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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布网

    接下来的几天,李璟川的考察行程安排得紧密而充实。


    他走访了小镇上的手工作坊,参观了几个颇具特色的艺术家工作室,甚至在镇文化站的座谈会上,与本地文艺工作者相谈甚欢。


    他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舒榆的画室前,也没有试图通过任何官方渠道与她联系。


    然而,舒榆却逐渐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网,正在她周围温和地、不着痕迹地编织开来。


    她去常去的墨痕咖啡馆买手冲咖啡时,那位与她相熟的老板一边研磨着豆子,一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着说道:“舒老师,昨天那位从市里来的李先生也来了,他可真懂行,一眼就看出我这批豆子的产地,还聊了不少咖啡烘焙的门道,哦,他还随口问起,说是不是有位画画的舒老师常来,夸您的画有灵气呢。”


    舒榆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她去镇上的小图书馆借阅画册,那位总是很安静的管理员老太太,在为她办理借阅时,推了推老花镜,和气地说:“舒老师,那位李先生前儿也来借了几本艺术类的书,说是要深入了解本地创作氛围,他这人没架子,说话也和气,还帮我把高处那几摞旧书整理了呢。”


    舒榆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了下来。


    甚至连她租住的临河小院的房东太太,某天傍晚送来自己做的桂花糕时,也笑眯眯地提起了那位“李先生”。


    “舒老师,你见过那位从市里来的领导没有?真是又体面又和气,一点官架子都没有,今天下午在河边碰到,他还夸咱们这小院环境清幽,说住在这里的舒老师一定很有品味,才能画出那么好的画呢。”


    房东太太说着,脸上是纯粹的、对一位有涵养的大人物的赞赏。


    舒榆接过温热的桂花糕,道了谢。


    关上院门后,却靠着门板,轻轻叹了口气。


    李璟川没有纠缠,没有施压,他甚至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只是用他那种惯有的、温和而高效的方式,润物细无声地融入了这个小镇的肌理,与她周遭的环境建立起了友好的联系。


    他像一位技艺高超的弈者,不再执着于吃掉对方的王,而是从容地布局,占据每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格子,最终形成合围之势。


    她无法视而不见。


    因为这个男人,正以一种她无法公开指责、却又无处不在的方式,提醒着他的存在。


    舒榆走到窗边,推开木窗。


    夜色下的漓江静谧流淌,倒映着两岸稀疏的灯火。


    对岸新开的一家小画廊,今晚似乎有雅集,隐约传来笑语声。


    她记得前两天听房东太太提过一嘴,那家画廊能顺利开起来,多亏了那位李先生帮忙协调了些手续。


    她望着那点温暖的灯火,心中五味杂陈。


    她试图将那个清晨的纠葛彻底斩断,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张写着“谢谢”的字条。


    可那个男人,显然并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耐心十足,手段高明,正用一种她从未经历过的方式,步步为营。


    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湿润气息。


    舒榆知道,她不能再简单地逃避了。


    李璟川已经用他的方式告诉她:这场偶然的重逢,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切,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她轻轻关上了窗,将江风与对岸的笑语隔绝在外。


    画室里,未完成的新作静静立在画架上,画中依旧是小镇的风物,只是此刻在她眼中,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属于那个男人的影子。


    ——


    手机在画案上震动,是文化站长老陈发来的信息。


    镇里要举办一场关于传统文化与现代艺术融合的座谈会,想邀请她作为艺术家代表参会,时间就在明天上午。


    舒榆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


    她本可以像上次一样婉拒,但“传统文化与现代艺术融合”这个主题,恰好触动了她近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雨声渐密,她想起这些日子在小镇的所见所闻,老银匠一锤一锤敲打银器的专注,扎染艺人调配植物染料的耐心,还有那些在古戏台上咿呀唱着的本地戏文。


    这些质朴而深厚的传统,与她的现代绘画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她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其实她并擅长和老艺术家们交流,老艺术家们的画更注重意境和格调,觉得一副画的价值在于它是否能传达出深远的韵味。


    得益于几年在国外的学习,她的画风更偏向于国外所推崇的注重光影、细节、写实,也带了几分散漫。


    座谈会设在镇文化站的小礼堂。


    舒榆特意选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想着若是会议乏味,至少可以看看窗外的雨景。


    然而当李璟川走进会场时,她知道自己这个算盘打错了。


    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比之前见到时更正式几分,但未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敞着,在庄重中保留了一丝随性。


    他一进门,目光便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在舒榆身上停留了不足半秒,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各位老师,这位是市里的李璟川市长。”老陈热情地介绍,“李市长对我们小镇的文化发展非常关心,今天特地来参加我们的座谈会。”


    李璟川在掌声中微微欠身,笑容温和:“叫我璟川就好,在座的各位都是艺术家,我今天是来学习的。”


    他的开场白谦逊得体,很快赢得了在场老艺术家的好感。


    舒榆低头翻看会议资料,假装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在她斜前方的位置坐下。


    会议开始后,几位本地老艺人先后发言,谈论着传统手艺的传承困境。


    舒榆注意到,那位以制作油纸伞闻名的周老先生,在发言时特意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老一辈艺人对外来现代艺术的不解和审视。


    舒榆能理解,艺术这种东西就是会带着某种偏见。


    轮到李璟川发言时,雨恰好停了。


    一束阳光透过云层,斜斜地照进礼堂。


    “刚才听了各位老师的发言,我很有感触。”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传统文化是我们的根,但根要生长,需要新的养分。”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有些传统会消失,而有些却能历久弥新?或许关键在于,它们能否与当代人的生活产生共鸣。”


    舒榆翻动资料的手指停了下来。


    这正是她一直在探索的方向,如何让古老的艺术语言,说出当代人的心声。


    “艺术不该有围墙。”李璟川继续说道,“传统的油纸伞可以承载现代的设计,古老的戏文可以讲述今天的故事。就像我们漓江的水,千百年来奔流不息,却始终能映照出每一片云的形状。”


    这番话,几乎道出了舒榆一直以来坚持的艺术理念。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恰好对上李璟川转过来的目光。


    他的眼神深邃依旧,却多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政客的算计,不是男人的试探,而是一种真正的理解与共鸣。


    “真正的艺术,应该像水一样。”他的声音在安静的礼堂里格外清晰,“既有源远流长的传承,又能随物赋形,映照当下。”


    这句话,让舒榆的心猛地一跳。


    她想起自己那幅未完成的《雨巷》,不正是想表达这样的意境吗?


    座谈会结束后,当地媒体的记者立刻围住了李璟川。


    舒榆本想悄悄离开,却被周老先生拦住了去路。


    “舒老师,”老先生的语气比之前温和了许多,“刚才李市长说的那些话,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我们这些老手艺,确实不能总是固步自封。”


    舒榆有些意外:“周老先生言重了。”


    “不,我是认真的。”周老先生摆摆手,“你那幅《雨巷》,我前两天在陈站长那里看过照片,起初我觉得太过朦胧,不够写实,但现在想想,雨中的老街,不就该是这种朦胧的美吗?”


    这时,另外几位老艺人也围了过来,纷纷表达对舒榆画作的新理解。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舒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抬眼望向人群中的李璟川,他正从容地回答着记者提问,偶尔点头,偶尔微笑,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然转头,隔着人群对她微微一笑。


    那一刻,舒榆忽然明白了什么。


    李璟川没有直接向她示好,没有强行介入她的生活,而是用这种更高级的方式,理解她的艺术,支持她的理念,甚至为她在这个原本有些隔阂的环境中,开辟出一片被理解和认可的空间。


    这是一种无形的围城,温柔,却难以突破。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舒榆收到文化站发来的座谈会纪要。


    她本来只是随意翻阅,直到看见李璟川发言稿中的一段引用:


    “艺术的意义,不在于震撼人心,而在于轻轻触碰内心某个柔软的地方。”


    这句话,正是她在第一次沙龙上说过的原话。一字不差。


    窗外,雨后的漓江泛起粼粼波光。舒榆握着那份纪要,久久没有放下。


    李璟川这座围城,不仅包围了她的生活,更开始触及她内心最珍视的艺术理念。


    而最让她心惊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在犹豫。


    画架上的《雨巷》还在等着她完成。


    舒榆拿起画笔,在空白的右下角,轻轻勾勒出一个撑伞人的轮廓——朦胧,却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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