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

    第21章 会不会在意?

    “卫东,他们今天真的又在学校找你麻烦了?”沙发上的女人紧张地绞着围裙的一角:“还…还说了那样的话?”

    “嗯,那两小子说让我开不了车是轻的,要让我”身旁的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猛地吸一口烟:“我就是个开校车的,看见那群小崽子把人往死里打,我能不管吗?但我哪知道哪知道他们家是孙家”

    “那我们怎么办?”女人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惨白,猛地抓住丈夫的手臂:“去道歉?我们去求求他们?”

    “我们有什么道歉的?!如果小霁在学校被人欺辱霸凌,没人帮忙阻止”男人反手握住妻子颤抖的手:“再说,他们那种人只会觉得我们好欺负!”

    女人的眼泪滚落下来:“要不我们带着小霁回我老家?”

    客厅里电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转着,吱呀,吱呀,搅动着充满惊惶的交谈声,忽然,客厅如同浸了水的油画,开始扭曲,模糊,令人心慌的吱呀声陡然加速,转到了一间教室。

    小男孩站在教室门口,身上穿着白色演出服,胸口别着一朵红色纸花,他一直期盼着爸爸妈妈来看他六一儿童节表演。

    可他眼巴巴地望着校门口的方向,却等来走廊尽头急促的脚步声。

    班主任跑过来,蹲下身,握住他瘦小的肩膀:“小霁乖,你爸爸妈妈他们在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

    小男孩眼睛里满是懵懂和不解:“什么意外?”

    李老师吸了口气,艰难地说:“出了车祸,现在正送往医院,老师这就带你过去。”

    世界仿佛骤然失声,周围的喧闹瞬间变成模糊的背景噪音,几秒死寂的空白后,无法理解的恐慌让小男孩“哇”地哭了出来。

    眼泪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他胸前的小红花:“妈妈!爸爸!我要”

    沈霁猛地抽搐了几下,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哽咽,整个人像是被一双手从深水中狠狠拽出,他骤然睁开眼睛。

    身旁,裴泽景正翻阅着财经杂志,沈霁细微的抖动并未逃过他的感知,但他没抬头:“有点冷?”

    沈霁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梦里残留的心悸:“没有,只是做了个噩梦。”

    裴泽景合上杂志,将其搁在一旁,侧过脸抬手碰了下沈霁的手背,按下身旁的呼叫铃。

    空姐立刻走了过来,他说:“拿条毛毯过来。”

    “好的,裴先生。”

    毛毯很快被送来,裴泽景直接从空姐手中接过,手臂绕过沈霁的肩头,将毛毯盖在他身上,沈霁裹在逐渐升起的暖意里,情绪才慢慢地平复。

    飞机平稳降落在香洲的私人停机坪上,舱门打开,湿润微咸的海风瞬间涌入,驱散了机舱内恒定的冷气。

    沈霁跟着裴泽景下舷梯时下意识地抬眼打量四周,目光却猛地定在右侧方。

    一辆黑色加长林肯旁斜倚着一位男士,那人穿着一件骚包的夏威夷印花衬衫,脸上架着一副墨镜,与周围穿着黑色衬衣,神情严肃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在沈霁视线投过去的瞬间,那人似乎有所感应,抬手用两根手指勾下墨镜,露出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直直地朝他们走过来。

    沈霁收回视线,其实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只是在网上看到过他的照片。

    “WelcometoXiangzhou!”孙岩武笑着走过来,目光在裴泽景和沈霁之间扫视:“好久不见,还带了个漂亮的尤物,可真会享受。”

    “尤物”两个字被他念得格外黏腻轻佻,裴泽景眉眼倏地压下,没有接对方的话茬,礼节性地问了句:“等了一会儿了?”

    “也还好。”孙岩武又扫了一眼沈霁:“走吧,车备好了,这地方晒得人头晕。”

    加长的林肯滑入赛马场专属贵宾区域,一行人径直上二楼,进了一间包厢。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如同一个巨大的荧幕,将下方的绿茵场,名门贵马以及观众尽收眼底,沈霁坐在裴泽景旁边,目光掠过那些马,心思却全然不在此。

    来这之前,他从裴泽景和裴志远口中知道了此行的目的。

    裴泽景的公司从意国引进了一个批次的心脏辅助器械,价值数以亿计,这批货走海运,途径岘海即将进入香洲领域时,遭遇了与当地势力勾结的海盗,整批货连船带物被扣下,目前公司开辟了数条海航路线,但唯独这次的海运路线不在裴泽景能够完全掌控的范围内。

    海运线路复杂,强龙难压地头蛇,而孙家,在南港时便是掌控数个码头的话事人,现在到了香洲虽已洗白转型,但在灰色水域的人脉与话语权依旧盘根错节,有时比找高层官员更为直接有效。

    若借助孙家要回,接下来便是利润分割的谈判,若要不回,裴泽景不仅损失这几十个亿,而且裴志远已经通过其他渠道联系了另一家海外医疗公司,一旦裴泽景失利,裴志远便能以更快的速度抢占市场。

    三方的博弈。

    但是,沈霁心里很不确定,孙家老家主与裴家老爷子交情不错,而孙岩武与裴志远关系更好,原本裴泽景想直接与他爸孙斌谈,偏偏这几天孙斌正巧生病,将一部分事务交给了孙岩武。

    这病,来得真是恰到好处。

    孙岩武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杜松子酒,先将一杯递给沙发上的裴泽景,随即转身,另一杯递到沈霁面前。

    “漂亮尤物。”孙岩武语调轻浮,带着毫不掩饰的狎昵:“赏脸喝一杯?”

    沈霁抬眸,视线与那令人作呕的目光一触即分:“不用了,我不怎么会喝酒,谢谢。”

    孙岩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收回手直接倒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又坐回对面的沙发,悠闲地翘起二郎腿。

    “这样”他朝裴泽景扬了扬下巴,指向窗外:“你随便选一匹,看看今天谁的运气更好。”

    裴泽景握着酒杯,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场上踏步的骏马,忽然,他侧过头看向沈霁:“你来选。”

    沈霁愣了一下,没来得及细想便认真地观察赛场上的马。

    虽然他对赛马并不精通,但陆予喜欢听他说过几次,而且作为医生对生物结构的敏锐,让他能分辨出马匹的肌肉状态,四肢的发力感以及整体的协调性,最终停留在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上。

    “16号。”他说:“那匹白马看起来不错。”

    “哟,眼光毒啊!”对面的孙岩武挑高了眉毛:“这匹‘闪电’确实是上个赛季的冠军马,不过过了半个休赛期,状态还能不能保持可就难说喽。”

    裴泽景盯着那匹雪色白马眯缝了下眼睛,沈霁果然懂马,裴志远那个废物别的不行,玩马术倒是一把好手,小时候就没少在马场上烧钱。

    “不过光赌钱多没意思,要不”裴泽景还没说话,孙岩武却突然身体前倾,笑得玩味:“我们就赌你带来的这位尤物?我赢了,就让他陪我吃顿饭,怎么样?”

    沈霁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一瞬,指尖不知不觉掐进掌心,侧头去看裴泽景,可裴泽景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极淡地勾了下唇角,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冷意,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既然你都认定他是尤物了,一匹马的输赢就想让他陪你吃饭未免太贬低他的价值,也显得你眼光太浅。”他说。

    孙岩武的视线立刻变得更加炽热,掠过沈霁的锁骨时正好有一缕夕阳透过落地窗落在上面,因为皮肤比较白更能看到其下微微泛青的血管,诱人产生一种想要狠狠吮吸,甚至破坏的欲望。

    “哈哈哈!果然是生意人。”他大笑起来,身体向后靠:“那这样,你若赢了,尤物不仅陪我吃饭,你的那批货我们可以开始谈第一阶段。”

    这话几乎挑明了现在的主动权掌握在谁手里,用一顿饭换取交易的可能,对任何商人来说,这都是一笔划算到极致的买卖。

    只是这顿饭到底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吃饭,沈霁还不知道。

    他的心跳快得发慌,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视线如同实质般压在他身上,一道是孙岩武毫不掩饰的欲望,另一道是裴泽景的,就像在评估一件筹码最终的价码,沈霁没有说话,可心底最深处,却又无法抑制地升起一丝属于他自己的奢望,想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哪怕仅仅一次,能被短暂地,在意地维护。

    【作者有话说】

    宝们,19章暗恋修改了下,加了一些小霁对小裴暗恋的事,宝们可以再去看一遍,如果不想看也没关系,对剧情没有任何影响。()

    第22章 你想彻底离开他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裴泽景突然毫无征兆地侧过头,看着沈霁:“饿了吗?”

    “嗯?”沈霁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问弄得怔了几秒:“有点”

    “我饿了。”裴泽景没等他说完径直截断话头,随即转过头,慢条斯理地拿起旁侧的菜单对孙岩武说:“你刚才提起吃饭,这里的松露和牛看起来不错。”

    “嚯。”孙岩武咬着Davidoff雪茄,混不吝地笑了笑:“行,那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这场赌注最终无疾而终,沈霁看着那匹‘闪电’以微弱差距屈居第二时,暗自松了口气。

    晚餐结束后,孙岩武带着一行人到了顶楼的酒吧。

    声色颓靡的空间弥漫着酒精、香水和烟草,舞池里一群型男靓女们正忘情地扭动着身体。

    孙岩武引着他们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这可不是一般的酒吧,表演马上开始。”

    裴泽景对所谓的表演毫无兴趣,低头一直在手机上处理许岑汇报的公司的事,直到酒吧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他才不悦地蹙起眉,懒懒地抬眼向下望去。

    舞台中央亮起一束华丽的光柱,精准地打在几位变装皇后身上,他们缀满水钻的腰随着音乐如灵蛇般摇曳,男性肌理在渔网袜下绷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与女性的柔媚完美融合。

    当音乐攀至高潮时,台下爆发出更疯狂的尖叫,金银纸钞如暴雪般落下,领头的皇后拾起钞票,用红唇印下吻痕,随手抛回沸腾的人群,让整个场子为之癫狂。

    沈霁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演,就连电视上也不曾看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身侧的裴泽景瞥了他一眼:“喜欢看?要不要给你安排一个距离近的?”

    “咳咳”沈霁抬手握拳抵着唇,用咳嗽掩饰:“不用,只是有点好奇。”

    “幼稚。”裴泽景转过头,端起桌上的龙舌兰,抿了一口。

    表演结束后,其中领头的皇后踩着红色高跟鞋从舞台下来,直接上了二楼,坐到孙岩武的身旁:“武哥,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

    “还不是为了早点来看你啊。”孙岩武一手扣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攥住他头发往后扯:“想不想我啊?Chris宝贝。”

    Chris疼地嘴角抽了几下,一时没能说出话。

    “这就疼了?”孙岩武用酒杯沿口蹭过他微微发抖的嘴唇:“装什么?你扭给台下看的时候,骨头软得能绕台柱三圈。”

    Chris就着这个受制的姿势忽然轻笑,侧头咬住他的衬衫领口:“当然不疼啊,武哥现在是要谈正事还是先让我帮你消消火?”

    孙岩武猛地将人甩进沙发,酒杯里的威士忌晃在Chris的胸上:“去,把刚才扭得最带劲的那几个叫上来,好好伺候南港来的太子爷。”

    当Chris领着那群妖艳妩媚的人过来时,裴泽景正用打火机燎着酒杯边缘,蓝焰腾起的瞬间,照亮了沈霁骤然收缩的瞳孔。

    “喏。”孙岩武斟满一杯酒推到裴泽景面前:“这些都是场子里最顶尖的,能跳舞也能唱歌,当然,更懂得如何让你爽。”

    那群美得雌雄莫辨的变装皇后朝裴泽景另一边围拢过来时,沈霁不自觉地攥紧了西裤布料,喉间突然涌上龙舌兰的回甘,那点甜味此刻尝起来却像锈铁。

    可其中穿着黑色蕾丝裙的皇后刚要贴近,却被裴泽景用酒杯抵住腰侧:“香水味太冲,闻不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那张精心描画的笑容瞬间僵住,而裴泽景已经拿起冰桶里的夹子,往杯子里添冰球,冰块落在杯子里的声响像是一记打在美人脸上的耳光。

    沈霁看着那群皇后讪讪退开,喉咙里的那股锈铁味却并未消散,他看过太多想往裴泽景身边挤的人,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不会有哪双手解开过他衬衣的纽扣?

    林希呢?

    正当他想得出神时,膝头忽然一沉,裴泽景不知何时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随意扔在他腿上,布料上还残留着乌木香和淡淡的烟草气,严严实实遮住他发僵的姿势。

    “你是以为我不嫌脏?”裴泽景淡淡地说了一句却没有转头看他,伸手截住孙岩武递来的雪茄:“现在聊聊那批货的事。”

    Chris见他们要谈正事,便朝孙岩武请示后起身走向卫生间,沈霁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追随着他的背影,在旁边两人交谈时,他也起身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Chris正对着镜子往胸前被遮瑕膏掩住的伤疤上涂药,听到脚步声,突然抬眼,卸去浓妆的他其实长得很清纯,特别是那双杏眼带着几分曼国混血特有的深邃,见到来人,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垂下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沈霁与他擦肩而过时忽然停下,看着对方手中的药膏:“这药不能用,激素含量超标,会导致疤痕增生。”

    “什么?”药膏差点在Chris手上脱落,他有些不信地望向沈霁:“你怎么知道?”

    “我是医生。”沈霁冷静而专业地说:“建议你换成氢化可的松乳膏。”

    “真的?”Chris还是有些迟疑,混迹风月场的他早已习惯将那些大佬身边的人视为同一类,虽然眼前的人气质不同,但他认为也只是养尊处优的金丝雀。

    沈霁走到他身后,后背上的伤痕狰狞得触目惊心,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红肿。

    “孙岩武打的?”

    “啊?”Chris猛地睁大眼睛,眼里闪过的慌乱,屈辱,还有一丝被戳破秘密的惊恐,都被沈霁一一捕捉到,但对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头:“不小心磕的。”

    “烟头烫伤是同心圆状,利器划伤是条状并且边缘比较整齐,和你这些伤一样。”沈霁手指虚点在他左边的肩胛骨上:“这里的施暴者是左撇子,孙岩武就是。”

    镜子里的人影突然僵住,那些精心训练的媚态褪去,露出底下的脆弱,当沈霁的手指移向他锁骨下方因注射留下的青痕时,Chris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真的是医生?”

    “你还在服用雌二醇?”沈霁的目光扫过他微微隆起的前胸:“这药的后遗症包括血栓风险,加上你背上这些伤的感染”他忽然翻过Chris的手腕,露出静脉上的针眼:“你这是在减命,活不了几年。”

    水龙头里突然溢出一滴水,“啪嗒”落下。

    Chris削瘦的肩膀渐渐颤抖,双手撑在洗手台边:“我没有选择,我是被我爸带到这卖给他的,他喜欢女人的软就让我吃这药,我只能听他的。”

    沈霁猜得没错,刚才孙岩武掐着Chris的腰时,他就敏锐地看出对方脸上转瞬即逝的厌恶,那不是欲拒还迎的媚态,而是生理性厌恶,而且其他变装皇后都穿着极其暴露的衣服,只有Chris的长裙没那么露骨,可以完美掩盖从后背到大腿的伤疤。

    他突然走到卫生间门口,利落地锁门,然后转回身走过去:“你想彻底离开他吗?”

    第23章 跟我闹脾气?

    Chris眼里骤然一亮,迸发出近乎本能的渴望,可仅仅持续了几秒便迅速熄灭:“我很早就想,可是根本不可能。”

    沈霁盯着他骤然失色的脸:“他这人有施虐倾向,你迟早被他玩废。”

    “我知道。”Chris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嘴唇翕动:“可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没有办法,没人能够帮我。”

    沈霁向前走了两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一个更亲近的关系:“我能。”

    “你?”Chris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等事成之后我会告诉你,你只要知道我们的目标是同一个就行了。”

    说出这句话时,沈霁能感觉到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冲动,从下飞机看到孙岩武开始,过往的记忆就如同跗骨之蛆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当年父亲制止了那场校园霸凌,却招致他们的报复,那场意外的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

    沈霁从Chris微微颤抖的手读出了对方内心的挣扎,他能理解Chris很难信任认识不到三个小时的人,于是他又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减少对方的紧迫感。

    “我不需要你做太多,至少现在不需要。”他循循善诱,给出一个看似简单易行的突破口:“你现在只要告诉我他平常的一些私密习惯,比如常去的地方,独处时的癖好,或者……某些别人不知道的弱点。”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又补充了几个具有安抚效果的字:“我是医生,我知道有什么办法。”

    沈霁从卫生间出来走到卡座不远处,看到沙发上孙岩武令人作呕的嚣张嘴脸,脚步突然停下,一种混杂着仇恨与厌烦的情绪涌上心头,瞬间改变了方向,径直走向相对安静的吧台:“来一杯BloodyMary。”

    酒杯刚推到面前,一位穿着黑色马甲的男士便含笑走近:“先生,一个人?可否有幸请你喝一杯?”

    沈霁正准备礼貌回绝,一个高大的身影已迅速插入两人之间,裴泽景身边的保镖说:“沈医生,裴总让你过去。”

    说完,他盯着那位搭讪的男士,对方立刻识趣地举起双手,讪讪地退开。

    沈霁端起那杯猩红如血的鸡尾酒,跟着保镖走向卡座,回到裴泽景旁边。

    男人深陷在沙发里,手指夹着一支缓缓燃烧的瑞士雪茄,直到沈霁坐下,他才慢条斯理地抬了下眼睫,视线掠过沈霁手中那杯BloodyMary,良久,将烟蒂搁在烟灰缸边缘。

    “口味挺特别。”

    沈霁垂眸看着手中的酒:“随便点的。”

    裴泽景突然抬手握住他的手,将酒杯递到自己唇边,就着对方留下的唇印抿了一口:“加这么多Tabasco,难喝。”

    然后,他松开手,不等沈霁说话,已经招手叫来侍者:“换一杯。”

    Chris从卫生间回来,人还没站稳,就被孙岩武蛮横地拽了过去,那只戴着硕大翡翠扳指的手毫不留情地掐他:“掉里面了?上个厕所要这么久?”

    “嗯”Chris痛得眼角沁出一点泪,强忍着:“吃坏了肚子有点不舒服,不是故意的。”

    孙岩武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掐着他的手不情不愿地松开,转头朝裴泽景挑眉:“我刚提的那事儿让我和你小情人吃顿饭都不行?我可是诚意十足啊。”

    裴泽景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问当事人,他若不愿意,我总不能绑着他陪你,不是么?”

    其实沈霁能想到裴泽景的回答,这个男人说话一直都是这样模棱两可,看似将选择权给他是给予了十足的尊重,实则是轻描淡写地将自己从这场交易中撇得干干净净,留足了回旋的余地,也正是因为他没有明确的拒绝,才会纵容孙岩武一再的试探。

    但他一点都不怪裴泽景,因为裴泽景是生意人,也是不爱他的人。

    沈霁不确定怎样的答案才是他最满意的,短暂的静默后,他抬起眼,清冽的嗓音在靡靡的背景音乐中显得格外清晰:“我愿意陪孙总吃饭。”

    “嗒”。

    裴泽景原本敲着沙发扶手的食指倏然顿住,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甚至连眉峰都未曾动一下,但那双隐在烟雾后的眼眸却明显地阴翳了几分,气压低得骇人。

    “你这小情人真是懂事识趣。”不等裴泽景开口,对面的孙岩武瞬间兴奋起来:“瞧瞧,多给你长脸!”

    沈霁下意识地侧头去看裴泽景,虽猜不透那眸底翻涌的具体情绪,却敏锐地感知到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死寂和平静。

    果然,他的预感没错。

    当酒店套房的门在身后合拢的一瞬,沈霁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猛地一推,天旋地转间,冰冷的触感瞬间贴上他的前胸,裴泽景直接将他反身按在玄关旁的洗手台边。

    台面边缘硌得沈霁的腰生疼,身后的男人带着滚烫的怒意和威压,让他动弹不得,虎口狠狠地掐住他的后脖颈,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颈椎,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正视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沈霁。”裴泽景的声音低沉,裹挟着嘲讽:“好好看看你现在的骚样。”

    窒息感汹涌而来,沈霁被掐得呼吸艰难,净白温润的脸迅速充血泛红,那红色极不自然,如同一块完美无瑕的昳丽宝石被暴力划上了破碎的裂痕。

    他艰难地喘着,咬着微微颤抖的下唇:“我…我只是想帮你,孙岩武根本就不是诚心要和你谈那批货。”

    “帮我?”裴泽景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从喉间溢出低沉的冷笑,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我需要你来帮?需要你对着别人卖笑?”

    沈霁耳边细软的发已被汗濡湿,黏在颊边,他下意识想抬手拨开,手腕却被裴泽景轻而易举地扼住,反拧到身后,用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完全禁锢,骨骼被拉扯出细微的痛感。

    但这似乎还不够。

    裴泽景的目光扫过一旁随手丢下的黑色领带,他捡起那根领带,慢条斯理地用那领带绕着沈霁的手腕。

    一圈、两圈……然后猛地收紧,打了一个牢固的结,像是要将这只不听话的宠物牢牢捆缚,彻底剥夺他反抗的可能。

    “是在跟我闹脾气?”裴泽景的唇贴着沈霁的耳廓:“怪我?怪我没有当场拒绝孙岩武?”

    沈霁即使被折腾得意识有些模糊,听到这句话还是立刻摇头:“没有,我没有怪你,从来都没有。”

    灯影昏暗,镜子里的那个他脆弱得摇摇欲坠,身心和身体都承受着一股钻心的疼,每一根神经都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割裂着。

    蓦地,掐在他后颈的那只手骤然松开。

    沈霁像濒死的鱼重新回到水中,猛地弯下身,大口大口地汲取着周围稀薄的空气。

    裴泽景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明天要去吃饭?”

    沈霁看着镜子里的裴泽景,最终还是放弃了他给出的台阶,闭上眼,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固执:“已经答应了他,现在反悔不合适。”

    预想中更凶狠的风暴并未立刻降临。

    裴泽景那张没有温度的脸突然勾起一抹极淡的轻笑,他捏住沈霁的腮颊,带着一种侮辱的力道,强迫他转过头,抬起下颚。

    “怎么?”他的目光在镜中与沈霁对视,语气轻柔得诡异:“不敢看镜子里的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看看你这副为了裴志远轻易就应承下来的下贱样子。

    裴泽景心底的烦躁忽然奇异地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看戏的兴致,他倒要看看沈霁这次到底想玩什么花样,是裴志远那边沉不住气了?

    想到这,他周身的戾气收敛了几分,双臂忽然从背后环绕住沈霁,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将他微垂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那是一个充满占有欲的拥抱。

    “既然你这么懂事”男人低下头,唇峰摩挲着沈霁的发丝:“那明晚的饭就好好吃,别让我失望。”

    沈霁在他怀里细细地喘着气,闻言,睫毛颤抖着垂下,温顺地点了一下头。

    这顿饭,他自然会好好吃。

    第24章 陪别人吃饭

    迈巴赫驶过锦岳大桥,霓虹灯牌于暮色中渐次亮起,巴洛克风格的教堂尖顶在绯红晚霞中如同燃烧的蜡烛。

    “裴总。”许岑从副驾转过身:“郭龙发消息过来,说沈医生已经进了孙岩武的餐厅。”

    裴泽景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忽明忽暗的光线掠过他高挺的鼻梁:“不用跟我实时汇报,继续跟着就是。”

    “嗯。”许岑一边给保镖头子发短信,一边说:“沈医生去吃饭不仅可以把他支开,还能引开孙岩武的视线让你好来这,所以当时孙岩武提出吃饭的要求时,你一直在考虑”

    裴泽景没有说话,许岑发完短信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的男人始终保持着凝视窗外的姿势,看不出任何情绪。

    车子驶近永俪皇宫赌场时,雨幕突然笼罩在莲花状的金色建筑,几个输光家当的赌徒正被保安推到雨中,哭嚎声一片。

    “活该。”许岑厌恶地皱眉:“沾上赌瘾的都没好下场。”

    裴泽景用鞋尖轻点隔屏,示意司机放缓车速:“他们总相信所谓的运气守恒,就像抛硬币,连续十次正面后,人总会错觉第十一次该出现反面,但概率早就证明,每一次投掷都是独立的50%,只要赌场的人来得多,赌场永远都会赢。”

    迈巴赫停在门口,音乐喷泉正在演奏《蓝色多瑙河》,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举着黑伞快步迎来,恭敬地拉开车门:“裴先生,孙小姐在珍珠厅等你。”

    璀璨的琉璃吊灯将牌桌上的赌局照得华丽而残酷,裴泽景的手掠过筹码堆砌的金字塔,捻起一枚万元筹码在指间翻转:“孙小姐觉得庄家要牌还是停牌?”

    “裴先生是不是找错人了?你不是和孙岩武谈生意吗?”孙蓉榕腕间的翡翠玉镯与筹码碰撞出声响:“毕竟未来海上的生意,父亲很有可能交给他。”

    “我是替孙小姐不值。”裴泽景单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明明你才是长女,理应握着孙家大部分产业,结果却被打发到这里。”

    “谁叫你们男人生来就比我们高贵?就算是个从小闯祸不断的私生子依旧能被捧作孙家的宝。”孙蓉榕调整手上的镯子,示意荷官发牌:“我就是把这赌场打造出金花来,在父亲眼里也比不上私生子裤//裆里那二两肉。”

    裴泽景突然沉声笑了笑,朝身侧的许岑做了个手势,许岑心领神会,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照片,推到赌桌上。

    孙蓉榕拿起照片,瞳孔微微放大,下一瞬,她回过神,笑得风情:“裴先生好手段,这么珍贵的画面,什么时候拍的?”

    裴泽景的视线落在桌上的照片,那是孙岩武与他们父亲新娶的娇媚小妈在酒店里暧昧香艳的画面。

    “在来香洲之前我就拍好了,所以你觉得我这次来真的是找孙岩武的?”他说:“只不过是给裴志远那个蠢货一个障眼法。”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孙蓉榕突然倾身向前,有些受宠若惊:“裴先生的好意,我自然懂,不过你为什么不找我另一个弟弟?他和孙岩武已经斗得你死我活,若这东西给到他手上岂不是更有把握?”

    “我是想还孙小姐的母亲一个人情,我母亲去世后,只有孙夫人送来她最喜欢的白色桔梗。”裴泽景将指尖的筹码扔到筹码池中:“而且你那个弟弟我了解不少,没有你的帮忙很难成事。”

    孙蓉榕攥着照片的边缘,空气静了片刻,在荷官第二次发牌后她才笑出声:“我知道了,所以你是让我拿着这些照片去和我弟弟合作,让他分一杯羹给我?而你,则藏在暗处收拾孙岩武。”

    “果然我没找错人。”裴泽景将面前的扑克牌翻开一角,抬手又在筹码上压下重注:“等孙小姐分到羹的时候,别忘了我的那批货。”

    “成交。”孙蓉榕举杯轻碰,将手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你那批医疗器械随时可以靠港。”

    珞华餐厅

    沈霁在丝绒餐椅上落座后,孙岩武立即替他斟满一杯罗兰百悦:“小尤物今天用的什么香水?好香。”

    “不是我身上的,应该是餐厅用的香氛。”沈霁垂眸瞥了眼香槟杯,轻轻推开杯脚:“孙先生喝酒这么温和?我其实很想尝尝当地的杜仲酒,可以吗?”

    “当然可以。”孙岩武立即挥手唤侍酒师,这样让他更兴奋,杜仲酒的烈度足以剥开所有矜持的伪装。

    琥珀色酒液倒入杯中后,沈霁执起酒杯,袖口随动作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孙先生对裴先生之前提的百分之十的让利如何看?”

    “生意的事不急着谈。”孙岩武盯着那截手腕,忽然伸手去摸,可就在要碰到的一瞬被沈霁巧妙避开,他顿时又恼又讽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你其实是裴志远的人。”

    “所以你现在是作为裴志远的人来陪我。”他冷笑着灌下整杯酒:“如果你没把我陪好,那我也可以反悔不和他合作。”

    沈霁没有否认,他知道裴志远肯定提前给他说过:“你不是和裴志远关系很好吗?”

    “好还是不好没有一个定义。”孙岩武笑得散漫:“自从我们家到了南港,爷爷死后,我和他往来也没那么多”

    沈霁的目光定格在对方一边说话一边咀嚼鲷鱼的嘴上,恍惚间,晃动的残影与记忆重叠。

    “那孩子被那群人打断了两根肋骨,右眼可能永久失明,都是在一个学校读书的同学,怎么下手这么狠!”父亲的声音穿过数年光阴:“不仅是孙家的,还有那”

    银叉在餐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沈霁看着孙岩武咽下鱼肉,对方吞咽的动作让他想起年幼的自己陪父亲去医院看望被霸凌的学生。

    那个瘦弱的大哥哥蜷缩在病床上,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无法再正常地说话,每一次试图说话都会引起剧烈咳嗽,而剧烈的震动会牵动他满身的伤,疼得他浑身抽搐。

    “孙先生知道鲷鱼为什么适合做刺身吗?”

    沈霁忽然用叉尖轻点鱼鳃部位:“它从被捕捞到处理的过程虽然已经死了,但它的神经末梢却还能因为外界刺激而让鱼身反射性地抽搐,跳动,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它还活着,这样你尝起来的口感会特别鲜。”

    孙岩武看着眼前这个始终温顺的美人,莫名打了一个寒颤:“听起来有点恶心,怎么突然说这个?”

    沈霁放下手中的刀叉,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

    整个晚餐期间,孙岩武不遗余力地调情诱哄,当沈霁第三次不动声色地躲开他想要揽上自己肩膀的手时,孙岩武已经没有了耐心。

    “装他妈什么清高?”他把沈霁堵在椅子边,抬手掐住他的脸:“裴泽景玩剩的货色也敢吊老子的胃口,你”

    “铃—铃铃—”

    手机忽然在沈霁的裤兜里响了,他摸出手机,其实是自己设的闹钟,但他很快露出歉意的笑:“是裴先生打来的,我现在待在他身边,还是得听他的话。”

    “艹”

    孙岩武用力地甩开他的脸,盯着沈霁消失在旋转门后的背影,突然把桌上的高脚杯狠狠地砸向地上,过了片刻,他粗喘着扯开衬衫领口:“让Chris现在来找我!立刻!”

    沈霁在回酒店房间的电梯里,用消毒湿巾反复擦拭被孙岩武碰过的脸和手腕,走到裴泽景的套房门前去按门铃,可在触及的下一秒却突然收回手,他低头闻着身上浓烈的香水味,转身先回自己的房间洗澡,换上干净的羊绒衫后,才过去。

    但是门铃按了三次没人回应,沈霁只好给裴泽景打电话,可听筒里传来的是忙音,转而又给许岑打电话。

    “你好,我是沈霁,请问裴先生在哪?”

    许岑答道:“裴总在酒店顶层的俱乐部游泳。”

    “嗯。”沈霁转身:“我现在上”

    “不用了。”许岑公事公办地说:“裴总说过不让任何人打扰,包括沈医生你。”

    沈霁应了一声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手机反扣在茶几上,他关掉所有的灯,拉紧窗帘,将窗外的光彻底隔绝,黑暗中他摸索到沙发坐下,把脸埋进裴泽景昨晚落在这里的西装外套。

    深夜

    “铃—铃铃—”

    手机在沈霁的掌心响起,屏幕上跳动着“Chris”的名字,他赶紧划开接听。

    “沈沈医生……”那头的声音语无伦次:“孙岩武他晕过去了,现在进进医院抢救。”

    沈霁靠在沙发上的背骤然挺直:“你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你说的那个地方,医院后门那条”Chris的声音抖得厉害:“离停尸房最近的小巷子里。”

    “嗯。”沈霁赶紧起身:“藏好,我马上过来。”

    第25章 他的计划

    电话挂断,沈霁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角落里,一辆黑银色的川崎藏在阴影里,他长腿一跨,戴上黑色手套握住车把,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摩托车猛地窜出汇入城市的夜色,道路两边的路灯在他身侧飞速倒退。

    十分钟之后,摩托车滑入医院后门一条满是污水和医疗垃圾的小巷。

    车灯熄灭,沈霁取下头盔,顿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身影颤抖着从巨大的垃圾箱后挪了出来,Chris脸上毫无血色。

    “沈医生。”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过来:“你终于来了!我我跟孙岩武的手下说下楼买咖啡,他们万一发现我不在……孙老爷要是来了,即使他不知道是我害的,也会怪我勾引孙岩武。”

    沈霁将手中唯一的头盔递给他:“戴上。”

    Chris手抖着接过头盔套在头上,可系带都系不稳,沈霁探身过去,利落地帮他扣好卡扣:“上车。”

    引擎再次咆哮起来,摩托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小巷。

    在他们离开不久后,孙岩武的手下便带着人急匆匆地到楼下便利店,但已无踪影。

    没过多久,沈霁的摩托车停在一处远离孙家势力范围的废弃码头,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夜晚特有的凉意,沉寂的海面上停着一艘不大的旧船。

    “现在上船。”沈霁熄了火下车:“去东汶,他们以为你会回曼国,海上路线是安全的,出了公海就没人能找到你。”

    Chris取下头盔,劫后余生的冲击让他声音哽咽:“沈医生,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没有你,我肯定……”

    说着,他准备跪下去,但沈霁及时伸手托住他的胳膊,阻止他下跪:“我不是给你说过吗?你也是帮了我,对了,那瓶助情的东西在你身上吗?”

    “在。”Chris借着沈霁的手站稳,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极小的棕色玻璃瓶,瓶身没有任何标签:“我已经把房间里的那瓶换成了他平时用的。”

    “嗯。”沈霁接过玻璃瓶,目光扫过旁边的花坛,走过去捡起一块最大的石头对着Chris说了一句:“抱歉”,然后抬手扯掉对方扎起半截短发的橡皮筋,把石头和瓶子绑在一起,直接扔进大海。

    “噗通”一声响,所有的证据瞬间被翻涌的海水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医生。”Chris看着玻璃瓶沉入海底后激起的水波:“这你是哪儿来的?我记得不是很好买,孙岩武之前都没玩过。”

    沈霁平日里与药贩子会有一些联系,药贩子人脉广,自然是可以在短时间内给他在香洲搞到。

    今天一天,裴泽景因为吃饭这事根本没有管过他,下午他假装去了当地著名的天文馆参观,药贩子把东西藏在卫生间的马桶抽水盖里,他取出后用自己的另一个手机把钱转给了对方,晚上又把东西藏在和孙岩武吃饭的餐厅,Chris来接孙岩武的时候顺手就取走。

    “我是医生,当然有一些渠道。”沈霁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转向那艘等待的小船:“时间差不多了,快上去吧。”

    Chris望着他,还是忍不住问:“真的不会连累到你吗?”

    “不会。”沈霁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就算孙家怀疑是你所害,但证据已经没有了,你也跑出国,他们更查不到我们有任何联系,而且警察对孙岩武这种惹事生非的纨绔已经很不顺眼,不会多上心的查。”

    Chris点了点头,巨大的感激和不舍汹涌而来,他望着眼前冷静内敛的男人,忍不住上前想要抱他,但沈霁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小臂,保持一段距离:“不好意思,我不习惯。”

    Chris僵在半空的手放下,可他并没有感到尴尬,眉眼弯起,露出属于他年纪的微笑:“沈医生,你离开那个裴先生吧,他们那样的人骨子里都是不把别人当人看的,你值得真正对你好的人。”

    沈霁静静地听着,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但并未回应,只说:“好好生活,珍重。”

    值不值得,该如何做,之后的路怎么走,沈霁想,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Chris上船后仍固执地站在船头,直到沈霁的摩托车只留下一道尾灯残影后,他才进了船舱。

    时间倒回到上半夜。

    Chris紧紧攥着口袋里棕色玻璃瓶进了房间。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磨砂玻璃后是孙岩武模糊的身影,Chris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冷静了几秒,他才溜到床头柜边拉开抽屉,里面散乱地放着几盒花花绿绿的东西和一些不堪入目的情//趣用品。

    他迅速找到孙岩武平日惯用的那款助情的,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然后把沈霁给的塞进瓶子里。

    完成这一切后,浴室的水声停了,Chris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弹回沙发边,垂着头,努力平复呼吸。

    孙岩武裹着浴巾出来,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杜仲酒味,脸是不正常的红,比平时更急切更失控,像一头被欲望完全支配的野兽。

    Chris知道,沈霁的计划已经起效了。

    那顿晚餐,浓郁到发腻的香水其实暗藏了黄姜粉与胡妥,这两个会使血脉逐渐喷张,催//情用的,而饭桌上含有大量高蛋白的深海鲷鱼对于血压高的孙岩武来说,是尿酸激素飙升的好东西,还有一杯杯号称能益精补肾的杜仲酒,此刻都在孙岩武体内发生可怕的化学反应。

    剩下的,就是他自己主动吃下的最后一剂猛药。

    孙岩武的癖好是圈内出了名的变态,追求极致的刺激和濒死般的快感,猛药和道具是他的标配,他当时看都没看,顺手就拿起平时的瓶子倒出两粒和水吞下。

    枸橼酸西地那非遇上他体内的化学反应,再经过一番激烈运动的催化……结局几乎可以预见。

    医生能检查到的,最多是醉酒后滥用药物加上平时高血压引发的急性心肌梗,不会致人死,但抢救回来也是一个坐在轮椅上说话困难的废人,要想彻底恢复,至少十年以上。

    所以,当Chris在医院惊慌哭泣时,孙岩武的手下只当是老板这次玩脱了,根本没想到这只懦弱的小蚂蚁会有如此大的胆量。

    然而,算无遗策的沈霁,此刻却遇到了计划外的麻烦。

    摩托车在返回酒店拐过一个街角时,他猛地刹住了车,前方不远处有几个男人站在路边扫视着过往的车辆和行人,是孙家在找Chris的人,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就在沈霁要调转车头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粗粝的呼喝:“喂!那边骑摩托的,把头盔摘下来!”

    他心下一沉,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反而猛地一拧油门。

    “嗡—!”

    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摩托车如一道黑色闪电般骤然窜出。

    “艹!他妈的有问题!追!”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跑车引擎更加狂暴的轰鸣,两辆跑车从路边冲出,死死咬在他的后方。

    沈霁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紧紧盯着前方的路况,表面的镇定之下是心脏剧烈的擂鼓,因为他对这里的路线还不够熟悉。

    疾驰中,他猛地抬头瞥了一眼路边的指示牌,大脑飞速运转,前面是十字路口可以上高速,只有上了高速,才有机会利用摩托车的灵活冲下边坡,躲进附近的树林脱身。

    赌一把!

    可身后的两辆跑车一左一右地包抄上来,不断挤压沈霁的行驶空间,强大的气流几乎要将摩托车掀翻。

    沈霁将油门拧到最大,突然,前方出现一个急弯,他并没有减速,身体猛地向内侧倾斜,膝盖几乎要擦到地面,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而他身后的跑车差点失控地漂移,火星从轮毂间迸溅出来。

    可摩托车的速度终究难以与跑车抗衡,眼看距离被越拉越近,两辆跑车再次如同毒蛇般缠上来要将他逼停时,前方十字路口左侧,一辆重型大卡车突然横穿而出,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那两辆跑车。

    “吱嘎—!”

    刺耳的急刹车声和愤怒的鸣笛声瞬间炸开。

    沈霁的摩托车却从一个狭小的缝隙中惊险擦过,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被彻底堵死在卡车后的跑车,头盔下,削薄的唇角微微上扬。

    可他驶上高速没多久,前方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亮起,一辆黑色轿车竟逆行迎面疾驰而来,速度快得惊人,完全是冲着他来的,沈霁瞳孔骤缩,下意识猛捏刹车并急打方向。

    “吱—”

    轮胎与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摩托车车身疯狂摆动,几乎失控,轿车也在最后一刻猛地甩尾横停,稳稳拦在他的正前方。

    两车车头相距不过咫尺。

    惊魂未定,沈霁剧烈地喘息着,透过车窗试图看清车内的人,下一秒,他整个人僵在了车座上。

    那辆车的牌照,是裴泽景在香洲用的。

    【作者有话说】

    宝们,所有的手段都仅在他们的世界产生使用!!!明天我会继续更(*ˉ︶ˉ*)

    第26章 现在想接吻吗?

    沈霁的心跳猛然加速,但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裴泽景不可能认出来,他朝那辆迈巴赫微微颔首,表示歉意,试图发动引擎。

    然而,引擎还未响,迈巴赫便短促地鸣了几声喇叭,像一道命令,钉住了他的动作。

    后排车窗降下,裴泽景英隽的侧脸在车内昏黄的光线下出现:“沈霁。”

    两个字,吐字清晰,音调不高,却瞬间让沈霁的后背窜上一股寒意,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

    迟疑只是一瞬,他抬手摘下头盔,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角,让平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里,意外地添了几分落拓不羁的野性,他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唇,抬眸对上裴泽景的目光。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眼前的沈霁,陌生得让裴泽景有一瞬的失神。

    “还不上来?”男人的声音打破沉寂:“是想等他们调头回来,请你回去喝茶?”

    沈霁避开对方过于锐利的视线,微微垂下头:“你走吧,这是我的事,不想连累你。”

    “连累?”裴泽景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极轻地笑了一声:“沈医生,你以为你被他们带回去,三两句就能把我撇得干干净净?天真。”

    他顿了顿,语气不容抗拒:“快点,别浪费我的时间。”

    沈霁没有再犹豫,从摩托车下来,走到迈巴赫边上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这车怎么办?”

    “会有人处理。”裴泽景已经转回了头,目光落在前方。

    沈霁坐进车内,但却下意识地选择靠近车门的位置,与裴泽景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狭小的空间内陷入安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以及身上残留的与这奢华内饰格格不入的机油味道,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沈霁忍不住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那辆突然出现的卡车是你安排的?”

    裴泽景姿态未变,双腿交叠,从喉间溢出了个:“嗯。”

    沈霁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今晚发上的一切,沉默片刻后只说了一声:“谢谢。”

    迈巴赫在高速公路上疾驰了四十分钟,最终停靠在路边,是香洲与内陆一个入境的交界地带。

    这里目前是最安全的,城中心分散着孙家的人,而他们不会料到一个外籍的Chris会选择这条无法进入内陆的路径潜逃。

    车门打开,裴泽景下车,羊绒的黑色大衣下摆在寒风中被吹起一角,他倚靠在车门上,右手从风衣兜里摸出烟盒,捻出一根细烟含在唇间,银色打火机窜起火苗时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如同此刻难以捉摸的心绪,散入寒冷的夜空。

    过了片刻,沈霁推开车门走到他身旁。

    远处,月光为连绵的麦田镀上一层流动的银边,夜风掠过,稻穗起伏,漾开一层又一层金色浪涌。

    良久,沈霁望着如同海浪的稻穗,轻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里?”

    “你真的以为我会让你单独和他吃饭?”裴泽景夹着烟的手随意搭在车窗框上:“嗯?”

    沈霁一怔,侧头看他,裴泽景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莫测。

    裴泽景同时也侧过头:“从你们走进餐厅那一刻起,郭龙就在暗处看着,你离开后他也一直跟着。”

    每一道菜,每一句交谈,甚至沈霁每一个表情,都未曾逃过监视。

    起初,郭龙汇报沈霁在街边精心挑选香水时,他以为沈霁又准备故技重施,迫不及待地想用那些下贱的手段去讨好新的目标。

    可后来,他在赌场与孙蓉榕进行交易时,郭龙说沈霁离开酒店去见Chris,几乎同时,孙岩武进医院抢救的消息传来。

    裴泽景稍微联想,便觉得这事和沈霁脱不了关系。

    于是,他让人租了一辆不起眼的大卡车,又根据孙家在城中的分布和封锁情况,猜到沈霁最有可能的行驶路径。

    “所以”裴泽景掸了掸烟灰:“我就在那里等着。”

    沈霁听完突然失语,远方的稻浪依旧无声地起伏,如同他胸腔里汹涌却无法言说的惊涛。

    裴泽景懒洋洋地抬眸:“为什么?”

    沈霁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捏紧衣袖,他要怎么说?

    说自己是裴志远送入他怀中的棋子,但这颗棋子其实早已有不该有的妄念?

    裴泽景会信吗?

    不,沈霁在心里立刻否定。

    这个生于裴家,长于算计的男人天生多疑,血液里流淌的都是权衡与戒备,他怎么可能相信一枚棋子口中虚无缥缈的爱?

    而且,在所有的计划没有完成之前他从未打算袒露这份爱意,因为他不允许自己的爱在裴泽景眼中被审视、被质疑、被染上任何利用的色彩,他想要爱得纯粹,可为了复仇他不得已也要利用对方的势力。

    更何况,裴泽景心里有别人,这份爱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过了片刻,沈霁很淡地笑了笑,他看着裴泽景:“我可以抽一支吗?”

    裴泽景没说话,从大衣兜里掏出烟盒递到他面前。

    沈霁却没有伸手去接,目光凝在他唇间的那支烟上,忽然,他抬手取下,烟蒂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和湿润,沈霁就着那明显的湿痕,将烟咬在自己的嘴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暧昧。

    裴泽景明显地顿了一下,盯着沈霁看了两秒,最终却只是近乎无奈地笑了声,像是纵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又从烟盒里重新抽出一支咬在唇间,然后侧过头,对沈霁说:“过来,我借一下火。”

    沈霁依言偏过头,唇角的烟翘起一个弧度,裴泽景俯身靠近,额前的碎发触到沈霁的额头,用自己的烟尾抵住沈霁唇间那支的烟尾。

    两点猩红在极近的距离内互相灼烧,橙黄色的火光映亮彼此的瞳孔,他们短暂地对视了一眼,黑夜中,那眼神复杂难辨,沈霁没有说话,但他觉得此刻有一种亡命天涯的惺惺相惜。

    裴泽景点完烟退开,沈霁学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口,尼古丁灌入肺时瞬间被呛到,顿了片刻,等那阵不适过去,才开口:“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裴泽景其实并未指望能从他口中听到实话,但他很好奇沈霁会编怎样一个故事,他仰头吐出一口烟圈:“世界上的事千奇百怪,我知道的一些说不定比你说出来的更匪夷所思。”

    “也是。”沈霁垂下眼睫,并没有编什么巧合的故事:“我那天在卫生间看到了Chris身上的伤疤,他知道我是医生,想让我帮他。”

    裴泽景蹙眉:“帮他?”

    “嗯,帮他逃离魔爪。”沈霁继续说:“他跪下来求我,不然他过不了两三年就会被孙岩武折磨死。”

    裴泽景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哼笑:“沈医生真是救死扶伤?一个陌生人就能值得你帮?”

    沈霁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强迫自己看向裴泽景,努力让眼神显得真诚:“孙岩武一直对我有想法”他语气软了一些:“我其实挺怕的,我怕你”

    “所以你觉得我之后还是会把你送出去?”裴泽景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转,像在欣赏一件突然露出裂痕的瓷器,他向前倾了半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缩短:“可是我不知道我们沈医生原来有这么狠的手段。”

    沈霁的心脏猛地一缩,明显地怔了怔,但依旧没有泄露内心的慌乱:“而且,你不是不想跟孙岩武谈吗?这样做可以帮你。”

    裴泽景见他如此真诚的目光微妙地挑了挑眉,这个理由他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最终低笑出了声,那笑声在空旷的田野里显得有些突兀,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沈霁,你真是”他摇着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静了几秒才说:“对我好。”

    沈霁没有回答,抬起夹着烟的手吸了一口,烟雾吸入过急,呛人的味道直冲喉咙,引得他喉间一阵痒,但他强行忍住,只有眼尾被逼出了一点生理性的红。

    裴泽景侧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沈霁非常不熟练的抽烟姿态,这个人根本就不会抽烟。

    他觉得沈霁是善良的,可以为了不相干的病患不惜得罪上面的人,也能为了筹集善款四处奔走,但他不完全相信那份突如其来地针对Chris的慈悲,不相信他的怕,更不相信他说的为了帮自己。

    难道是他和裴志远有什么新的计划?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沈霁的心“砰砰”作响,慌得几乎要撞出胸腔,他不知道这样说对方会不会相信。

    良久,裴泽景才开口:“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沈霁稍微松了口气,依旧垂着眼:“我刚才说了不想连累你。”

    “但是…对不起。”他把烟从唇边取下,夹在指间:“我是不是还是连累你了?”

    裴泽景看向沈霁的目光骤然变得有些古怪。

    那声“对不起”太过真心,不像虚伪的客套,更不像一个别有用心的棋子该有的反应。

    为什么沈霁宁愿自己冒险也不愿借他手做刀?

    为什么事到如今,那人的第一反应仍是将他撇清关系?

    有太多的为什么在裴泽景的心里,沈霁这个人看似简单,但越来越难以琢磨。

    可沈霁却没有察觉裴泽景心中的疑惑,他回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目光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清澈。

    “不过我仔细想过,孙斌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他们孙家内斗严重,要怀疑也先怀疑他另外的子女身上。”他继续分析:“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怀疑你把我交出去。”

    “你只需要当作完全不知情,毕竟裴家和孙家也算交好,你和孙岩武没有什么大的恩怨,那就没有下狠手的动机。”沈霁自顾自地碎碎念:“不过就算他们还是怀疑你,也不敢跟裴家起冲突”

    “”裴泽景的眉心渐蹙,沈霁这种急于划清界限,甚至主动将自己献祭出去的态度,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燥郁的失控感。

    他突然侧身,双臂穿过沈霁身体两侧撑在车边,鞋尖抵住鞋尖,膝盖碰到膝盖,将沈霁完全笼在他的阴影之下,沈霁后背紧贴着车门,下意识地屏住了鼻息,他能清晰地看到裴泽景眼底有他读不懂的情绪。

    裴泽景微微低下头,视线落在那两片刚沾染过他气息的唇瓣上:“沈霁,现在想接吻吗?”

    【作者有话说】

    宝们,明天小裴和小霁就要入V了(爆更6000以上),谢谢宝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希望宝们可以继续陪伴他们~但无论你们做怎么样的决定,小裴和小霁都谢谢你们陪他们走过,愿他们的故事能走得更远,也愿你们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被温柔以待。(^з^)-☆

    第27章 第一次吻

    “嗯?”

    沈霁微微一怔,像是没听清,抬起眼,眼底带着一丝罕见的懵懂与迟疑。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纠缠,仿佛有细密的丝线拉扯。

    裴泽景很淡地说:“你听到了的。”

    沈霁垂下眼睑,睫毛细微的颤抖却泄露了他的心绪,不敢相信的同时还有一丝被他强行按压下去的,不敢冒头的期待。

    他几乎是用气音反问:“真的吗?”

    裴泽景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以往的他的确厌恶与人这样亲密,接吻应该是两情相悦的水到渠成,与纯粹的生理发泄截然不同。

    但今夜,好像可以。

    “试一试。”

    裴泽景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沈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不知道要不要主动时,裴泽景已然失去了耐心,直接俯身精准地攫取了那两片微凉柔软的唇。

    一瞬间,男人身上那股沉稳而富有侵略性的乌木香席卷了沈霁的口腔和鼻腔,就算被气息彻底包裹,他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漂浮在云端。

    裴泽景抚着他脸颊的手捏了下他的下巴,迫使沈霁更清晰地承受这个吻,声音模糊地渡进他的唇间:“认真点。”

    沈霁在他唇上呢喃了一个“哦”,像是被驯服了一般,乖乖地,晕头转向地任由对方强势地掠夺。

    两人仿佛都无师自通,就像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遇到了甘泉,近乎贪婪地汲取着对方的味道,放纵着。

    裴泽景将人抱上车尾的引擎盖上。

    如果沈霁问裴泽景为什么,裴泽景其实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今晚的夜风很温柔,周围的麦浪散发着浪漫的气息,好像适合这么做。

    在沈霁快要呼吸不过来时,裴泽景的唇退离了他的,目光落在他湿润的唇上:“今晚这样的沈医生,我还从来没见到过,原来你还会骑摩托车。”

    沈霁低低喘着,脑子一热,竟顺着他的话晕乎乎地问:“你喜欢这样的吗?”

    裴泽景闻言,微妙地挑了一下眉,“喜欢”这个词对他而言有些陌生也太过沉重,他没有回答,指腹揉捻着沈霁的下唇,忽然说:“但你浪费了我一个筹码。”

    “什么筹码?”沈霁瞬间清醒了几分,他不知道裴泽景和孙蓉榕的交易,便问:“我打乱了你的计划?”

    “嗯。”裴泽景的拇指带着点力道,按压着他的下唇,像是惩罚又像是玩弄,语气近乎恶狠狠:“浪费了我跟孙家谈条件的筹码。”

    “那”沈霁眼里的情潮褪去,被担忧取代:“那怎么办?”

    裴泽景见他此刻的不淡定与刚才一副英勇就义大义凛然的样子截然不同,嘴角往下撇了一瞬:“算了,没什么。”

    沈霁却没有算,还问:“那我唔”

    未说完的话被裴泽景的唇彻底吞没,他倏然倾身,手扣住沈霁的后脑,指节陷入他的发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将他按向自己

    第二天一早,裴泽景带着沈霁去了孙岩武所在的医院。

    孙家众人或坐或立,聚在重症监护室外,裴泽景径直走向为首的孙斌面前,脸上适时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关切:“孙伯父,您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

    孙斌一时忘了自己还在装病,愣了下才摆摆手:“劳你挂心,老毛病了,反反复复的不碍事。”

    裴泽景看向紧闭的重症监护室大门:“言武他这是怎么了?情况很严重?”

    “突发急性心肌梗。”孙斌的手捻着腕上佛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供血不足导致脑部受损严重,医生说情况好点的话以后都只能在轮椅上坐着了。”

    “这样。”裴泽景流露出虚假的惊愕与惋惜:“可前日见着岩武还挺精神的,怎么昨天半夜就……”

    “泽景啊。”孙斌指尖的佛珠捻得更快,突然试探性地问:“昨天你去哪儿玩了?来了香洲,我也应该好好招待你,这样……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些行程。”

    “昨天”裴泽景状似思考了一瞬,然后不甚在意地说:“哦,昨天岩武把我的人要了过去,我就去孙小姐新开的赌场转了转,打发时间”

    他一边说,一边侧头去看沈霁,可沈霁却一直盯着病房里浑身插满维生管子和监测线路的孙岩武,垂在身侧的右手突然颤抖起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而干燥的大手自然而然地覆上他的手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缓缓收拢,将他的手紧紧包裹。

    沈霁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温暖猛然回过神,裴泽景已经转过头,继续说:“孙小姐确实是经营奇才,她那赌场设计得很有意思,不知不觉竟玩了一整天。”

    “蓉榕那儿?”孙斌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转而看向一旁的沈霁:“你昨晚和岩武一起吃饭时,有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异样?”

    沈霁冷静下来:“没有什么异样,我和孙少之前聊得挺投机的,只是后来”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露出一种难以启齿的尴尬:“后来他可能多喝了几杯,情绪变得有些”

    “唉。”孙斌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性,立刻明白了沈霁未尽之言,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转了个话口:“说起来,岩武这几年为了家族里外的事务,也确实奔波劳累,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他关心不够。”

    在对方闪烁其词的态度里,沈霁立马听明白了他已经不再试探,并且他们不敢把孙岩武因纵情过度而瘫的丑闻传出去,不然孙家在香洲权贵圈子里的脸面将荡然无存。

    这座看似霓虹璀璨,自由开放的城市,内里许多旧式家族,观念依旧传统。

    一阵沉默后,裴泽景仿佛才想起什么,不经意地提起:“哦对了,今早过来时听下面的人说你们在找人?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必麻烦了。”孙斌脸色微变,几乎是立刻接口,但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又勉强缓了缓神色:“没什么大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已经不找了。”

    “嗯。”裴泽景识趣地不再追问,又说了几句漂亮的安慰话后,才问:“那关于我之前提出的那批医疗器械的合作,不知您考虑得如何?眼下这情况,更需要尽快定下来,也好让下面的人安心做事。”

    孙斌损失了一个儿子像是被抽掉了一半的精气神,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就……按你之前的提议办吧。”

    裴泽景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伸出手与孙斌的手轻轻一握:“孙伯父节哀,保重身体要紧。”

    过了一会儿,等沈霁去了卫生间回来,两人才从病房外走到电梯门口。

    电梯门打开,沈霁忽然说:“刚才去卫生间时看见孙家新进门的小妈躲在安全通道里哭,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躺的是她老公。”

    裴泽景原本按下楼键的手忽然收回,侧身对他说:“等我一下,我去找孙小姐。”

    沈霁有些意外,但也顺从地应了一声:“哦。”

    裴泽景走进茶水间时,孙蓉榕正对着墙上一面不锈钢装饰板仔细地涂口红,那是极为浓烈的正红,听到脚步声后并未立刻回头,直到最后一笔完美收锋,才满意地抿了抿唇,侧过身。

    看到来人是裴泽景,她眉眼间那点飞扬的快活更是显而易见:“裴先生,还没走?孙岩武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这么快就废了,真是白白浪费了裴先生你之前的一番用心。”

    “也不算完全浪费。”裴泽景笑了笑,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至少,你们家老头子现在急火攻心,若是这时候再把那些精彩的照片不经意地摆到他眼前”

    孙蓉榕先是一愣,猛地爆发出一阵响亮而尖锐的大笑,这笑声在充斥着病痛与压抑的医院里,显得格格不入。

    “有道理,哈哈,有道理!”她笑得眼角几乎渗出眼泪:“还是裴先生你想得周到,不然万一再冒出几个私生子,岂不是更麻烦?”她收敛了笑声,语气变得讥诮:“我父亲呀,这辈子最大的跟头就是栽在女人身上,我们是得帮帮他,别再重蹈覆辙。”

    裴泽景没再接话,只朝她略一颔首,像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放下手里那杯根本没碰过的水,转身离开。

    电梯口,沈霁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靠在墙上玩手机,见他回来,站直了身体。

    电梯门“叮”一声滑开,里面没有人。

    “你去找孙小姐干嘛?”沈霁随意地问了一句。

    裴泽景迈步进去,按下负一楼:“让她告诉孙伯父,不用为这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浪费时间和精力了,他之后不会再追查。”

    车子开往停机坪的路上,裴泽景看向正望着窗外失神的沈霁,随口提:“时间还早,要不要去买几盒蟹黄酥?”

    “嗯?”沈霁转过头,下意识地反问:“你想吃?”

    裴泽景眼睛轻微地眯了一下,随即转回头看回前方道路:“嗯,有点。”

    沈霁笑了笑,并非是以为裴泽景突如其来的绕路是为了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恰好也被对方喜欢,是一种笨拙又隐秘的欢喜。

    看,连口味都这样契合。

    “好啊,蟹黄酥本来就是这里的特产。”沈霁从兜里摸出手机,查看路线:“在长栖街,下一个路口左转。”

    南港的雨总是来得急,就像沈霁的假期快得还剩一天,次日,他便被裴志远的一通电话召唤到对方的办公室。

    门被推开后,沈霁甚至还没看清人,一个白瓷茶杯便猛地擦过他的额角,狠狠地砸在身后的墙壁上。

    “砰—”

    飞溅的瓷片掠过他的侧脸,锐痛蔓延开来时血也瞬间渗了出来,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

    沈霁蹙了蹙眉但没说话,从身旁的梨花木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按住那道伤口。

    裴志远的怒火显然不止于此,几步跨上前,一把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猛地掼在墙上,猝不及防地冲击力让沈霁闷哼一声,后背撞得生疼。

    “说!到底他妈怎么回事!”裴志远的脸因暴怒而扭曲:“孙岩武怎么会突然犯病?是不是裴泽景动的手脚?嗯?!”

    沈霁被衣领勒得呼吸有些不畅,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是。”

    “不是?我怎么不信呢!”裴志远的手收得更紧:“老子查得清清楚楚,上次赵又言飙车进派出所就是他裴泽景报的警!我现在怀疑赵国正在瑞国出事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是他报的警?”沈霁顾不上呼吸,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派出所冰冷的气息突然缠上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

    “是啊。”裴志远眯起眼:“他不是被你迷得五迷三道吗?怎么知道你在里头还让你待一整晚?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对你腻味了,玩够了?”

    沈霁有些失神,说:“可能吧。”

    裴志远的手松开钳制,却猛地按上他脸上那道伤口,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想躲,可被裴志远另一只手死死固定住下巴。

    “那我得考虑再物色个新人了。”他说。

    这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失神的沈霁,他不能在裴志远面前失去价值,突然,他想起裴泽景说过自己浪费了他的筹码,后来在医院又单独去找孙小姐,稍微一联想

    “他原本是要和孙小姐合作的。”沈霁觉得现在事情已经结束,说出来也没什么问题,反而可以稳住裴志远:“所以他根本没必要对孙岩武下手。”

    “他给你说的?”裴志远按着他伤口的手松了些力道:“那孙岩武真是自己玩废的?”

    “嗯。”沈霁忍着痛,慢慢冷静下来:“他告诉我的。”

    “看来他对你还有意思。”裴志远突然暧昧地抚上他的脸:“那天吃饭你为什么要在孙岩武面前装清高,当时要是把他哄高兴了,他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的疯!”

    沈霁别过脸,想躲掉他的手:“你怎么知道?”

    “他当时给我打电话。”裴志远直接把他的脸转回来:“还以为是我出尔反尔耍他!”

    沈霁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我还在裴泽景身边,我怎么可能答应他那种……”

    “你以为裴泽景默许你去吃饭是为了什么?真就只是吃顿饭?”裴志远嗤笑道:“他能不知道这圈子里吃顿饭背后代表什么?生意场上谈事,有时候根本不需要把话说透,互相换人玩,再递个投名状,生意就好说。”

    沈霁的脸色越来越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是这样吗?

    那晚裴泽景虽然说过让郭龙跟着,可没说过如果孙岩武真的用强,他会怎么办就像赵又言飙车的事,明明是他报的警,却对自己说是他帮忙删了照片。

    裴泽景有时候还是会哄人,沈霁心想,那些看似温柔的话那些偶尔流露的维护,都是精心调配好的,只是为了让他更听话。

    所以那个吻,也是假的。

    心口的钝痛越来越清晰,早已盖过脸上伤口的刺痛,他咬着后牙槽,才没让那汹涌的失望和难过泄露分毫。

    “裴泽景的那批医疗器械比你先回来,那你的这批就浪费了十几个亿。”他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正在联系其他买家。”裴志远想起这批货脑袋就疼,手指狠狠地点着他的胸口:“上次赵国正的事已经让老爷子对我有不满,这次再浪费了十几个亿,老爷子很有可能把我分配出国管理海外的公司,到时候裴泽景在国内被他器重,我就完了。”

    说完,还不等沈霁说话,裴志远却突然抚上他的腰:“这次你也算坏了我的事,打算怎么补偿我?帮我降降火。”

    沈霁皱眉:“什么意思?”

    “我还从来没碰过你。”

    裴志远想起那天在电视台见到的微微展翅的蝴蝶骨,突然抬手去解沈霁衬衣的纽扣,沈霁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推开:“你疯了!”

    “你本来就是我的人。”裴志远踉跄了一步,又上前去拉沈霁:“平时你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让我看看你在”

    “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裴志远动作停下,粗声朝着门外吼道:“怎么?”

    “裴总。”门外传来秘书的声音:“另一位裴总来了公司,说要见你。”

    “裴泽景?”裴志远眉头紧紧锁起,几乎是同时,他和沈霁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裴志远松开钳制沈霁的手:“他从来没来过这,现在来做什么?”

    “不知道。”秘书说:“但裴总说有重要的事。”

    裴志远的脸色阴沉地变幻了几下,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沈霁,最终不耐烦地对着门外说:“带他去八楼的会客室,说我马上过去。”

    “是,裴总。”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

    裴志远转过身看着沈霁,目光充满警告和未褪的占有欲:“你先走,以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沈霁整理完被扯乱的衣袖,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二号会客室占据着整层楼的视野最佳处,裴泽景靠在沙发里,长腿交叠,垂落在膝上的手一下又一下,有规律地轻敲着。

    十八,十九,当食指落下第二十次时,规律的动作倏然停住。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精准地看向大厦一楼的门口,一个白色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

    沈霁从旋转门内疾步而出,可即便是在仓促甚至带点狼狈的步调里,那身影的背依旧挺得直。

    裴泽景的眼底看不出情绪,只是静静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抹白色身影迅速穿过人流,消失在街角。

    “哗”

    会客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裴志远大步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里的裴泽景,男人姿态闲适得仿佛这里才是他的主场:“你今天怎么来这?”

    裴泽景并未起身,甚至都懒得看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不足一秒,便轻飘飘地移开,落在墙壁上那幅巨大的抽象画上:“提前来看日后要接管的公司是什么样。”抬了抬下巴指向那幅画:“这幅画品味低劣,碍眼,到时候记得拆了。”

    “你少他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裴志远额角青筋一跳,强压下火气:“孙岩武那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废物,我就知道他靠不住。”

    裴泽景依旧凝着那幅混乱的色块,心思却疾转,裴志远这反应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内情,沈霁动手并不是和他有别的什么计划,难道真是为了帮Chris?

    “嫌这幅画不好看?”裴志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幅画,突然冷笑:“要不让你那死去的妈从地底下爬起来给我画一幅?她不是画得好么?”

    话音落下,裴泽景回过神,眉头蹙起一瞬但立刻压下,再抬眼时,脸上竟浮现出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堪称温和的笑:“你想要的话可以自己去找她,我不拦着。”

    裴志远被这话噎住,像是拳头砸进棉花,还沾了一手冰碴子,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别废话!你今天来到底想干嘛?”

    “爷爷马上六十九大寿。”裴泽景语气恢复公事公办:“来找你商量。”

    “就为这事亲自过来?”裴志远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电话里不能说?或者让你助理过来,你什么时候开始演兄友弟恭,合家欢乐的戏码了?”

    裴泽景下意识地扫过窗外那抹身影消失的方向,旋即收回目光:“这次不仅是爷爷大寿,还是裴氏医药百年纪念,不得好好商量?”

    “你少来这套!”裴志远眯起眼,打量着自己这个心思深沉的弟弟,总觉得他亲自来绝非简单:“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裴泽景极轻地“啧”了一声,身体微微后仰,重新陷回沙发里:“真要玩花样还会提前告诉你?你问的这些问题”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轻视:“幼稚得我都不想回答。”

    “你”裴志远面对这个软硬不吃,心思难测的弟弟,太阳穴突突地跳,但暂时没有细想,坐到另一边单人沙发上:“行,商量,赶紧说,说完滚。”

    第28章 吻我是因为他吗?

    晚上回到麓云,裴泽景脱下西装搭在臂弯,习惯性去看客厅里的沙发。

    往常这个时候,那里总会有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亮着,沈霁要么蜷在沙发里看书,要么抱着笔记本看一些关于自然生态的纪录片,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便会抬头,眉眼弯起,说一句:“你回来了。”

    可今晚,沙发上空荡荡的,连条毯子都没有,裴泽景有些意外,沈霁回来晚时都会跟他发消息。

    保姆正从厨房出来,见到他,恭敬地问候:“裴先生,今天回来挺早的。”

    裴泽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就在保姆转身要上二楼时,忽然问:“沈医生呢?”

    保姆停下脚步,转身回:“沈医生在卧室休息了,他说有些困,就没等你。”

    “嗯。”裴泽景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去休息吧。”

    上了二楼,他先回卧室洗了澡换上睡衣,再去书房处理公司的事,处理完后抬眼的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朝书房门口看,半晌,他收回视线,“啪”的一声将笔记本电脑关上,这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穿过走廊回卧室时,裴泽景突然停在沈霁的房门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才敲门。

    门声响后,里面的人问:“谁?”

    “除了我还能是谁?”裴泽景挑了下眉:“你还没睡?”

    “我以为是刘姨。”里面的人声音隔着门板,有些闷:“有什么事?”

    裴泽景伸手握住门把,犹豫了几秒又放下手:“你晚上不是都会问我要不要吗?”

    房间里静了片刻,沈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比刚才低了几分:“要吗?”

    “把门打开。”裴泽景道。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才传来拖鞋踩在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门打开。

    沈霁穿着宽松的棉质睡衣,头发有些软塌塌地垂着,左脸有意偏向阴影处:“我今天不舒服,可能”

    话未说完,裴泽景抬手扣住他的下颌,将他的脸转了过来,走廊的光清晰地照亮了他左脸略显突兀的大号创可贴:“这怎么了?”

    “就是”沈霁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下午去书店不小心被店里的猫抓了一下。”

    裴泽景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应该是下午去裴志远的公司弄的,但他只是问:“打疫苗了没?”

    “是家猫。”沈霁回:“不用打。”

    “我倒忘了你自己就是医生。”裴泽景的指尖在创口贴边缘极轻地碰了碰:“消毒了没有?”

    “没有。”

    裴泽景没再说话,转身就朝楼下走,沈霁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下楼后去电视柜取出医药箱。

    没过多久,裴泽景拿着酒精瓶和消炎药膏走回来,在沈霁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把他拉进房间按到床边坐下。

    “这么大人了,还能被猫抓?”裴泽景揭开他脸上的创可贴,底下的伤口还没完全结痂,周围依旧有些红:“你这么喜欢小动物,当初怎么没去当兽医?”

    “嘶”酒精棉签碰到伤口时,刺激得沈霁的脸下意识地往后缩,却被裴泽景另一只手固定住下巴,他缓了几秒才说:“动物不需要我,它们生病受伤只需要判断伤势能不能救,很简单,可人生病受伤,还要分三六九等。”

    裴泽景擦酒精的手滞了一瞬,又继续擦:“你的意思是你要当那个维持公平的人?所以才不去当兽医?”

    沈霁抿紧嘴唇,没有再说话。

    裴泽景也没继续这个话题,用酒精清理了伤口周围,等挥发后又挤了点透明的药膏,涂在伤口上:“你这张脸,得保护好。”

    “这张脸”

    沈霁下意识地重复,裴志远当初因为这张脸替他还了养父欠下的高利贷,江思旭见他时总是打量着这张脸,他几乎脱口而出:“这张脸就这么重要吗?”

    裴泽景将药膏盖子拧好:“是啊。”

    沈霁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攥了一下,低下头,扯了下嘴角,又抬头问:“是因为像林希吗?”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面地,清晰地提起这个名字。

    裴泽景直起身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转过身把药膏放在桌上,装作不知情地问:“你怎么知道林希?”

    沈霁找了个借口:“听你们圈子里的传闻。”

    裴泽景看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让人看不透情绪:“下次注意点。”

    “嗯?”

    沈霁不知道他指的是注意别再受伤,还是注意不要再提起这个名字,有些失神地坐在床上,望着对方朝门口走的身影。

    就在那个身影越走越远时,沈霁被冲动驱使再次开口:“那天晚上你吻我”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是不是因为想起了林希,所以才想吻我?”

    裴泽景刚把门打开,他转过身,走廊的光线从他身后漫入,将男人的面容笼罩在晦暗的阴影里,那双锐利的眼睛复杂难辨,像是在仔细审视沈霁,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久到空气几乎凝滞。

    最终,他只是语气平淡地说:“你身体不太舒服就早点休息,别再看书了。”

    房门合上,彻底隔绝了两人的距离,也将沈霁所有的试探,酸楚以及对方未曾言明的答案,都关在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里。

    出了房间后,裴泽景并没有立刻离开,刚才沈霁那句带着颤音的询问,依旧萦绕在耳畔,他抬手用力按了几下眉心,试图驱散那点不该有的波动。

    “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显示着“许岑”的名字。

    裴泽景迅速敛起外泄的情绪,划开接听键:“说。”

    “裴总。”电话那头,许岑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这么晚打给你,是关于瑛国那边有消息。”

    裴泽景看了一眼身后的门,几步走到栏杆边,单手撑在上面:“林希?”

    “是。”许岑继续说:“在瑛国发现了林希的行踪。”

    第29章 他的生日

    走廊昏黄的光线在裴泽景的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确定吗?”

    许岑犹豫了一下,又说:“其实还不能完全确定,只是看到一个侧面身影和一段比较模糊的监控,体型和走路姿态有六七分相似,但很快消失在监控盲区,我们的人没能及时正面确认。”

    “嗯。”裴泽景搭在栏杆上的手敲了两下,发出极轻的“叩叩”声:“根据这线索继续找,确定了再告诉我。”

    “是。”

    许岑立刻应下,等着裴泽景先挂断,可他已经打了一个哈欠对面还迟迟没挂,他又问:“裴总还有什么事?”

    电话另一端,裴泽景依旧撑在栏杆边上,手机贴在耳侧,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处。

    沈霁那张带着伤痕的脸如同循环播放的影像,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一种极其陌生而微妙的感觉像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绪,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似乎存在着某种认知上的盲区。

    听到许岑的询问,才突然从思虑中抽离:“我是不是还没查过沈霁的身份?”

    许岑明显愣了几秒:“裴总,你查过的啊。”他语气里甚至有点怀疑老板是不是忙昏了头:“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是裴志远安排过来的人。”

    是啊,查过。

    可当时确认沈霁是裴志远投过来的一枚棋子后就没继续查,一枚棋子背后的细枝末节对他而言没有深究的价值和兴趣,他只需要知道这枚棋子目的为何,便足以将其纳入棋局,反向利用。

    可此刻,那种想要更深地,更彻底地了解这个人的冲动,却来得突兀而强烈。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短暂的静默让电话那头的许岑感到莫名的压力,就在许岑要再次询问时,裴泽景才开口:“算了,没事了。”

    次日,心脏科门诊室内。

    沈霁的手压在检查报告上,朝桌对面的中年大妈说:“你的检查结果显示有轻微的心律不齐和早期冠心病症状。”

    “沈医生”中年大妈双手搓着衣角,指节因长期劳作而微微变形:“这药贵不贵啊?”

    沈霁写字的手在处方单上停了几秒,又继续写:“有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

    “我我没有医保。”大妈的头埋进洗得发白的衣领里:“我是从乡下来城里做保洁的,公司没给交。”

    沈霁在处方单上写下两种相对便宜的基础药:“那先开一个月的量,这两种药效果很好,价格也适中。”

    “这”大妈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反复看了几遍,才怯生生地问:“一个月要多少钱啊?”

    沈霁如实地说:“大概三百左右。”

    “三百”大妈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喃喃自语:“那是我的饭钱啊”犹豫了一会儿,她抬起红了的眼眶:“沈医生,能不能先不吃药?我注意饮食行不行?”

    沈霁放下笔,身体前倾,语气严肃却不失温和:“你现在还处于早期,可以通过药物控制,如果拖下去,可能就需要做支架甚至搭桥手术,那时候不仅更痛苦,费用也会是现在的几十倍。”

    大妈只好收起处方,像是揣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谢谢你,沈医生。”

    沈霁望着那抹灰扑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看了一眼电脑上的预约系统,接下来暂时没有病人,便起身走到护士站给值班护士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护士点头:“好的,沈医生。”

    沈霁从楼梯快步走到一楼的药房,在拐角处突然停下。

    取药窗口附近的长椅上,那位大妈手里紧紧攥着处方单,眼神空洞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最终将处方折好塞进衣服兜里,却没有走向取药窗口,而是起身准备离开。

    沈霁迅速转身,从另一个通道绕到药房后方的工作人员入口,敲了敲门:“张药师,忙吗?”

    正在配药的张药师抬起头:“沈医生,你又来了?你不会又是”

    “嗯。”沈霁压低声音:“刚才是不是有位叫周芳的处方送过来了?”

    张药师在电脑上查询:“是的,刚传过来,但还没人来取药。”

    沈霁从白大褂兜里摸出钱包,抽出三张百元递给他:“这是药费,麻烦你以‘医院贫困特殊报销’的名义把药给她,她还没出这门诊大楼,你去大厅里用广播叫她取药。”

    “知道了,沈医生。”张药师会意地点头,接过钱时感叹:“你真是”

    “嗡—嗡”

    白大褂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沈霁对张药师做了个双手合十拜托的手势后便走出药房,摸出手机,是裴志远打来的,他接了起来

    “我找到一个买家接手那批医疗器械,但还没最终敲定。”电话那头说:“这人跟你还有点关系。”

    “我?”沈霁避开走廊里来往的人流,问:“谁?”

    裴志远继续说:“就是远泰实业的詹威,他弟弟詹笠是不是在你们科治疗?”

    “詹笠?对,我手上的病人。”沈霁立马想起了这个人:“他心脏瓣膜出了问题,他们家要用荷国更先进的机械瓣来换,过两天就手术。”

    “嗯,我就是听说詹威要带几个外国医生来,你帮着他跟他们好好讨论手术方案。”裴志远语气满是憋屈和不爽:“真他妈,我裴志远还是头一回这么上赶着巴结人!”

    这话倒是不假,向来只有别人捧着金山银山求裴大少行个方便,何时需要他如此放下身段去揣摩别人的心思,实在是这十几个亿的货压在手里难向裴老爷子交待。

    沈霁听着电话那头的抱怨,脸上没什么表情,回:“好。”

    接下来的几天,裴泽景一直忙于一桩针对老牌心血管医药企业的并购案,同样,沈霁在医院和国外来的医生讨论治疗和手术的方案,连轴转了四十八小时,甚至有一晚直接睡在医院的休息室,而那晚房门内未尽的话,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

    直到沈霁生日的前一天。

    事实上,裴泽景根本不知道沈霁的生日,只是有一天与江思旭谈城郊度假村的投资,听他聊起陪陆予去提布加迪最新款跑车时见对方给沈霁挑生日礼物。

    “你去给沈霁选一份生日礼物。”

    裴泽景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对站在一旁的的许岑说,后者下意识地接话:“裴总,你大概对礼物的品类或价位有什么倾向?”

    “嗯?”

    裴泽景忽地抬起眼,眉头微蹙,许岑愣了一下,不过见自己老板的神情倒不像是不悦,而更像一种…类似于茫然被窥破的冷冽。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嘴太快,自家这位冷血机器人怎么可能懂得给人挑礼物,赶紧找补:“我这就去,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出去了。”

    就在许岑打开门时,裴泽景叫住了他:“等等。”

    门前的人又立刻转身。

    裴泽景低头继续看另一份文件:“订明晚日月餐厅靠窗的位置,那边江景不错,他应该会喜欢。”

    第30章 看他运气好不好

    生日当天,作为当事人的沈霁自己都忘了这个日子,自从父母离世后就再也没有过生日。

    临近下班,许岑见裴泽景仍在办公室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不禁有些讶然:“裴总,你今晚不是要给沈医生过生日吗?这个时间是不是该出发了?”

    “嗯?”裴泽景握着钢笔的手停下,抬腕看了眼表:“你给沈霁打个电话,告诉他去日月餐厅。”

    “你”许岑一怔:“不会还没跟沈医生说过?”

    裴泽景没有回答,许岑立刻从沉默中知道对方已经忙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自觉地走出办公室给沈霁打电话。

    “裴总。”几分钟后,他尴尬地重新走回办公室:“沈医生那边好像有些忙,电话背景音很嘈杂,我还没说明白他就匆匆挂了电话,不过挂电话前嘱咐你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

    裴泽景放下手中的钢笔,身体向后靠进办公椅里,心想是陆予为他过生?还是裴志远?

    奥比酒庄隐于城郊一座葡萄园深处,裴泽景被江思旭求着过来,目的显然不止是品酒闲谈,他们一行人穿过走廊,搭乘需要特殊密钥的电梯,径直下到地下一层,金属门滑开的瞬间,一股消毒水都无法掩盖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男人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灯光幽暗,中央被猎奇心和金钱所填充的舞台正在上演原始而残酷的较量,人与兽或是兽与兽,四周环抱式的卡座上,宾客们衣着光鲜,举杯低语,优雅从容的气度仿佛置身于一场高雅的音乐会,而非激烈的搏斗。

    服务生引着众人走向视野最佳的预留卡座,坐下没多久,一位性感的兔女郎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个专用下注器。

    “各位老板,想不想来点更刺激的?即将出场的是从巴国地下拳场重金请来的‘地狱犬’,而他的对手”她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是前几天从肯尼运来的菲洲王者,正值壮年的斑斓猛虎。”

    几位少爷顿时兴奋起来,拿手机直接下注,轻描淡写地砸下数百万,对于他们而言,那只是一串无意义的虚拟代码,一场寻求肾上腺素的数字游戏。

    江思旭下完注,瞥了一眼从进来后就一言不发的裴泽景:“真不来点?光看着多没劲。”

    裴泽景的视线漠然地扫过擂台上互相殴击的身影:“没兴趣。”

    “行吧,能把你叫来就已经不错了。”江思旭搂着坐在他腿上的萱萱,朝裴泽景旁边他安排的人昂了昂下巴:“欸,这是萱萱的师弟,是个网红,你这大半年就守着家里那位医生,再可口的菜天天吃也腻味了吧,换换口味?”

    裴泽景抿了一口威士忌:“我看你吃得挺撑的。”

    “呵。”江思旭看着那网红:“我给你说,他侧脸有点像沈医生,尤其是那鼻子和嘴,你不觉得吗?”

    裴泽景又灌下一口酒,烈酒灼烧着胃壁,却压不住心底莫名窜起的那点烦躁,他这才侧过头,目光在那男孩脸上停留了片刻。

    眉眼顶多只有一分相似,神韵气质却是天壤之别。

    “你叫什么名字?”

    裴泽景忽然开口,让旁边有些忐忑的人瞬间恢复了光彩,立刻开始自我介绍:“白唅。”

    声音也不像。

    沈霁的声音清润温和,不疾不徐,没有半分杂质,更不会有这种轻浮的腔调。

    “裴先生,你”白唅机灵地给他杯里倒了些酒,正要递给他时,见他指尖正摩挲着一个宝蓝色的丝绒方盒:“这是什么?这盒子很漂亮。”

    裴泽景没搭理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冷淡的态度让白唅顿时感到尴尬,他抿了抿唇,想再找话题时,裴泽景却突然打开了盒子。

    盒内黑色的丝绒衬垫上放着一枚怀表,金属表壳质感厚重,以精湛的浮雕和玑镂工艺雕刻着藤蔓与茛苕纹饰,表盘是搪瓷白,与黑体罗马数字相得益彰,纯洁无暇的同时又显得特别古典。

    “你说它适合什么人戴?”裴泽景问。

    白唅仔细欣赏了片刻,谨慎地斟酌着用词:“这怀表看起来高雅不张扬,应该适合一位内敛温润的先生或女士。”

    裴泽景闻言侧头看他,然而,白唅却觉得那目光似乎穿透了自己,落在某个虚无的,他触摸不到的点上,就在他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时,裴泽景竟毫无预兆地笑了笑,那笑声极低,带着一种心不在焉的嘲弄,也不知是在嘲弄谁。

    “回答得不错。”男人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接着,他随手将那只宝蓝色盒子递给白唅:“那就送你了。”

    “这”白唅愣了几秒,受宠若惊的同时扮演乖巧懂事:“这看起来太贵重了!裴先生,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裴泽景已经转过头,显然懒得再看他的表演:“帮我扔了也好,卖了也行,随你。”

    “谢谢裴先生。”白唅伸手接过蓝色丝绒盒:“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江思旭见裴泽景同白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笑了笑,搂着怀里的萱萱起身去洗手间,然而不到二十分钟,他又快步回到卡座:“你猜我刚看见谁了?”

    “谁?”裴泽景正由着白唅点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沈医生。”江思旭坐下:“我看他坐在詹家那个大儿子詹威的旁边,应该是和他一起来的。”

    詹家所在的圈子比起他们这圈子里的家族只能算是新晋的暴发户,早年间父辈从外地来这经商,富是富,但底蕴权势差得远。

    裴泽景狭长的眼眸轻眯,缓缓地吸了一口吐出,才说:“你看错了。”

    “沈医生那张脸丢人堆里都扎眼,我怎么可能看错?”江思旭非常肯定:“不信你自己去看,他们就在西边那个半开放的卡座上。”

    裴泽景将烟摁灭在白唅及时递过来的烟灰缸,没说话。

    “好像詹家最近请了几个国外的医生来,是要给他弟弟动心脏的手术。”江思旭见裴泽景没当回事,便随口说:“不过沈医生是真敬业,当代华佗啊,生日都不过”

    “詹威?”一边观看比赛,一边喝酒的顾顺才听清他们说的谁,凑过来说:“他之前那个小情人是一个小演员,给人砸了个男一号来演。”

    “他是双?不是都结婚了吗?”江思旭一边看刚下注的赔率,一边笑:“而且听说他家现在资金周转不”

    “男女通吃啊。”顾顺“啧”了一声:“就吃长得好看”

    “哐当。”

    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的江思旭被酒杯与桌子的碰撞声吓得一愣,反应过来后裴泽景已经起身,他仰头问:“你去哪?”

    “刚才服务生不是说这里还有一个公共下注池吗?”裴泽景往前走:“应该比你们在这下注有趣。”

    “你不是不下注吗?”江思旭跟着起身:“不过你说的对,那应该更好玩。”

    一行人穿过一道廊门,进了一个更为喧嚣的区域,数十块高清屏幕同时直播着不同房间内正在进行的比赛,服务生穿梭其间,收取下注单,赔率在电子屏上疯狂跳动,实时更新。

    裴泽景在长桌旁选了个位置坐下,白唅立刻乖顺地坐在他身侧,江思旭最后一个晃过来,拉开椅子坐下没多久,突然抬起萱萱的手,指着西南方向:“你看,那个正在说话的不是沈医生是谁?”

    西侧的卡座光线晦暗,沈霁坐在几位高谈阔论的外国医生中间,外国人显然对下方的搏斗异常兴奋:“詹!这地方太棒了!”

    沈霁作为医生虽然对血腥味没有什么感觉,但看着激烈的搏斗仍有些生理性不适,他端起桌上的酒替詹威倒,倒了一半,手腕不小心一抖,酒正好洒在詹威放在桌上的手机。

    “不好意思。”沈霁立刻拿起手机,抽出纸巾把酒擦干,趁詹威不以为意时,快速记下手机的型号然后把手机递还给他:“你看看,有没有影响?”

    詹威接过手机随意地翻了几下,说:“没事。”他又看了一眼时间:“我突然有点急事,得先走一步,你替我陪陪这几位医生,你们更有共同话题。”

    沈霁点头:“好,你去忙。”

    “沈医生,你看那边,看起来很刺激!”其中一个外国医生Jack热情地用手肘捅了捅他,让他往公共下注区看:“我们也过去玩玩?”

    其余人兴奋地附和,沈霁只得随着他们往那边走,等他们在一个赌桌旁站定,沈霁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一个人影身上,裴泽景正靠在凳子上,指尖夹着一枚万元筹码,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似乎在听身旁长得俊秀的男孩说话。

    沈霁非常意外,那人明明最厌恶这种混乱又充满低级欲望的场所,怎么会在这里?

    惊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瞬间淹没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转身离开,对Jack低声道:“抱歉,我去一下卫生”

    “沈医生!”

    江思旭突然叫住了他,沈霁只得停下脚步转过身,努力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甚至有些僵硬的笑,却不受控制地看向裴泽景。

    裴泽景也抬起了眼,隔着缭绕的烟雾和攒动的人影,盯着沈霁,沈霁下意识地朝他那边走,可刚迈出半步却硬生生停住,裴泽景身边那个属于他的位置,此刻正被另一个男孩占据。

    “这几位是国外来的心脏科的医生,刚完成一例重要的手术,陪他们过来放松一下。”他介绍。

    裴泽景听完,只是从鼻腔里溢出一个单音:“嗯。”

    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既没有让那个男孩挪开,也没有示意沈霁过来。

    沈霁只好在Jack身旁坐下,对方热情地看着裴泽景他们:“沈医生,那几位是你的朋友?”

    “嗯。”沈霁没有多说。

    Jack立刻扬起笑容,朝裴泽景他们的方向举杯示意,其他几位外国医生也纷纷友好地打招呼,江思旭他们同样礼节性地举杯回应,唯有裴泽景没有动。

    “沈医生,快来帮我们看看这个怎么玩?”Jack的注意力很快被眼花缭乱的下注界面吸引,沈霁用流利的英语向他们解释规则和操作方式。

    Jack听得兴奋,拿起一枚筹码,突然出其不意地递到沈霁唇边:“沈医生,你看起来像天使一样,来,吹一口气祝我好运。”

    沈霁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脸想避开:“我其实运气很不好。”

    “我不会看错的。”Jack就着姿势又凑近了几分,真诚地恳求:“祝我好运,沈医生,拜托了!”

    沈霁飞快地抬眼望向裴泽景,但那个男人依旧侧对着他,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酒杯,没往这边看,沈霁低头在那枚筹码上吹了一口气,随即立刻偏开头:“好了。”

    Jack得逞般地大笑,将那枚被祝福过的筹码押在代表一只金雕的图标上:“有了天使的祝福,它一定会赢!”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裴泽景将手中把玩许久的筹码,随意地抛掷在与金雕截然对立的一方。

    江思旭见裴泽景下注,立刻跟上:“没听说你会玩鹰啊?”

    “我没说会。”裴泽景语气很淡:“我只是想看沈霁运气好不好。”

    江思旭没听清,问:“什么?”

    【作者有话说】

    宝们可以去我微博看小裴和小霁的小剧场~
图片
新书推荐: 彭格列编年史 困雪山后,被雪狼投喂了 沦为顶A家族的公用家庭教师 被迫营业成玩狗坏女人 四岁,但在恋综选爹 我怎么还没死 我爹造反成功后 [综英美]生存游戏,但队友是红罗宾 快跑!崽崽被爹爹发现啦 小可怜的金手指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