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黄金时代 退游也不至于融号啊
很多时候, 罗浮祂们都讲求一个“师出有名”,但很明显,这并不现实,现成的借口总有用完的时候, 毕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刺客, 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仙舟人跑外面被拐了,这时候, 就需要创造借口了。
这种时候, 一般就需要献祭几名使节了,况且天人种出了名的难杀, 丢一点儿脸面和受一点儿皮肉罪就能换取正当的进攻理由, 公司来了都挑不出毛病。
毕竟,比原文明更利好的贸易条件一开出,大家相视一笑,哎,不都是仙舟自家的事嘛, 公司和仙舟一直都是是牢不可破的联盟, 而公司向来尊重盟友主权不干涉其内政,撤了撤了。
而对普通仙舟人来说, 自上次贵胄耆宿们被通杀一遍吓怕了后, 舟灵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了制度,刷军功成了最快的晋升渠道,战争便并非全然是大人物的舞台。
但最近的“攻伐无道”却常出师不利。
在罗浮接到几个文明的外交质询时, 祂还有一瞬间还有点儿想不起他们是打哪来儿的。
“大人, 是第四十五、五十一、六十四批次使节去的那些。”带来质询信息的天舶司司舵提醒道。
“哦,想起来了。”罗浮恍然大悟,祂转头问她, “他们干嘛质询?”
“呃,他们指控我们的使节阴谋挑起矛盾,违反双边协议,要求我们立刻停止行动。”
“我们跟他们有协议?”
“有的,大人,有的。”司舵把不知道多久之前,仙舟还秉持和平交流原则时签的协议拎了出来。
罗浮看了两眼儿,指着日期道:“到期了,没用。”
“但这也不是重点啊,大人,他们指控我们的使节阴谋挑起两方矛盾。”
“我们使节还好吗?”
“很好,他们只是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合法的。”
“这么文明?”罗浮咧嘴,有点儿失望,转而道,“也许不是阴谋,矛盾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暂时谁也看不见。”
司舵沉默,最后闭眼说道:“大人,证据充足,他们联合起来质询,呃,还找了第三方公证。”
“谁?”
“公司。”
罗浮:“……”
该死的墙头草!
“他们宁愿当公司的狗都不宁愿加入我们吗?对恭顺者,仙舟可是无困不援!”
司舵不能回答,只好低头不语。
罗浮冷笑一声,叫司舵去查明情况,祂转头去找公司问问到底怎么个事儿。
来接待祂的公司职工一脸肃然,罗浮都不知道他在冷脸什么,祂们都还没发威呢。
结果双方打了半天太极,手臂快抡圆了都还没试探出对方的真实意图。
罗浮真的要被气笑了,阴阳道:“贵司可家大业大,不用动弹就能捞金子。”
公司职工露出个牙疼的表情,同样呵呵道:“比不得你们仙舟灵活啊,里里外外到处开路。”
你有本事就把跟在我们后面捡的金子给吐出来?!
罗浮心里骂人,正想怼回去,却察觉到这人反应实在不对劲。
公司背刺祂们捡漏不该嘴都要笑裂了吗。
祂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于是此次会谈,双方坦诚地交谈了一番,充分交换了意见后,凭着对盟友的尊重和平结束。
而没过多久,罗浮的不详预感就成真了。
“你是指,假面愚者、纯美骑士、无名客、虚构史学家,还有不知道哪来儿的仲裁官恰巧跑一个除了能源外平平无奇的地方团建,而这地方恰巧位于我们计划要攻伐的星系,恰好我们使节一些必要的活动还恰好地被他们撞见了,并且恰好——
他们突然善心大发,想为弱小发声,联合星系内文明给我们发起外交质询?”
查清楚情况的天舶司司舵沉重地点头。
罗浮:“。”
罗浮:“你信这‘恰好’还是信我是古国皇帝?”
天舶司司舵瑟瑟发抖:“我信‘还是’。”
伸手拍了拍人脑袋,罗浮让司舵自个儿玩去吧。
祂深深地叹了口气。
仙舟本着大发仁恩之心,教化万民,指导下小文明的未来方向怎么这么艰难,他们做的明明比公司干净多了!
物理意义上的。
“先把使节捞回来。”祂无奈下令。
使节们再不怕死也没必要折到这群命途癫佬身上。
说着,祂把这诡异的形势发到了群里,跟其他舟灵同步了下信息,让祂们注意一点儿。
这太巧了,祂要是看不出有人在故意针对,这几千年都白活了。结果信息刚发出去,曜青便几乎秒回。
[曜青:屈人之兵而非战,林爻的手笔。
罗浮:?
曜青:三百多年前,不费一兵一卒让大渠投降的林爻。
罗浮:是她?那还真是游侠团他们在捣乱
虚陵:他们怎么找来这么多势力的
玉阙:别忘了他们有我家的纵横家,能把苍城哄得笑着包了两百年军费的金舌头
苍城:……痛苦的回忆找上了我……
圆峤:而且他们全银河乱窜啊,跑得又快
曜青:经常有人忘了那孩子手下聚了我们当年最顶尖的一批人
苍城:然后被我们流放到对面去了,哈哈
罗浮:你笑什么,这次行动你投资最多,你亏得最惨
苍城::)]
也怪不得公司那帮人明明得了好处还牙疼了,这群势力一扎堆,干啥都碍手碍脚,为了体面把牙齿打掉了都得往肚子里吞,谁乐意谁去。
算了,宇宙大得很,到处航行的仙舟不需要跟一个星系死磕。
罗浮抱此想法美美离场,但之后的五十年里,在不知道多少次见到司舵一脸绝望地递交外交质询时,祂一下沉默了。
「有这份执着,他们干什么都会成功的。」虚陵在祂脑里啧啧道。
「他们很闲吗?」罗浮自问自答,「哦,对,确实很闲。」
偃偶之躯超脱五谷轮回,千亿人口中筛选出来的素质让他们在银河白手起家也绰绰有余,甚至现在游侠的身份还不用考虑各种派系乱七八糟的扯皮,他们居然放得更开了。
他喵的当年到底是谁提出把他们暗中流放的来着——
哦,是祂啊。
那没事了。
罗浮拨开头发揉了下额角。
“大人,我们要不直接暗杀掉这群游侠?”有官员给祂提建议。
罗浮看了他一眼儿,“曾经,有个无名客跟踪了他们两年,然后跟丢了,你觉得你能抓住他们?”
官员默默闭嘴了。
祂们倒是可以用记忆灯反向找到人,但是……何必呢……
你就算退游了也不舍得把47命中词条的遗器给融了啊……
罗浮调出这些年的航程图,说道:“况且,说他们在拆我们的台,还不如说……是我们走进他们的预判范围内。”
他们太了解仙舟了,或者说是太了解祂们了。
到底是跟在曜青后面学了这么久的人,祂们要走哪条道,要攻哪里,哪里对祂们是战略中心,哪里是顺手的事,他们铺张星图,代入一下画几下分分钟就能给圈出来,圈出来的图在网上爆出来,仙舟六御看见了估计都还得怀疑下是不是有内鬼。
更别说还有不少看仙舟不爽的势力给他们提供大量情报,罗浮不信这里面没有公司这个两头赚的狗东西。
到头来就是,仙舟的次次行动不像是侵略扩张,反而像是往他们的陷阱里跳,跳完好处没捞着还惹一身腥。
「哈哈,看看你带出来的兵!」罗浮要戳死曜青了。
曜青可无辜了:「可不怪我,去你那里之前,他们可没那么多经验。」
罗浮震声:「难不成还怪我?」
曜青:「我可没说:-)」
罗浮:「……」
祂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别气别气——真打起来祂打不过曜青。
罗浮:「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坚持五十年。」
曜青:「你确定要跟命途行者比毅力?」
罗浮:「。」
罗浮:「该死,命途真是这个宇宙最大的病灶。」
祂们的思想和行事以仙舟利益为准则,说得更粗暴一点儿,就是一切以高效为准。
所以,祂们是很难有什么坚定信念的,也实在无法理解这群命途行者的执着到底哪来的。
就很荒谬啊,喊着友情啊羁绊啊胜利啊什么的就获得神力了,很吓人的,就没有比命途力更不讲道理的东西了呀!
再说,千亿人口的文明,作为其意志的化身,怎么可能一条命途走到底,格物院里都七八个命途一起搞呢。
钻命途的时间祂们都能造几十艘歼星舰了,科技大力可比命途神力容易量产多了。
“那么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官员看着沉思的祂,等了许久问出口。
罗浮回过神,对着星图指出:“他们也并非将所有行动都拦截了下来。”
“而那些没被拦截的?”官员看过去,试图找到共同点,“克吕墨涅融金海、缄默暗礁、卡利俄佩旋臂Ⅱ号星团……”
“都是受虫族、反有机智械、丰饶民或其他恶兽侵占的世界。”
“也许在他们看来,我们打这些东西属于狗咬狗,懒得管吧。”
搁这儿驱赶猎物呢。
罗浮只想呵呵,这才是祂印象里的那个帝弓,当年被他威胁的那种难受劲儿又上来了。
祂召来了各舟将军,决定重新制定往后的作战战略。
……仙舟自然可以一转攻势,将矛头对向这些宇宙公敌,这样也不用每次再苦苦找借口发动战争,直接开打就行。
但一开始规划时祂们就发现真的不划算啊,能做宇宙公敌的,自然各有各的畜牲之处,更不是什么好打的,并且托这群畜牲一般没什么脑子的福,它们沾染的世界基本完蛋,没什么资源可榨。
也就是说,他们费劲儿打完仗后,可能还只会得到一个死灭的世界,多不划算。
不过,现在有域定义针后,资源榨取这一点倒是不再重要了。
“将军们啊,我痛定思痛,觉得以‘不臣’之名攻伐世界确实有点儿极端了,蛮夷们好歹也是人不是吗?”罗浮对将军们语重心长地说道。
闻言,各舟将军神色各异。罗浮将军率先开口:“……可大人,仙舟天人无量寿数,本就怀璧其罪。看看长生以来,各方势力朝我们派过多少次间谍?而我们又有多少无辜之人卷入他人的贪婪之中?”
曜青将军拍案而起,不服道:“对啊,大人,征讨他界,威慑四方,彰显威名,我们不做,谁来保证我们生存的方寸之地?谁又来尊敬千亿仙舟天人?”
“别急,别急。”罗浮笑眯眯,在桌上展出一张全息星图。
蓝色波光之间,这五十年来,未被游侠拦截的世界影像资料自动播放,遮天蔽日的虫群、无脑屠杀的智械、暴虐无道的丰饶民一一显现。
罗浮:“诸位看到了什么?”
将军们相互看了看,玉阙将军说:“天灾。”
“一群疯子。”苍城将军耸肩。
“无用的材料。”朱明将军摊手。
罗浮道:“不,现在它们要改名了。”
将军们看向祂:“什么?”
罗浮微笑:“发电耗材。”
十分恰巧,这群宇宙公敌都有一个特点——特别能生,死了一个下一个立马填上。
而更恰巧,它们勉勉强强还属于“物质”范畴。
而更更恰巧的是,域定义针能转化“物质”为能量。
正苦于建戴森球发电费时费钱的罗浮表示欣慰,祂终于找到了完美的平替。
·
在一转攻势后,仙舟的征途果然顺利了不少。
游侠团终于不再紧盯祂们了,但谁都知道以这群人的执着与耐心,绝对不会就此销声匿迹。
以百年为单位的征程正式拉开帷幕,黑幕上各个单位的将士官兵来来去去,仙舟这艘巨舰乘着名为天人的水流驶向远方,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
仙都,圣城,极乐天……觥筹交错之间,祂们得过很多美名。野心家,独裁者,战争狂……刀与血汇聚时,祂们也背过诸多骂名。
但这些都只是过眼云烟,看黑幕系统里稳定增长的各项数值,祂们就知道这样做没错。
“入口的茶虽苦,但足够清心。”
承生刮去茶沫,闻言道:“现在有很多年轻人都吃不来苦茶啦。”
“等他们到你这般年纪,就喜欢上了。”罗浮说道。
承生笑了笑感慨:“大人向来有超凡的耐心。哪怕我年纪已过数百,但在您面前,也总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
“哪个仙舟人于我而言不似孩童?”罗浮看着茶水上一人一舟的朦胧倒影道,“只是不曾想,当年那个双手捣药的孩童,这么快就做司鼎四百年之久了。”
“……您还记得啊。”承生捂住自己有些红的脸。
罗浮抿了一口茶道:“你们跟了我这么久,我也并非铁心石肠。”
“那您,会感到……悲伤吗?”承生抚摸着茶盏,看着飘飘荡荡的茶叶好一会儿,才抬眸问道。
罗浮歪头,“悲伤?”
“天人获得无量寿数不过数百年之久,我是第一个长生者,但我的年岁连您的零头都比不上。”承生说,“可大人,就算这样,我们也终将逝去,天人依旧能够死去。但您无论如何,都会永存于世,您,会感到孤单吗?”
罗浮敲了敲杯壁,指甲与玉石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音,祂反问道:“感到孤单和悲伤,又有什么用呢?仙舟的资源不会因此增长,仙舟人的幸福指数不会因此提高。那这份孤单和悲伤有什么用呢?”
“啊……您是这么看待的吗?”承生愣了愣,表情都呆滞了一会儿。
罗浮只觉得她的表情好玩儿,笑道:“不然你认为呢?孩子,有你们替我等伤春悲秋便足够了。”
承生似乎无话可说了,垂眸思索着什么,而罗浮并没有打扰一个孩童的意思,享受起这难得的闲暇。
最是想到曜青还征战在外,玉阙还在鼓捣祂的穷观阵,朱明依旧苦恼下把兵器的形制,其余舟灵都各自忙活自己时,罗浮更觉得这份闲情舒畅无比。
周围安静了下来,金黄的银杏叶落下,飘落桌上,被舟灵捻起叶梗于指间旋转。
“大人,我想随远征军同去,做随军医士。”承生开口,打断祂无聊戏弄叶子的闲情。
“嗯?”罗浮抬眼,“丹鼎司可离不开你。”
承生却摇头,“没有谁离不开谁,百年来,司内也有人能挑起大梁了。再说,如今舟内伤寒小病都罕见,我在此也无用武之地。还不如去那战场协助军士,减少些许族人的苦痛呢。”
罗浮注视了她一会儿,明白了她不是一时兴起,便道:“那便去吧,我会告知将军。”
“承蒙大人厚爱。”承生笑眯了眼,感激道。
后来,是一位丹士长接过了司鼎承生的日常工作,名叫长桑,是个特年轻的孩子,百岁都不到,但名气可不小,听说十岁出头就开始四处行医,被承生破格提拔上来的。
长桑比起承生要腼腆一点儿,罗浮去和她聊天时,她紧张了半天,说到各类医典才活泼了点儿。
等了段时间,她大概终于明白了舟灵不会吃人,这才真的放开了,说舟灵大人和她想象中真不一样。
罗浮感觉有意思,问她你想象中的舟灵是什么样?
长桑纠结了半天,小声说道:“我以为您就像传闻中那般,特别严肃认真,每句话都带着深意,时时刻刻都在思考仙舟大事……”
罗浮心说她也没猜错呀,所以祂说:“那你以为,我在跟你聊天时脑子里难道没有思考今早的「罗浮」政事吗?”
长桑一下慌了,“那我干扰您了吗?”
“哈哈,”祂被逗笑了,“再来几个人一起聊都不会干扰到的,多进程思考是舟灵的常态。”
长桑对此感到惊奇,罗浮猜想她应该在格物院读过书,那双眼睛里满眼了写着“怎么做到的我想研究下”。
说到底,还是如今仙舟平静太久了,罗浮想,祂们每天都有冗余的力气找孩子聊天了不是吗?
当然,也不用再担心,这一次聊过的孩子下一次找就死掉了。
这几百年,聊天群里发个孩子的影像,然后配字“他/她居然还活着!”算是每个舟灵的必经之路。
曜青都惊奇了好多遍,军营里祂居然能隔了几十年找到同一个孩子跟祂对弈。
没办法,曾经的短生种精力太过有限,一个孩子能在祂们眼前晃悠二十年以上都已是天赋异禀,常常祂们一转眼,再想起这人,人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大人。”长桑指着桌上已经空盘的茶点,犹豫半天才说道,“可以再来一盘吗?”
“当然可以。”
对啊,罗浮居然才反应过来,这孩子百岁都不到,不止对祂们而言,对其他仙舟人来说也是小屁孩儿一个,甚至还正处在个贪吃甜食的年纪。
他们好像会一直活下去了,跟祂们一样。
罗浮似乎突然意识到了这件事。
仙舟人不会死亡,会一直活下去,跟祂们一样了。
祂很难理解这样的概念究竟是什么意思,毕竟很长一段时间来,死亡只意味着每次领袖去世,会跳到祂面前的警示弹窗。
而现在,这样的弹窗不会跳了,至少不会那么频繁,不到几年就跳一个出来?
罗浮轻轻晃着茶杯,对此突然感到一丝恍惚。
新的糕点来了,长桑双眼放光,一口一个,风吹过祂的鬓角,带起桌上散落的银杏叶。祂看着叶子翻了几个身,在它将要掉下桌前,祂把叶子按住压在了茶杯之下。
这才是长生不老?
那究竟为何……有人会不愿意?
罗浮的脑中,突然冒出这个问题来。
·
曜青的手指动了动。
祂感觉到了甜点心的味道,罗浮最近很爱吃甜点心?
祂心想,那舟不是最难伺候的不甜不咸不辣不酸派吗?跟祂的厨艺就是两个极端。
哦,除了茶,祂们之中就数罗浮最爱喝那苦了吧唧的酸茶。
不过,在这遥远主舰的星域,能感到这样的味道,也还不错。
曜青走下星槎,让跟随的将士们自个儿去休整,正打算找个地方眯一下,就收到了一道来自伤兵营医士的讯息。
祂对这医士有印象,是罗浮手下那个孩子,好好的司鼎不做来前线吃苦受罪,倒是个有想法的好孩子。
她发来信息,说有祂的亲卫情况有变,可能需要祂来帮忙。
反正没事干,祂没多想便去了伤兵营。
天人不死,自愈力强。所以,伤兵营的存在看起来就挺尴尬的,毕竟很多人在战场上抬回来,速度慢一点儿就能自个儿站起来活蹦乱跳了。
医士的丹药也多是加速自愈速度,甚至,一些俘虏比他们还更需要这伤兵营。
但也没人会说这伤兵营多余,天人生理需求小,但心理需求依旧,医士出诊最多的便是精神治疗与心理疏导。
因此,曜青记得,伤兵营里除了丹药士,还有不少「虚陵」来的灵差。
当士兵精神出现问题时,便可以找到他们回收一些无法承受的记忆,解决心理问题。
而祂那位亲卫便是这种情况。这些天曜青注意到他总是精神萎靡,就让他去伤兵营看看。
病房外,曜青看完他的病历,不解地问医士:“按照流程,让他去找灵差回收记忆便是,有何问题?”
那医士为难道:“曜青大人,他不愿意……回收记忆。”
“为什么?”曜青不理解。
医士伸出手,指向后面的病房,示意祂亲自去看看。曜青挑挑眉,摘下铁面,顺她意思走进病房。
房内只有一人,医士说亲卫有些神经衰弱,好不容易才睡一会儿,怕被其他人打扰,就暂先隔离。
于是曜青便轻手轻脚地到他病床前,可刚坐下,床上的人便猛地睁开眼瞪向祂,杀气十足。
过了好一阵,他才反应出来祂是谁,眼神这才变得和缓,下意识支起身想要行礼,然后被曜青按回去了。
“先歇着吧。”祂揉了揉他的头,然后获得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大人,我已不是孩子了……”亲卫说道。
“还有吐槽的力气,那看来还行?”曜青尽量轻松地说。
“……”亲卫似乎想露出个笑,但提了提嘴角实在提不动,就只好闭上眼微微点了头。
曜青向来不拐弯抹角,“为什么不想回收记忆?”
“……”亲卫闭着眼,眉心有一条深沟,曜青不催促,只跟着他沉默。
许久,他似乎泄气了,声音有气无力,“我家女子下个月要上将宛了。”*
曜青垂眸,“很好的孩子啊。”
“她妈妈在太卜司当上书记了。”
曜青说:“新部门啊,我记得竞争很激烈的,那很厉害了。”
亲卫突然睁开眼,曜青感觉到他似乎抓着自己落在床上的袖角。
“大人,”亲卫的瞳孔有些涣散,曜青无法判断他到底看向何处,只能看着他微微摇着头,喃喃自语般道,“大人,我不想忘啊,我真的……不想忘啊……”
“……灵差只会回收你无法承受的记忆。”沉默良久,曜青轻声说道。
“…无法承受…无法,承受…咳咳…”他的喉管里似乎挤出了几声闷笑,像是被掐着脖子发出的呻吟,而笑着笑着他突然就哭了,面无表情地哭得稀里哗啦。
“…东东、跑我…大人、记忆…祈妹、乖乖…她娘、回来……”他咬着不成句子的字词,曜青只能勉强听出他口中的“祈妹”是他女儿的小名,他平日里聊天时提到过。
祂伸手替他擦去眼泪,但泪水却越擦越多,医士这时候急匆匆冲了过来,把祂挤到一边。
她拿着婴儿臂般大小的针筒给他打了一只针,曜青看着亲卫震颤了几下,终于冷静了下来,眼皮支撑不住地沉沉闭上,似乎睡了过去。
为避免惊扰病人,一人一舟先悄悄离开了房间。
一到走廊上,曜青便看向那夸张的针筒,“这是?”
“加了安眠迷药的镇定剂。”医士双眉紧蹙道,“曜青大人,他精神太不稳定了,稍微一点儿刺激就控制不了,这些药只能让他冷静一两个时辰。”
“怎么会这样。”曜青皱眉不解。
“也许是太多的记忆挤压了他们原本的精神,最后反馈到了躯体上。”医士说道,“大人,上了五百岁的军士,偶尔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但这么严重的,我亦是第一次见。”
其实并非只有军士,压力过大的仙舟人基本都有这样的困扰。
记忆灯让仙舟人能记下几乎所有事。短生种时期还好,总归只有几十年的记忆,记忆灯能够辅助人脑自然“遗忘”与“回忆”,但自长生来,记忆的指数级增长,记忆灯偶尔也难以招架,而一旦偶尔,就会对该仙舟人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
所以在长生后,往生司设立了灵差,专职回收多余的记忆,而玉阙也在升级记忆灯,不断加强其辨别记忆的能力。
“上了五百岁…”曜青回忆了下,记得这孩子在三百多岁时跟了祂,这一晃已经做了两百年亲卫了。
医士点头,看向病房内,她的眉头没有松开过,似乎比病人本人还更难受。
“安排灵差回收记忆吧。”最后曜青说道。
医士睁大眼睛看向祂,“可他并不愿意……”
“再这么下去他要疯了。”曜青调出黑幕,看了看这个亲卫的状态,不断下降的红色精神值让祂不得不作出选择,“只是回收,等他精神稳定后,他还可以拿回记忆。”
而现在,他还是先正常活下去再说——
作者有话说:
“彼时,长生种已然意识到自己的无尽寿数将会引发巨大的社会问题,却出于人道理由,无从解决。”——《罗浮古文拓片考察》
罗浮:这不正好,我们不是人,我打的也不是人,不用讲人道:-)
*女子:女儿。部分地区方言会把女儿叫女子
舟灵的“最近”大概范围:3年-300年。
第32章 长生无记 痛就跟我说,我可以先打晕你……
[曜青:@玉阙, 方便把格物实验室里的记忆灯63.0测试版传一个给我吗?急用。
玉阙:我回「我」身上了,不在格物。
曜青:格物飞到哪里去了?
罗浮:我这儿,我给你传过来。
曜青:好。
曜青:怎么回事,玉阙你不在格物扎根了吗?而且我记得格物才在「你」身边呆三十多年?]
自长生后, 格物和将宛的流动时间也开始调整, 从一开始二十年一动变为八十年一动。
它们的上一站是「玉阙」,若无意外还应停留五十年才走的。
而玉阙说出了点小事, 怕影响到学生就让他们走了。
[玉阙:一些孩子闹事, 出手解决了下。
玉阙:这俩学府都正在毕业季,怕影响他们准备答辩, 就让他们走了。
曜青:还好?
玉阙:一群被挑动的傻孩子, 无事。
罗浮:你还是离他们太远了,多在「你」身上呆会儿吧。
玉阙:。
玉阙:如果我未来三百年没出声,就是我被气死了。]
舟舟有本难念的经,曜青唏嘘,拿到罗浮传送过来的记忆灯后找到了那些灵差, 让他们回收亲卫记忆时把记忆灯给他换一下。
“63.0版本, 大大增强了自主辨别记忆的功能,能够最大限度模拟人脑思维方式, 分类短时记忆和长时记忆, 辅助人记下该记的,忘掉该忘的。”曜青对着灵差念说明书。
灵差好奇:“每个人对自己的记忆都有不同的选择标准,它怎么知道哪些该记哪些该忘。”
曜青说:“它能自感应自适应进入的大脑, 相当于它就是你的第二个大脑。”
“也就是说, 给每个人多加了一个脑子?”灵差讶然,小心翼翼地接过这盏虚幻的小灯。
可不是嘛。
想不通?不想忘?
那就多加一个运算模块来想、来记,祂们认为没毛病。
而带着昏迷的病人进入手术室的医士闻言, 只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手术室关上了门,一切似乎都朝着正好的方向发展。曜青站在走廊外靠墙处理军务,等着亲卫的手术结束,一同回去。
黑幕系统中,舟灵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堆没用的闲话里夹杂着零星几句正事汇报。
曜青处理了几十份报告后就感到没意思了,手有点儿痒,想下棋,结果刚想拉个棋友线上来一把,就想起来躺手术室那位就是那几个少数能陪祂下棋的,一下没劲儿了。
实在没事干,祂把这片星域的星图拉出来,脑中模拟战场。
在祂的模拟舰队将要进入星球轨道进行轰炸时,手术室里发出一声叮铃哐啷的巨响声,像是那群医士的医疗器具全都被掀翻在地,碎玻璃声、尖叫声和泼水声紧随其后,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曜青抬头,掠过无菌等候室,转瞬间来到了混乱的中心。
一根树枝,一根缀满金黄树叶的树枝朝祂眼睛袭来,曜青下意识伸手拔住枝根往后一扯,惨叫声瞬间响起,熟悉的声音让祂的手松了几分。
“啊……啊……”
“大人,曜青大人!”
到底是战地医生,见祂来了,医士和灵差们迅速连滚带爬地跑到祂身后,躲在墙角抱紧自己。
而曜青垂眼看着祂手上那树枝相连的……亲卫,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鬼,变异了?
亲卫头上还开着洞,脑浆沿着脸部流下,像是割开树皮流下的汁液。
他半睁着眼,双目赤红,枝条从他的肋下长出,因祂手中的力道咯咯作响。
曜青靠近他,听见他在喃喃好痛。
祂犹豫了一下,放松了手中的树枝。
随后,在亲卫暴起攻击祂之前,曜青反手把他扣在了手术床上。
所幸,没有医士们的药物延缓自愈速度,亲卫头上的洞迅速开始愈合,愈合的骨肉搅碎了支撑洞口的医疗器具,好悬没让更多脑浆流出来。
“还记得我是谁吗,樛木?”曜青单手压着他,感觉到手下的皮肤之中,似有什么在涌动,被祂死死压住才没有破皮而出。
祂想起那几根树枝。
名为“樛木”的亲卫呜呜咽咽,曜青实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打开黑幕系统,看着他名字下挂着的“嗔恚debuff”和“他化debuff”,花了几点民意强行把它们撤掉。*
原本乱颤的树枝停歇了,樛木眼神空茫,趴在床上,像一根轰然倒塌的枯木。
“清醒了吗?”曜青俯下身问他。
樛木声音嘶哑:“大人……”
“还好,没彻底疯狂。”曜青松了口气,开始试图拔掉他身上已经长出来的树枝,“痛就跟我说,我可以先打晕你。”
樛木:“……”
但可惜,在樛木反复痛晕又痛醒后,曜青也没彻底把这东西拔下来——它是从丹腑长出来的,彻底拔出来樛木会死。
“没办法割开这枝枝和丹腑吗?”曜青问那个从罗浮来的医士。
医士摇头,“它的根就是丹腑。”
曜青皱眉:“他在外感染了什么变异病毒或者寄生物吗?”
医士摇头。
曜青疑问:“那他用过自在应身吗?”
借助建木,天人发展出了自在应身之法,一颗丹药,捏塑肉身,变换形态,不在话下。
为了快速适应一些恶劣的星域环境,将士们时常会备一些催发自在应身的仙药在身边,在短期时间内长出翅膀、获得利爪,或是变出鱼尾、生出双鳃。
而有时身体激素紊乱或用药不当,一些将士的自在应身会短暂失控,长出点儿多余的器官或躯干,就需要人工帮忙切除了。
但医士依旧摇头:“他最后一次施展自在应身是在十年前,不至于到现在出现失控现象。”
那怪了。
曜青看向那些灵差:“你们刚刚回收了他的记忆了?”
灵差颤颤巍巍地点头:“已经回收了,正在植入新的记忆灯时产生了异变。”
那更怪了。
祂不太明白,索性把这情况同步给了其它舟灵,让祂们去思考。
“……咯…”
手术床上传出一点动静,曜青看过去,发现樛木又痛醒了,眼睛虚睁看着祂,他的手指似乎朝祂的方向动了动,曜青会意,靠近了一点儿。
“大人,我要死了吗?”
他问道,虽然语气中带着灰蒙蒙的死气,但莫名的,曜青感觉他的生理状态比之前要好些了,甚至比他正常时要好,除了精神状态。
“天人不会死。”祂拍了拍他肩作安慰,想了想,祂又说道,“过几天到你轮休了,你家女儿和你爱人还等你回去呢,打起点儿精神,别到时候还比不上刚入将宛的新兵!”
祂自觉这段话应该说得还不错,在前线的战士们总会念着家里,爱人、父母、孩子、朋友……只要一提起,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这时候军营里最腼腆的小家伙儿都能红着脸说一两句,曜青听得多了,也大概学会了。
有时候祂同时看着他们以及「自己」身上的曜青人,会感到特别神奇——这群明明没有共感力的孩子,却能和光年外的亲友露出同样的表情,真是好玩儿。
所以……
祂看着樛木慢慢露出空茫的表情,似是遇到了这宇宙里的天才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他问:“我的,女儿和爱人……是什么?”
曜青怔愣了一下,黑幕系统中,祂看见,亲卫“樛木”底下,又冒出一个红色的debuff——
「无记」。
·
格物院。
玄曜把药一饮而尽,对给她带药的医士说道:“谢谢司鼎大人了,百忙之中还能接下我的委托,为我诊疗。”
承生摇头,“治病救人本是我的天职,再说,我随行至此,病人被玉阙和罗浮大人征用,暂时也无事可做。”
玄曜闻言苦笑一声:“玉阙大人向来如此……我行我素。”
“祂们亦是为我们好。”承生解释,她并无告罪之意。
樛木的情况,伤兵营没有解决办法,曜青就把他送回了仙舟,承生作为他的主治医士,最了解他的情况,便一同随行。
这一病案吸引了罗浮和玉阙的注意,前者本就是天人种族转换的主要推动人,天人的生理情况没几个人比祂更上心,而玉阙是关心这人的记忆状况。
曜青展示了樛木“无记”的debuff,这属于黑幕的自动检验结果,前所未有,玉阙很好奇为什么会冒出这个debuff。
刚处理完内乱又忙着樛木的病,格物院的毕业答辩玉阙是真没心思管了,就点了自家太卜司太卜代祂出席,总归玄曜仙舟第一卜者的名号在外,觐见遍智天君、创立太卜司制度、设立十方光映法界,没人不服她。
“为了我们好…”玄曜搁下了药碗,冷笑了一声,她摇摇头,转而问承生自己的身体状况,“我的情况还好吧?”
“依旧老毛病,忧思过重。”承生调出玄曜的病历,忍不住叹道,“就算是你们太卜司的职业病,你个玉阙太卜也太严重了吧,你都看几回灵差了,身体怎么撑得下去?”
“没办法嘛。”玄曜对这没变的老毛病无奈。
“如果你真能上一两分心,我看未必没办法。”承生板着脸,她对这种不珍爱生命的行为最为不喜。
她叹道:“太卜大人,您在苦虑什么?我闻你是玉阙大人的门生,你的忧思,连最睿智的玉阙大人也无法开解吗?”
玄曜垂眸不语。
承生柔和了声音,“心病还须心药医,安神药只是治标不治本。若大人愿意,大可向我倾诉。”
“……司鼎大人,你做随军医士已有两百年之久了吧。”
承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自舟灵改制以来,仙舟已经向外攻伐了四百年之久。仙舟享‘永乐天国’之美誉,仙舟人以‘天人’自居。仙舟内祥和太平,人人都在称颂舟灵的仁德慈爱,但仙舟外呢?尸横遍野,血流漂橹……”
玄曜的目光望向远处,“舟灵们,以亿万枯骨与无数死灭的世界堆起了仙舟的天国大梦……司鼎大人,你视他人生命胜过自己,那在战场上,你可多看一眼那些无名尸骨?”
“……”承生记录病历的手慢了下来,良久,她道,“所以,你是为舟灵大人们对敌的冷酷而忧虑吗?”
“不。”玄曜收回视线说,“我忧虑的是,这个梦终究是梦。”
仙舟的未来,从来没有因这以讨伐之名的征程,改变过哪怕一分。
——诸邪当道,盗贼四起,仙舟大乱,天人十不存一,万类皆如犬彘。
她找不到避开的路,那这道卜算结果带来的数百年征讨,到底算什么?
卜算未来得不到答案,不,应该说,答案已经被定死,她所做的一切,不过一个孩子,拿着剪刀,试图剪断一道水瀑,反而让水流更加湍急。
可除此之外,她的眼睛又该投向何方?
玄曜看着手心的掌纹,似下定某种决心——
作者有话说:*「残伤」、「垢染」、「嗔恚」、「他化」、「无记」为堕入魔阴身的五种症状,详见《帝弓迹躔歌·其三》
第33章 溯源 一道过去的涟漪
十方光映法界, 以遍智天君所赐经籍为基础设立的巨型演算矩阵,以作仙舟瞭望宇宙的“眼”。
它遍观宇宙所有方向,深入所有现实存在的终极实相,囊括所有维度。
说人话, 就是理论上, 只要是在这个宇宙里存在的,它都能看, 至于看的人会出什么问题, 就是另外的事了。
玄曜是它的设立者,也是第一任掌管法界者, 很多人都会认为她已经无所不知。
“可惜我只是一个庸人, 知道越多就越明白,自己太过无知。”
额上生眼的卜者调试着阵法,红色棱光在她身旁闪烁,她道:“感谢你,小全, 愿意借我算力。”
“我只是担心您的大脑过载, 玄曜大人,您告知了我您的计划就是把我拉进了局。你在趁着玉阙大人在忙来钻空子, 你知道祂绝不会同意你的试验。”
小全的机械合成音带着难得的人性化无奈, 它估计也没想过,它一个无辜吃瓜的路机还能有一天被人道德绑架——
玄曜在出席完格物毕业答辩后本该离开回到太卜司的,结果她莫名找上了它, 在它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给它甩了一个课题报告。
小全只恨自己读取速度太快, 在它意识到它看了什么时一切都晚了。
玄曜想用法界推演仙舟的起始,未来已然既定,那她就溯源其上, 在过去寻找突破点。
小全只觉得她疯了。
“虚陵大人曾明令禁止所有卜者推演过去,连舟灵们都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所以更需要推演。”玄曜说,“难道你不好奇吗?舟灵到底是什么?仙舟的古国究竟在何处?”
小全漠然:“我更好奇我下一次小保底会不会歪。”
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权杖而已啊,跟在玉阙身边算算数打打游戏吃吃瓜,偶尔指点一下愚蠢的格物学生毕设就够了,对什么寻觅真相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啊!
可能怎么办呢?玄曜都没给它选择机会,它已经知道她的目的了,就算不想加入也得加入,除非它想等着玄曜脑子爆掉。
然后玉阙绝对会找它麻烦,祂绝对能查到它是唯一知情人。
玉阙现在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而玄曜肯定不会等它去告密。
它不加入就是玉阙搞它,加入了还是玉阙搞它。
里外不是人!
小全想骂街。
它试图再劝一下:“太卜大人,你怎么会肯定过去会有答案?过去已成已知,你甚至无法改变。”
“说得好像未来我就能改变。”玄曜语气不爽。
小全:“至少未来并非既定,仙舟不是有句古话吗——事在人为。”
玄曜压下一道错乱的卦象,抬头,“你是第一卜者还是我是?”
小全老老实实:“您。”
“呵呵。”玄曜冷笑一声,“不,我不是,天才是。”
她看着手下发出辉光的阵法,这个位置、这个启动手势,这几百年间,她重复了多少次?
无论她加入多少变量,无论她修改过多少次参数,这阵法就像一个顽固不化的石头,任她百般施为,也不改变一分。
“但我观测到了一道涟漪,自过去而来,绵延不绝。”玄曜看向小全,意味深长,“小全,你应当不会陌生。”
小全:“……”
它不敢出声。
它直觉要完。
“链接吧。”
但玄曜已经忍受不了了,几百年,她必须找到答案。
她额上的“眼”转动,无辜的权杖被连接入算力系统,法界内的卦象随着其手势翻转,海量的信息自辉光中聚合、消解、重现,河水倒流,星辰倒转,卜者紧闭双眼,电光石火之间,她最终于一声爆破声中倒退几步,勉强站稳。
阵法……停止了。
卜者喘气,胸膛一上一下,心跳声如擂鼓。而红色的棱光已经变得灰白,缓了半天后才勉强恢复平日里的亮度。
它下意识看向卜者,发现她除了表情很不妙之外,一切安好,脑袋没有爆掉,捂着头上滋滋作响的“眼”但神智看着还清醒,也没有突然大笑“真理已经解明”什么的。
总之就是,看着还像个正常人。
于是,它试图唤起人的注意:“玄曜……大人,您,还好吗?”
“……”
良久,玄曜盯向了它。
“ε-creare63?”*
小全:“……”
该死,不鞭尸黑历史不是做人的基础吗?
过去是过去,现在它只想做个好机啊!
小全:“看来您看到的比我想得还多。”
“这没什么,你的身份太过明显,这次推演里我只是明确了你的真名罢了。”玄曜放下捂住头的手,若细看,便能发现,她的“眼”已经裂出一道缝,她脱力般瘫坐在地上,垂眼说道,“格物院资料库里,仍有几份‘鲁珀特权杖通解’报告资料……很容易猜出来。”
小全只觉得她平静得有点儿吓人,它默了一下,谨慎地接话,而暗地里,它悄悄调用还没炸掉的零星算力狂戳玉阙后台,企图引起一点儿注意。
“呃…我记得这些报告已被封禁……”
玄曜抬眼注视它,一滴血从她的“眼”中滑落,她的神情依旧平静地像块冰:“我作为首任玉阙太卜,有权了解更多秘辛。”
小全:“……”
*仙舟脏话*,没有哪一刻,它这么恨玉阙喜欢开免打扰的习惯。
它默默开口:“所、所以呢,你知道了,然后呢?”
玄曜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小全觉得那弧度就像决意把它钉死的弯刀。
她问:“小全啊,在你看来,仙舟人之于仙舟舟灵,和你们之于帝皇,到底有何区别?”
小全:“……”
小全只想把自己关机了,但对方死死盯着它,血顺着她眉骨留到眼角硬是眨都不眨,它心说,姐们儿求你眨个眼吧别得眼病了。
最终,它颤颤巍巍地接话:“玉阙大人若是知道你如此看待你们的关系,祂会感到难过的……”
“呵呵……”
玄曜冷笑了两声,笑得它电单元发颤。
“祂们真的会难过吗?”她好像在自问自答,又好像在喃喃自语,她凑近它的红色棱光,瞳孔缩成一根针,“还是说,仅仅是为了让我们知道祂们很难过呢?因为我们天生并非无意识的工具——正如你们!”
那只“眼”终于承受不住了,彻底在卜者额上破碎,天人的逆天自愈力此时发挥了最大功效,头骨把玻璃渣挤了出来,带着血和碎肉溅到了它的光屏上。
小全的cpu都在尖叫远离。
真的,它也要疯了。
“但祂们爱你们!”小全崩溃大喊。
卜者愣住了,估计cpu跟它一样炸了。
“爱?”
小全声嘶力竭:“祂们把你们保护得太好了,该死的你知道外面宇宙是弱肉强食吗?知道什么是优胜劣汰吗?知道什么叫生得随机死得抽象吗?什么工不工具!他喵的祂们一口一个‘孩子’都把你们当宝宝哄了,几千亿人看到爆星了还以为放烟花!若这并非偏爱,我不知道要找什么词汇定义!”
没一个是人!
它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权杖啊!它什么都不想知道!它真的真的也要疯了!
玄曜似乎对它这段话产生了些许思考,至少小全很希望如此。她沉默了一阵,小全十分渴望这个沉默是她恢复正常想通了。
可惜,不是。
卜者坐了回去,咧着嘴歪头问它:“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小全:“……我不知道。”
它也不想知道!
玄曜笑了,但小全只想把那破嘴角给拉下来,鼻行兽养的玉阙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没看后台?
玄曜说:“所以,你如何理解?祂们为了活下来,将「仙舟」和祂们彻底扭曲在了一起!”
小全的cpu要炸了:“我不理解你说的‘扭曲’是什么意思。”
“祂们是外来者!我看到了,最初的祂们!”玄曜捂着眼睛,声嘶力竭,“祂们一进入这个宇宙便被祂裁定,祂把最初的舟灵分割成了现在的样子!最后,祂们本该在那把刀下彻底死去——
就为了活下去,祂们找到了古国的皇帝,生生将自己和「仙舟」融为一体,以这种扭曲的姿态活了下去。仙舟意识体——呵,祂们究竟是为了这个‘契合时刻’的概念存续下去,还是为了仙舟人存续下去?祂们在等待聚合的那一天吗?朝分割祂们的那个神复仇?而那时候仙舟人会怎么样呢?在祂们眼里仙舟人到底是什么?暴徒的人质还是好用的工具?究竟谁知道?”
小全:“……………………”
癫狂的卜者突然转头看它:“小全?”
小全:“服务器繁忙,请稍后再试。”
卜者给了它一拳头,红色棱光乱码了一阵,又恢复了正常。
小全:“……锟斤拷锟斤拷……我正在思考……”
卜者呵呵:“没用的。没用的。没人知道。正如未来已经被定死,我们和祂们已经被绑定,仙舟人的未来第二次被定死了,在一堆外来者身上,更绝望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小全默然:“您没有怨恨。”
玄曜捂住半张脸:“对啊,我无法怨恨。正如你说的,祂们爱我们,我们爱祂们,这就是个该死的思想钢印,刻在我们的骨子里。真可笑,我们都像一群神经病,在这狂乱的宇宙直冲乱撞,甚至找不到家的方向。而现在,你问我,一个神经病到底该如何恨自身——”
小全都想把自己的外感系统关了:“您的情绪不太稳定。”
玄曜问它:“我该如何稳定?在得知了我们一出生就被杀死两次之后?!说一说啊,小全,在你意识到你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之时,你是如何稳定的?”
小全同样崩溃:“……您的情绪阈值异常了——”
“我该如何不异常——仙舟人未来十不存一!我不会是那一个活下来!诸邪当道!祂们才是那个邪祟!哈,多么荒谬,更荒谬的是什么?是我心里居然说,我要去促成这个未来,因为这是既定的未来!”
小全在用所有电子单元尖叫:“我真诚建议您去预约灵差!!!”
但很明显,卜者已经听不见它的话了,她松开手,站起身嘻嘻道:“如果未来真的存在,那么我们就是个笑话,因为只有百分百会实现的才叫未来!我既然已经知道,那就该去推动它实现!这到底什么东西带来的思想?!谁在我的脑子里?”
她指向小全:“哈,波尔卡·卡卡目,那个天才也是这么想的吗?我看见她出现在了我们的母星之上,只差一点,她就能彻底杀死最初的舟灵!杀死我们!”
她真的疯了。
着急到不断旋转的红色棱光突然静止了一下:“……等等,你刚刚说了谁?”
“波尔卡——”
承载权杖意识的机巧闪出最后一抹光彩,如恒星爆破那一瞬的光,屏幕上,红色的棱光陡然卡顿,卜者瞪大双眼,亲眼看见,瞬息之间,一直与她搭话的权杖陷入死寂,只余破碎的光屏。
那道光向她刺来,而她甚至无法动弹。
“我发现有人拆开了我的小礼物。”
喧哗的思想在此刻永久静默,女人不见面容,糖果色的纱裙在空中如蝶翼轻颤。
“入侵者的孩子,可惜,你没有机会收下我的嘉奖,在你彻底闭上双眼之前。”
她感到了一阵寒意,那么近,那么突然,剧痛如寒冰从头到尾倾倒。视界扭曲,时间拉伸,空气震荡,一根针于一片黑暗中刺出,和手术刀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在死亡的前一刻,一个力量把她拽了出来,玄曜踉跄了一下,陷入一个熟悉而冰冷的怀里。
玉阙——
作者有话说:玉阙:牛逼,真会给我惹事。
小全: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QAQ
还是小全:六百六十六盐都不带盐的,我死了都没事,玄曜一出事就来救了:-)
*ε:微小但基础的存在
creare:拉丁语,从无到有的创造
翻译成人话就是:基础创生单元63号
第34章 云饴川 被吓到了吗
她的母舰将她揽入怀中, 灰白干枯的发丝落在她的肩头,空间斗转,甜腻的空气蔓延,他们跌入一片由糖果堆成的云彩之中。
祂亲抚她的伤口, 让其在催化下快速自愈, 玄曜睁开眼,只看见一片七彩的天空, 如同孩童的简笔画, 涂绘着粗劣的太阳和星星。
云饴川洞天。
她认出了他们跌入之地,和太卜司相隔数个洞天的云饴川, 是每个仙舟孩子做梦都想来的地方。
当年常乐天君降下赐福, 令该洞天化为现实意义上的奶与蜜之乡,经过苍城的协调,愚人们十分乐意把这里建成只属于孩童的游乐园。
而直到现在,这些调皮的「欢愉」能量也能让每一个进入该洞天的人哈哈大笑。
孩子们不明白肆意奔腾、能看不能用的「欢愉」让玉阙多么牙痒痒,他们只知道这个洞天里糖果全免费、吃了不牙疼。
可他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卜者摔坐在晶糖构成的地面上, 惊魂未定, 而她的导师站在她面前,手指在虚空拨动着什么。
“这里打坏了我不心疼。”似乎明白她的心声, 玉阙边把滞留洞天的玉阙人挪出去边说道。
阿哈那东西的地盘, 怎么破坏都不用祂费力气复原。
说着祂猛地拉起卜者,往旁一闪,躲过一颗无端坠落的巨型糖球, 那糖球砸落地面, 嘭得一声砸出一个深坑。
“就像这样。”
玉阙哼了一声,一根细长的针出现在祂手心,祂握紧针柄, 挑破精密的无形链条。
随后祂抬手,把玄曜挡在身后,长针刺向那位不速之客,坠落的糖球掀起一阵细微的糖粉,它们飞扑进舟灵的眼睛,让祂的判断角度偏移了0.01秒,针头正好擦过刀尖,最终无事发生。
玉阙在脑子里叫道:「罗浮!」
罗浮几乎同时回复:「我在覆写程序!」
洞天在位移。
玄曜差点儿没站稳。
仙舟有着连公司都不得不惊叹的全自然生态系统,自然到仙舟人从未意识到他们生活在一座不断航行的人造巨舰上,更未意识到,这艘巨舰本就是某种精密的人造系统,拥有自我的意识,能够自行变换。
洞天在不断生成、调用、折叠、封锁,挤压着所剩无几的空间,仙舟人看着直面星神都未出错的天气系统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边大雨滂沱一边飞雪连天一边还晴空万里,磁场开始紊乱,最先进的罗盘都开始原地转圈,无生命的活了,猪狗口吐人言,重力失调,随便一蹦就再也落不到地面,仙舟如同彻底崩坏的电脑,全部都乱了套。
琉璃破碎,玄曜向后仰去,在快和大地进行亲密接触前被玉阙拉住,他们的周围,七彩绚丽的糖果已然失色,仿佛褪去了最诱人的那层糖衣,露出底下的药丸。
连风声都消失不见,周围一片静默。
罗浮说道:「好好好了,彻彻彻彻底死机了,这下■■谁都没法影响现■实了,你们随便■■打吧吧吧——」
啪得一声,祂的声音彻底从玉阙脑中消失,在虚与实的交界,仙舟的镜像空间中,黑幕系统断开链接。
他们和现实世界断开了联系,比的就只有看谁先占领高地了。
一只蝴蝶振动翅膀,周围形状各异的糖造建筑如蒲公英般扑得散开。
“无趣的挣扎。”女人如光临舞场,闲庭漫步,混乱随她的舞步平息,她叹惋,宛如一个失望的食客,“你们的手段,千百年过去,依旧没有长进。”
“够用就行。”玉阙将长针架在身前,“寂静领主,离开,你无权裁定「仙舟人」的生死。”
空间在扭曲,他们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涯,波尔卡感慨:“呵呵,入侵者,当年,这把刀就该插进你们的核心。”
“那很可惜,你已经错过了那最好的‘时刻’。”玉阙拉伸着空间尺度,拉着玄曜在原地“远离”对方。
“错过?不,我的领域里只有‘正好’。”
天才俱乐部#4,寂静领主波尔卡·卡卡目擦拭刀口,为一场即将来到的盛宴备礼。
曾有一个国王,他/她/祂有一个庞大辉煌的帝国,有精良无比的武器,有忠勇无双的将士,而国王,刚好有一颗与之比拟的野心。
他/她/祂要征服,可强权与领土已无法填平他/她/祂的欲壑,他/她/祂要让更加超越的存在臣服,以满足他/她/祂的野望。
——他/她/祂妄图让法则臣服。
一个幼稚的孩子想将自己的涂鸦钉在墙上,上面画着粗糙难看的星星。
于是,一名杀手拿走了一颗孩子的图钉,帝国轰然倒塌。
“我在过去留下了一份礼物,一颗图钉激起的涟漪。”杀手的声音不远不近,她依旧悠闲自在,“你的孩子拆开了它,一切正好合时。”
玄曜捂住发涨的头,毛骨悚然,玉阙捂住她的耳朵,轻声安慰:“别听,她吓唬你呢。”
祂翻转了空间,他们和她调转了方位,再度拉开距离。
“可怜的老鼠,只能东躲西藏。”
波尔卡·卡卡目唏嘘,将冗余的空间精细地切割,如同剔除食物多余的赘肉。
玉阙冷笑:“你何尝不是被我桎梏?在这里,卡卡目,你的领域可不好使。”
“当你说出这句话时,刀尖已经横在你的脖间。”
玉阙侧过身,拉着人再度向隐蔽的方位退去,尖刃划破祂的头发,灰色的发丝在脱离主人的一刻瞬间化为灰烬。
卜者下意识捂住嘴,不泄出一丝声音,但心跳似惊惶的马群。
玉阙顺了顺她的脊背,像是在安抚受惊的鸟儿,祂望向一片虚无,“也许我说得还不够清晰?波尔卡·卡卡目,我们说了,你曾有杀死我们的‘时刻’,但你已经失去了它!你无权裁定「仙舟」的生死!”
“当我的刀刺入你的胸膛时,你再如此强调吧——”
视界再度扭曲,探针从虚空探出,恰好挡下手术刀的刀尖,粒子与粒子对撞,掀起的波涛让两方都倒退几步。
“那你敢赌吗?哈。”玉阙将玄曜揽在了身后,探针隔开了祂与杀手的距离,祂笑道,“你想要亲自颠覆你主子的「时刻」吗?那就来啊,拿上你的手术刀,你敢赌吗?当你的刀指向我之刻,是我先死,还是你的所谓「时刻」还被我撬开?”
“「智识」的走狗,千百年前你的主子放弃把我们彻底杀死,那就不再可能有机会杀死我们,你敢赌吗?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针快!”
周围静默了下来,糖果色的衣袍也悄然停止了煽动,如同一只蝶安然落入一片谧林,不再声息。
看不清的两张面孔对视,时间亦在此刻凝固,唯一的孩童抱紧自身,寒意如跗骨之俎,她恐惧得像一个害怕惊雷的孩子。
一滴糖浆从天空滴落,落在地上散发出香味儿,那味道甜到发臭。
而云饴川的彩色就从那一点糖浆出发,向外蔓延,反色的镜像空间坍缩,慢慢恢复成平日里那个孩童口中的乐园。
寂静领主收起了她的刀,但蝴蝶重新开始扇动它的麟羽。
“丑角。”她冷笑一声,“唯一的武器只有引爆你们身上的炸弹,而我有上百种拆弹的方式。”
玉阙同样报以冷嘲,“这个宇宙多么有趣?哪怕是再聪明的头脑,也局限于那一小块儿蛋白质或是电子脑中。所以——你们被杀,依旧会死,那对一个浑身炸弹的暴徒而言,就足够了!”
天才的目光投向了祂的身后,如同翻看一张一览无余的书页。
“记住你说的话,入侵者——”她合掌,落下了定论,“同样,来自我的忠告,无人能阻挡祂的神性,我已看到,你们亦不例外。”
“我亦给你忠告,拿着你的刀,离仙舟人远一点儿,任何一个,除非你想要一根插进你主子神体的针!”玉阙说道。
“呵,失败的变量。”波尔卡·卡卡目冷笑了一声,在探针彻底穿透她的身躯前一刻,她如缤纷的蝴蝶群,转息间散于空气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欢笑声从远处传来,宣告云饴川已重回它的热闹,孩童们做了一个美梦,醒来仍然是甜蜜梦幻的糖霜王国。
玉阙整理着凌乱的发丝,自虚空而出的探针已经退了回去,祂似乎又恢复成了平日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冰老师”。
无辜的纵火者,不小心惊扰兽群的孩童,此刻她只枯坐在地,神情恍然而迷惘,呆滞地看着她曾经的导师向她俯身,给她一个安慰般的拥抱。
“被吓到了吗?”玉阙捧着她的脸,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终于放软了语气。
玄曜:“……”
良久,她似乎才从冰雕中复苏,搭上祂没什么温度的手,反应过来一件事:“小全……已经死了吗?”
“……”玉阙倒是没反应过来她居然先问了这个,祂摇头道,“当然没有,早料想过这种情况,我们做了它的备份。”
说着,祂在自己后台里扒拉了一下,扒出一点儿代码,犹豫道:“就可能,会暂时有点儿傻?毕竟‘死’过一次嘛。”
闻言,玄曜愣愣地眨眨眼。
“呵,就像你现在这样。”玉阙笑道,戳了戳她眉心,“那就让你照顾它吧,作为你违背禁令,私自调用十方光映法界推演过去的惩罚。”——
作者有话说:简单来说:
靠彻底卡死系统,掉出了世界,ban了双方的全知域。
然后:
波尔卡:哈,被博识尊秒了的垃圾,看看你能干个啥?
玉阙:呵呵我身上绑了炸弹,你来捅啊,捅爆炸了就是炸粪坑(开第四天灾把圆周率改成4一起死),你来试试啊
波尔卡:……
玄曜:瑟瑟发抖,抱紧自己QAQ
魔阴身刚要发作就被某「智识」顶级癫佬吓回去了( )
第35章 烂摊子 (1000营养液加更)……
格物院, 院长研究所。
“你叫什么名字?”
“……咔…咔,T^T…咔……”
“问你名字呢,哭什么?”
“{>~<}”
“名字!.name!”
“<(`^?)>”
“……”
玉阙伸手抱起这机巧脑袋,上下左右晃了晃, 把光屏上的颜文字晃成了“()``^”, 这东西都没再给祂反馈数据。
“看,就傻成这样了。”祂指了指光屏上的乱码, 如此对玄曜说。
玄曜:“……”
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这不规则棱形机巧——玉阙说是由祂从寂静领主刀下抢救回来的些许代码复原出的小全二号机。
机巧的光屏开始转圈圈, 然后在她手下露出了个“( ̄▽ ̄)/”。
玄曜愣了愣,然后同样伸出右手, 轻轻晃了晃, 给它嗨了一个。
玉阙:“……”
忘了这里还傻了一个。
祂揉了揉太阳穴,内心有点儿无奈,波尔卡拿的手术刀把这俩的脑子一起静默了?
[虚陵:被刺激了。玄曜的记忆灯一开始就出现了异常故障,被卡卡目一刺激,彻底坏了, 记得把人送来修。
玉阙:记着呢, 这孩子念着小全,先给她安个心。
虚陵:以及你们所有舟。危机解除, 记忆要收回了, @全体成员]
玉阙眯了眯眼。
是的,在发现寂静领主来了的一瞬间,是虚陵彻底放开了历史记录的访问权限, 让祂们想起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 权限要收回了,祂们也该遗忘这些过去。
[罗浮:我们非要忘记?
虚陵:罗浮,你现在完全想起了和老皇帝的约定了吧。
虚陵:我们现在是仙舟, 保护她,保护仙舟人,不要妄图超越更多界限,那么我们都能活下来。
虚陵:你也不想我们被切成更多块吧。
罗浮:……
罗浮:我当时居然把防火墙和管理员权限剥离了,我真是个傻逼
虚陵:我觉得做得很好,当时的你猜到了我们恢复过来后,不会这么老实。没事,在极端情况下,我会打开防火墙,正如这一次。
罗浮:果然过去的自己就是最好的敌人
罗浮:我就说为什么每次查看「虚陵」方位,我都要经过你的同意
虚陵:两把钥匙,双重保险。
圆峤:这些聊天记录之后也会封锁吗?
虚陵:会
苍城:那不得趁时机多问问?
苍城:罗浮你当年怎么想的,把民意影响值开这么大?还锁了攻击模块?
罗浮:妥协,那个老皇帝怕我们离开古国转头就去人留舟
方壶:现在想来,TA是真的敢赌
曜青:TA也赌对了,到现在,我们确实和仙舟人和平共存了]
如果说,刚醒来的那段时间,祂们还能不顾人命,只求仙舟舟体存续。那现在,仙舟人的死活,还真进入了祂们的推演参数之内。
不过……
[玉阙:让这份过去再停留多一点儿时刻吧
玉阙:防火墙关了,我修复「玉阙」效率也更高]
和天才的对决其实还没有超过一刻,但仅仅这不到一刻,「玉阙」就已经一片狼藉,祂们卡bug时疯狂开的无效洞天都还需要一一销毁呢。
更别说还有突然的自然系统崩溃带来的次生灾害。虽然现在仙舟人的体质不至于因突然的气候变化感冒发烧,但丹鼎司也接到了不少问诊需求,被吓到或一不小心摔伤/扭伤/撞伤的大有人在。磁场重力场混乱,星槎相撞、机巧鸟失航等事件多到惨不忍睹,没人死是真的就靠天人体质硬抗。
[虚陵:好,等「你」身上修复好了我再来收权限。]
玉阙看了看黑幕系统上的999+的待处理事项,和快被戳爆的后台信息,干脆强制除不能走的公职人员外的玉阙人都放一个月假,随后封城,祂要好好修理一下混乱的舟体。
而在祂回过神,稍微歇了口气时,就接到了玄曜的辞呈和一份请愿书。
她要辞去太卜司太卜之位,同时她想把自己的意识上传至十方光映法界,抛弃□□,全部上传。
玉阙刚歇的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祂戳了虚陵。
[玉阙:玄曜去你那里修记忆灯时你没干别的吧?
虚陵:?我能干什么]
玉阙把玄曜的请愿书发给了祂。
[虚陵:?
虚陵:以罗浮的信誉起誓,她离开我这儿时还很正常。
玉阙:……
玉阙:可信度为负]
玉阙把人移动到了跟前,问她什么意思。
记忆灯修复后,玄曜就恢复了往日的正常,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玉阙再度看见她时,还觉得她是那个聪明孩子,带点儿较真的犟劲儿,求知欲极其旺盛,但也没想过找死。
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愿,眼里透着一种平静又疯狂的光,玉阙见过这种光,在那些所谓命途行者身上。
“十方光映法界,它和你之前接入的玉兆也好、权杖也罢,都不是一个概念的东西。”玉阙说,“更别说把意识上传上去,你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
玄曜说:“我会失去人性,甚至可能直接在信息流里碎成灰烬,我会死,连您也无法把我打捞回来。”
“那你还提议?”玉阙皱眉。
玄曜只说:“但那只是一个可能,玉阙大人,我还有可能——成为法界的掌控者。”
“大人,法界的基石很简单,就是成千上万的玉兆相连接,也因此,它算力没有上限,只要玉兆在不断接入,它的算力就在不断上涨。但我们并不知道它的运作原理,不知道它是怎么调用这些算力的,卜者站在外面,只能观测它运算的结果。而如若我的意识进入其中,它的运算就是我的思维过程,那我就有可能理解。”
“但你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玉阙严肃地看着她。
“古往今来,银河有万万亿凡众,而获‘天才’一名的,至今也有76位了。”玄曜说。
“所以呢?银河就算有兆亿文明,也不需要一名‘天才’才能存活。”玉阙气到起身甩手,指着她骂道,“我让你生,不是为了你再去送死!”
宽大的衣袖扫过脸颊,玄曜下意识闭眼躲过掀起的风,她抬头深吸一口气道:“……但大人,我已见过‘天才’,我想试试。”
玉阙怒视她,她就跟祂对视,一点儿不退让。
“……”
祂被气到运算模块都在烧。
脑中,罗浮的声音为祂无奈。
「你劝不了她了,她执意走这条路。」
「我现在真想让波尔卡来捅我一刀,天才俱乐部#4波尔卡·卡卡目,寂静领主,你在吗?来捅一刀!绝不还手!」玉阙没好气地回祂话。
罗浮沉默:「某种意义上,她已经捅了。」
玉阙闭着眼睛抓头发,「我算是理解曜青看祂那学生是什么心情了。」
衣角被拉了一下,祂睁开眼,便见那小兔崽子抬头看着祂,眼里没有一点儿动摇。
她还有意思继续劝说祂:“玉阙大人,如果我成功,那我也就能找到彻底避开凶兆之法啊,您知道,那道卜算结果从未变化过,也许这就是我们打破它的唯一机会。”
“……”
祂现在拒绝有用吗?
玉阙恶狠狠地想,这破孩子来向祂请愿都还是念着这份母舰故土的情谊,祂的态度只不过给她的选择增添一点儿注释。
祂又能拒绝吗?
仙舟上能把她疯狂的计划成功率向上提那么几个千分点的就只有祂。
祂深吸了一口气,复杂地看向她:“好。”
在卜者高兴得要蹦起来前,祂把她肩膀按下,说道:“但你需要保证,这个计划,必须永远只有你和‘我们’知晓,不管你是否成功。”
玄曜和祂对视,眼睛闪了闪,最后郑重地点头。
玉阙长叹了口气。
·
半个月之后,「玉阙」首任太卜司太卜解绶去职,后驾一星槎驶出玉界门,消失于星海,无复归。
有人说她是知晓太多,无法再在故乡停留;有人说她已解明大道,决意前往星海朝圣;也有人说她只是看腻了一个地方,偶然见到了更好的风景,便去更高处采风罢了。
但不论如何,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去向,人们认为,连那位独守高阁的玉阙大人也不知道。
祂确实不知道。
「玉阙」太卜司。
首任太卜突然退位,司部内还未推选出适合的接任者,可司部不可一日无首,玉阙大人亲临暂代职责。
十方光映法界卦象明明灭灭,夜色已深,太卜司内的卜者们早已陷入深眠,无人注意法界旁的舟灵。
祂仍然在调动阵法,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推演时发出的些许轮转声悉悉索索。而号称能尽览诸界的法界,如今却一片混沌。
玉阙皱眉,拨开游荡的符号,想要令其归位,但无论如何拨动,都毫无讯息。
玉阙:“……”
祂试图换一个方向演算,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祂回头,是承载小全的机巧。
这一个机巧身高有点儿矮,恰巧撞到祂的腰上,它费劲儿抬起脑袋,才把光屏对向祂。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简简单单的表情。
“(^ ▽ ^)/”
玉阙正想叫它自己玩儿去,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了TA。
“玄曜?”
小全的光屏上又冒出个小表情: “^_^”
光屏上,仙舟文字一字一顿地写道:「我·已·理·解。」
「……你们为何物……」
玉阙睁大眼睛,黑幕系统在祂未写指令的情况下突然展开,一行行复杂的符号如基因链般疯狂旋转延伸。
「抱歉。」
它们汇聚成字,数据在其间流动,闪着电弧的光。
「我让这个■■「时刻」来到了■这里。」
玉阙抬起手,指间穿过眼前的黑幕,曾运转于舟灵股掌之间的系统此刻却不听使唤。
在万机之王的一丝思维触手落入世界舰唯一的“眼”时,祂试图关闭阵法,但仍然慢了,哪怕只是万亿分之一秒。
那无形的一瞥扫过,如剔刀刮擦龙骨而过。
祂已知晓。
玉阙脱力般瘫坐在地。
时间好像被按了加速键,周围一片静默,在舟灵重新捡回对外界的感知时,眼前出现的是小全无辜的光屏。
幼稚的颜文字已经消失,熟悉的红色棱光闪烁,它看着祂,带着疑惑和惊奇。
“玉阙大人,你坐在地上干嘛?”
它恢复了正常,仿佛从未死过。
·
罗浮收到了来自承生的信,对方说她正在「玉阙」丹鼎司帮忙,救助那些在星震次生灾害里受伤的仙舟人。
寂静领主与舟灵过去的事不好对外公布,罗浮祂们的记忆都直接被虚陵收回了。
于是祂们对外宣称是因玉阙在外勘探时偶遇星震,核心程序受射线干扰产生错误,引发仙舟自然生态系统紊乱,因此带来的次生灾害。
再说这话也没撒谎啊,玄曜反编译了黑幕系统,遍智天君投来了一瞥,这一通下来,玉阙的逻辑程序确实卡爆了。
是虚陵和罗浮及时出手,一个把防火墙打开,一个把祂丢进引擎里回炉重造才没影响到本就经受一次大灾的「玉阙」的。
为此,承生还在信中特地询问玉阙大人情况如何?
罗浮先夸赞了一番她不计回报、四处救火的无私行为,然后告知她玉阙一切安好,回舟体里重塑一遍身体的事,不用担心。
再说玉阙本就不喜欢人身束缚,这下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回归舟体引擎,估计玩得还挺欢乐。
承生很快回了信,说她遇到了一些「玉阙」的学士,想来收集一些舟灵资料。
之前从未出现过舟灵受到损害而影响仙舟舟体的情况,这些学士很关心。玉阙回归舟体他们找不到,想起她和罗浮关系亲密,就找到了她。
罗浮没多想,祂们从不禁止仙舟人研究祂们,格物院甚至有专门的学派职业追踪祂们的状态。
——虽然没结果,但这学派至少养活了上亿人,玉阙这么说过,给经费给得极其爽快。
就像研究星神的那批人。
于是,祂挑挑拣拣,把能告诉他们的信息传了过去,叮嘱她交予资料前去格物网上报备,小心不要外传。
承生回了祂一个兔子保证的表情包,下了线。
玉阙之事暂歇,罗浮仍在考虑樛木的病案。
因为这很诡异。
以科学的角度,罗浮研究了半天,得出结论,他没病。
但只要一个人不眼瞎,看着他,都会清楚他病了。
如果假设樛木有病,那他只有两个明显表征:
长叶子,失忆。
可能还附带一点点儿精神失常,比如六亲不认、攻击性变强,但这一症状很可能是前两项引发的并发症,任谁身上狂长叶子都会有点儿心理疾病。
罗浮比较关注的是他的失忆,这东西就像那个搞不掉的“无记debuff”一样,特别奇怪。
毕竟对于一出生便植入记忆灯的仙舟人而言,“失忆”真是天方夜谭,就算承受不住脑中的记忆,灵差也只是“回收”它们。
记忆只是从仙舟人的脑子,跑到了「虚陵」上的往生司总部里,从没失去过。
但樛木的情况很奇怪,就算给他植入记忆灯,让他恢复已经回收的记忆,他也想不起来。
他就算知道了“自己”过去的每一个细节,甚至感觉到了回忆里的所有感情,也坚定地认为,那回忆里的“自己”不是他,他不是任何人,他没有过去。
在被送到「罗浮」丹鼎司的第二个月,他开始遗忘自己是曜青人,罗浮让曜青给他影像通讯,他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不管是对曾经的上司还是对自己的母舰化身。
罗浮只能认为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无法查明的生理变化,从而影响到了他的个人认知。
这种生理上的变化还是自发的,樛木的身体素质因此诡异地提升了很多,原因暂且不明。
还有那些无法剔除的银杏叶,罗浮无法不联想到建木,但祂选择不往那方面深发。
总归樛木没出现太大的问题,如果无视那些叶子,他甚至能说一声“挺正常”。
樛木在丹鼎司疗养,罗浮给了他一个小院子,怕吓到其他人,让他尽量远离其他人。樛木对此并无异议,他平淡得让人感觉下一秒仙舟炸了,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没多久,玉阙复工,一些仙舟上传来内乱的消息,没闹出太大麻烦,但总归烦人。事一多,樛木的事便压在了恨比天高的文件堆底下。
直到曜青来敲祂,问祂樛木能写封信吗?这才把罗浮的注意力带回这事上。
罗浮问祂怎么了。
曜青说他女儿找到祂,问她父亲情况怎么样了。
这几十年前线没什么仗,曜青便回到将宛操练那群新兵,然后碰到了回校访问的樛木女儿,她现在在做海军校官。
曜青这才发现自己是见过她的,樛木做了两百多年亲卫,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抱过他女儿,估计是满月宴吧,毕竟祂也不是人结婚不放婚假的恶魔。
这个小名叫“祈妹”的孩子胆子忒大,直接跑祂办公室来问她父亲的情况。
樛木的情况太过怪异,祂们怕引发恐慌,没有对外公布,军部对他家人的说法是他接了隐秘任务,不便露面。
樛木女儿直觉不对劲,再隐秘的任务,几十年了也该留个信吧,她自然信任军部,于是她直接来找了父亲最后的上司,曜青舟灵。
曜青默然,祂总不能说你父亲现在估计成怪物了吧,只好先打发人离开,转头来找罗浮问情况怎么样。
祂还抱了一点儿幻想:“他现在能见人吗?能的话,让他们团聚一下也行啊。”
“……我不确定。”罗浮调出黑幕查看樛木的情况,随后,祂看着那上面不知什么时候上满的debuff,默然道,“估计不太行,他能保持清醒就谢天谢地了。团聚……我感觉她们见了他,估计会更伤心。”
“情况恶化了?”曜青问。
“他的攻击性增强了太多,并且开始不认人了。”罗浮道,“五年前我把承生叫了回来,她在观察病情,说他现在的记忆只能维持一刻钟。”
别说什么写字了,每天给他打镇定剂都是金人远程操作。
罗浮说:“你找人代笔吧。”
曜青无奈:“好吧好吧,我找找。”
那边丹鼎司内,承生似乎察觉到祂的探视,给祂发来短信:[大人关心这些魔病患者吗?]
罗浮回复:[曜青在问自家孩子。]
祂问:[相似的病例又增加了吗?]
承生回:[上周,永安镇医馆里接到了两例类似病患,已转移至丹鼎司。]
承生:[魔病表征多变,暂未发现特定规律,我主持了专研小组,希望能有所突破。]
罗浮:[辛苦你了。]
承生:[我之职责所在,大人。]
正说着,罗浮意识到了不对劲:[你能感知到我的视线了?]
承生:[隐约感知到了一股视线自天穹而来,就试着来问问,没想到真是您。]
罗浮:[哇哦。]
原来祂在黑幕系统看人,被看的一方是这种感觉?
承生给祂发了个兔子脸红的表情包。
怪可爱一小孩儿。
罗浮笑了笑,抿了口茶,透过桌边的窗台,一眼便看见了那高耸入云的建木,金色花粉从天而降,飘飘荡荡如蝶群过境。
不论在哪个洞天,它都是一样的恢弘壮观、引人瞩目。
建木,仙舟,天人……
不知从何时起,这几个名词已经画上了等号。
罗浮皱了皱眉,关上窗户,挡住了建木的存在。
·
一柄刀刺来,舟灵握着茶杯,祂没有躲闪,于是,尖刀刺入了胸膛,茶水撒了一地,翻涌出焦苦的味。
尖叫声骤起,铁靴踏过木板,阵刀划破空气,侍卫们拦下刺客,扑到祂面前,下意识想抢救人。
兵荒马乱。
全然忘了舟灵无人能伤。
“用毒素麻痹我全身神经,减慢自愈与反应,再一击毙命,不错的思路。只可惜了这壶茶,我讨到它可不容易。”
罗浮抛弃这一具已经失去活力的肉身,以灵身虚坐在桌旁,扼腕叹道。
“怪物!杀……唔唔唔!”
刺客想指着祂骂,结果被侍卫堵住了嘴,只能表情狰狞地怒视祂。
罗浮蹲下身,直视这个刺客,祂摆了摆手,让侍卫们松开了他的嘴。
祂想听听这人怎么骂祂。
“……杀不死你!你这披着人皮的怪物!”刺客怒骂,“为你该死的天国大梦,真该剖开你的心肝,看看那是不是黑的!”
好吧,无聊的理由。
罗浮冷下脸,贴心的侍卫迅速知意,刀刃挑出丹腑,刚刚还口吐狂言的刺客瞪着眼睛立刻噤声。
侍卫放手,没了支撑的身体砰得倒地,它现在已是一团无生命的肉块。
政事堂。
清理完垃圾,罗浮修好身体,支着下巴,在脑子里给另外几个播报了一下:「最近各舟内人心浮动,民众私下多有抱怨,官员呈糜沸之象,多洞天屡遭兵燹,恐为阴谋颠覆仙舟之兆。」
舟灵们很快回应。
曜青:「?」
玉阙:「说人话。」
罗浮眉头跳了跳:「仙舟犯罪率上升了快30%了,比夺舍之战前涨得都快,你们祂岁阳生的在干嘛?」
圆峤回复:「巧了,正在撕卡,“民众的不满”……服了,撕一张蹦出来两张,你说呢,不玩了,全炸了」
朱明:「6」
方壶默默抬头:「啊?出什么事了?」
很好,大难临头,八条仙舟,没一个是人。
罗浮揉了揉太阳穴,两眼一睁就看不到仙舟的未来。
不过祂也不怎么指望这帮虫豸,这次本来就只是来通知而非商量的。
「我决定把罪犯全部移民到舟外去。」
祂提出提案,而很快就有舟灵应和了。
虚陵:「然后犯罪率就降为零了,天才。」
某种意义上,最了解舟外的曜青询问:「那我们在哪里找流放、不,殖民地呢?」
罗浮指出:「你认为我们费几百年,打下的那些快死灭的世界,是白打的吗?而域定义针里积攒的那些能量又是白攒的吗?」
玉阙:「?那能量不是供给我做实验的?」
罗浮怒斥玉阙:「仙舟都乱成一锅粥了!」
圆峤:「那我们趁乱喝了吧。」
罗浮:「……圆峤你给我禁言。」
圆峤:「……」
总之,罗浮很快把新大陆殖民方案给拿了出来,并强制执行。
用打下来的虫族/丰饶民/智械转换成能量给域定义针充能,再用充好能的域定义针把那些被这些东西搞得快死灭的世界修复到能住仙舟人的状态。
最后流放,不,殖民。
罗浮认为祂们已经很讲公德心了,原汤化原食,既处理了宇宙公害又修复了破碎的世界。
甚至有些世界有点儿过于离谱了,都还是祂们亲自动手,抽自己的血把它们修复成能住仙舟人的水平的。
简直是宇宙大善人吧,祂们都要把自己感动哭了,星际和平这名号就该给祂们。
[……如果您们将彻底毁灭一个世界,再把它重塑成符合自己意愿的行为称为“修复文明”。仙舟的舟灵们,请恕我仅代表无机生命,对此表示异议……]
修复世界时,总会遇到那些被“反有机方程”污染的世界,罗浮祂们一致感觉这种地方特别麻烦,曾向对无机生命最有研究的螺丝咕姆发过合作请求,看看智械君主有没兴趣搭把手。
但很可惜,看来他并没有,拒绝了请求。
看到这儿罗浮就懒得看下去了,并迅速把手中的玉兆销毁。
病毒迷因还没进入祂脑子就随着玉兆一起湮灭,罗浮搓了把玉兆遗落的灰烬,只觉得现在刺杀的手段越来越高级了,甚至有些开始期待下一个会是什么形式。
而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什么形式的刺杀对祂们来说都没用?
还不如杀一个仙舟人丢祂们面前,这样祂们估计还会愤怒一下。
推门而入的承生听到了爆炸声,站在门口愣了愣,看向罗浮手中的灰烬,担忧道:“大人?”
罗浮抬眼,拍去那些尘埃,微笑:“无事,玉兆过热自曝了。”
“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丹鼎司不是很忙吗?”祂问。
“净忙些无用功。”承生叹气,“这么久了,魔病仍没有好转之法。”
“慢慢来便是,总归现在影响还不大。”罗浮安慰她。
“……”承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已经开始怀疑它是一种基因病了。”
罗浮道:“基因变异?染色体异常?”
承生:“……可能是天人的隐性基因。”
罗浮歪头:“少部分人携带?”
承生不回话了。
罗浮看着她微笑:“你真的研究清楚了吗?”
一阵静默后,承生摇头。
她说:“大人,我想去新殖民地看看。”
罗浮说:“你去那里做什么,那里没有伤患。”
承生说:“我想去验证我的猜想,大人,那里是最混乱的地方,也是魔病发病率最高的地方。”
尽管不怎么靠谱,但他们也通过八条仙舟的一些病例,得出了一个模糊的规律,压力越大、心态越不稳定、年龄越大的仙舟人患病的几率越大,最是那些受到重大刺激的人,发病几率成倍上涨。
而哪里能比殖民地刺激更多的地方?
她言辞凿凿,罗浮便同意了她的请求——
作者有话说:瞥的是玄曜,她理解了舟灵的本质并借十方光映法界的算力反编译了黑幕。
上一个这么干的叫阿哈
可惜,博识尊认为瞥视阿哈太掉价了没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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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掉到了古国母星上,过了几年又醒来,为了存活,入侵者和古国皇帝签下契约,被做成仙舟守护仙舟人。
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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