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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见到哥哥

    妙婵脸皮薄,当即怀抱书卷去了书肆二楼。倚到窗边,他安安心心手捧经卷不再抬头。


    时间仿佛被拉长,直至日光渐渐淡去。


    咕……


    咕咕……!


    妙婵冷不丁被自己的腹鸣吓了一跳,他左右来回望望,摸了摸瘪陷的肚子,双脚如同地上生根了一样不愿挪动。饥肠饿,可心智也饿,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渴求着被填饱。


    天边满是余晖,他照例发了一会儿呆,片刻后不顾饥肠辘辘,继续低头翻动经卷。


    不知过去多久,视线里忽而蒙上一道阴影,档住了落在书页上的霞光。


    妙婵先是一愣,抬眼望去。


    来人手捧一壶酒,懒懒散散立在逆光处,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妙婵依稀辨认少顷,迟疑唤道:“李兄?”


    “真是你。”李阶慢悠悠走近,倚到窗台另一边,侧眸笑瞥他一眼:“脸怎么这样红?”


    妙婵举手一揖,眸光恳切真挚:“见到哥哥,脸便红了。”


    虽仅有一面之缘,但是位数次替自己解围的好哥哥,妙婵很是感激。人之常情自然欢欣,再正常不过。


    李阶原想逗弄他,闻言反倒一时噎住,摇头哂笑。


    “我在对面酒楼,不巧望见书坊二楼,见窗边之人身形像你,便过来碰碰运气。”


    妙婵:“劳李兄挂念,愚弟……”


    咕咕咕……!!


    话未说完,不合时宜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阶轻轻笑出声。


    “不若一道与为兄去酒楼用个饭,顺便小叙一番?”


    不待妙婵回话,他悠悠道:“翠微楼今日新上的小天酥,滋味不俗。”


    妙婵一怔。


    小天酥?


    可是金金黄黄、像小铃铛儿一样好看又美味的可口珍馐小天酥么???


    李阶一番美意,妙婵实难拒绝,拍拍衣衫便跟着去了。


    翠微楼上房雅间。


    菜色群英荟萃,李阶将一整盘小天酥都推到妙婵面前,妙婵暗暗领了好哥哥这番心意,不客气动起筷来。


    寒喧几句过后,李阶端起酒盏微抿一口,接着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轻声念道:“痴儿?”


    妙婵险些噎住,急咳几声,赶忙不安地将剩下的半颗酥丸子咬进嘴里,咀嚼咽下。


    李阶瞧他脸都咳红了,斟了杯茶递过去,拍抚他的脊背,不由笑:“慌什么,不够吃再点。”


    妙婵抿了茶,神情似是不安:“李兄、何意?”


    “那日,你一未登亭,二未下船,难不成贤弟凫水上的岸?”妙婵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的反应已然说明一切,无须再问,李阶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莫要紧张。你的事,暂且只有我知晓。”


    妙婵在心底弱弱辩驳。


    可不止好哥哥你一人。魏侍郎,六琯,再则,庄子墨也同为知情者。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有一痴儿假意落水接近魏大人,惹了天大的笑话。”


    李阶顿了顿,含笑款款道:“不妨事。你且放心,那日没有旁人看清落水的是谁,连梁兄我也替你瞒过了。”柔和的声调中带着一丝安抚,令人不自觉就卸下心防。


    “那日发生何事了?”


    妙婵用巾帕在唇上轻轻擦拭几下,指尖将帕子揉出褶皱。片刻后,他垂下眼眸颇轻巧道:“不过是不慎失足罢了。落水后偶染风寒便在家中养了几日病。”


    李阶定定看他,旋即恍然大悟似的笑笑:“原来如此。”说着,他体贴夹了一筷菜放进妙婵碗里,“既大病初愈,多吃些补一补亏空的身子。”


    本已停筷的妙婵挣扎不过索性又尝了起来。


    替他布完菜,李阶向身后懒洋洋一靠,看了妙婵片刻将话锋一转,随口道:“妙贤弟,你可知道,前日里就在你养病时,圣人在大朝正殿接见了待考学子。”


    妙婵舌根被蒸糕填满,只得含混挤出半声“唔”,眼睛微微睁大以示疑问:圣人?


    李阶:“那日所有举子都在含元殿外候着,与各地贡品一道列队,由圣人亲阅。”


    他说到这儿,顿住。见妙婵夹了一筷果干,偏了偏脑袋点点头:“这样么?”


    李阶瞧着他,嘴角愈发含笑,补了一句:“你倒好,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坠湖染病,岂不是白白错失良机?”


    最后一口果干咽下肚,妙婵吃得半饱,现下十分安适,闻言笑吟吟叹了口气,语调依旧慢吞吞:“不能一睹圣人尊容,当真惋惜。”话虽这样说,面上却不见半分惋惜之色。


    当年阿兄赴京赶考,回乡后与他说起过,曾遥遥一见大殿之上的圣人。


    妙婵当时年幼无知,目光坦荡如水,张口便问:“圣人有何好见?为何要见圣人?”


    书中圣贤何其多,他寒窗苦读汲取学问,以圣子为师,可也无需亲眼去见。经卷里没有哪一条教他考取功名、登科及第,是为了见圣人。


    话一脱口,立即被阿兄捂住嘴:“此话万万不可再说,对圣人大不敬,是要掉脑袋的!”


    妙婵不明所以,懵懂点了点头。


    窗外斜阳沉没,长街上的明灯照进来,映得妙婵半边身子浸在暖色里,那双眼清凌凌映着明亮的光。


    李阶望着他,黑瞳微深,旋即直起腰来斟满一杯酒,淡笑道:“敬贤弟一杯。”


    .


    吃饱喝足,拜别李阶,妙婵慢慢往回走。他步伐缓缓,走得很慢,从昏暗暮色一直走到天际黑沉。


    妙婵从前常常借灯苦读,经年累月一到夜里眼睛便不大好,于是脚步愈发放缓。


    行至巷尾时,隐约有人喊:“喂,前面那个。”


    妙婵在心底回味着方才在翠微楼尝过的甜香糕点,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一时陷入忘我的满足欢喜,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直到一道身影从后面绕过来拦住了去路。


    妙婵下意识回避,脚步往左移,那人也跟着往左,往右那人便也往右。


    青年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喂,你聋了吗?”


    闻言,妙婵终于抬头来向来人,茫然眨了眨眼睛。


    不知为何,庄子墨见了妙婵这幅温吞含糊的模样就恼火。自小到大,谁见了他不得小心捧着哄着,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愚钝没眼色的人。跟了一路,鞋靴都快踩到他的衣摆了,他竟蠢到一点也没察觉,时不时抿唇微笑,也不知独自在傻傻高兴些什么。


    妙婵看了他一会,哎呀一声,慢慢笑开,柔声问候:“原来是庄兄啊。”


    平心而论,妙婵对每个人一视同仁地抱有善意,对给过自己饭食的人更是尤甚。恰好,庄子墨曾经款待过他。


    庄子墨依旧是那副瞧不上人的傲气姿态,抱臂冷哼:“没想到还真是你,命真大。”


    妙婵仿佛完全没听出庄子墨话里的讥诮,用诚心真切的似晨露般干净清亮的眼眸凝望他,口吻温柔道:“一别多日,让庄兄忧心了。”


    “……”谁担心你了!


    庄子墨着实恼火,一瞬很有想跺脚的冲动,简直要被妙婵的愚笨气到七窍冒烟了。


    “喂,你欠我的,知道吗?”


    妙婵微微睁大眼睛,显得神情异常纯然,乖觉点头:“知道。”那日不慎坠湖,庄子墨曾扶过他一把。


    庄子墨昂视说:“你知道就好。那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人情两清。”


    妙婵认真记下庄子墨提出的要求,考虑几息便答应了与他的约定,这才慢慢踱步回到客栈。


    酉时左右,店内烛火亮堂。


    掌柜的倚在门前摇团扇,裙边抱了一个几岁大的小女孩,是她的女儿。


    打眼见了妙婵,她便含笑问候:“哟,妙公子这几日是去哪儿逍遥快活去了?”


    妙婵笑而不语,将顺路买的小糖画人儿送给了倚在她身边的稚童。


    离了正厅,越往里走前头的喧嚷渐渐消弭,四周变得清冷起来。


    妙婵踩着青石踱进院子,推开屋门,房中格外寂静,几日前未曾读完的策论仍旧摊在案前,落了浅浅的一层灰。


    里里外外收整一番,妙婵累极,合衣卧床却辗转反侧,生不起一星半点困意,索性批衣起身,缓步走出室外,


    走到廊下,妙婵出神望起了月亮。


    清寒的月色光晕里,慢慢映出了一张日思夜想的、熟悉的脸。


    阿兄。


    再过一日便是花朝节,可惜今年阿兄不能陪婵儿过。若是月亮上住着神仙,也不知今夜能否赏脸过来陪一陪他。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


    院落东厢。


    “吱呀”一声推窗响动。


    一截洗得泛白的衣袖拂过窗棂,里头传来询问:“谁……谁在吟诗?”


    整个人伏在案前的陈稷拨开蓬乱头发,眼光难得从书页上挪开,屏息凝神,仔细又听得两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动听的吟哦与夜间风声叠在一处。


    这间院落他幽居多年,从未听说另有住客。


    ……


    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开浑圆一点。一种无法言明、恍若梦寐的浮想在他心中闪过。


    陈稷猛然一激灵,涣散目光逐渐凝聚,慌忙整衣正冠,推开窗棂。


    庭院树影婆娑,满地月光如轻纱。对着空落落的院子,陈稷心怦怦跳。


    莫不是仙人?


    “仙师……”陈稷哆哆嗦嗦着、陡然拔高音量。


    无人应答。


    夜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似是若有若无的叹息,更添几分空灵缥缈。


    陈稷禁不住感到一阵目眩魂摇,扑到窗前,额头“咚”的一声磕在窗台上,满头散发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嘴里不停地小声念叨,宛如喃喃呓语:“学生日日勤学苦练,果然感动上苍!”


    衣袖蹭到砚台,染了一大片墨黑,他也浑然不觉。


    不多会儿,陈稷骤然醒悟过来一般,急忙提笔沾墨,将方才听见的诗句抄录在纸上,末了添注一句:


    “孟春之月,夜,有仙降示。”


    .


    眷念兄长的痛楚随吟出的诗句消散了几分,拢紧衣衫,妙婵形单影只踱回房中。


    刚一回到屋子,忽觉颈后吹来一阵凉飕飕的风。


    嗳?难不成真有神仙降临陪他来了?妙婵略觉奇怪,伸手摸了摸,触感冰冰凉。


    低头——


    一柄冷刃抵了上来。


    “别动!”


    身后之人嗓音嘶哑,呼吸粗重,带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妙婵浑身一颤,手中书卷“啪”地落在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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