就回家,也没有别的不良嗜好。但他和人相处上,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他只关心自己和严怡,对林思瞳有一套标准,达到标准就夸奖,达不到黑脸,对路嘉茉就是什么都没有。

    他们结婚那年路嘉茉初三,花了一时间适应后,其实没觉得哪里不好,她本来就和林杉没血缘关系,人没必要拿她当家人。

    但真的让路嘉茉心里难受的是,是那年开春后的一场流感。路嘉茉不知道是在学校还是在补习班被传染了,回家后当晚就发烧了。半夜难受得她自己爬起来吃了退烧药,但一直没起效果,实在没办法,才去拍了拍严怡房间的门。

    那会儿凌晨四点多,房子里黑漆漆的,严怡裹着睡衣打开门看向路嘉茉,很困地问:“怎么了?”

    “妈,”路嘉茉全身没力气,头又晕,手扶着门框,声音很虚弱,“我好像在发烧。”

    严怡抬手摸了下她头,发现真的特别烫,脸色变了有点紧张,“吃药了吗?”

    “两小时前吃了,没什么效果。”

    “你等下,我找温度计给你量一下。”严怡转身回房间,翻抽屉去找温度计。

    这动静把林杉也吵醒,他问:“怎么了?”

    “嘉茉发烧了,我给她量量体温。”严怡说。

    林杉一下子醒了,他抬头看向开着的房间门,和门口的路嘉茉,语气不太好,“是不是流感啊?会不会传染啊?”

    “还不知道,”严怡找到温度计了,走回门口,在路嘉茉脑门上滴了下,看向上面的数字,“我天,39.6,这么高,走赶紧去医院。”

    那天是立刻就去医院挂得急诊,路嘉茉在输液大厅里眼睛闭着,迷迷糊糊地听见严怡在打电话。

    “没必要戴口罩吧?行,那我一会儿买了带上。家里还要消毒吗?不是流感,是上呼吸道感染,没必要吧?行吧,你要心安的话,那你叫阿姨消毒。”

    “让嘉茉去酒店住?等她好了再回来?林杉你是不是反应有点过了,是,是也会传染,会影响你和思瞳上班上学,但让嘉茉去酒店住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什么?什么叫那就让嘉茉在阁楼不要下来,把门关好。”

    “……”

    路嘉茉睫毛颤了颤悄悄睁开了眼睛,她眼眶发酸地看了眼头上的药水袋。身体还是很不舒服,高烧暂时退了下去,但四肢无力头晕难受的状况并没好转。但她心里更难受,没有插着针管的另一只手,紧紧抠着衣服的边角,可能真的是因为在生病,她有点害怕,害怕被丢弃。

    “中考?”严怡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有些妥协,“好了,我知道了。”

    她见严怡将电话挂了转身走过来,连忙将眼睛闭上,但她抠着衣服边角的手指没有松开,眼眶和鼻尖还在不停不停的发酸,路嘉茉在心里和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哭了就要被发现了,路嘉茉不要哭。

    那天八点的时候,严怡看了看时间,和路嘉茉说:“你还有两瓶水,这瓶要结束了,你看着点别睡着了,记得喊护士换水。一会儿外婆过来,她陪你,我得回去换一身衣服去上班了。”

    路嘉茉整个人都埋在宽大的厚外套里,听话地点点头。

    她人很小,还没长开,脸部线条温润,眼珠乌黑干净,皮肤薄而透,本来就细白伶仃的,现在更是又乖又可怜。

    严怡看着也心软,又摸了下她额头,“好了,我走了啊,学校我帮你请假。”

    路嘉茉又点点头,她牙齿轻轻咬着唇,本来想问严怡她今天要不要住酒店的,但还是没问出口。

    应该不会吧?肯定不会的。

    外婆在严怡走了后半小时后到的,她手里拎着很大一个包,路嘉茉垂眸定定地看向那个包,刚松下的心,又紧了起来,立刻又抬起眼眸看向外婆。

    外婆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头发,“是我和你的这几天换洗衣服,这几天外婆陪你去酒店住。你林叔叔,一早上就将酒店订好了,离得很近就在你家后面那条街。”

    “这样也好,他们都要上班也没办法照顾你,外婆和你一起,外婆照顾你。”

    路嘉茉小声问:“外婆不怕被传染吗?”

    “外婆不怕。”外婆揉了揉她手心,把她冰凉的手变得暖和,“嘉茉你别多想,你妈压力也很大,你要多体谅多为她想想。”

    “我知道。”她知道,家里人和严怡都说过很多次,都是因为她让严怡辛苦很多。

    可她也不想让严怡那么辛苦啊。

    那次路嘉茉在酒店住了一周才回家,严怡后来没跟她再提过这个事情,好像在大人世界里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可在她心里没办法这么轻易的没了痕迹。

    就像是一张平整的纸,有了褶皱很难再复原。

    第28章

    “窗帘拆下来再擦玻璃, 盛漾呢,过来拆窗帘。”

    盛漾一大早,刚睡了没几小时, 时差还没倒过来,就被他姥姥不顾死活地拖起来, 去大扫除了。

    他手抓了抓潦草的头发,眼睛半睁开半闭着的, 拆完窗帘, 扔进洗衣房, 刚出来,他姥姥又指使他, “去沙发那个脚抬起来, 对对对, 那个茶几也挪一下。”

    盛冉也刚睡醒, 从他身边路过抱着手臂停下来, 幸灾乐祸刚准备调侃他,怀里立刻被姥姥塞了块抹布, 指使她擦桌子去了。

    “角落也要擦, 还有那种夹层里面。”盛姥姥不愧是教了一辈子书的老教授,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而且还特火眼金睛,“小冉那个台灯下面,把台灯拿起来擦。盛漾洗衣机里沙发套烘干了,去拿出来套上。”

    “……”

    就这样全家总动员,热火朝天干了大半天, 等结束时居然还不到八点。

    盛姥姥对此十分满意,打开电视机说:“正好一边吃饭一边看春晚。”

    盛漾困得神志都不清醒了, 他回房间冲了个澡,直接栽回到床上。他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就露了半个脑袋,刚睡了半个小时,就他抓出勤一把好手的姥姥逮了出去。

    “又不好看。”他蒙着被子嘟囔。

    “春晚难道是为了好看看的吗?”盛姥姥义正言辞,“是图了个乐呵。”

    “得。”盛漾败了。

    实在是没招,他孩子气地皱着脸,懒懒散散爬起来,走到客厅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没骨头一样坐下来。

    姥爷和舅舅在厨房里做饭,盛冉坐在另一个沙发里,捧着一堆开心果巴达木松子在嗑。电视机里春晚的第一个小品已经开始了,盛漾换了个姿势,身体往右边斜,手肘撑着扶手,托着腮,打不起精神的懒洋洋地看。

    他手机随意放在腿上,盛漾心不在焉在想,这会儿路嘉茉也应该在看春晚吧?

    **

    路嘉茉确实也在看春晚,她这会儿正在林思瞳爷爷家,一大家子满满坐了一桌也特热闹。

    她跟他们都不熟,礼貌的挨个叫完人后,一桌就属她吃饭最专心。

    饭桌上话题也就那么几个,不可避免地聊到了各家小孩成绩上,正巧有两个今年中考,几个亲戚从哪个补习班好,再聊到中考政策和几个重点高中的分班。

    林杉的妹妹林绮的儿子今年就要中考,她问路嘉茉,“嘉茉,匡班现在两轮面试路也得参加中考吗?还是只看一模成绩?就能签约?”

    路嘉茉被问得还在想,旁边另一个叫林思帆的林思瞳堂哥先开口接话,“小姨,人家现在转学去北京了,不需要考难卷子了,真幸福啊,不像我们这些人还得拼命卷,卷到最后也不如人家轻轻松松考得好。”

    路嘉茉握着筷子的一顿,没什么情绪看向那堂哥一眼,客气地回林绮,“现在的不知道了,我那会儿都得考,中考成绩虽然说不影响录取,但是也得达到四星分数线。”

    “那还需要别的吗?比如竞赛市级以上荣誉和省三好这些?或者体育艺术方面特长?” 林绮继续问。

    路嘉茉说:“这些至少有一项要有,不过一模成绩最重要,还是重点看一模成绩签约的。

    林绮听完深深叹了口气,她这个考生家长比旁边准考生还要紧张,“真的太难了。”

    “是挺难的。”

    这时,林思帆又似笑非笑地开口,“嘉茉你给讲讲,转学后是不是轻松多了?”

    他去年高考没考好,今年在南通那边一个镇上复读,可能全封闭环境压力太大了,说话总夹枪带棒的,“我们放松都不做北京卷的,做都算浪费时间了。”

    路嘉茉又看了他一眼,心里别扭但还忍住了,毕竟是除夕,还是和气为主,“我没觉得特别轻松,卷子是简单了,但要考好学校在哪儿都得努力。”

    她刚说完,林思瞳忽然笑了声,饭桌上一半人目光都看了过去,林思瞳无辜耸了耸肩膀,“对不起,刚刚小品太好笑了没忍住。”

    严怡这会儿说话了,她视线往电视机上看了看,“是挺有意思的,今年比去年好看。”

    林绮也接话,“你们剧院是不是开春有他们开箱演出啊?给我留两张票。”

    “没问题。”

    话题从这个小品延续下去,饭桌上的尴尬气氛也缓解了很多。

    路嘉茉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伸手拿起汤勺,给自己装了碗甜汤。

    这晚他们吃完饭,大人们在旁边打麻将,几个小孩没事干,都坐在沙发上看边玩手机边看春晚。林思瞳和林思帆还有林绮的儿子周锐坐在长沙发上,路嘉茉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

    他们三个不停在聊天和吐槽节目,路嘉茉参与不进去就一直在玩消消乐。

    十点多的时候,林思帆说这附近有个地方可以放烟花,和家长们说要过去,“就十分钟,我开小姨车过去。”

    “你驾照才拿没多久,能开吗?”林绮有点不放心。

    林思帆都拿起车钥匙了,被这么说有点不高兴,“过年路上都没人,怎么不能开了。”

    几个家长想了想没反对,林思瞳的爷爷看向坐在沙发上没动的路嘉茉问:“嘉茉不去吗?”

    “啊?”被点名的路嘉茉一怔,她发现严怡看了她一眼,眼神很严厉,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忽然有点不知所措,连忙站起来说:“去的。”

    林思帆皱了下,没说什么。

    四个小孩一起出门,路嘉茉跟在最后面,把自己存在感降低。

    但这样还是让林思帆不满,上车后,他看了眼后视镜意有所指地和林思瞳说:“不熟还非要跟来,玩起来多没意思啊。”

    “也就今天。”林思瞳说,“你那学校真的吃饭上厕所都限时啊?”

    “对啊,”一提这个林思帆就无语死了,满肚子的抱怨,“也不知道我妈哪里找来的,还说那学校一本率特牛。还是我妈没用,要真有办法,把我也转到北京,我说不定也能上清北呢。”

    林思瞳笑个不停,“这真没办法,谁让你没北京户口的爸呢。”

    路嘉茉没理他们,全程当作没听见,只觉得这个除夕夜过得真漫长。

    但这并不是最漫长难熬的,难熬的是第二天的走亲戚拜年,她还得跟着去拜访林思瞳那边的亲戚。

    出门之前严怡特意打量了下她穿着,“换那件白色的呢,然后再把头发扎起来,那样看着精神。”

    路嘉茉看林杉和林思瞳先下楼了,她“哦”了声,回去楼上换了那件白色的下来,嘴巴咬着发圈,两手随意地将头发扎成个啾。

    严怡还在门口等她,看见她这下满意了,换好鞋,出门等电梯时,又叮嘱,“看到人记得要笑着叫人,你看人家思瞳每次去外婆那边做得多好。”

    “我有哪次做得不好吗?”路嘉茉看着电梯门上她和严怡的身影忽然问。

    严怡一愣,她没想到路嘉茉会这么说,抬眸望了路嘉茉一眼,眼底情绪不明,“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还有你被说两句就顶嘴刺起来了啊?思瞳肯定不会这么做。”

    她怎么了啊?路嘉茉眼皮一跳,有些控制不住表情,侧头看向严怡。

    好在这时,电梯到了。

    路嘉茉冲动的话被打开的电梯门压了回去。

    这天早上,路嘉茉跟他们,拿着拜年礼物,依次又去了林思瞳的几个叔叔伯伯家,拜年聊天,脸都笑累了。

    终于最后一家拜访结束了,路嘉茉先出门往停车位的方向走去,林思瞳林杉他们还在单元楼下和对方聊天,她低着头无所事事地编辑着刚刚收到的拜年微信,然后将重新编辑好的微信一个个群发给列表上的朋友。

    刚发了两个人,耳边听见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接着就是严怡劈头盖脸的指责,“不想来就别来,大过年的给谁摆脸色呢啊?”

    “啊?”路嘉茉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握着手机脸色很懵地看着严怡,“什么摆脸色?我没啊。”

    严怡手里拎着包,看了眼林杉和林思瞳的方向,想发火但极力克制着,“昨晚就这个样子,人家都在那说说笑笑,就你一个人坐在一句话不说,不合群给谁看呢?每次思瞳去你外婆那儿有这样吗?还说自己哪次没做好,你哪次做好了?路嘉茉你不要太任性和自我好吗?”

    这下路嘉茉反应过来了,她被一连串骂得脸色有些发白,根本没想到她妈这么看她,语气真的有点委屈了,“昨天他们两在吐槽他们自家极品亲戚和阴阳我,我怎么参与啊?”

    “怎么就你有问题。”

    路嘉茉重重的抿了下发白的唇,她手指捏紧手心的手机,控制声音努力不颤抖,“我也不知道,但是妈,你是不是有点放大我的举动和反应啊?生怕我哪里做不好给你丢脸?我真的不知道我刚刚哪里做的不对。”

    林杉和林思瞳那边已经在和那个亲戚挥手告别往这边走了,严怡低声说:“我现在不跟你吵,中午回思瞳爷爷那边吃饭,你要是这态度就别去了。”

    “那我回去了。”路嘉茉情绪也上来了,直接转身,什么都不管了,往地铁站走去。

    走了几步,她听见身后严怡在和林杉林思瞳解释,“嘉茉中午不和我们去了,她脾气有点古怪,不用管她。”

    路嘉茉从外套口袋里翻出耳机塞到耳朵里,将声音按大到保证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才停止。

    这天她走得特别潇洒,等下地铁走进小区电梯到16楼,摸了摸口袋,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家里的钥匙。

    路嘉茉站在家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身又按了下往下电梯。按完后,她又没乘坐,走向楼梯道,一层一层,很慢地往下走。

    过年期间的小区并没有很热闹,街道上更是空旷得厉害。

    路嘉茉出小区,在小区的右侧便利店买了包烟和打火机,她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露天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看着马路。

    她想起高一第一次家长会那天,她跟林思瞳不是一个班,但家长会又是同一天。严怡没去她的,去了林思瞳的。

    那并不是严怡第一次这么做,自从她和林杉结婚后,初三的几次家长会她都是去林思瞳那边。她能够理解严怡的难处,可是这是高中第一次 ,她考得很好,她很想让严怡看见。

    路嘉茉那会儿总在想,是她不够林思瞳乖,还是不比林思瞳成绩好,为什么严怡会更喜欢林思瞳呢?

    冷风呼呼的吹,路嘉茉耳朵和脸颊被冻得发红,她仰起头,看着云层很厚没有太阳的天。

    她才不哭,眼泪最没用了。

    **

    另一边因为时差的原因,盛漾正在过第二遍除夕。他们家这群人挺能的,大早上看春晚直播,一起倒计时完了后,觉还没怎么睡呢就过了一下午,就全跟失忆了一样,又开始要跨年了。

    唯一需要倒时差的盛漾,再次睡得好好的,被拖起来。

    他刚房间门,人还没清醒,就被他姥姥塞进一水饺到嘴里。

    真行啊,盛漾费劲地撑开眼皮,见他姥姥满脸期待地问他:“味道怎么样?”

    “牛啊,没话讲味道,”盛漾特给面子的吃完,“要回去开个店,能排队出五环。”

    他姥姥被夸得心花怒放去投喂下一个人了。

    盛漾见姥姥没注意他,走去冰箱拎了瓶矿泉水,仰头大口灌了几口,终于把噎住的饺子咽了下去。他拎着这瓶水,边走边往后仰了仰脖子,又往自己房间走。

    他刚打开门房间门,盛姥姥就在外面说:“盛漾不去回去睡觉啊,还有半小时跨年了,我们得吃守岁饭。”

    “我就拿个手机。”盛漾真的服了,他房间灯都没开,走进去弯腰将放在床头的手机捞起来,然后说话算话地出来了。

    他一边解锁手机,一边又潦草揉了揉脸和眼睛,拐进卫生间,视线看到置顶那人头像上有个红色的1,眼睛睁大了点。

    【她:拜年啦![烟花][烟花][庆祝][庆祝][烟花][烟花]

    在狗年来临之际,嘉茉给您送上新春祝福~~

    祝您2018年旺狗贺岁,欢乐祥瑞!旺狗汪汪,事业兴旺!旺狗打滚,财源滚滚!旺狗高跳,吉星高照!旺狗撒欢,如意平安!旺狗祈福,阖家幸福!】

    盛漾笑了下,敲了个字发过去。

    【WJTMSH:从汪鸣飞那复制来的?】

    然后将手机放在洗手台旁,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冲脸。

    中途他听见,手机震动了一声 ,连忙拽过毛巾,擦了下脸,将手机拿起来,看消息。

    【她:我都改了你也能发现啊?】

    盛漾笑意更大了些,边打字边将毛巾放回架子上。

    【WTJMSH:格式一模一样】

    盛漾走出卫生间,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思索了几秒,给路嘉茉发了个语音申请过去。

    但没想到,没过两秒,她接通了。

    “接这么快啊?”盛漾握着手机,自然地带着笑问:“今儿初一早上吃水饺了吗?”

    “没。”电话那头路嘉茉说。

    盛漾的脚步突然一顿,眼皮掀起看向前方,脸上上秒还挂着的笑容立刻淡了。虽然只有一个字,但他还是察觉到了路嘉茉情绪不对劲。

    他眼神看了两秒前面的从他面前走过的盛冉,脚步重新抬起往前走,也不管他姥姥怎么唠叨了,推开他房间的门走进去,反手关上门,才低声问:“在抽烟啊?”

    “嗯。”路嘉茉还坐在便利店门口,吹着冷风,仰着头,悠闲看天。

    盛漾伸手按下墙上灯的开关,走到桌子边,动作很轻地坐下,他背靠到椅背上,跟闲聊一样问:“什么牌子的啊?”

    “不认识,茉莉味的。”路嘉茉说。

    “怎么买这个味道啊?”

    “随便买的,店员说新到的推荐了,我就买了。”

    她本来就没烟瘾,也就糟心到一定程度才会想抽,什么牌子都无所谓。

    “哦。”盛漾没什么焦距地看着桌上开着的笔记本电脑,手肘不注意碰到鼠标,屏幕亮起的那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路嘉茉回去后每天起早贪黑出去玩,可能并不是真的想玩,只是不想呆在家里。

    他并不知道她和她妈妈那边的事情,盛芮没提过,他也没问过,边界感和隐私谁都需要。但他见过路嘉茉难过的样子,更忘不了她站在校门口看着那两个人的表情。

    他视线又落到鼠标上,手指按了几下鼠标,脑子里在想,要怎么办,才让她开心点啊。

    电话里悄悄的安静两秒,路嘉茉先很突然地开口:“我之前不明白一件事情,后来想了好久好久才大概想明白。你说生小孩是不是就跟抽盲盒一样啊?生出来了才知道喜不喜欢。要是运气好生出来是喜欢的,养着也开心,如果运气不好,生出来的小孩是自己不喜欢的,还得忍着,想想都觉得,真的好辛苦的。”

    “为什么会这么想?”盛漾问。

    “我觉得我这样的,就是不喜欢的。我妈这样,我爸也是这样,我之前以为我妈不喜欢小孩,后来有林思瞳后,我发现她好像挺喜欢的孩子的。”路嘉茉声音很小,被风吹得鼻音重了点,黏黏糊糊的,盛漾光听着就觉得她可怜死了。

    她说到这儿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吗,我喜欢两个字的名字,就像你这样的。”

    盛漾心被她勒着,低声笑了下,语气有点真又有点闹她,“路嘉茉还不好啊,一听就特美好,跟公主似的。”

    “什么公主啊?”路嘉茉较真地问,“茉莉公主吗?”

    盛漾又低低笑了几声,然后隔了两秒,他忽然轻声问:“那茉莉公主要不要哭?”

    路嘉茉安静了下,认真地回,“公主不爱哭。”

    “哇,”盛漾语气夸张地说:“路茉莉这么勇敢啊,不愧是茉莉公主。”

    这下路嘉茉被他这语气,真弄得下意识笑了起来。

    那会儿电话里又安静了几秒,他们两谁都没说话。她那头呼呼的风声,和他这边刚刚乱按响起的歌声,融合在一起。

    那首歌快放完的时候,路嘉茉好奇地问:“这什么歌呀?”

    盛漾将歌拉回去重新放了一遍,说:“失物招领。”

    “听着就像深夜网抑云emo神曲。”

    盛漾又笑,还笑得更厉害了,“说我土啊。”

    “没啊。”

    然后他们两又都不说话了,等这首歌放完后,一直安静做倾听者的盛漾突然说:“大人比小孩厉害多了,没有忍这个事儿。你别觉得自己不好,你很好,特别特别好。聪明自信,还善良站在别人角度考虑对方心情,优点多的要溢出来了,路嘉茉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孩,没人会不喜欢。”

    第29章

    这一年苏州的冬天没有下雪, 但雨却一场接着一场。

    那天后来也刮起了冬雨,路嘉茉没地儿呆的,去附近地铁站里的24小时自助图书馆看了一下午书。

    晚上八点多, 雨小了很多,严怡和林杉、林思瞳回来了。

    严怡一进门, 包还没放下,直接上阁楼去找路嘉茉, 发现上面灯都没开, 黑漆漆一片, 这才意识到路嘉茉根本不在家。

    她皱着眉拿起手机给路嘉茉打电话,“你人呢?我们都到家了, 你去哪儿了?”

    那会儿路嘉茉正在买关东煮, 听到严怡声音, 立刻觉得没那么饿了, 对店员说:“北极翅不要了, 就这样。”

    然后跟她妈说:“就在小区门口。”

    严怡本来还想说什么,听到她和店员的话, 猜到她可能没吃饭, 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只说了四个字,“快点回来。”

    路嘉茉“哦”了一声。

    她付完钱,一手撑着十块钱一把的透明雨伞,一手拿着关东煮,电梯刚到16楼,家门就打开了。

    路嘉茉抬眸望了严怡一眼, 她其实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严怡缓和了下脸色,让她进来, “你一会儿去跟你林叔叔道个歉,今天的事是你没礼貌。”

    路嘉茉一愣,有点不敢置信,甚至没明白严怡的逻辑,“啊?”

    严怡接过她手里的伞,下巴指了指拖鞋,边催她动作快点,边说:“你好好想想,一声不吭就走了是对待长辈该有的态度吗?”

    “不是你让我的走的吗?”路嘉茉情绪很低地小声回。

    严怡眉头又皱起来,“你现在是在跟我抠字眼吗?我让你走你就走,别的事怎么没看你这么听话?”

    路嘉茉紧紧抿着唇,沉默了几秒,最后她低头将鞋子换好,“我知道了妈妈。”

    她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和严怡纠缠,道歉就道歉,又不是少了块肉,大年初一马上就要过了,明天就初二了,反正寒假也没几天了。

    后来不痛不痒地过了几天,年初五刚过,路嘉茉就回北京了。

    她和严怡说要补课,所以需要提前回去,严怡不知道信没信,只说让她把心思都放学习上。

    她上午十点多的动车,到家属楼时下午四点左右。

    家属楼没电梯,路嘉茉两手用力地拎着行李箱,走一层要休息两分钟,好不容易爬到五楼的时候,扶着行李箱插着腰,气喘吁吁了好半晌,才找出钥匙开门。

    路嘉茉以为这个点家里没有人,没想到门一打开就看见鞋柜上随手扔着件黑色羽绒服外套,而这衣服主人,显然也刚进门没多久,正抬手扯着卫衣领口,在脱上衣。

    他应该也没想到这时间会有人回来,卫衣刚脱掉,手还没来得及扯被带起内搭衣摆,听到开门声,就立刻回头看过来。

    他头发被卫衣搞得很潦草,身上是基础款白T,手还拎着刚脱掉的卫衣,眼神懵了瞬,才反应过来,“怎么今天回来啊你?”

    下秒他目光在她脸上没移开,接着又问:“剪刘海了?”

    “嗯。”路嘉茉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刘海,点点头。

    她也疑惑盛漾怎么也这么早回来,而且看这情况应该是今天之前就回来了吧?他在姥姥家过得也不开心吗?她正瞎想着,眼睛看向他手里的黑色卫衣,“你衣服怎么这么脏啊?”

    “哦。”盛漾在想这人才回去几天啊,过个年怎么还过瘦了?

    他低头看了眼卫衣,往卫生间走了两步,打开卫生间门将衣服扔进脏衣筐里,语气没当回事地和路嘉茉说:“刚刚在地铁站外面帮忙一个去卫生间的人看了下孩子,那小孩自己喝奶喝一半吐奶,正好都吐我身上了。”

    扔完衣服,盛漾抬头见防盗门还没关,自然地往路嘉茉走过来,侧身伸手将她的行李箱拎进来,顺手关上门,转过头注意到路嘉茉还在看他,低声问:“怎么了?”

    问完他恍然了下,放下行李箱,手扯起T桖领口低头闻了下自己衣服,抬眼看着她,“很难闻啊?”

    “啊?”路嘉茉连忙摇头,“没有,还好。”

    盛漾有点怀疑她的话,心想要是还好,你老盯着我干嘛啊?他皱了皱鼻子,“我去冲个澡。”

    刚走了步,又想起什么,盛漾又回头和她说:“家里什么都没,一会儿一起去趟超市行么?”

    “行的,”路嘉茉点点头,视线还盯着盛漾,终于问出了疑惑,“你也剪头发了啊?”

    盛漾眼眸一顿,压根没想到她会发现,目光和她对上,低低“嗯”了声。然后他先移开视线,过了两秒,睫毛动了动,又朝她看过去,状似随意地开口问:“觉得怎么样啊?”

    这么在意形象啊?路嘉茉眨了下眼睛,又看回他已经看不出新发型的头发,满脸真诚地夸道:“帅。”

    盛漾垂眸忍不住地扯了下嘴角,笑着轻“切”了一声。

    他走进卫生间,抬手要脱白T,动作莫名顿了下,转身站到在洗手台前,抬眸扫了眼镜子里自己。靠,这乱七八糟的鸡窝头跟超级萨亚人似的,你怎么看出来的帅的啊?

    这天路嘉茉回房间收拾好行李,和盛漾一起去了趟超市。

    傍晚的夕阳很暖,盛漾穿着黑色羽绒服里面套了件灰色卫衣,左手拎着两大包装得满满的购物袋,右手提着一打矿泉水。路嘉茉走在他里面,手里抱着长长的24包装整包卷纸。

    回到家后,盛漾拎着菜去厨房做菜,路嘉茉回房间写寒假作业。

    晚上七点的时候,灯火通明的家属楼突然一下全黑了。

    那会儿路嘉茉刚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抱着脏衣桶正往阳台走,眼前忽然就一片漆黑。因为黑得实在太突然了,视觉完全适应不了,路嘉茉刚继续往前走一步脚,就踢到茶几的边角。

    “啊。”她吃痛地下意识轻声叫了下。

    “磕到了?”盛漾本来就在沙发上拿手柄玩游戏,他手机扔在旁边充电,但这会儿黑灯瞎火的,摸不着手机到底在哪儿,“别动,手给我,我过去。”

    黑暗里路嘉茉听话地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抱着脏衣桶一动不动。过了大约半分钟或许更短,她感觉到手腕被盛漾抓住,明明已经有心里准备了,但他手太凉了和她刚用热水洗过的肌肤温度不同,路嘉茉本能的颤抖了下,头发上的水珠不小心落到了盛漾脖颈那儿。

    是烫的。

    她没发现,但盛漾的动作一顿,喉结几不可查地滚了下,隔了两秒,他才声音低着说:“别拿着了,给我,先放地上。”

    “哦。”路嘉茉将手里的脏衣桶递给他,虽然看不见但感受到他弯腰将东西放到地上的动作,她也跟着身体低了点,“是跳闸了还是停电了?”

    这一低,他们两就靠得太近了,他手还抓着她手腕,路嘉茉穿着睡衣脑袋上顶着个浴巾,沐浴露和洗发露的味道从没有过的那么香,带着热热潮潮的水气和她呼吸的温度,全都打在盛漾耳畔。

    “旁边几栋楼都黑了,应该是停电。”他放好脏衣桶站起来,带着路嘉茉往沙发边走,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但每一步都好像走得格外的慢,慢到他感觉到水珠顺着皮肤往下滑落的轨迹,慢到他……

    他忍不住开口:“沐浴露是不是换了?”

    “对啊,你忘了吗?”路嘉茉说话本能往他的方向看,虽然看不见但脑袋还是会转过去,“不是下午在超市刚买的吗?”

    “哦,忘了。”他这会儿脑子都空了,能记得什么啊。

    又走了两步,路嘉茉的脚感觉沙发,慢慢往下在沙发上坐下。

    “坐好没?”盛漾问。

    “好了。”

    盛漾将手松开,弯腰往旁边,去摸之前随意扔的手机。

    不知是太黑了还是太静了,他每个动作的声响都特别明显,沙沙沙沙的,都快振聋发聩了,路嘉茉忽然想到什么,“停电要停多久啊?我作业还有好多没写呢。”

    盛漾终于找到手机了,他直起身打开照明灯,刚要说什么,这时外面楼梯道里传来说话的声音,紧接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盛漾走过去打开门,在门口和对方聊了几句后,关门回来。

    路嘉茉仰着脖子问:“谁呀?”

    “对门的李教授,教国际法的,之前和我姥姥是同事,他说停电要到明早八点。”盛漾走到书间将应急的手电筒、USB接口的台灯和几个充电宝找出来,回身和路嘉茉说,“能看见走吗?你把作业拿到客厅在餐桌上写,这几个加一起应该能撑几小时。”

    “看见。”路嘉茉起身趿着拖鞋往往自己房间走,将一叠卷子和习册抱出来。

    不知是不是充电宝电压不够的原因,台灯的光比平日要模糊一点。

    路嘉茉将头上包着的浴巾放下来,随便将头发披着,手握着笔,胳膊压着卷子,开始写字。盛漾作业早就写完了,他顺手拿了本英语阅读坐到她身边,打发时间地刷着,陪她写作业。

    四周都是黑的,只有这一点点地方是亮的。

    路嘉茉坐得好端正,连握笔的姿势都很标准,一看就是小时候被管得严的,写的很认真,卷子写着遇到难的,就停下找书去翻。

    盛漾的阅读看得一点都不专心,懒洋洋地撑着脸,目光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她卷子上。每次她要去翻书时候,都下意识脱口而出告诉她。

    “你们班作业和我们一样吗?”路嘉茉注意到他手里的是书,那一页很久没翻了,轻声问。

    “差不多。”盛漾换了只手托腮,歪过头正大光明看她,笑得有些漫不经心,“要抄么?”

    “才不要。”路嘉茉回。

    他说:“你还真受得住诱惑啊。”

    就这样不知又过了多久,路嘉茉见他打起哈欠来,她侧头看了他几次,都被他无辜看回来。等她手里这张卷子写完,准备换另一张卷子时,发现盛漾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路嘉茉换卷子的手一顿,寂静的夜晚,她心里不知道哪儿有点奇怪,好像是忽然心悸了下,视线不自觉地看向盛漾。

    他身上穿这件没什么版型的黑色长T,质地很柔软,就是因为太软了,领口七歪八倒扯得很大,修长的脖颈连着锁骨这一片都露出来。

    确实够沾花惹草的。

    路嘉茉这么想着,又把视线往上稍稍抬了些,他小树林似的睫毛倒着,眼睛闭着,额前的碎发软趴趴地耷下来,衣袖外露出一截腕骨明显的手腕,手指曲着还抓着枕在脑袋下的英语阅读书。

    祸害睡着了倒是乖。

    路嘉茉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根本没多想,盛漾为什么要一直呆在客厅,为什么要陪她写作业,又为什么这么困还不回房间睡觉。

    她收回视线,将卷子换好,低头继续写,刚写完第一题,黑色的水笔笔尖停下来。

    她忽然想到另一个,盛漾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早回来啊?

    第30章

    时间很快就到了2月1号, 附中的开学日。

    路嘉茉和盛漾一起出门,出门前他们两都被盛芮塞了早饭,路嘉茉听话地手下, 转头到楼下就把不爱吃的茶叶蛋塞给了盛漾。

    盛漾一边把她不爱吃的茶叶蛋给吃了,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这什么破地位。

    一个寒假过去, 教室里气氛特别热闹,大家七嘴八舌都在聊寒假干了什么。

    有几个女生过年染的头发和做的美甲都还没卸, 胆子特大的就在陈辛夷和鲁通海眼皮下猫着。

    邱果在座位笔尖不停地忙着, 路嘉茉一来, 她跟看到救星似的,“快快物理卷子, 刚发现我漏做了两张, 早知那天找你要英语答案的时候, 和你对一下全部作业目录了。”

    “哇塞, 刚开学就抄作业, 还班长啊?”姚羡背着书包突然从后头冒出来,伸手“唰”一下先一步将路嘉茉的卷子劫走。

    邱果回头立刻瞪向姚羡, 十分恼怒, “干嘛啊,我先借的。”

    姚羡举起胳膊,仗着身高优势欺负人,嘴上还欠嗖嗖地调侃她,“过年吃多少啊?你看你脸圆的,下巴都没了。”

    “滚啊!你才胖了!”邱果垫脚去夺卷子没夺到,眼睛瞪更大了。

    这时徐朗清拿着几把扫把站在教室门口火急火燎地往里面喊:“来来来, 有空的都过来扫雪,姚羡别玩了快来。”

    “来了来了。”姚羡笑嘻嘻地把卷子还给邱果, 将书包扔到自己桌上往门口走。

    路嘉茉第一次听说这个,挺好奇的,也跟着走过去,加入到扫雪小分队。

    校园里的操场上走道上,已经有很多班级组织人在扫雪,他们四五个人分成一组,有人拿扫把有人拿铁锹。

    但正经的扫雪活动还没进行一会儿,不知怎么就发展了成了打雪仗。你一球我一球,场面立刻变得没法控制起来。

    拿着大扫把乖乖扫雪的路嘉茉,被不知道从那打过来的雪球砸到,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盛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噗嗤”一下笑得低下来,慢条斯理地伸手将她拎起来,“战斗力不行啊,茉总。”

    路嘉茉回头看他,就出来这一小会儿,脸已经被冻得红了一层,她弯着眼睛笑了笑,直接拿手里刚刚抓的雪去冰他脖子。

    “喂,”盛漾被冰得缩了下脖子,脸上恣意的笑意还扬着,他压低上身,手指轻敲了她脑袋,“恩将仇报啊你。”

    刚下楼的汪鸣飞正好看到这一幕,专门凑到盛漾面前,“啧啧啧”了好几声,“够关注人家的啊,一跌倒就立刻出现。”

    盛漾脊背挺直,双手揣着兜,球鞋踩在雪上,唇角微微翘着,视线还跟着路嘉茉,“不行啊?”

    “我真的……”汪鸣飞被他这态度搞服了,脚动了动挨过两步,撞了撞他肩膀,“所以你他妈现在专心玩暗恋啊?”

    盛漾没得搭理他,也没法理他,因为他的行为实在是和暗恋没什么两样。

    之后的每天早上出门他会和路嘉茉一起走,晚上放学也会等路嘉茉一起回家,路过他们班时视线总会有意无意地去教室里找她的身影,考试成绩出来他已经习惯性会先看路嘉茉的,她哪门进步了,她哪门波动了,上心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连他同桌沈子钧有天晚自习,都似笑非笑地敲了下他桌子,没忍住调侃他:“你那pinarello多久没骑了?别已经落灰了吧?”

    盛漾随便他怎么揶揄,下课铃一响,他捞起扔桌上的手机,直起身往教室外走。

    “还等人啊今晚?”沈子钧声音追着他背影笑问。

    隔壁高二(2)班还没放,他们班班主任陈辛夷卡着点进来,压着他们在讲话。

    盛漾没在教室门口等,往前走到楼梯道那儿,肩膀斜靠在墙上,低头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放学的点,走廊上和楼梯上都是人,来来往往有不少都跟盛漾熟,嬉皮笑脸跟拍肩搭背地他打招呼。

    他漫不经心转着手机,脑袋往后靠下巴微抬,没个正形,扯着嘴角,也懒懒跟他们说笑。

    五分钟过去了,有几个高二(2)班的人出来,走到了楼梯口。

    盛漾抬头眼神无辜地看了看那几人,收起手机,手插进兜里,换了个姿势站着,等更乖了点。

    然后等到路嘉茉出来,他就晃着步子,悠哉悠哉地跟着她步调走,在学校里掌握着分寸没离得太近,等出了校门,就踱到她身边。

    **

    周六那天下午,盛漾打训练赛时候和对方球队的人发生了点摩擦。打都没打起来,盛漾没当回事儿,但结束后被教练留下来训了几句话。

    等盛漾进更衣室时候,汪鸣飞已经冲完澡出来,正坐在椅子上和几个队友玩游戏,抬头问:“挨完骂啦?老许是骂你没现场直接打那孙子吗?”

    另一个队友插话,“我看那孙子后面都急眼了,球杆目标都不是球是人了。”

    “没,”盛漾打开柜子,扯着领子将身上的衣服脱了,“让我注意友谊。”

    汪鸣飞乐得不行,整个上身都笑倒在椅子上,“他可真行,我们不是暴力美学的运动,。”

    盛漾没再跟他们扯,拿着洗漱包,进去冲澡了。

    等出来的时候,更衣室只有汪鸣飞了,他快饿死了,一直在催盛漾快点收拾东西。

    盛漾被他烦得,设备包甩到肩上,手“啪”一声关上柜子,冷淡地抬眸,用眼刀刮他。

    汪鸣飞“哎呀”了声,没皮没脸的,手推着他肩膀往外走。

    他们两就在冰场附近找了家米线店走进去,刚点完单,他们两的手机都震了起来。

    盛漾去冷柜里拿饮料了,汪鸣飞坐在位置上,看着手机快笑死了,见盛漾回来,连忙将手机屏幕移到他面前,“快看群名,笑死我了,韦子改的。”

    盛漾放一罐可乐在汪鸣飞面前,自己单手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目光才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汪鸣飞手机屏幕。

    之前的‘伴你学’群名被改成了‘今天盛漾告白了吗’。

    而且群里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一直在刷屏——

    【Crush。(万韦航):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无能高中牲(季家乐):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虚伪艺术家(邓泽安):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B612(周嘉梁):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你滴野爹(汪鸣飞):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

    “你们无不无聊?”盛漾无语地收回视线,拎着可乐,懒散坐到汪鸣飞对面。

    “就是无聊啊。”汪鸣飞理直气壮地回,“所以那你解闷啊。”

    盛漾懒得理他们,背抵在椅背上,握着手机给路嘉茉发了条。

    【WJTMSH:晚上吃了什么?】

    路嘉茉这会儿补课休息空档也在吃饭,回得很快。

    【她:三明治和可可奶】

    “怎么又吃便利店。”盛漾看着这几个字嘟囔,口气有点怨。

    这时‘今天盛漾告白了吗’群里又跳出来几条消息——

    【橘生淮南(方淮):???】

    【橘生淮南(方淮):还没告白?那这丫初三就回国,我约都没约到他】

    【橘生淮南(方淮):我还以为人见色忘友呢,没想到八字还没一撇啊】

    汪鸣飞看到方淮发的,惊讶地看了眼盛漾,“我靠,你初三就回来了啊?你姥姥也让?”

    然后这货就当着盛漾面,在群里造谣。

    【你滴野爹(汪鸣飞):这玩意没告白,一个劲儿玩暗恋呢,刚刚给我们妹妹发微信,对着表情包都精挑细选选半天】

    【无能高中牲(季家乐):哇哦 我们漾哥这么纯爱啊】

    【Crush.(万韦航):哇哦 我们漾哥这么青涩啊】

    【虚伪艺术家(邓泽安):[强][强][强]】

    这时服务员将两碗米线端过来,盛漾把手机往旁边移了移,嘴角微微勾起,鼻腔轻哼了声,伸手从筷筒里拿出双筷子,“差不多得了啊。”

    汪鸣飞嬉皮笑脸地笑了两声,嘴上回着:“知道了知道了。”

    手里忙不停地又在群里发。

    【你滴野爹:好了好了,我们漾哥要生气了】

    紧接着群里,汪鸣飞带头。

    【“你滴野爹(汪鸣飞)”撤回一条消息】

    【“无能高中牲(季家乐)”撤回一条消息】

    【“Crush。(万韦航)”撤回一条消息】

    【“虚伪艺术家(邓泽安)”撤回一条消息】

    【“B612(周嘉梁)”撤回一条消息】

    盛漾:“……”

    两个男生吃饭用不了多少时间,半个小时不到就从店里出来了。

    他们两在路上慢悠悠走着,汪鸣飞接完他妈电话,胳膊捣了捣盛漾,他这会儿语气没那么调侃了,颇有点情感导师那架势,“说真的,就是喜欢她吧?”

    盛漾插着兜低着头,抬脚踩上节台阶,站到公交站广告牌前,这次没否认,很坦然地说:“就喜欢怎么了?”

    “喜欢就追追啊,难道你还真不早恋啊?”汪鸣飞跟着他也走上来,那语气比自己追女孩还着急。

    “不是,是我不确定。”

    汪鸣飞没明白他这话意思,疑惑地问:“不确定什么?”

    盛漾抬眸看着刚在面前停下的公交车,沉默了好一会儿,等乘客下完,公交车重新启动开走了,才开口,“我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让路嘉茉知道我这个心思,也不确定……”

    他太不想说这个,话音就此打住。

    但汪鸣飞不让他打住,继续追问:“也什么啊?你说清楚啊。”

    盛漾抬手将卫衣帽子带上,又拉了下帽檐,然后略歪了下脑袋,声音很低,“也不确定我这份喜欢和心动会不会给她带来困扰。”

    他知道自己太容易招些风言风语,也知道她很在乎成绩怕影响她学习,其实他就是不敢,他不敢给路嘉茉带去任何的风吹草动,所以怕这怕那。

    汪鸣飞表情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这么想,难以置信地看向盛漾,张了张嘴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他们身边谁不是喜欢的就去追去谈,有的别说是喜欢了,有半点好感就表现的非她不可。时间长的能谈个一年半载的,时间短的几天几周就掰了。然后走流程的失恋释放下,没一阵又有新人了。“那你不想谈啊?”汪鸣飞没忍住又问,一一跟他列举周围的例子,“你看程睿和那谁,颜瑜灵谈了后,早上一起晚上一起走就算了,上哪儿还偷偷牵手,还有那天我在体育馆旁边小树林还撞到他们两在亲,真的腻歪死了。还有邓泽安,简直了,每次在自习室那女孩儿就坐他腿上,生怕人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盛漾垂着眸,没吭声。

    “你不会真不想吧?”汪鸣飞问。

    “没,”盛漾忽然低声笑了下,退后两步,靠到后面广告牌上,手机在手里慢慢转了两圈,“就顺着你说的想了下,心跳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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