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天盛漾九点左右, 和路嘉茉一前一后回到的家。

    他进门的时候，路嘉茉坐在沙发上正在打电话，她膝盖上放着草稿本, 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着笔, 语气很感叹，“哇, 这题真的很绕, 小学题目现在真的好多陷阱啊, 我也被骗到了。”

    盛漾关上门，将钥匙放在鞋柜上, 换好鞋走进客厅, 默不吭声地弓身将设备包放在电视机旁的墙边, 抬眸看了眼路嘉茉。

    谁啊？语气这么熟。

    “你弟弟还瞧不起你了吗？说你之前都是吹的啊？你都吹什么？”路嘉茉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 按了下水笔的笔尾, 另一手拿过笔袋，将笔放进笔袋里, 拉上拉链, 笑了笑，“那你这是翻车了啊。”

    盛漾慢腾腾绕过餐桌，转悠到冰箱前，拉开冰箱，心不在焉地捞了瓶矿泉水出来。他胳膊随意搭在椅子上，手一手握着瓶身，一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拧着瓶盖, 视线状似不经意地又瞥向路嘉茉。

    路嘉茉右手重新拿着手机，左手将膝盖上的草稿本合上。

    她察觉到盛漾的视线, 侧头朝他看去，用眼神问他什么事，但注意力还放在和电话那头人聊天上，“你还连累学校名声了。”

    聊什么啊聊这么久啊，什么小学数学题那么奇妙啊？

    盛漾摇了摇头，眼神回她没事，仰头灌了几大口冰水，心里控制不住地有点发酸。

    “嗯，那挂了。”路嘉茉将笔袋和草稿本都放进旁边包里。

    盛漾垂眸将矿泉水瓶盖拧上，他见路嘉茉还坐在沙发上没走，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没忍住地开口问：“谁啊？男朋友？”

    “什么？”路嘉茉在回刚刚田知意发她的微信，冷不防听到他这么问，微微怔了下，看向他解释道：“不是，刚刚是周宇泓，我没有男朋友啊。”

    “周宇泓啊？”他上唇微微抿下唇，声音低下来，重复了一遍。

    “嗯。”路嘉茉点点头，手指按屏幕继续回田知意的消息。

    没有男朋友啊。盛漾脑子里又过了遍这几个字，无意识踱着步子往沙发这边走了几步，在茶几旁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弯腰拿起遥控器，但并没有按开关，语气松弛得像随口一问，“你不喜欢他那类型啊？”

    “是没什么感觉。”路嘉茉说。

    盛漾下意识就要问那你对我什么感觉？他抿了下唇，又没抓没落地将遥控器放回去，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胳膊垂着，指腹摩擦着矿泉水的瓶盖，神色不明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静地过了两秒，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你知道程睿和颜瑜灵在一起了吗？”

    路嘉茉之前没听说，抬头看他时，表情有点惊讶，“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啊？”

    “元旦的时候。”盛漾半偏过头垂下眼帘，看着路嘉茉，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到连路嘉茉都察觉不对劲时，他莫名其妙地又问：“你怎么想的啊？”

    我想什么啊？路嘉茉没明白她和程睿颜瑜灵谈恋爱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习惯性老实地说：“挺配的。”

    “我说谈恋爱。”他回。

    路嘉茉觉得怪，莫名的有些心慌，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太能和他对视，顿了顿，先移开视线，声音有点窝在嗓子里，“我没想过这种事。”

    “哦——”盛漾低低拖长尾音，目光掠过她脑袋上小小的发旋，没再说什么，闷头回房间了。

    **

    那一阵没几天就是社团文化节，沉冗的冬日变成晴朗的春日，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万物都好像在恢复生机。

    等到了文化节当天，气温一下子升到了快20度。

    校园里到处贴着标语和横幅，各种旗帜迎风张扬，各式各样的摊位摆满，到处都是人。

    那会儿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操场上架了个很大的投影幕。晚自习没上，学校统一组织全校的学生都去操场上看爱国主义电影。

    楼道里很嘈杂，乱糟糟的全是人挤人，路嘉茉搬着椅子带着零食跟着大部队，在操场上坐下来。

    电影的片头已经开始播放，音响效果不是很好，四周太空旷了偶尔有回音。但是塑胶跑道、草地和夜空还有一个操场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特别有感觉。

    “嘉茉，”邱果胳膊抵了抵路嘉茉，递给她一包虾条，眼睛看着投影幕，“这个看完不会还要写作文吧？”

    “肯定得写。”路嘉茉分了几条很酸的软糖给邱果。

    几个男生鬼鬼祟祟从后面坐到位置上，交头接耳地互相在传什么东西。

    汪鸣飞拿路嘉茉当自己人，很讲义气的，特意猫着腰到路嘉茉身边，分赃一样塞给了她一罐。

    “什么啊？”邱果在旁边好奇地问。

    汪鸣飞冲她们压了压下巴，拼命使眼色，“自己看啊，别声张。”

    路嘉茉好奇地低头，邱果也勾头过来，借着昏昏暗暗地光一看。

    “啤酒啊，”邱果惊讶地抬头又看向汪鸣飞，“你们胆子真够大的。”

    汪鸣飞深藏功与名地摆摆手，回自己位置前还不忘叮嘱路嘉茉，“喝的时候，记得躲着点监控啊。”

    路嘉茉连忙点头。

    “你喝吗？”路嘉茉问邱果。

    邱果头摇得像拨浪鼓，“一会儿我得去找辛总，帮她干活呢，喝了不自投罗网啊。”

    路嘉茉“嗯”了一声，她也先没喝，手肘撑在膝盖上捧着脸看电影。

    这电影之前已经上映过了，路嘉茉没看过，邱果看过，她一直在路嘉茉耳边吐槽这个情节太假了，这个演员演得好差，吐槽到一半被陈辛夷一个电话叫走了。

    路嘉茉继续又看了会儿，等真觉得没意思，才站起身，将啤酒藏进校服袖子里，往操场后面走。

    这会儿其实每个班的椅子上都空零零散散了不少人，有在塑胶跑道上散步聊天，有就坐在草地上四五个人围在一起打牌。

    路嘉茉一直走到最里面器材设备单双杠高低杠那边，她倚在柱子上，从袖子里将啤酒拿出来，手指穿过拉环，刚准备打开。

    “侧下身啊你。”身后突然传来盛漾松松懒懒的声音。

    路嘉茉回头看过去，他不知道是早就在这儿的，还是刚刚过来的，胳膊垂在栏杆上，人站得很懒，本来漫不经心转着手机的手，抬起往右边指了下，“那也有个监控。”

    路嘉茉“哦”了声，侧了下身。

    然后，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变成，路嘉茉坐在低杠上，盛漾靠在她对面的高杠旁懒散站着。

    也不知道汪鸣飞这啤酒哪里来的，居然还有一点冰镇过的凉意，路嘉茉喝了一口，双手拿着啤酒罐在膝盖上，双腿似有似无地晃着。

    盛漾视线在她手里的啤酒上停留了两秒，抬了下下巴，“你酒量怎么样啊？”

    路嘉茉顺着他视线低头也看了眼，口气很大地说：“这不算什么。”

    “真的假的？”盛漾漫不经心笑起来，语气故意逗她。

    “当然真的，”路嘉茉看向他，一本正经的，说得好认真，“我之前还用啤酒兑过那种56度的白酒，喝了那种奶茶杯一大杯，然后才断片了。”

    说到这儿，她皱了下鼻子，“那次被骂得可惨了醒来后被我妈罚多做了十几套卷子，当时我外婆也在，我跟她求救，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啊？”他顺着她问。

    路嘉茉瞪大眼睛，表情特别无辜，也可能是她长得太无辜了，所以特别可爱，“她居然想了想又给我增加了两套卷子，简直雪上加霜。”

    盛漾插着兜低头，时不时咬下嘴唇，夜色很暗，旁边还有树木的阴影，但他身体一颤一颤的，看得出笑得不行。

    他们两的距离特别特别近，身影也看起来亲密，路嘉茉乱晃的腿不经意都能碰到他的胳膊。盛漾没躲也没移开，不知道是纵容，还是真不在意。

    操场另一头的投影幕上电影还在继续放，四周特吵，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时间比刚刚更晚了点，不知道是底下老师少了，还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显一对又一对小情侣的身影多了起来。

    路嘉茉觉得自己手心有些手心有些发热发潮，她不知道是酒精在身体内发酵的原因，还是因为天热。可明明晚风已经起了，凉凉的，将她头发吹得有些乱，但身体就是麻麻的，脑袋也懵懵的。

    她仰头眼神放空地看着头顶上挂着很大月亮的夜空，手指不自觉用力握紧手里的啤酒罐，但没过一会儿，视线不由自主低下，看向眼前的盛漾。

    他还很乖地穿着校服外套，但校服拉链没拉，松垮地敞着露出里面的黑色卫衣。她视线正好落在他脖子那儿，小山尖似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旁边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时隐时现。

    路嘉茉忽然不自在地颤了颤睫毛，睫毛倒下又抬起，视线这下开始往上，从他下颌看到他嘴巴，再到眼睛，然后猝不及防撞进他眼睛里，发现他不偏不倚也在看她。

    他的目光遮天蔽日地就这么笼罩下来。

    路嘉茉觉得更不自在了，睫毛眨动地频率更快了点，手指捏啤酒瓶罐地力气也更大了点。

    她心尖像是被羽毛快速拂过，那种麻麻又懵懵的感觉更明显了。

    盛漾直起身，背还靠到柱子上，懒洋洋地歪过脑袋，张扬明亮的笑意还挂在脸上，笑得开始明目张胆了，“真够叛逆啊你。”

    路嘉茉被他笑得耳热，连后脖颈都是红的，但视线没移开，心里想怎么之前没觉得他这么好看啊。

    “你呢？”路嘉茉思绪太乱，有点慌不择路，忍住挠耳朵的冲动问，“怎么没见过你喝酒。”

    盛漾低垂着眼，眉眼精致，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安静着先没说话。

    路嘉茉晃了晃腿，这下脚尖真的碰到他胳膊了，她声音掺了酒气，湿漉漉的，“不会真的一杯倒吧？”

    盛漾抬眸，笑了笑，眼睛慢慢发亮，“差不多吧，有时候也能多撑会儿。”

    “哦。”路嘉茉慢吞吞地应了声，跟他对视，也笑。

    过了两三分钟。

    “醉鬼。”盛漾叫她。

    “嗯？”路嘉茉轻轻用鼻腔发出个声音，然后立刻否认，“我没醉。”

    盛漾往前走了两步，伸手递给她，眼睛盯着她，“那你别晃了，跳下来。”

    “哦，”路嘉茉手扶住他胳膊，弯下身凑近他，再次强调，“我没醉。”

    盛漾将她手里的那还剩一半的啤酒拿过来，“嗯”了声，怕她栽下去，又往前一步，身体靠她更近，“知道了，跳吧，踩到我没事。”

    路嘉茉听话的，乖乖跳下来，特别棒的没踩到他。

    不知道是动作太大还是因为什么，左脚的鞋带开了。

    她自己没发现，但盛漾看见了。

    盛漾拉住她，将啤酒又塞回她手里，低声叮嘱：“拿好啊。”

    “我当然能拿好。”路嘉茉看着他说。

    盛漾笑着蹲下来，仔细注意着鞋子的宽度松紧，然后帮她将鞋带系好，站起身，目光看到她红透的耳朵和脖子，又将她啤酒拿回到自己手里。

    她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吹自己酒量啊？

    “路嘉茉。”

    “干嘛？”

    “叫叫醉鬼。”

    “……”

    这晚有那么一瞬间，盛漾的少年心事，秘而不宣的盛大，他差点脱口而出想要告白。

    不知道是不是晕轮效应，他觉得路嘉茉怎么哪里都好。

    第32章

    路嘉茉第二天起床特别艰难, 她觉得脑袋疼眼睛疼脖子疼哪哪儿都疼。

    她好不容易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接触到空气，就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感冒了？”路诚和今早负责做早饭, 刚从厨房里将煮好的粥放餐桌上，偏头看向刚出房间的路嘉茉。

    路嘉茉东倒西歪的, 手捂着脑袋，大脑开机还没成功, 没回路诚和。

    盛漾从卫生间出来, 半弓着看了她两秒, 也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的，语气肯定地说：“感冒了。”

    路嘉茉像是没听清, 睁不开眼睛的, 盲着绕开他走进卫生间, 刷牙洗脸。

    餐桌上除了粥还有路诚和做的创意料理蔬菜卷, 健康勉强算是挺健康的, 但味道真的一般。路嘉茉拉开椅子坐下来，一动没动的, 先迷茫了会儿, 忽然别开脸又打了几个喷嚏。

    盛漾在她对面，握着手机，本来正在看‘今天盛漾告白了吗’群里的今日打卡。这几个玩意，怕自己忘了，特意把打卡时间变成早上了。这敬业程度，搞得这破事多重要一样。

    听到动静，他抬眸看了路嘉茉一眼。

    她头发没扎, 可能压根都没怎么整理，一大半在卫衣里面, 一小半在外面，刘海也不平顺，有几根翘着。她校服外套还没穿，里面的卫衣袖口不是束口的，宽大又松垮的垂直她手腕那儿，让她拿筷子夹菜都费劲。

    手像握拳一样，终于成功用筷子戳到个蔬菜卷，路嘉茉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嚼啊嚼，嚼着嚼着居然嚼忘了，维持那个动作，呆愣着一动不动好半天。

    盛漾手指无意识地按了下手机的锁屏键，屏幕黑了也没发现，他心里好笑，又觉得这人真行啊，就往我心上砸吧。

    “路嘉茉。”他故意出声叫她。

    路嘉茉立刻“嗯”了声，睁大眼睛看向他，身体动作还没变，跟小动物一样。

    盛漾垂眸翘起唇角笑，摇摇头表示没事，心里想真的太他妈可爱了。

    这天盛漾等路嘉茉吃完早饭，将之前找出来的感冒药推到路嘉茉面前，盯着她吃完，他们才去上学。

    那几天CBA联赛最后一轮结束，正式进入季后赛，班里男生聊的都是篮球，走路走好好的都能做个原地投篮。

    路嘉茉背着书包刚进班，就跟他们班那个徐朗清撞上了。

    当时徐朗清正在和身后的姚羡，在模仿十佳进球瞬间的姿势，他根本没看前面，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这一撞，他手里的可乐，一大半都洒在路嘉茉校服外套上。

    “啊，天呐，对不起我没看到。”徐朗清愣了下，连忙找附近的同学借了包纸巾，递给路嘉茉。

    路嘉茉抽了几张纸，低头在校服上擦了擦。

    “里面的衣服没湿吧？”徐朗清实在感到抱歉，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路嘉茉拉开校服外套拉链，看了看里面的卫衣，摇摇头，“没湿，还好。”

    盛漾进校园后和程睿遇到，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走得慢了些，现在才从楼道口右转走到走廊上。

    他路过高二（2）后门口时，一抬眼就看到这一幕，徐朗清一手拿着路嘉茉的书包，一手拿着大包的餐巾纸，手忙脚乱地低头看路嘉茉。

    他脚步顿了下，视线在路嘉茉校服外套上的可乐转了圈，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想得让盛主任一会儿上班时候，顺路送个新校服过来。

    **

    路嘉茉早读后接到盛芮电话，跑去校门口拿到了干净的新校服。

    她还挺奇怪的，盛芮是怎么知道她校服不能穿的，但下一秒就想到肯定是盛漾说的。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上午的课还可以，最后一节体育课，但路嘉茉感冒了，跑完两圈热身运动就完全蔫了，感觉全身都是虚汗，羽毛球都没力气打。

    下午的最后一节是班会，陈辛夷说了几句过几天期中考的事情，没过几分钟，就让他们自己自习。

    路嘉茉胳膊搭在课桌上，下巴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她歪过脑袋，另一只手拿着笔，有气没力地在做英语卷子。因为是脑袋是糊的，一篇阅读理解，看了好半天都没明白，到底在讲什么，最后没办法，硬撑起来点精神，用笔尖点着单词，一个词一个词地看。

    徐朗清从另一排拿着笔袋几本书和卷子，从教室后面没惊动坐在讲台上的陈辛夷，弯着身绕过来。

    他轻轻拍了下路嘉茉后面的男生，小声跟他商量，换了个位置。他刚坐下来没过几分钟，他手里的那只黑色水笔，掉到了地上。

    刚巧水笔是往前面掉的。

    徐朗清伸手轻轻拍了下前座路嘉茉的肩膀，路嘉茉回头看过去，有些奇怪他怎么坐到她后面来了，但她没问。

    徐朗清冲着她笑了下，右手手指指了指她桌脚的方向，声音很轻地和她说：“我笔掉地上了，帮忙捡一下。”

    路嘉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弯腰将那只笔捡起，放到他桌子上。

    但，又没过几分钟，徐朗清的这支笔又掉了下来。

    这次路嘉茉在他拍自己肩膀之前，就听见了笔掉落的声音，她俯身帮他又捡起来一次。

    趁着她转头还他笔的这个空档，徐朗清目光快速看了看路嘉茉的脸，然后压着嗓音说：“对不起，我不转笔了。”

    路嘉茉没说话，刚要转回去，继续写英语阅读。

    徐朗清又开口，“早上的事真的对不起啊，淋了你一身，那个弄脏的校服给我吧，我帮你洗干净还你。”

    路嘉茉都快把早上的插曲给忘了，她很客气礼貌地回，“没关系的，你也是不小心，不用这么麻烦。”

    徐朗清眼睛还盯着路嘉茉看，她声音顾忌陈辛夷也很小，说话粘粘的，听得他莫名心里就一动。

    还有，这么近距离看，她睫毛好长，皮肤白到好像一碰就会红，骨头好细，骨架好小。

    路嘉茉长得好看，其实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男生群体那会儿还讨论过她，说她长得纯，但她挺认生的，除了必要的交流，和他们都不怎么说话。

    班级里除了邱果那几个，好像就和汪鸣飞那群挺熟的。但汪鸣飞那群其实挺难玩到一起的，看起来谁都能勾肩搭背聊一会儿，但实际上是有自己核心圈子的。

    这会儿正好下课铃打了，陈辛夷走出教室，徐朗清说话声音和态度都大方自然了点，“你和盛漾汪鸣飞他们是不是挺熟的？在多功能教室就是上竞赛课的时候，看你和盛漾经常一起讨论题，在食堂也看见过你们一起吃饭。”

    然后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问路嘉茉，“盛漾这人你感觉他怎么样啊？他是不是还挺招摇的？不过你们女生应该都挺喜欢他那这类型的吧？我看很多女生追他。”

    说来也巧，那时盛漾正好拎着本书和感冒药从教室门口进来。

    他晃悠步子，先把书扔给汪鸣飞，然后继续往前走，刚走到路嘉茉身后，就听见她说：“盛漾吗？”

    她语气挺意外的，似乎没想到徐朗清会问他盛漾的事，“我和他不算熟，不是很了解，有很多人追他吗？”

    “对啊。”徐朗清说。

    路嘉茉点点头，这下语气变得挺平淡如常的，“哦，也能理解。”

    盛漾安静地听完，没情绪地继续往前走了一步，一言不发地把感冒药放路嘉茉桌上走了。

    徐朗清和路嘉茉都愣了下，才发现盛漾在。

    “他是不是听见了？”徐朗清问。

    路嘉茉抬头看向盛漾的背影，又看了眼桌上放着的药，没说话。

    晚上放学回家路上，盛漾的话比平时少了一点，冷淡了一点。

    路嘉茉背着书包，回到房间，她按亮台灯，坐在书桌前，照常整理错题，卷子翻折，发现有一道题，虽然订正了，但看着步骤还有点不理解。

    她眼睛看了看题目，又看了看桌上的电子钟，还没到12点，没多犹豫，直接起身，敲了敲对面房间的门。

    听见房间里面说 “进”，路嘉茉手往下压了下门把手，开门走进去。

    盛漾懒散坐在转椅里，桌子上铺了一堆卷子和书，也还在刷题。

    路嘉茉看了他一眼，将卷子递给他，笔尾巴指了下那题，重点在几个步骤上指了指，“这边没想明白。”

    他看着卷子一会儿，拿了张草稿纸，笔在草稿纸上刷刷一个步骤一个步骤重新写了遍，每个步骤都简短的讲解着，写完最后一步，他手指按了下笔尾，抬眸问她，“懂没啊？”

    路嘉茉又看了他一眼，感觉到他情绪有点不对。她点了点头，没说话，拿过卷子和那张草稿纸回去了，走出他房间，还细心关好他房间的门。

    这晚路嘉茉因为感冒注意力一直很难集中，她问完题回房间后收好桌上的东西，就打算睡了。

    临睡前，她摸了下自己脑袋，感觉稍微有一点点热，又从书包里翻出那盒药，吃了一颗。

    然后昏昏沉沉地钻进被窝，就睡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她觉得人更昏，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了，几点了？是不是要起床上学了啊？

    路嘉茉翻了个身，摸了到枕头旁的手机，屏幕按亮的瞬间，眼睛不适应光线的，酸痛不适应地闭了下，才又睁开。

    01:47

    原来才睡了一个半小时啊。

    路嘉茉心松了下，手又摸了摸自己额头，她感觉温度好像比之前更烫了点，不太确定，又换了只手摸了摸，真的烫了点。

    她伸胳膊往后摸到墙上的开关，将房间里的灯打开，手臂撑着，背靠着枕头，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感觉没那么晕了，穿起拖鞋，拿起桌上的水杯，站起来打开门往外走。

    路嘉茉走到饮水机那边，将水杯放到机器上，按了下按键。她闭着眼睛，掌心又摸了摸脸颊和脑袋，感觉呼吸都是热的，脑袋重得要死，心想一会儿还得再吃颗药。

    这时还没睡的盛漾也走出房间，看到路嘉茉站在客厅等水。

    她没开灯，客厅很暗，只有他们两房间里的光源跑出来，带了点亮。

    盛漾本来就是听到外面动静才出来的，路诚和下午去出差了，盛芮发微信说今晚加班还没回来，家里只有他们两。

    他走到她身后的冰箱那儿，准备欲盖弥彰地拿瓶矿泉水。

    但刚路过餐桌，就注意到了路嘉茉不对劲儿，他快步走到她身边，直接伸手摸了下她脑袋，掌心的温度，让他脸色一变，“这么烫？发烧了？”

    路嘉茉发着烧反应有点慢，她晕乎乎地没站稳，手下意识抓着了下他胳膊，小声说：“没事，我一会儿再吃颗药就行。”

    盛漾没听她说什么，他其实心情很糟，情绪有点起来，但努力克制着。手扣着路嘉茉的肩膀，让她先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快速回房间，边拿着手机边约车，边走向她房间，拿出件保暖的外套。

    回到客厅，他将外套打开，让路嘉茉伸胳膊穿进去，帮她把拉链对其一把拉到头。接着他去鞋柜那儿拿着路嘉茉鞋过来，蹲下帮她穿好，半搂起她，不容拒绝地扶着她站起来。

    “能自己下楼吗？”盛漾压着情绪低声问。

    路嘉茉点点头，但她不太想去，有些记忆不太好了，“我感觉吃药就行。”

    “你感觉没用。”盛漾不理她。

    他低头看了眼车距离地位置，好在虽然是深夜，但约的车来的快。

    从家属楼到三院，挂了急诊，很快就开了药，到了输液室开始输液。但第一瓶水就挂得不太顺利，路嘉茉不知自己什么过敏，盛漾也不知道，挂了没十分钟，路嘉茉胳膊皮肤上开始出现红疹，连忙又停了，开始做皮试。

    针头刺进她手腕皮肤里，药慢慢推进去，盛漾看着针，看着薄薄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刚刚扎针的时候第一针就没找到地方，现在拔了又扎这个，皮肤上都三个针孔了。

    因为盛芮原因，他算是在医院长大，当然知道做皮试很疼。

    盛漾视线又看向路嘉茉，她是真的没精神，整个身体都靠在椅子里，脖子斜着脑袋歪着，用椅背做支力点。

    她脸上的表情很淡，除了脸色白得不正常外，连眉头都没皱。

    总感觉她应该是很娇气，会喊疼的人。可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乖得不得了的模样，反而让盛漾更觉得疼，真的快疼死了，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可怜死了，还一声不吭。

    护士推完药就立刻走了，急诊里很忙，救护车一辆接着一辆，红蓝色的灯光不停在闪。输液室里夜间人不算多，这一排只有他们两。

    盛漾坐在她旁边，垂眸看着她手背上鼓着的那个小包，牙齿咬着腮帮使劲忍了忍，但实在没忍住，开口问：“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发烧的？”

    路嘉茉想了想，没怎么当回事说：“就是问完你题回房间后，发现有一点热，但就一点，我以为吃了药一会儿就会退。”

    但听到她这么说，盛漾更生气，他不知是气自己多点，还是气她多点，那会儿他到底再干嘛啊？就在身边她不舒服都没发现。

    “你发现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在客厅时候，你也没和我说，你知道你烧到都快40度了吗？我们两就住在一起，就算不熟也能叫一声吧？我是没存在感还是不值得你信任啊？”

    他状态比她这个生病的人还要差，眼睛湿漉，眼尾都有点红。

    路嘉茉沉默了好一会儿，抬眸轻轻地看着他，声音也轻，“你不是在生气吗？”

    我他妈，盛漾眼眸盯着她，一句话憋在心里。他真的快难受死了，从发现她发烧到刚刚，一直都还算强硬的态度，一下子又示弱下来。

    他想说你说的那些，他听得都快难受死了，怎么就还不算熟了啊？还得怎么样才算熟啊？

    那些冷淡是装的，他都快紧张成傻逼了。

    但这会儿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输液室里又有新的病人进来，他们低声和护士交谈着。

    盛漾抬头眼神没聚焦地往前面挂着的透明输液袋看了看，过了几秒，他视线又看向路嘉茉，她窝在椅子里，眼睛还看着他。

    “我没生气。”他服软说。

    第33章

    “后面如果还有不良反应及时和我说。”十五分钟皮试观察结束, 护士将新的水挂上后叮嘱道。

    路嘉茉点了点头，“嗯嗯，知道了。”

    护士看了眼她和盛漾, 重点看了眼盛漾，将换水签字登记纸和笔递给路嘉茉。

    盛漾低头先一步拿过纸和笔, 在纸上对应的位置，龙飞凤舞地签上路嘉茉的名字。

    护士又看了眼盛漾, 嘴角笑笑的, 但没说什么, 拿着东西就走了。

    路嘉茉看了看护士姐姐的背影，偏头小声问盛漾, “她认识你吗？”

    盛漾在拧开保温杯, 他看了眼护士的背影, 手将保温杯递给路嘉茉, “可能认识, 我妈在这儿工作十几年，从规培就在, 后来才跳槽去阜外的。小时候她忙的话, 我都是她科室护士站写作业的。”

    见路嘉茉左手拿着，唇贴在杯子边缘，小口地喝了一口，他问：“烫吗？”

    路嘉茉摇摇头，“温的，正好。”

    “那再喝一口。”他说。

    路嘉茉一共要挂三瓶水，在输液室最起码要呆四五个小时。

    她看了眼前面墙上显示屏上的时间——02:51, 都快三点了啊，她又看向身旁的盛漾, 见他双手横拿着手机，屏幕上已经开了局游戏。

    注意到她视线，盛漾问：“怎么了？”

    路嘉茉到嘴边让他先回去的话，莫名又吞了回去，她摇了摇头。

    可能是精神彻底放松下来，也可能是药水里有助眠的成分，路嘉茉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困了。

    她眼睛无意识地盯着头顶上的白炽灯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她本来就歪着的脑袋，因为睡着了更没支力点，倾斜地往左边滑，倒在了盛漾肩上。

    盛漾正在操作技能的手指顿了下，画面里的人物也停了下来，没两秒就死了，他没在意这个，微微别过头看向路嘉茉。

    她头发本来别在耳朵后的，现在有一小缕顺着她脸颊滑落下来，有几根卡在她睫毛里。

    他左边的肩膀僵硬着不敢动，目光盯着那几根头发看了几秒，没忍住将手机放腿上，伸手很轻地用指腹将头发别到她耳朵后。

    刚准备将手收回来，路嘉茉不知是察觉了还是梦里觉得冷，肩膀瑟缩一了下。

    盛漾动作更轻地将他外套，小心翼翼的盖到她身上，还注意着她右手的针和输液管子。

    时间慢吞吞地在过，电子显示屏上的时间从02：51跳到了04：01。

    斜前方比他们早来挂水的大叔结束了，护士帮他拔完针，他站起来弯腰拎起旁边装满药的袋子和他自己的包，但装药的那个袋子口没系，两盒瓶装的药不注意跌落到地上。

    “咚咚——”

    声音不算大，但在空旷的输液室就变得很明显。

    路嘉茉眼睛眨了眨，醒了。

    她脑袋下意识轻微动了下，发现自己靠在盛漾肩膀上。她动作迟缓地坐直，将背靠到椅背上，视线移向盛漾，见他还在玩游戏。

    “我睡了多久？”她轻声问。

    “一个小时。”盛漾说。

    他看了眼路嘉茉，见她眼皮肿肿的，又抬眸看了看那瓶水，还剩三分之一，“再睡儿，还早，第一瓶还没结束。”

    路嘉茉没吭声，她视线也在看挂着的这瓶水，脸颊鼓了鼓。

    盛漾余光瞥了眼她，问：“不睡了么？”

    路嘉茉犹豫了下，声音更轻地说：“想去卫生间。”

    盛漾眼眸顿了顿，将打到一半的顺风局直接退了，手机塞进兜里，站起来拿起吊水袋，然后低头看向路嘉茉，“走吧。”

    路嘉茉脑子里还是他刚刚退出游戏的那一幕，愣了愣，才站起来。

    他带着路嘉茉走到卫生间门口，语气自然地拜托了一个刚走出来的阿姨，帮忙举着水带跟路嘉茉进去。

    他没离开，手抄着兜，站在卫生间门口。

    正巧一个认识他的医生路过停下来，这医生叫郑舟蔚，之前轮转的时候盛芮带过他。他今晚值班，下来急诊帮忙，刚好看到盛漾在陪一个女生挂水。

    他和盛漾熟，胳膊搭着盛漾肩，没正经地挑挑眉，满脸揶揄，“女朋友啊？我可都看见了，真够紧张的。但你怎么也不往别家医院带啊？这可是你妈老巢，你信不信天一亮你早恋这事儿就保准传开，而且不下八个版本。就这会儿功夫我都听到三版本了，对了，张护士还说她给你那小女朋友做皮试时候，你快瞪死她了。”

    都什么乱七八糟，盛漾服了，他哪有瞪她，造谣就算了，怎么还进行上二次创作了。

    郑舟蔚见这货居然没否认，表情稀奇了下，嘴上没边地继续说：“这我就得说说你了，人小张护士可是正常工作，业务水平没话说。而且人还夸你小女朋友好看呢。”

    盛漾见路嘉茉从卫生间里出来，胳膊肘抵了他下。

    郑舟蔚“嘶”了声喊，“喂，疼的，下手轻点。”

    盛漾没理他，推开他搭在肩上的手，上前两三步接过阿姨手里的吊水袋，和阿姨说：“真谢谢您。”

    这阿姨特爽快，目光在路嘉茉和盛漾身上转了圈说：“不谢不谢。”

    郑舟蔚看到这幕，有眼力劲的闭上了嘴，没再调侃，过了一阵还特仗义的，从值班室里搜刮了一堆吃的，送过来。

    那会儿坐回输液室椅子上后，路嘉茉没多久又睡着了。

    盛芮是快六点的时候接完个急诊手术，从阜外开车赶过来的。

    她到了后，见路嘉茉在睡觉，动作很轻地弯腰摸了下路嘉茉的额头，然后看向旁边的没睡在玩手机的盛漾，压低声音说：“怎么还有点热？”

    五分钟前刚测过体温，盛漾很了解，“37.2，现在算退了，后面可能还会反复。”

    盛芮点点头，她目光扫到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大袋零食，发现里面还有香辣牛肉干和泡椒鸡爪，有点无语地说：“你就买这些给嘉茉吃啊？你也不嫌刺激。”

    “郑舟蔚送来的。”

    盛芮不太满意，“他也真行，也不知道送点清淡的。”

    她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见时间不早了，对盛漾说：“你回去洗个澡赶紧上学去，我在这儿陪嘉茉。”

    盛漾“嗯”了声，手指按了亮下旁边在用充电宝充电的路嘉茉手机，见电量已经100%了，他拔下充电线，拿起来充电宝，撑着膝盖站起身。

    他左右歪了歪脖子，又抬手用手指捏了捏酸痛的后颈，先走去引导台把充电宝还了，然后又拐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把脸。

    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困，精神一直绷着，心到她体温降下来，才算安定了点。

    他其实也不想走，但实在没理由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盛漾扫了眼镜子的自己，没什么情绪地抽过两张擦手纸，潦草擦了擦脸，将纸团成球扔进垃圾桶内，走出卫生间。

    外头天色已经亮了，今儿是个晴天，太阳隐隐约约的在云层后面有了点踪迹。

    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排队挂号，盛漾绕过这些人，回到输液室。

    盛芮去护士站了，这会儿没在，盛漾走到路嘉茉身边，发现离开这一会儿，她脑袋换了一个方向歪着。而刚刚歪着压着的那边，有几根头发翘了起来。

    他垂眸看了几秒，嘴角无意识敲了下，伸手自然地压了下她翘起的头发。

    盛漾半弓着身准备去拿旁边的他的外套，本来全盖在她身上的，半个多小时前，她又觉得热，他就又拉开了些，只有一半还在她身上。

    盛漾的手刚抓到外套，动作突然顿了下，路嘉茉没挂水的那只手自然地垂放在椅子上，也被他黑色运动外套盖着。

    时间停滞了几秒，他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接着又过了几秒，忽然，抓着外套骨节分明的手，换了个方向，变成到了外套下。

    他没忍住，在外套下，悄悄地碰了下路嘉茉没有挂水的手。

    “你怎么还没走？”这时盛芮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盛漾猝不及防，明显惊了下，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僵了下，但还克制力度轻轻地松开手，然后连忙拿起外套，直起身，掩饰性地匆匆套上，低声说：“就走了。”

    盛芮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和反常，她刚刚去护士站看了路嘉茉的配药单子，“你到学校记得帮嘉茉请个假，我没他们班主任联系方式了，给你路叔发微信让他请假的，但他没回我。”

    “知道了。”盛漾低着头，脑子空白地应了声，手不知道忙什么，眼睛盯着看还将拉链戳错了两次，才将拉链头戳进去拉上。但他快速往外走，还记得脚步要轻。

    “刚刚不走，现在走那么快干嘛？”盛芮看着盛漾背影摇摇头，语气有点嫌弃。

    她转过身发现路嘉茉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睁开了，她表情呆呆愣愣，正在盯着自己手看。

    “醒了啊？”盛芮坐到路嘉茉身边，看着她这脸色，以为她哪儿不舒服，“是不是还很难受？”

    她拿过旁边的保温杯问路嘉茉，“要喝水吗？发烧出汗容易脱水。”

    路嘉茉抬眸和盛芮对视，怔怔地看了盛芮好几秒，才有了些反应，她慢慢摇了摇头，“好多了。”

    盛芮将保温杯放下，她觉得路嘉茉呆在医院一晚上太可怜了，摸了摸她脑袋安慰道：“快了，最多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回家了，到家好好一睡觉。”

    路嘉茉“嗯”了声，视线垂着又落到自己手心上。

    她手放在腿上，手心本来自然摊开的，过了一会儿，手指蜷缩起来。

    第34章

    三瓶水挂完后, 路嘉茉和盛芮回到家，她在房间里睡了一个上午，下午第三节 课才回到学校。

    那会儿他们班正在做生物周测, 生物老师孙磊不在，生物课代表顾星哲搬着自己椅子坐在讲台上, 在边做卷子边看考。

    邱果看见她过来，很惊讶地让了下腿, 让她走进座位, 压低声音说：“不是请假了吗？怎么还来了？”

    “在家也是做卷子, 教室里还有氛围。”路嘉茉看了看桌上上午她没来堆积的练习册和卷子，整理了一下放进桌肚里, 打开笔袋, 按了按笔, 将生物周测拉过来, 开始做。

    邱果脸上表情像有六个点, “我真的服了你们这些学霸了。”

    四十五分钟，下课铃响, 卷子从后往前传了上去。

    前排的同学转身过来和邱果路嘉茉对答案, 毛绘雯在隔壁排冲她们扬了扬手机，“果子看下群里，给你分享了奶茶拼单，快选我好一起下单。”

    邱果连忙拿起手机看，问路嘉茉：“嘉茉，你喝什么？”

    路嘉茉摇摇头，低脑袋, 在找刚刚之前塞桌肚子里的卷子，有几张是是批改过的, 她想看看错题，“我不喝了。”

    “那晚上我们吃什么？去食堂吗？还出去吃？”

    “叫外卖吧。”路嘉茉翻到两张批过的化学卷子。

    “那来看看，”邱果选完奶茶，开始刷别的外卖，眼睛瞥了眼路嘉茉手里的卷子，“卷子是跟1班交换改的，上午一边讲一边改的，最后两题都挺难的，你看看你错没。”

    她说着，就去找自己这份卷子，准备借路嘉茉看。

    路嘉茉手翻了下卷子，目光依次按着顺序看着，看见倒数第二题时，发现旁边有一段订正过的痕迹。

    步骤一笔一画写得特别清晰。

    邱果找到卷子，刚准备递给路嘉茉，她也看到了卷子上那个订正，“诶？1班谁帮你改的啊？人这么好，还顺手帮你订正了。”

    路嘉茉看着解题步骤没说话，她认识这个笔迹。

    这天小自习下课后，邱果去校门口拿外卖，回来是和汪鸣飞盛漾一起回教室。

    路嘉茉那会儿正趴在桌子上，邱果先去毛绘雯那儿把奶茶分给她，汪鸣飞先一步走到路嘉茉桌子那边，他将手里外卖递给盛漾拿着，自己将邱果和路嘉茉桌上的两摞书搬到前一排的桌子上。

    路嘉茉听到动静，脑袋从胳膊里抬起，她先看到了盛漾，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就想到了在早上医院那幕，和他有着薄茧的指腹和手心。

    她立刻收回视线，手指抓着桌上的笔，有点不自在的身体往前，坐直了点。

    汪鸣飞无知无觉地推了盛漾下，让他进去坐路嘉茉前面，自己坐在邱果前面的椅子上。

    盛漾神情自然地走到里面坐下来，好像早上的事情没有发生。

    不过早上的事情确实也很像个意外，可能是她想多了。路嘉茉松开笔，将外卖拖到自己面前。

    她和邱果点的是生煎和粉丝汤勉强算是清淡，汪鸣飞特重口的点了看起来颜色就很红的拌饭。盛漾的包装袋和汪鸣飞明显不是一家的，路嘉茉见他从里面拿出四个包装盒，一碗粥，一碗汤，一份蒸饺，还有盘白灼菜心。

    路嘉茉的视线一顿，她撕餐具包装地动作慢下来。

    “盛漾你今天吃这么清淡啊？”邱果刚坐下来，看着盛漾摆着得一堆问。

    汪鸣飞“哈哈”笑了两声，有意帮盛漾遮掩，“他今天就想吃淡的。”

    盛漾拆开外卖盒子，注意到路嘉茉的目光，抬眸看向她，很自然地问：“你吃吗？和你换。”

    如果是之前，路嘉茉可能真的会就这么忽略过去，但现在……

    她手指捏了捏筷子，低头和他错开视线，她有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知道盛漾这些是给她点的，她也意识到盛漾做这些的原因，但她不知道要拿这个心意怎么办。

    好在，盛漾也没要她回答什么，他注意力和心思还在她身体状况上，视线在她脸上晃了圈，见她脸色还很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心里就有点烦。

    而且，她还不好好吃饭，拿着筷子在碗里挑来挑去，好不容易咬一口，还嚼半天才吞下去。这哪里是吃饭啊，简直是吃毒药。

    “没胃口？”盛漾见她十分钟了也没吃几口，出声问。

    路嘉茉点点头，盛漾将手边一直没动的汤推到她面前，“那喝点汤，不想吃也得硬吃点，吃完好吃药。”

    路嘉茉看着汤没动，盛漾看着她这样着急，身体前倾了些，伸手摸了下她额头，摸完她的，又摸了下自己额头，感受比较了□□温，“还挺热的，烧都还没彻底退，不在家休息，来学校干嘛啊？”

    他说这些话的语气也比较急，眼看着气氛要尴尬起来，旁边的汪鸣飞看了看盛漾，又看了看路嘉茉，连忙插话：“下周就期中考了，紧张点应该的，不都说么，成绩越往上提高越难，咱们嘉茉现在可难了。”

    邱果也打圆场，“是啊是啊，期中考多重要了。”

    盛漾抿着唇不说话，脸上表情显然写着他在不高兴。

    路嘉茉也没说话，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着急是真的，关心也是真的，过了两三秒，她抬头看了眼盛漾。

    盛漾实在没出息，被她这一眼看得没脾气，但心里还是过不去，最后没招儿地嘟囔了句，“好学死了。”

    后面路嘉茉吃得多了点，虽然还是食欲不好，但也没一开始那么费劲了，那碗汤也没拒绝。

    十五分钟后，他们四个吃完饭，盛漾收拾了下餐盒，将装到一起，拎起这几个外卖袋，走出去扔。

    汪鸣飞快步跟在他身边，等走出教室门了，汪鸣飞往后看了眼教室里的路嘉茉，又回过头看向盛漾。他本来想和盛漾说他觉得刚刚他那样有点明显，喜欢路嘉茉表现的太明显了，稍微有点眼力劲的人就看出来了，但话到嘴边他又没说。

    教室里，路嘉茉正在用餐巾纸擦桌子，邱果站起来，去前桌搬她们的那摞书。

    路嘉茉还没擦好，邱果就将书半搭在桌子边缘，边等她擦干净边说：“盛漾对你真的挺好的，我也想要个这种哥哥，可惜我只有个怨种弟弟。”

    说到一半，邱果看到水杯旁边还有手机，“诶？那是盛漾的手机吗？”

    路嘉茉手将水杯拿开，想看看手机是谁的，手机屏幕可能感应到什么，亮了起来。

    邱果在搬书没看见，她看见了亮起的屏幕上出现了几张系统自己跳出现的那种缩略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她背着大提琴的背影，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拍的。

    “是盛漾的吗？”邱果放好书了，勾过头问。

    路嘉茉怔了下，连忙将手机屏幕按黑，“是的。”

    因为是系统随机跳出来的照片，每次也都不一样，盛漾扔完外卖回来找手机也没发现哪里不对。

    这天晚上，路嘉茉第三节 晚自习没上，被盛芮接去医院继续挂水了。

    她今晚特意左手吊着水，右手拿着笔，卷子铺在盛芮刷脸借来的椅子上。

    这会儿的输液室比凌晨时候人多多了，盛芮本来坐在路嘉茉旁边的，后面将位置让给需要的人，她站着陪路嘉茉，但没一会儿又被手里攥着白大褂，刚下班的老同事叫去聊天了。

    路嘉茉旁边坐了个头发花白的大爷，大爷估计也觉得干挂水没劲，刷了会儿视频后，就伸长脖子看着路嘉茉写题，还感慨万千地跟路嘉茉聊了会儿自己几十年前的学习经历，刻苦困难得简直堪比现代版《送东阳马生序》。

    路嘉茉本来脑子就不大清楚，被环境影响得脑子更乱了点。

    她眼睛定定地看着题目，强迫自己专心写题，后面写着写着，还真的把自己写进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写得太专心了，她感觉晚上水挂得时间都比之前要快。

    这晚十二点没过，盛芮在楼下停好车，和路嘉茉一起走上楼，回到了502。

    盛芮放下包和两串钥匙和路嘉茉说:“快去洗澡吧，不早了。”

    路嘉茉“嗯”了声，回房间放下书包，拿起睡衣，去卫生间快速洗个澡，就又钻回房间。

    那会儿客厅里盛芮和盛漾在客厅说话，盛芮说盛漾他爸周末回来，让他记得回东城一趟。盛漾说他爷爷说晚上也跟他说了，盛芮又叮嘱他别吵起来。

    路嘉茉的房间里很静，窗户严密的关着，还落下了锁，窗帘也严丝合缝地拉好了，没有一丝光会跑进来。

    外头的脚步声，说话声，在这种年代久远的老房子里其实很清晰。

    但他们在说什么路嘉茉根本没没听清，好像自动屏蔽了。

    她直直平躺在床上，手有点刻板地放在身体两侧，眼睛迷茫地看着天花板，她一团乱地在想盛漾是喜欢她吗？又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啊？

    脑海里许多许多的画面突然一下子蜂拥而至——

    家属楼老旧路灯下他低着头不自在地问她有没有交到朋友，竞赛大巴车上他从后座将耳机扔给她放儿歌，运动会3000米后他耐着性子拉着她慢走，深秋冷风里的公交站台他安静的陪着，还有他风尘仆仆赶回来地第一个生日快乐，北京的初雪……

    那些能解释的，不能解释的，现在都有了答案。

    路嘉茉忽然发现，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一直以来缺失的亲情，突然改变不熟悉的课本，全新的社交环境，都是他在用最自然的方式陪她适应，小心翼翼地帮她填补空缺。

    是喜欢吧？

    应该是喜欢吧？

    肯定是喜欢我吧？

    路嘉茉突然翻了个身，她用力将自己整个脸埋进枕头里。

    胸口被挤压着，嘴巴和鼻子也被压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呼吸感觉越来越闷，直到难受得受不了的时候，她才从枕头里抬起来。

    她下巴抵在枕头上，双手抱着枕头，脑子还是乱的，她是真的，真的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第35章

    第二天周五是英语早读, 汤淑慈一进来教室，就用书敲了下靠近门口的第一排桌子一下，“起来, 背单词，后面的按座位顺序, 一个一个轮着。其他没轮到的人自己背书，背单词。”

    教室里一下子气氛变了, 都压低声音在抱怨——

    “我靠one by one啊。”

    “还不如默写呢。”

    “我情愿挂黑板……”

    敲的就是路嘉茉这列, 前面已经有同学没背出来站在那儿, 速度很快就轮到了路嘉茉。

    路嘉茉站起来，顺利有惊无险地背完坐下, 她后面的同学太紧张了卡壳了下, 她下意识小声提醒, 吃了汤淑慈一个眼刀。

    但好在没跟他们两计较。

    恐怖的英语早读结束, 下面连着的也是英语课, 等到汤淑慈出教室，他们才算缓了口气。

    这时教室前门口出现了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 他对前面的同学说了什么, 然后那同学冲着班级里说：“施语心，有人找你。”

    班级里听到这句话，立刻躁动了下，起哄了好几声。

    施语心红着脸站起来，还打了下隔壁桌一个男生下，才走了出去。

    “外面的是何青峰，高三（1）的。”邱果跟路嘉茉分享信息, “上周表白墙你看见没？就是连着刷了三天表白施语心那个，据说就是他给施语心发的, 没想到今儿都找来了，进度好快。”

    路嘉茉看到施语心走到何青峰身边，脸比在教室里更红了，眼睛一闪一闪的，仰头看向何青峰时亮得过分。他们两说了两句话，何青峰揉了下施语心头发，然后笑着将手里拿盒巧克力递给她。

    施语心接过，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施语心背过身跑回教室。

    “真够甜的。”邱果看完全程，忍不住感叹。

    路嘉茉平时不大关注这些事，但今天她不太一样，目光一直追着施语心回到座位，看到她弯着嘴角将巧克力分给前后座的几个女生。

    她才慢慢收回视线。

    “怎么了？”邱果注意到了，问她。

    路嘉茉垂下睫毛，有点蔫地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邱果没当回事，话题还在这对小情侣身上，“不过何青峰这么做风险挺大的，要是施语心不喜欢他的话，那不是收不了场，弄得两个人都尴尬。”

    “是的。”路嘉茉回。

    这晚她还得去挂水，盛芮来的比昨晚早，第一节 晚自习刚到一半就给路嘉茉发了微信。

    路嘉茉收拾好，背着书包，往外走。周五晚自习管得松，每个班都有不少人不在。路嘉茉低头边给盛芮回消息，边在走廊走着，走到楼梯口时，她回完消息，刚准备收起手机下楼。

    楼梯口旁边监控死角的阳台那儿传来一声轻微的“吧唧”，路嘉茉下意识侧头看过去，但这边只可以看到右边角，看不见左边角，所以在路嘉茉视野里什么都没看见。

    她没多好奇，继续准备往下走。

    这时阳台上传来几声脚步声，施语心和何青峰也没想到，晚自习上一半有人在楼梯口。

    三张脸都愣了下，施语心涨红了脸，嘴巴张了张，准备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地用牙齿咬了下唇。

    路嘉茉看到她嘴巴很红，急忙先收回视线，脚步加快地往下走，但她脑子里没停下来，忍不住在想他们刚刚在监控死角的阳台在做什么。

    牵手么？接吻吗？情侣间都会这样吗？那在一起多久会接吻啊？牵手和接吻又是什么感觉啊？

    “嘉茉，脸怎么这么红？是又发烧了吗？”校门口盛芮接到路嘉茉，一手拿过她书包，一手连忙摸了下她额头。

    路嘉茉摇摇头，摇完，又摇了几下头，她不敢信自己居然在想这些。

    **

    这周末盛漾都不在家，路嘉茉周六晚饭时候听盛芮说他去他爷爷家了，才想起昨晚隐约好像听见他爸爸回来的事情。

    路诚和在饭桌上和盛芮闲聊了几句，路诚和说：“我生日过几天到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顿饭吧。”

    盛芮没意见，拿出手机翻出备忘录，看了看自己班表和安排，“没意外的话，应该行。”

    路嘉茉咬着筷子也点了点头，她看着餐桌上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不知出于逃避还是什么原因，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这两天路嘉茉都在拼命备考，让自己脑子不许胡思乱想。

    周一期中考正式开始，这次题可能为了六月底的会考准备，各科都考得特广，题难度也不小。

    最后一门考完，整栋教学楼各个班教室里学生们都在恢复座椅。许辛夷抱着双臂站在讲台旁边监工，几个男生为了放松，约了打球，为了不耽误时间，动作快到飞起来，还主动帮忙女生。

    汪鸣飞忙完自己的，特主动热心地帮着邱果和路嘉茉把走廊里的桌子搬进来，排整理后说：“妹妹，你要去看我们打篮球吗？有盛漾。”

    不知为什么，听到盛漾的名字，路嘉茉立刻摇了摇头，她怕自己太明显，又补充道：“我和邱果有事，就不去了。”

    “什么事啊？”汪鸣飞想让路嘉茉多关注点盛漾，特别在盛漾优势上，你想啊，男生，篮球场，那玩意打得又好，很容易被秀到装到，所以他没什么数地继续说，“今儿老邓还有几个体育生在，球赛肯定很精彩的。”

    路嘉茉低下目光，还没松口，但也没说具体有什么事，就只说有事。

    “好吧，”汪鸣飞见好就收，见盛漾从他们班出来了，语速很快地连忙又扔下一句，“那你忙完可以来看看，我们打满四节的。”

    路嘉茉也看到盛漾了，她看了一眼就匆匆移开，说：“好。”

    这天汪鸣飞和盛漾他们打完球，还出去逛了圈，买回来一堆吃的。

    汪鸣飞冒冒失失地将几个袋子放路嘉茉和邱果桌上，什么手打柠檬茶，酸奶碗，芋泥卷，奶酪包，寿司……

    “你发财啦？”邱果被这一大堆惊呆了，抬头问他。

    “啧，”汪鸣飞目光看了看路嘉茉的脸，直接帮邱果把吸管戳进柠檬茶杯子里，“吃你的就是，话这么多。”

    “啊啊，”邱果嫌弃地抽了两张餐巾纸，捂到杯上的塑封上，“你动作慢点，水都露出来了。”

    路嘉茉看着这些东西，安静了几秒，问汪鸣飞，“这些多少钱啊？”

    “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嘛？”汪鸣飞将吸管上的纸包装，在手心揉成团，扔到旁边袋子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些盛漾出的钱，不用管他。”

    路嘉茉右手手指，捏了捏左手食指的指腹，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又找不到话说。

    这种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小事太多了，全都都无声无息地参杂在日常生活的细节里。

    之前好像都习惯了，但现在知道了他心意，这些事情，连带着盛漾，路嘉茉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等汪鸣飞走回位置了，她才感觉自己状态稍稍自然了些。

    **

    次日中午，盛漾和汪鸣飞程睿他们几个在三食堂排队。

    程睿真的是无聊，不知道从哪里捣鼓出来一个老人机在玩贪吃蛇。这人还特菜，盛漾看着都觉得累，懒洋洋地接过他那老人机，帮他把这关给过了。

    程睿傻乐了两声，拍了拍盛漾的肩膀，“牛逼啊。”

    然后他拿过手机，跟着队伍往前一步，兴致勃勃继续玩下一关。

    盛漾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他更无聊，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

    汪鸣飞看了会儿贪吃蛇，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什么，回头胳膊碰了下盛漾胳膊，“你最近是不是和妹妹吵架了？还是闹什么别扭了？怎么感觉她这几天对都我冷淡客气了不少，昨天给她带的那些吃的，她还要跟我算钱来着。”

    “什么？”盛漾转着手机地动作一顿。

    “就嘉茉啊，”汪鸣飞话音停了下，“仔细想想，好像这几天我和她说话都少了不少。”

    盛漾当然也发现了路嘉茉这几天和自己说话好像变得很少，上学放学虽然还一起走，但好像也都很安静。他本来以为是期中考试的原因，但现在连汪鸣飞都察觉到了。

    前面打菜的窗口轮到他们了，汪鸣飞勾头跟里面打饭阿姨说了要哪几个菜后，又和盛漾说：“你们吵归吵，闹归闹，别波及我啊，我多无辜啊。”

    盛漾没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紧皱着，心里也烦，他上前伸手拿过餐盘，没心情地随便拿了几个菜。

    程睿最先拿好菜刷完饭卡，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汪鸣飞坐到程睿旁边，面对档口窗口。

    盛漾在他们对面坐下。

    程睿这关又遇到问题，汪鸣飞凑头过去跟他研究，研究了一会儿，汪鸣飞不耐烦地“啧”了声，“不行就别玩了，没这技能别强求。”

    “滚滚滚，你又强在哪里。”

    盛漾没参与他们，拿着筷子半天没动一下，眼神没聚点地看着餐盘里的菜，心里在想路嘉茉忽然冷淡这事儿。没惹她生气啊，怎么就这样了，还是他哪儿做错了？

    他还在复盘自己这几天一举一动，扔在餐桌上的手机震了下，是田振阳发来的几条微信，说关于后面国集集训时间。盛漾拿起手机解锁，刚打了两个字，还没发出去，他忽然想到什么，手指猛地一停。

    路嘉茉好像是从三院挂水那天回来后不对劲的，那天六点多的那一幕从他脑海里跳出来，盛漾突然有了个猜测，心立刻就慌了起来。

    手机“啪”一声摔落在餐桌上——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汪鸣飞和程睿被吓一跳，一起抬头看向盛漾，发现他下颌紧紧绷着，脸色很白，半天不说一个字。

    第36章

    过了两三秒, 对面的汪鸣飞突然高举胳膊招手。

    “嘉茉，这边。”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那一瞬间盛漾脑袋空一下, 表情怔住，眼皮重重地抬起, 眼眸漆黑得过分。

    “这里还有位置。”汪鸣飞没看见他表情，还在热情地说。

    盛漾没回头去看, 他低头缓了两秒, 勉强收拾了下表情。

    他背后端着餐盘正在找位置的路嘉茉也怔了下, 她今天中午是和毛绘雯一起来食堂吃饭的，食堂里都是人, 空着的位置的确实不好找。

    毛绘雯垫脚伸脖子看了眼汪鸣飞那边, 以为路嘉茉没听见, 胳膊轻轻碰了下她, “走吧, 汪鸣飞在那边叫呢。”

    路嘉茉“嗯”了声。

    她们快走到汪鸣飞这桌的时候，路嘉茉的脚步顿了下。

    盛漾那边只有他一个人坐, 理所应当的, 也是顺其自然的，她们两应该坐在盛漾这边，不然去汪鸣飞程睿那边还得绕一下。

    路嘉茉本来走在内侧的，就是左边，因为停顿的这一下，落后了毛绘雯一步，她不着痕迹地走到了右边。

    毛绘雯端着餐盘走到桌边了, 在要坐下来时候犹豫了下，她显然和盛漾很不熟, 根本就没怎么接触过，而且她面对盛漾这种名号很大的人有些不自在的拘谨。

    她准备隔一个位置，将盛漾身边的座位，让路嘉茉坐。但没想到路嘉茉先放下餐盘，在原来她想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毛绘雯愣了下，但也没想太多的，就这么在盛漾左手边坐了下来。

    程睿和汪鸣飞似乎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还觉得她们两过来后，缓解了下刚刚的气氛。

    程睿眼睛从手机屏幕抬起，看了毛绘雯几秒，还挺会攀关系地聊天：“你和颜瑜灵一个社团的对吧？之前见过你们一起玩。”

    “对，”毛绘雯点点头，她跟程睿也没怎么说过话，有点僵硬地一字一句回道：“一起打模联的。”

    路嘉茉在一旁听着，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让毛绘雯自然点，但她刚侧头，视线就这么刚好跟盛漾的撞上。

    他坐在那儿，手里握着筷子，筷子半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目光直白，青涩，安静。

    那些热烈真挚的少年心意藏无可藏的，就这么在乱糟糟的食堂里一览无遗。

    路嘉茉快速掠过他的脸，轻眨了下眼睛，急忙将视线收回。

    她有一点慌。

    她感觉到她刚刚没坐他旁边这个很细微不起眼的行为，让盛漾知道了什么，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到底代表着什么。

    盛漾闷头盯着餐盘中间那格那几块西兰花几秒，下颌角的骨头动了动，夹了一块，强迫一样囫囵吞咽下去，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两下。

    然后又过了几秒，“哐当”一声轻响，筷子被放下，他实在吃不下去了。

    毕竟是少年人，太年轻，再聪明，再优秀，再意气风发，心气也还没有被过多打磨，那些莽撞的，生涩的情绪，没办法克制住。

    盛漾拿过桌上放着的可乐，发白的食指骨节折起将拉环拉开。可乐已经不冰了，易拉罐上全是水珠，他力道收着，但是大了，有几颗水珠和里面的冒出来的褐色碳酸气泡，滴到他手上，还顺着皮肤一直往下，往手腕处流。

    “我靠，都放有一会儿了，气还这么足？”汪鸣飞看见了，问桌上其他人要，“你们谁带餐巾纸了？”

    程睿指着桌上空掉的拿包纸巾说：“就两剩下两张，刚刚用完了。”

    毛绘雯摇了摇头，“我没带。”

    路嘉茉没出声，从校服口袋里翻出包纸巾递过去，目光看着他被可乐溅到的校服袖口，松紧束口那里已经全湿了，下面袖子那儿也湿了一片，粗糙的布料吸了水，颜色变深，质地变重。

    因为隔了个人，有点距离，毛绘雯帮忙从路嘉茉手里接过餐巾纸递给盛漾。

    盛漾接过，骨节分明的手指撕开包装，随便扯出两张，潦草地擦了几下手，眼睛垂着，始终没抬起。

    这天是路诚和生日，之前就说好的，晚上要一家人一起出去吃饭。

    考虑到他们所有人时间，这顿饭只算是夜宵了。

    晚自习放学，路嘉茉因为中午在食堂的事情，表现的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甚至话还多了一点。

    他们两走在春夜的校园里，晚风很舒服，树叶细微地发着声响，长长的柳条随风轻轻摇摆。

    就是柳絮乱飞，弄得路嘉茉鼻子痒痒酸酸的，手揉了下鼻尖又挠了下脖子，然后垂下在身侧虚晃了两下，往后抓到书包带子。

    她手指扯着带子抓来抓去的，语气却很如常地问他，“晚上你在四楼办公室是不是帮忙登分啊？现在有哪几科成绩已经出来了？”

    “嗯，”盛漾手抄在兜里，头微低着，他知道路嘉茉在装没事，“除了理综都出来了。”

    “那你看到我语文成绩了吗？”路嘉茉弯着眼睛，尽量自然地笑了下，“这次感觉挺好的，如果语文不太拖后腿的话，你位置真的要危险了。”

    盛漾偏过头，眼神很静地朝她侧脸看了几秒，他心里并没有因为她装没事而轻松好受一点，“上110了。”

    “哇，比上次高，那你呢？”路嘉茉问。

    盛漾想了想，“131。”

    “你不如去读文科吧。”

    盛漾稍稍垂下眸，嘴角扯着，算是笑了笑。

    他们两走到校门口，路诚和的车已经在路边。

    路嘉茉在副驾驶和后排之间犹豫了下，还是和盛漾一起坐到了后排。

    他们先开车去医院接盛芮，然后去路诚和精挑细选的一家深夜日料店。

    一路上氛围还挺好的，这顿饭吃得也算合家欢乐。

    路诚和特别高兴，感觉自己事业爱妻家庭三丰收了，清酒喝了不少，结束的时候，人大概有五六分醉。

    盛芮和盛漾先出包厢去买单了，路嘉茉抱着路诚和的外套，看着路诚和，想要去扶他的，接过被他挥开，“我不用。”

    “哦。”路嘉茉没强求，她拉开推拉门，先从榻榻米上下来将鞋子穿好，站在包厢外面等路诚和。

    他们两从二楼走到一楼，刚下楼梯，盛芮结完账，看到他们两说：“你们两过来等他们把发票开好，我去把车开到门口。”

    路嘉茉点点头，她四处看了看一楼大厅，没发现盛漾的身影。

    他人去哪儿？先去停车场了吗？

    算了，不在也好。

    开发票需要一些时间，服务员抄完抬头，人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前台吧台这边就剩下路嘉茉和路诚和，路嘉茉有件事想了几天了。

    这会儿说时机差不多。

    “爸。”路嘉茉看了片刻吧台上放着的代驾app广告，终于牙齿用力咬了下唇，开口说：“学校那边你能帮我问问现在能不能住宿吗？”

    “啊？”路诚和很意外，没想到路嘉茉会这么说，眼睛立刻看向路嘉茉，语气很关怀，“怎么了？怎么突然想住宿了？家里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路嘉茉摇了摇头，手快把路诚和外套上的扣子扯下来，“没有，就是感觉学习太紧张，六月底还有十科会考，我其他几门都得学，内容和之前挺多不一样的，压力真的很大，感觉时间都不够用。而且在学校里，住宿舍的话，学习氛围也好，晚自习还能多上一节。”

    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很站不住脚，家属楼就在附中对面，不少家里陪读的同学都是在这里租房子，但她又找不到别的理由。

    路诚和沉默了会儿，眼神很探究地看着路嘉茉，他想到之前盛芮和他说的话，斟酌了下开口，“是不是我和你盛阿姨，让你哪里不舒服了？我知道爸爸有几次都逼你比较紧，我那时候也是着急，后来想了想确实是我不好，平时还说别人太中国式家长，只看重成绩，没想到我自己也这样。”

    路嘉茉又摇了摇头，她摇头的幅度很大，频率也有点快，发尾打到脸上，有些刺刺的，“没有，都没有，我自己也着急。”

    路诚和抿着唇，沉思了会儿，“我帮你问问，你也再想想，爸爸不想你去住宿，我们其实这么多年，算起来相处时间，还没你来北京后的多。”

    路嘉茉点着头“嗯”了一声。

    路诚和笑着，拍了拍她肩膀，“没事，主要看你意思。”

    这时刚刚消失的服务员，拿着刚刚那张纸走回来了，好像有什么问题，路诚和过去和她交流，好像是识别号抄错了一位数。路诚和拿出手机，重新翻看开票资料。

    路嘉茉手指松开那颗扣子，微微侧身靠在吧台上，拿出手机想看下现在时间，一抬眼就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盛漾。

    他情绪比在中午在食堂还在要明显，完全没办法遮掩，表情像是遭受到了什么酷刑。

    没有人能被这种眼神和目光看着不动容，路嘉茉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眼睛慌张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巴，但在目光看到他手里拿着盒氯雷他定时，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所以他刚刚不在，是去药店买过敏药了吗？

    路嘉茉抿着嘴巴，脸颊不自觉憋着，眼睛定在那儿。

    路诚和这会儿后知后觉地也发现盛漾了，他笑了笑，叫他，“小漾，刚刚去哪儿了？”

    说完他又发现，盛漾手里拿着的氯雷他定，疑惑地问：“谁过敏了？你吗？”

    路诚和侧过头看了眼路嘉茉，本来眼神是问询的，但这才看见她下巴和脖子连接的淋巴那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红疹，语气很惊讶，“嘉茉过敏啊？服务员，麻烦倒杯温水，我们这边吃药。”

    盛漾没说话，很平静地往他们这边走了几步，将药盒拆开，把里面的一版药递给路嘉茉。

    路嘉茉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接过药，又怎么拿起水杯吞下药片的。

    后来很快发票开好了，他们三个一起走出去，坐上车，他们两还都坐在后排。

    到了家属区，盛芮停好车，回头和他们两说：“你们两先去吧，我们两去遛弯消消食。”

    路嘉茉点点头，从车上下来，盛漾接过盛芮扔过来的车钥匙，从另一侧门下来。

    两个大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路嘉茉脚步在原地停了停，听见身后传来“滴”一声锁车声，才抬脚往单元门走。

    夜真的挺深的了，他们晚自习放学就九点半，一来一回吃饭又花了两个多小时。

    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但这会儿路嘉茉没注意到时间，她不知道是不是药的副作用，感觉全身都有点麻，脸颊皮肤、指尖都麻麻的，

    但所有的反应被放大无数倍，又放慢无数倍。

    她进单元门时候，腿不小心碰到了旁边停放着的电瓶车，下一秒立刻“呜啦呜啦”刺耳的警报起来。

    还好，还好，这辆电瓶车的警报声虽然大，但叫的时间没那么长，不至于太扰民。

    路嘉茉僵硬地上着台阶，一步，两步……很慢，她身后跟着的那个脚步也很慢。

    楼道里感应灯亮着，墙皮脱裂贴满小广告的墙上，印着他们两的影子。

    一层、两层，走到三层的时候。

    “路嘉茉。”安静了一路的盛漾，突然叫了她一声。

    路嘉茉停下脚步，她目光垂着看着全是灰的楼梯扶手，心悬着绷着，不知道在难受什么，不知滋味什么。

    静了好一会儿，静到楼道里感应灯都到时间，都灭了。

    黑茫茫的一片里，她终于听见身后的盛漾声音很低地问：“我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对？”

    深夜黑漆漆楼道里的传播介质，不知和平时是不是不一样，他声音听着太……

    路嘉茉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感觉身体哪里好像错跳了下，反正心口和脑袋都嗡了一下，她手扶上楼梯扶手转过身，立刻回，“没有。”

    音刚落，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在这秒亮起，重新恢复了光明。

    她看见，盛漾低头站在低她两节的台阶上。

    他过了几秒，才慢慢抬头看向她。

    狭窄地楼梯道，逼仄的环境，空气里能看到颗粒状的灰尘。

    可他眼神好认真，路嘉茉没由来的，就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那天是2017年8月7日，天气晴，有风，蝉鸣很吵。

    盛漾看了片刻，又低了低头，用和平时差不多的声音和语气和她说：“你不用搬去宿舍，附中的宿舍环境很差，非常差，我物竞集训最快下周，最晚月度就走了，后面一直到六月底都不会回来。如果…如果你这几天……”

    盛漾微微呼出口气，艰难地继续说：“如果你这几天也不想看我的话，我可以……”

    路嘉茉咬了下唇，打断他，“我没有不想……”

    尾音断了一瞬，她声音更轻点了点说：“你不用。”

    盛漾沉默了很久低低“嗯”了声。

    他们两在原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和距离，互相沉默着，又站了很久，直到感应灯又灭了，才想起来继续往上走。

    走到502门口时，路嘉茉低头往书包里找钥匙。

    这一幕好像和之前每日的场景没什么不同。

    钥匙插进锁孔里，锁芯转动，路嘉茉手搭在门把手上，刚准备往下压时。

    头顶忽然传来盛漾的声音，很低很轻——

    “对不起。”他说。

    第37章

    这一整晚路嘉茉都没有睡好, 她有意无意地总想起那句对不起。

    第二天早上五点五十，路嘉茉睁开眼睛将手机闹铃关了，她拿着手机坐起来, 指腹无意识摩擦着手机边缘，过了好一会儿, 才穿上拖鞋，往外走。

    盛芮站在玄关刚套上外套, 脚上半踩着鞋, 一手拿着两根油条, 一手抓过钥匙，见路嘉茉出来, 盛芮下巴指了指餐桌上放着的早餐, “早上你爸出去买的, 快去吃, 我先上班去了。”

    路嘉茉点点头, 先进卫生间，牙膏刚挤到牙刷上, 她听见书房那边传来动静。

    是盛漾吗？路嘉茉刷完牙洗完脸出去, 果然看见盛漾坐在餐桌旁，将豆浆倒进碗里，手正在漫不经心撕油条，往豆浆里扔。

    她还以为……路嘉茉不知道为何松了口气，她坐到盛漾对面，将吸管插进豆浆杯里，拿过盒豆腐脑, 然后也拿起根油条。刚咬进嘴巴里，她看见盛漾放在桌上的手机, “嗡嗡嗡——”连续震动了好几下，手机屏幕上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提示跳出来。

    是那群人到点打卡了，盛漾没回，抽了两张餐巾纸，垫着手，直接将手机屏幕翻了个面，反扣到桌面上。

    路嘉茉眼珠动了动，多看了下那反过来的手机，才收回视线。

    盛漾比她先吃完，腿往后撑，椅子往后移了些，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路嘉茉听着卫生间里的水流声，捏着汤勺，捣了捣碗里的豆腐脑。没多久，水流声没了，盛漾回到餐桌边，他又抽了两张纸巾，将手上的水汽擦干，然后才捞起手机。

    路嘉茉注意到他手心和指腹都有薄薄的茧子，她又想起那天在输液室，感觉手心忽然有那种粗糙温热的触感。

    她更捏紧了点勺子，低头挖了一口已经被捣碎成渣的豆腐脑，塞进嘴巴里。

    盛漾按亮手机屏幕扫了眼时间，对路嘉茉说：“6点40了，今天法海在校门口执勤，得走了。”

    路嘉茉愣了愣，脸上表情透着一丝迷茫，过了片刻，她反应过来，到嘴边那句“你要跟我一起走吗”刚要问出口，又连忙咽回去，“哦，哦好。”

    路嘉茉站起来将豆腐脑一口气喝完，去卫生间把拿过油条的手洗干净，从房间里将书包拉上背起，路过餐桌顺便将没喝完的豆浆带上。

    盛漾已经换好鞋子，他打开防盗门，站在楼梯口等她，手里还帮她拿着那杯豆浆。

    路嘉茉蹲着穿好鞋站起来，从他手里拿回豆浆，走在后面，一起下楼。

    到学校的时候，正好卡点进校园，期中考的成绩，很神奇的一夜之间全部出来了，四楼办公室前那面墙的百名榜已经更新，围了一大圈人。

    路嘉茉站在后面，仰头看了看自己排名和各科的成绩，又看了眼盛漾的。她回到班级，将各科作业都交上去，坐回到椅子上。

    英语课结束物理课，物理课上完语文课，第四节 化学课和第七节数学课换了一下，其他都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变化。

    对吧，没什么变化，路嘉茉和自己说。

    中午没去食堂，她和邱果一起去拿外卖，在校门口还遇到了同样出来拿外卖的程睿。

    他们三人在桌子上找到各自的外卖，往回走时，邱果问他：“你们集训还没走吗？”

    “快了，月底吧，物理可能更早点，他们比赛早。”程睿看了眼路嘉茉，“是吧？盛漾是要早点走吧？”

    路嘉茉抬了下眼，和程睿对视上，神色含糊地“嗯”了一声。

    走到教室门口，他们各回各班，在教室吃外卖的同学不少，有分秒必争边吃边看书做题的，也有借机放松拿着手机玩游戏，看视频的。

    今天天气很诡异，外头天色灰蒙蒙的，没一会儿突然起了很大西北风。在窗边的同学，急忙将开着的窗户关严，没几秒，外面就变成了黄色，空气能见度变得特别低。

    邱果见怪不怪，低头继续吃饭，“扬沙，每年三四月份都要刮几次。”

    路嘉茉看着窗外黄沙漫天，不远处的实验楼和体院馆已经不看见了，窗户被风打得发出“叮铃咣当”和“沙沙”的声音，“是沙尘暴吗？”

    “对，”邱果见路嘉茉这么好奇，“之前没见过吗？”

    路嘉茉摇摇头，她收回视线，看着碗里的拌面在想苏州这个时间是什么样的天气。

    下雨吧？一场接着一场，大雨小雨无缝连接着来，一个月都没几天好天，衣服晾不干，墙壁地板渗水。想到这儿，路嘉茉忽然发现这个月北京好像还没下过雨，都17号了，还不下雨吗？

    下午连着两节生物，接着就是数学课。

    鲁通海在讲台上说这次数学最高分有三个人，“盛漾、沈子钧还有我们班的路嘉茉。”

    路嘉茉被点名后，抬头看向鲁通海，鲁通海冲她微微颔首，鼓励地说：“继续努力。”

    后面开始讲卷子，讲到最后一题时，鲁通海说：“这题仔细听，做出来的人没几个，但这题其实有两种不同思路，对了，”

    他看向路嘉茉说：“路嘉茉你和盛漾，你们两解题思路一样的。”

    路嘉茉低头看了看自己这题的解题步骤，哦，这个题型啊，她之前跟盛漾在他房间的书桌前讨论过，两种方法都讨论过。

    这么想完，路嘉茉垂了垂睫毛，莫名的有点低落，今天干嘛这么在意他啊。

    和之前一样不好吗？

    **

    “你今天心情不好啊？”沈子钧做完一面阅读，扫了眼旁边一天下来都没说几个字的盛漾。

    盛漾没接话，继续整理卷子夹，他把每张卷子都一一对齐，又强迫症一样，检查起来每张卷子每个角，有没有翘起不平的。

    “因为什么？总不能是出成绩才这么丧的吧？”

    “星座运势说我今天该丧。”盛漾翻到一个不平的，手指把那个折起来的一个小三角捋平，然后将卷子夹塞进桌肚里，翻出本题集开始做。

    沈子钧挑眉，冲他夸张地笑了下，“你什么时候还信这个了？那你帮我看看我今天该干嘛？”

    盛漾不跟他鬼扯，拿起笔在指尖转了几圈，把注意力强制放到题目上。

    他们1班学习方式和进度和别的不太一样，很多时候需要会自己安排。一般的好学生能靠老师和家长逼出来，但特别优秀的学生，一定会自己规划。

    所以有时候会发现，他们班快速讲完一些重点后，学生就开始自习。现在更是，都高二下了，该上的都上完了，开始第一轮复习了。

    沈子钧跟盛漾坐了一年同桌了，早就习惯了这人的学习习惯和刷题速度，但今天他还是觉得盛漾反常。

    “这本你不是前两天刚刷过一轮吗？这么快就又刷有效果吗？”

    盛漾怔了下，翻回书面看了眼，确实刚做过，合上扔回去，又拿了另一本出来。

    沈子钧撇了嘴，暗自摇了摇头，心里说这货今儿肯定中邪了。

    过了十分钟，做阅读做得脑子发困的沈子钧突然冒出来个想法，他侧头看向盛漾，“你不会是失恋了吧？失魂落魄的。但你中午不是还…… ”

    他对上盛漾看过来的眼神，自动闭嘴，心里补上后半句，还研究人姑娘每科卷子失分在吗？

    下课铃响，前桌的程睿转身敲了敲盛漾的桌子，催他和沈子钧：“走走走，前面上节课下课时候沙子还没停，肯定有很多人没叫外卖，晚上食堂肯定人多，我们得快点去。”

    盛漾站起来，被程睿勾着脖子往外走，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盛漾脚步顿了下，在往左往右的问题上第一次犹豫了下来。

    往左得路过路嘉茉他们班，往右不用。

    他今天已经做过很多次这种选择题了，要不要提前走？要不要叫她？要不要拿豆浆杯？

    他想把自己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不让路嘉茉觉得他冷淡，也不让路嘉茉觉得他在刻意避开她，就是最好自然到像游戏里那种一个常见的、不远不近的、不需要过多关心的生活npc。

    程睿和沈子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习惯性地往左，往要路过路嘉茉他们班那条走。

    路过就路过吧，路过也正常。

    盛漾和平常一样走过他们班，程睿和沈子钧在聊刚出的一个游戏，他还侧头笑着参与了他们的话，但路过最后一扇窗户时，他没控制住往里面看了一眼。

    路嘉茉还在教室里，坐在位置上，没写题也没跟人说话，单手撑着脸，垂着眼眸在发呆，一眼就知道情绪很低。

    怎么这么难受啊，因为他的心思么？

    她后两排有个人叫路嘉茉的名字，她闻声动了下，盛漾怕自己视线太明显，连忙别过脸，继续大步往前。

    楼道上往上往下走的人很多，抱着作业本的，拎着饭的，有人不小心撞到盛漾的肩膀，他侧身让了下。沈子钧和程睿还在聊，他没再接话，紧抿着唇，闷着劲儿一直在转手机。

    走到一楼，盛漾迈下台阶，将一圈转回来的手机握住，忽然说：“我是不是真有这么差？”

    他真的在想，真就这么差吗？不喜欢他就不喜欢，又没有强买强卖。他也真的在烦，为什么不藏好点，会被发现，就这么忍不住吗？

    “啊？”沈子钧上秒还在评价人美工，说这游戏画面视觉效果做得不错，这秒根本跟不上盛漾的节奏，“干嘛突然用这么正经语气说这种话。”

    “就是啊？”程睿说，“怎么了？”

    盛漾半眯起眼，看向远处被沙子盖着的花坛瓷砖，安静了几秒，才回过神一样，轻晃了下脑袋。

    第38章

    万韦航放学刚进伴你学自习室, 前台的梁遥冲他指了指里面一个双人间。

    他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发现盛漾正窝在里面睡觉。

    他关上门, 将书包扔到旁边椅子上，压低声音说：“不回家在这睡觉干嘛？”

    说完万韦航想起什么, “今天下午你们不是家长会吗？你不会一直都呆在这儿吧？”

    盛漾扯开盖在脑袋上的外套，手捞过桌上放着的矿泉水, 背往后靠到椅背上, 脖子动来动去, 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后，才懒洋洋地开口, “在这儿不挺好的, 隔壁在上雅思一对一提分, 我免费听了两小时, 赚大了。”

    “嫌隔音差就直说, ”万韦航拉开椅子坐下来，跟他有几天没见了, 随意闲聊, “汪狗说你准备退队了？真想清楚了啊？当时也是辛苦打比赛攒积分进去的，后来在队里站稳也花了不少劲儿呢。”

    盛漾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几口水，手指又把瓶盖旋上，塑料瓶子发出轻微地声响，“退了，和后面集训时间全撞了, 实在折腾不开。队里训练去不了，比赛也打不了, 去年这段时间就因为缺勤多就闹得不愉快，本来也打得没多好，真能成多厉害的职业运动员啊？当当业余爱好得了。”

    他说得挺轻描淡写的，但万韦航知道他做出这决定肯定不容易，安慰劝道：“退就退了，履历够拿来申学校就行了。”

    说到这事儿，盛漾也烦，他手绕到颈脖后，懒散地捏了两下后，就搭在那儿，维持这姿势一动不动。

    盛芮跟他爸离婚就是两人都处于事业上升期意见不合散了的，当时两人一个调去上海一个跳槽去阜外，闹得是老死不相往来。弄得两家老的，也都没什么来往了。

    但这两头却抓盛漾都抓得紧，得亏盛漾心大，不然换别人被两头鸡，早崩溃了。

    所以他从小就很会自我调节，能做到别人都满意的同时，还能让自己活得自在。

    学校出去读还是在国内读都行，他信自己能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到底该怎么办啊。

    盛漾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上身坐直些，右手拇指和食指稍稍抬了下放桌上的手机，扫了眼时间，18:32。

    “你不上晚自习啊？”他问万韦航。

    “你看看今儿周几？”万韦航无语，接着，他不以为耻地说：“我确实不怎么上。”

    盛漾抓起外套站起身，不让他拒绝地说：“走，打球去。”

    “篮球足球啊？”

    附近老小区里的室外篮球场，网外摆着几个居民健身器材和滑滑梯。

    盛漾和万韦航绕过推着婴儿车遛娃的家长和散步遛弯的老人，走进场内跟人聊了两句，混进去组了野队。

    “唰——”

    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投进，场边围着看热闹的人立刻叫好起来。

    篮框下一男的跳起抱过球，挥手示意，“不打了不打了，累死了跑不动了。”

    盛漾站在三分线外，低头扯起衣服下摆，擦了下汗，往场边走。这哥们跑过来，主动跟盛漾搭话，“哥们你叫什么？我也附近学校的，加个联系方式呗，以后一起打球。”

    万韦航先一步到场边，拿起一瓶水扔给盛漾，盛漾接过水，弯腰捞起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二维码，将屏幕转向他。

    “我叫唐嘉诚，申请发过去了，你备注下，”唐嘉诚看到他微信名，立刻提高音调，“我靠，你是WJTMSH啊？我之前看过你高一打oi比赛，后来没想到你没继续打。哇塞，没想到打个野球还能遇到你，今天太值了。”

    盛漾跟他乱扯两句，拎着瓶子，曲着两条长腿，坐到没人问津的滑滑梯下面。

    有个几个刚刚看球的初中女生，一路盯着他看走过来，路过他时笑嘻嘻地起哄地叫他：“帅哥帅哥。”

    万韦航坐在他旁边喝水，胳膊肘抵了抵他，笑得不行，“可以啊，魅力全方位无死角覆盖。”

    盛漾表情坦然地晃着还有小半瓶水的瓶子，校服外套和书包挂在旁边滑滑梯楼梯上。

    “一会儿去哪儿啊？要叫汪汪程睿他们吗？”万韦航问。

    “我回家。”

    “啊？”万韦航纳闷了，“你不是不想回家吗？”

    盛漾拿起旁边的手机，上面显示时间7点21，不想再磨蹭下去了，他抻了下肩膀，手掌撑着膝盖站起身，拿过挂着的外套书包，冲万韦航挥了挥手，走了。

    **

    盛漾拧开门锁，推开防盗门进来，将校服外套放鞋柜上，刚弯腰准备换鞋。

    盛芮听到动静，抱着脏衣筐从阳台走过来，见是他连忙说：“别换了，刚刚有两个快递到了，你去拿一下，正好嘉茉去小超市买东西了，你也帮忙一起拎回来。”

    盛漾鞋带都松一半了，抬眸看着盛芮愣了愣，莫名其妙地说：“我刚打完球，还没洗澡。”

    “你去拿个快递要洗什么澡？”盛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快点去，不然嘉茉都要回来了，食堂下面负一那个，取件码我发你微信上了。”

    盛漾没吭声，又将鞋带系好，快速往楼下走，边下楼边扯起衣领，低头闻了下。

    他快步跑到超市的时候，路嘉茉正站在柜台结账，她应该时很临时被叫出来买东西的，身上还穿着睡裙，睡裙外套了件长度到大腿的针织开衫。而且她应该刚洗过澡，头发还半干着。

    盛漾推开透明的门帘，走进来，扫了眼柜台上放着的东西，一大提卷纸一大提抽纸，还有生抽、豆瓣酱和瓶洗洁精。

    他走过去，担心自己身上有汗，站在距离她两步的地方，“你等我拿下快递。”

    路嘉茉有点意外他会过来，连忙点了下头。

    距离那天已经又过去四天了，这四天他们两好像还是和之前一样，一起上学，同一张餐桌吃饭，甚至回家后偶尔还能讨论下题目。

    路嘉茉有时候甚至会恍惚那天是不是真的发生了那一幕。

    而那个失落感，可能真的只是偶然事件。

    “要袋子吗？”这时在扫东西的收银员问路嘉茉。

    路嘉茉顿了顿，回神，“要。”

    收银员柜台边扯了个购物袋递给她，她接过打开袋子将几个零碎的东西装进去，打开付款码递给将屏幕转向给收银员。

    然后她拎着购物袋，和两提纸巾，往旁边移了移，站到柜台拐角的空地上，不妨碍后面的学生结账。

    小超市里因为还有着菜鸟驿站，再加上快到8点关门时间了，人特别多。

    路嘉茉侧头往里面的货架看了看，盛漾刚排到队，拿着手机，看了眼手屏幕，又抬头去看货架，找上面的对应数字和取件号。

    他身上穿着附中长袖的春夏校服，今天领口的拉链只拉了一半，找到一个快递后，侧过头去旁边那个货架拿另一个，脖子和下颌产生一个弧度，喉结格外明显，脖颈线特别好看。

    三个快递都找到了，盛漾抱在怀里，往她这边走。

    盛漾见路嘉茉抱着一堆东西傻站在这儿等他，心里真服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夸她老实，就不能先放在旁边空着的柜台上，或者就放地上吗？

    重不重啊？

    盛漾半弓着身，先将她手里的购物袋拿过来，又拿过来提纸巾，才将快递放到旁边的机器上扫描出库。

    路嘉茉一手抱着卷纸，一手帮忙将快递放上那个机器，最后一个的时候，她说：“这个我拿。”

    盛漾垂眸看了眼拿快递盒，是件衣服，不重。

    不知道是不是人多，他总觉得自己身上发黏，担心身上汗被路嘉茉闻到，就先一步往小超市门口走。

    他透明门帘的缝隙侧身出去，路嘉茉在他后面没抬头也跟着走，忽然脑袋被前后晃动的透明门帘打了下。

    很轻，只感觉脑门凉了下。

    但路嘉茉抱着卷纸和快递盒，脚步无意识停下来，在原地愣住了。

    她脑海里那一瞬间忽然就出现之前来这个超市的场景，好像每次都是盛漾在前或者在后帮她把透明门帘拉开。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居然忘记这里还需要打开帘子。

    “怎么了？”盛漾站在门外台阶上，回头问她。

    路嘉茉怔怔地摇了摇头，脑子有点懵地侧身用手肘撇开帘子，走出去。

    一路安静地回到家，路嘉茉将购物袋里的东西拿进厨房，递给正在做菜的路诚和，又将卷纸放进卫生间柜子里，然后什么都没做，坐在餐桌旁等开饭。

    她看见盛漾走进房间拿了衣服后，出来反手将房间门关上，进卫生间洗澡。

    她看着那扇关着的书房门，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一直在想着什么。

    二十分钟后，盛漾洗完澡出来，路诚和正好菜都做好了，正在从厨房往外端菜，盛芮在房间里试新到的衣服还没出来。

    盛漾脖子上挂着浴巾，边擦着头发，边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罐冰可乐。

    路嘉茉说：“我也要。”

    盛漾朝她看了眼，又从里面拿了一罐。他手大，单手拿着两罐可乐，趿着拖鞋，晃悠悠走过来，将了可乐放到路嘉茉面前。

    他脚步没停，转身先往右，打开卫生间门的，弯腰将浴巾扔进脏衣筐里，然后拉开路嘉茉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路嘉茉看着没开可乐罐，心里恍然怔忪了下，忽然发现其实有变化的，他现在递东西给她时距离会变得更远了点，他再也没有进过她房间，不会再问那么多中午吃的什么晚上吃的什么……

    还有好多，每个动作每个细节其实都有细微不一样，只是她之前没发现。

    “嘉茉吃饭啊，发什么呆？”路诚和放下最后一个菜，在路嘉茉旁边坐下来。

    路嘉茉拿起筷子，夹了块青椒到碗里，她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发酸和难受，她感觉好像模糊地知道是为什么。

    第39章

    那周六, 他们2班组织了个小型聚会，他们班级群因为这个聚会，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显示999+, 随时打开都能发现里面在刷屏。

    那天是个接力活动，从中午就开始, 在火锅店聚完餐后去打剧本杀，路嘉茉上完补习班过去时候, 他们已经到第三场地点换到家潮玩馆了, 参与的人因为各自不同的时间点要去这个补习班那个提高班, 来来往往都换了几波。

    邱果和毛绘雯从潮玩馆出来拿外卖，顺便接路嘉茉。

    拿到外卖, 毛绘雯站在店门口的台阶上问邱果, “嘉茉人到哪里了？”

    邱果低头看了眼手机, 路嘉茉两分钟前刚回过她消息, “说还有一站, 快了。”

    她刚说完，手里手机震了下, 是路嘉茉发来的, 邱果又说：“到站了，在过来了。”

    “我本来以为她不会来了，那几个男生要高兴死了。”毛绘雯有一搭没一搭和邱果闲聊，她抬头打量了下头顶上的牌子问，“这地儿是不是新开的？我记得以前不叫这个名字。”

    邱果点头，她跟着玩了两个地儿，“就是刚开的, 这几天开业大酬宾，所以选这儿的。对了, ”正好有几个穿得挺潮的男生从她们身边路过，往二楼走，她下巴抬了抬，“二楼还有个台球厅，一会儿也能去玩玩。”

    “行。”毛绘雯视线看见不远处刚从地铁站出来的路嘉茉，立刻对她挥了挥手。

    路嘉茉也看见她们两了，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她今天穿了个很松垮的黑色工装裤，上面套件了同样松垮的白T，今天天气热，黑色卫衣被她抱在手里，除了卫衣外，她肩上还背着一个看起来装了很多东西的帆布包。

    “路嘉茉居然是这种风格？”毛绘雯还第一次在私下遇到没穿校服的路嘉茉，有点惊讶，“我以为会是那种软妹风。”

    “谁规定长得软就得风格软的。”邱果笑着说。

    路嘉茉走到她们两面前了，邱果边带着她往里面走，边看了眼她肩上包，“补完课过来的？”

    路嘉茉点点头。

    毛绘雯看见她包里露出来的教材，上面写了个那个机构的名字，“你也在那上的啊？我们班好像好几个人都在哪边。”

    “嗯，有遇到过，但不是一个课程上。”路嘉茉回。

    进到里面，灯光变得暗了许多，邱果和毛绘雯给路嘉茉介绍了哪几个比较好玩，哪些没意思。

    正好那会儿真人CS轮到他们了，姚羡和几个男生站在入口那边叫她们过去，路嘉茉把包放下后，跟着她们换衣服进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摘下身上的设备，从里面走出来。

    姚羡他们准备去旁边开什么赛车，问她们去不去，毛绘雯想去，转头问邱果，“你去不去？”

    邱果快累死了，冲着毛绘雯摆摆手，“我不行了。”

    毛绘雯又看向路嘉茉，路嘉茉手抓着头发，白皙的脖颈露出来，也冲她摇了摇头，她刚刚跑得有点体力不支，又被馆内的空调吹得头昏脑胀，“我也不去了，你们去吧。”

    毛绘雯：“那好吧。”

    毛绘雯和另外两个女生，跟着姚羡他们去玩了，路嘉茉和邱果走到沙发那边，坐下来休息。

    路嘉茉侧身从包里拿手机时，手里没力气没拿稳，一不小心“噗咚”一声，摔滑到了邱果脚边。

    邱果弯腰帮她捡起来，翻过一看，语气有点惋惜，“啊，手机膜摔碎了。”

    路嘉茉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摔碎了，还好屏幕没事。

    邱果看着她手机屏幕，想起来什么，和她说：“隔壁好像就有贴膜的摊位，要出去贴吗？这里面闷死了，正好出去透透气。”

    路嘉茉点了点头，两人一拍即合，立刻站起来往外面走。

    周末的傍晚街道很热闹，对面是家网红烤鸭店门口排了很长的队，隔壁奶茶店正在用大喇叭播放今日9.9特价，斜对门的肯德基甜品站打擂台一样，也在喊买一送一。

    她们两找到手机贴膜的店铺，路嘉茉将手机递给老板，老板拿出几张膜给她介绍。

    路嘉茉没什么特别的需求，随便选了一个。等贴膜的时候，邱果被那家9.9特价的奶茶店喊得好奇，正在看他们门前放着的广告立牌。

    路嘉茉在看这老板贴膜，她感觉这人好像不是很熟练，屏幕擦了擦又擦，手机膜放上去还是都是气泡。

    正好，有三个女生过来修手机，她没忍住对老板说：“我自己贴吧。”

    “你自己贴也这个价格。”老板说。

    路嘉茉点头，老板见状，立刻将手机、手机膜、和工具都移向路嘉茉。

    那三个人女生应该和他们差不多大，其中一个在和老板说手机哪里问出题了。另外两个在聊自己的，忽然其中一个短发的女生，用力扯了下旁边扎马尾语气激动地说：“快看对面那个，棕色格子衬衫那个，好帅。”

    店里的几个人都看了过去，等人高的霓虹广告灯牌旁站这个很年轻的男生，他格子衬衫敞着里面内搭了件黑T，微低着头，单手插着兜，很漫不经心地斜靠身后墙上。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打字，模样像是在等人。

    虽然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灯光也不明显，但这种周身调调和感觉，一看就是很帅的级别。

    所有人目光都在他身上时，邱果回头看向了路嘉茉，她低声在路嘉茉耳边说：“盛漾。”

    路嘉茉拿着酒精湿巾擦手机屏幕的手一顿，侧头看过去。

    他旁边楼梯上走下来两男一女生，男生是汪鸣飞和万韦航，女生没见过。她越过汪鸣飞，先一步走到盛漾身边，仰着头笑着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

    盛漾冷淡地侧了下头，拉开距离，低头更冷淡地将帽子带上，他没说话，手指将帽檐压得低了些，只露出一截侧脸，每个动作都透着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万韦航笑着伸手搂过那女生肩膀，不知说什么，女生气鼓鼓又不服输地看向盛漾。

    万韦航看向盛漾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盛漾随意扯了下嘴角，懒懒直起身，将手机锁屏在手心转了一圈，汪鸣飞从后面推着他肩膀，往前走。

    “一看就难追。”这时那个短发女生开口，“搭句话都难。”

    “真的太冷淡了，不知哪家店玩，一会儿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到。”

    “新开那家。”扎马尾的那个女生视线收回来，“我看见他们走进去了。”

    路嘉茉转回头，垂下视线，继续擦手机屏幕，膜严丝合缝地贴好后，她扫码付款。

    回去路上，邱果回想着刚刚那一幕说：“最近跟盛漾他们混熟了，都快忘了之前什么冷淡样儿了。我跟你说，你哥之前著名难搞，除了他们班女生，好像都没见过他跟谁多说过几句话，不过也有他名气原因，太招风了，本来就拦了一圈人。要不是跟你熟了后，认识他，我都不知道他性格原来还挺随意的。”

    “他人缘不挺好的吗？”路嘉茉问。

    “那是跟男生吧，跟女生这样，绯闻对象还不一天换一个。”邱果说。

    这天回到那个潮玩馆，他们班那些人已经和盛漾万韦航他们还有那个女生玩到一起。

    汪鸣飞看到路嘉茉回来，刚要叫她，被盛漾看了一眼，汪鸣飞敏锐发现了什么，立刻止住话音。

    这天晚上，他们俩像没事人一样，正常玩了回到家。

    和前几天不一样，今晚盛芮和路诚和没在家。

    说来，这还是那之后，第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的晚上。

    开门进门开灯，空气里都有种别扭和一点若有似无的像是暧昧又像是尴尬。

    “你先洗澡还是我先啊？”路嘉茉低头换鞋，小声问旁边也在换鞋的他。

    盛漾动作顿了下，本来准备摘帽子的，忽然变成，不自然地抓了下后脖颈，“你先。”

    路嘉茉也不自然，她忘了拿放在鞋柜上的手机，转身愣了愣，才又伸手去拿，“哦。”

    半小时后，路嘉茉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看见盛漾从阳台储物柜里拎了个行李箱出来。

    他是要整理行李？是要去集训了吗？

    他们两个人都没说话，各回了各自房间。

    路嘉茉抱着膝盖坐在椅子里，脑袋垂着，她不自觉地留心对面的动静。

    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里面是她刚刚搜索盛漾的证据和痕迹，她其实昨晚，前晚都搜过了，刚刚忍不住又搜了下他要去的那个集训和七月份的那个比赛。

    路嘉茉鼓起脸颊，将左脸颊压在膝盖上，过两三秒，又换了个姿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然后脑袋垂得更低了点，额头靠在桌子边缘。

    这时她听见阳台上洗衣机发出“滴滴”烘干工作完成的声音，她准备穿上拖鞋，准备去拿自己的毯子，但刚站起来，就“啊”一声又坐回到椅子里。

    隔了一秒都没，对面的门打开了，他脚步很快地走过来，敲了下她房间门，声音没来得及遮掩的着急，“怎么了？摔倒了？还是磕到了？”

    “腿麻了。”

    门口的盛漾看着门松了口气，过了两秒，他声音平稳了点问：“现在好点了吗？”

    “好点了。”路嘉茉说。

    盛漾手指松开门把手，忍不住多说一句，“起来慢一点啊你。”

    路嘉茉“嗯”了一声，隔了几秒后，她听见盛漾回房间的脚步声和关门声音，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腿上的酸麻劲儿还没过去，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心好像更酸更麻。

    第40章

    后面的那一段时间真的很忙, 紧凑得好像每分钟都得掰开来用。

    路嘉茉每天除了刷题好像没有别的精力关心别的事情，五月会考报名，到六月底开考, 时间好像眨眼就过了。

    天气又变得很热很热了，蝉开始叫, 夏天又来了。

    是2018年的夏天。

    这年世界杯的比赛已经在俄罗斯开始，大街小巷都在播放足球比赛, 商场里站台上只要是能看得见的广告牌, 各种营销方案也全都绕着世界杯转。连平时不关心不看球赛的女生, 都会讨论哪个球队球员帅，哪个比赛精彩, 还有哪个球队是全员兼职。

    路嘉茉没时间看, 但偶尔从房间里出来时, 也瞥两眼客厅里电视机里正在放的比赛。

    六月三十那天, 路嘉茉拿着装着准考证和文具的透明文件袋, 走进考场。她考点就在附中，连续考了三天。

    第三天考完, 她从逸夫楼下来, 完全没想到的，在进出校园主干道上看到的盛漾。

    那会儿盛漾正在和另一个穿别的学校校服的男生在国槐树下聊天，他看到她后，跟那个男生说了两句，对方手轻捣了下他肩，他扬唇笑了下，然后朝路嘉茉走过来。

    “考得怎么样？”盛漾站到她右侧, 低头跟她说。

    路嘉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他，突然看见他, 其实有点晃神。下午四点的太阳还很热烈，阳光很好，国槐花也正是花期开得正好，他好像比之前瘦了点，乍看有点感觉不出来，细看会发现校服都靠骨架撑着，其实骨头特别明显。

    她眼睛盯着盛漾，好一会儿，“还可以，你呢？”

    “差不多吧。”盛漾回。

    路嘉茉点了点头，大概真的距离上次见面隔得太久了，两人之间的话题和熟悉感都少了好多。路嘉茉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过了好几秒，才有点生硬地开口，“这一阵你都在封闭集训吗？听汪鸣飞说是在南开。”

    “嗯，带队主教练是南开的教授。”

    路嘉茉想了想，又继续说：“你发我邮箱的那个笔记，我收到了，谢谢啊，整理很详细也很有针对性，对我帮助挺大的。”

    “没什么，我也要复习，整理完顺手发你的。”他说。

    “哦。”

    路嘉茉低下头，不知道聊什么了，时间又停了几秒，她莫名地问：“你回家吗？”

    盛漾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回，得直接回去。”

    路嘉茉“哦”了声，然后笑了下，对他说：“那再见，我回去了。”

    **

    汪鸣飞直接找到盛漾家另一处房子，这地儿是之前他们家住的，后来觉得离学校有点距离再加上盛芮离婚了，就带着盛漾住进家属楼了。

    汪鸣飞在门口“砰砰砰”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应，立刻拿起手机给盛漾打电话。

    一个没接，他刚要打第二个，门从里面打开了。

    盛漾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回身往沙发走。

    “我他妈就知道你在这儿，再不开门我就打开锁公司电话了。”汪鸣飞跟着进门，看了看房间里情况，见这房间里什么都没，干净得跟样板房一样，要不是地上躺了个行李箱，和茶几上扔了两瓶矿泉水、一罐开了的啤酒，都看不出这里有住人痕迹。

    啤酒？开了的？

    “你喝酒了？你还喝酒了？”汪鸣飞拔高嗓门，看向盛漾，见他皱着短袖倒在沙发里，要活不活要死不死的，他真的是恨铁不成钢，“他妈的不就失个恋吗？不对，你这压根就没恋最多算暗恋失败。有必要吗？真他妈服了。”

    盛漾没什么反应，人一动都没动，随他怎么说。

    汪鸣飞长长地叹了口气，暴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口袋里摸出盒烟，他他妈愁得都想抽烟了。

    这地方盛漾之前没地住都不想回来，情愿来跟他们挤，现在居然在这边住了三天。

    汪鸣飞一根烟点着，没找到烟灰缸，从旁边他行李箱里翻出来个本子，撕了两张纸铺在茶几上，他抽了两口，忍不住侧头看向盛漾问，“就这么喜欢啊？”

    就这两个多月，他都快被盛漾烦死了。

    盛漾让他把路嘉茉每次大考小测卷子都拍给他，这就算了，下雨天阴天降温升温，他都要来发下，发个天气截图又什么都不说，还得靠他自己悟。

    连集训跟盛漾一个房间的李思昕，都发现他不对劲，都打听到他这里来了，问盛漾到底出什么事受什么刺激了？

    说他太恐怖了，整晚整晚不睡觉，不是死刷题就在实验室耗着，卷得整个队现在神经紧绷。

    他回想回来，见盛漾没反应，他踢了下盛漾脚，“问你呢，不行就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他妈从小学暗恋到现在女生一个手都数不下了。”

    “本来就算了，”盛漾伸手拿过茶几上的啤酒，他没喝，手指摩擦着罐身，垂眸盯着上面的配料和厂家，过了半晌，终于说话了，“她不喜欢就不喜欢，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恋爱脑，天天就琢磨着谈恋爱。”

    而且谁规定第一次心动，第一次喜欢人，就得有好结果的。

    第一次心动又不是一辈子只心动这一次，我他妈以后说不定天天心动。

    “所以说你现在你现在闷个什么劲儿啊？”

    盛漾没出声，他这一阵拼命给自己这些心理暗示，刻意地去少想这些，让自己忙一点再忙一点。他也想让自己好受点。

    汪鸣飞等半天没等他这人说话，又踢了他一脚，他还不说话，这晚怎么都不想再聊了。

    **

    第二天早上七点，盛漾回南开集训。

    那会儿天刚亮，他跟李思昕一起动车走的，两人背着包检完票坐下来。

    李思昕挺会苦中作乐的，“羡慕他们要放暑假了，不过我们也还行，少考一场期末考。”

    盛漾塞着耳机窝在椅子里，他没什么意思地在刷朋友圈。

    后面过了几天南开也放暑假了，学生宿舍楼都空了，只剩下他们集训这层了。

    “今晚就这样吧，明天就出发了，卷也没用了。”李思昕关了实验室灯，他们几个人一起往宿舍走。

    盛漾拿着外套，走在他们后面。

    晚上有点风，校园里路灯不知道是不是放暑假了，开得很少。

    树枝下草丛边“嗡嗡”有虫子在飞。

    他们这行人边走边聊，有几个急着要回宿舍看球赛的，说时间快到了。

    有要去出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说快饿死了。

    盛漾没说话，他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其实也没在听他们说话，就脑子空着。

    快走到宿舍楼的时候，他手机响了，是盛芮的电话。

    他接通将手机放到耳边，盛主任的声音传过来，“你明天飞里斯本是吗？”

    “是，”盛漾听出盛主任这会儿在家里，背景音里还有球赛解说员的声音和路诚和的声音，“明儿中午飞，这都记得，亲妈没跑了。”

    “行，别压力太大了，尽力就行。”盛芮对盛漾其实很放养，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才有用，不然家长在那急得满头大汗也起不了效果，她看了眼电视屏幕，“不过，我也没见过你紧张，一直心态好到爆炸。”

    “遗传呗。”盛漾没什么情绪的，语调慢悠悠的跟她瞎贫。

    这时，盛芮在那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她突然叫了声路嘉茉地名字，“嘉茉，蛋糕在冰箱里，你记得吃。”

    盛漾脚步一顿，抓手里的外套，外套帽子拉绳的金属口撞到楼梯扶手栏杆，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思昕他们听到声响回头，目光看到那袖子，李思昕跟他说：“袖子口碰到地上了。”

    盛漾看了李思昕一眼，才垂眸看向落到地上已经碰到灰的袖子口，他手往上将外套拎了拎，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空出另一只手，拍了下袖子口的灰，然后耳边听见电话里传来路嘉茉的声音，声音不大，夹在一乱背景音里——“知道了，谢谢盛阿姨。”

    盛芮和她说了句，“瞎客气。”

    然后回头也觉得对儿子的关心也差不多了，“行了，挂了吧，球赛开始了。”

    盛漾从耳边拿回手机，脑子里过了下，刚刚那两句话，八个字，可不瞎客气么。

    过完，他又烦自己，管她那么多干嘛，说好算了的。

    到了宿舍，李思昕直接瘫到床上，举着手机开始每日发疯报复刷短视频。

    盛漾放下外套和包，将手机门径卡耳机钥匙扔桌上，打开衣柜，从里面捞了两件衣服往卫生间走。

    他今天在里面冲澡的时间长了点，出来后嫌浴室里太热太闷，直接穿着运动短裤，半裸着上身，走出来。

    他浴巾潦草地擦了擦头发，见桌上手机屏幕亮了下，他低头解锁下了下，先把浴巾搭椅子上，套上T，然后才去看消息。

    【熠熠生辉：哥，你在北京吗？我准备去投奔你了，期末考成绩出来了，我想离家出走，这个家实在没我呆的地儿了！是我想考倒数吗！我的心难道不痛吗！】

    【熠熠生辉：哥，你知道这个手表定位怎么关吗？我不想没有隐私带着定位的离家出走。】

    【橘生淮南：（图片）哥们这题咋做？】

    【你滴野爹：王者吗？】

    ……

    盛漾扫了眼那题，把答案给方淮发过去。

    对面立刻——

    【橘生淮南：（强）（强）（强）】

    他又给他那堂弟支招。

    【WJTMSH：关机】

    他侧头抓过刚放下的浴巾，刚准备锁屏，继续擦几下头发。

    他手机又震了下。

    他看过去，发现置顶的那人，发来了四个字——

    【1903:比赛加油】

    盛漾松开浴巾，低着脖颈，他衣服刚刚穿得太潦草了，衣领卷起来一角，后颈有两节明显骨节暴露外面，宿舍里被灯光照着，是真清瘦了不少。

    他盯着看了两秒，手指按黑屏幕，将手机扔到桌上。

    他就是懒得回太快，搞得他像随时待命一样。过了两秒，他才拿起手机解锁，回了这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