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三更）


    家里事情解决了, 陈妈才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办。


    乌龟还在她屋子里养着呢。


    于是，中午吃完饭一家子就凑在一起讨论。


    “肯定是卖啊，万一能卖到不少钱的话，今年也能过一个好年了。”陈二哥想都不想就道。


    养猪场每年都会把要上交的猪使劲儿喂，就怕重量不达标，而队里要吃的猪则饿的瘦巴巴的，每家每户就分到两三斤肉，这些肉晒得都滴油了还舍不得吃，非得过年和来人了才切点。


    做梦想吃肉啊！


    听到陈二哥这话，大家都默契的点头, 乌龟是他们捡的, 自然是属于他们家的, 难不成还交到队里去？


    他们又不是老牛家，才不干这种傻事呢。


    陈三嫂附和，“卖到了钱也好给几个娃扯点布做衣服了。”


    这几年发的布票虽然不多, 但一点点存着也不少, 就是没钱，所以想做衣服都做不了。


    几个孩子身上都是破洞补丁, 看着怪不是滋味的。


    黑妞他们听了, 眼睛亮晶晶的，觉得三婶子真好。


    陈妈皱了皱眉, “我又不是说这个, 主要是卖给谁啊？”


    她这辈子去县城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每次就是和人去供销社看看, 但也只是看看，从来都不买，县城里多大她都不知道。


    说完扭过头来看陈爸，陈爸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当年我爸卖乌龟的时候我还小，那时候还有集市呢，啥都卖。”


    哪像这时候，国家把那些都禁止了，他哪知道找谁去？


    就在所有人愁眉苦脸的时候，陈三哥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我听说……县城里好像有黑市。”


    陈妈顿时扭过头来看他，瞪着眼睛问：“你咋知道的？”


    啥子黑市，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我……”


    陈三哥有些为难的摸了摸鼻子，然后放低声音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我不是跟虎子一起长大的吗，现在平时看到也会说说话，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玩的比较野，上次碰到就跟我随口聊了这事。”


    “说我们隔壁生产队有好几个人是二道贩子，每天半夜就拿点家里种的蔬菜在县城黑市卖，挣了不少钱呢。”


    其实，他们生产队也有不少，但都是小时候的玩伴，他就不想说了，怕家里人看不起他们。


    当时虎子来找他也是想让他也跟着挣一点，他们小时候感情好，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他说这个赚钱，还说别看蔬菜便宜，但城里缺，就半年的功夫，挣得比他家一年的都多。


    陈爸听了瞪他，“你可别掺和进去，这种事我们不能干，要是被你大伯知道了，还不得打断你的腿。”


    他平时再糊涂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陈三哥赶紧点头，“我肯定不干这事。”


    倒是一旁的陈大嫂听了不做声，但想到自家男人那发蠢的样子，又收了心，再贪也不能拿男人开玩笑，要是被队里民兵逮到了，他们家就完了。


    坐在陈二哥旁边的俞锡臣抬起头默默看了眼陈三哥，没说话，只是眼底的神色深了一些。


    陈三哥看着陈妈笑了笑，“这乌龟反正都是要卖的，要不我拿去给虎子，让他找个路子给卖掉，到时候分点钱给他就是了，反正这乌龟也是白得的，咱们家也不吃亏。”


    “您放心，我肯定不掺和这些，不会拖累咱们家的。”


    陈妈听了心里纠结，总觉得这样不太好，感觉自己一同意就跟犯了法似的，但乌龟本来就打算卖钱的，只是以为会有更好的解决途径，比如卖给供销社啥的，但想一想就知道不靠谱，万一被人举报逮起来就惨了。


    左右为难，最后犹豫不决的小声问陈三哥，“老三，真没事吧？”


    “可别把我们逮起来去那啥□□。”


    “妈年纪大了，可丢不起这个人。”


    队里那些混混，就喜欢干这事了，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连大伯都管不住，还搭个台子按着人上去跪着的，多磕碜人呐。


    陈三哥听了心里怕怕的，但想到虎子那人，胆大心细的，交给他自己还是很放心的。


    “放心，虎子这人还是靠得住的，我跟他玩的好，他不会坑我。”


    陈妈勉勉强强点了头，一想到乌龟能换钱，就有了些底气。


    就像闺女说的，她多不容易啊，为了这一大家子蠢货，她可不得多搂点钱攒着嘛。


    五个孙子孙女呢，都是讨债鬼！


    ……


    陈三哥是晚上吃完饭去的虎子家，那时候天色暗，人都在家里，不会有多少人看到，就算看到也没什么，陈妈拿着块破布将乌龟包着，放在怀里也看不到什么。


    人出去了，一家子心也提起来了。


    陈玉娇已经回了自己房间，洗漱好后躺在床上，心里还想着她要是哪天也能捡个乌龟就好了，这样她就有钱买好吃的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看坐在床边擦头发的俞锡臣，今天他拿的那个奇怪的盒子塞给陈妈，说是原本搭房子的钱，虽然不知道多少，但通过陈妈那表情也知道肯定不少。


    心里酸酸的，他有那么多钱她都不知道，按理说，不是男主外女主内吗？她娘亲才是家里管账的，陈家也是陈妈做主，她却一穷二白。


    “怎么了？”俞锡臣余光瞥见她一副酸得快冒泡的样子，偏过头来看。


    陈玉娇咬了咬唇，见他主动问自己，也不想别扭了，看着他试探着问：“你还有钱吗？”


    搅了搅手，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我给你管着吧？”


    一般夫妻结婚后就就会把所有账本交给妻子，哪像她，还得自己要。


    “……”


    俞锡臣沉默了一下。


    抬起头看陈玉娇眼睛亮晶晶的样子，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把钱交到她手里，恐怕没过几天就买零食吃完了。


    但……肯定不能直接拒绝！


    踩掉鞋子，直接坐到床上将脸对着她，想了想，突然认真了神色道：“我们是夫妻，有些事我也不想瞒着你，钱确实还有一点，就放在箱子里，你要用随时可以拿，但不能用多，这个钱我是准备留着以后进城打点的。”


    “若是我们以后能回城，肯定要解决吃喝穿住的问题，用多少就没多少。”


    所以在听到陈三哥口中的黑市时，他是有一点心动的，他虽然把大部分的钱都留下来了，但能解决的只是一时之需，若是能有办法挣到更多的钱肯定最好。


    在他看来，二道贩子并没有什么可耻，国家如今正处于盲目跟风阶段，迟早会放开这些政策。


    陈玉娇听到他承认还有余钱，眼睛一亮，凑到他面前好奇问：“有多少啊？”


    俞锡臣也不隐瞒，“我没数，应该还算可以吧。”


    陈玉娇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起身下了床，跑到藤条箱子那里。


    打开后伸头往里看，没看到什么东西。


    俞锡臣看她，笑了笑，“在左边衣服底下压着。”


    陈玉娇一听，立马伸手翻了翻他衣服，真的看到一小沓钱和票子，立马捂住嘴，贼兮兮的扭过头来看他。


    “好多啊！”


    然后噔噔噔跑回到床上，眼睛几乎都能发光。


    心里怪开心的，不仅是知道他有很多钱，还因为这次俞锡臣没有瞒着她，让她知道钱在哪儿，可以随便用，这跟她管家也没差别了。


    这才像夫妻嘛。


    俞锡臣都等着她开口要钱买吃的了，哪知道陈玉娇嘴里说的却是意料之外的话，“你太傻了，你今天给多了，大嫂上交的钱绝对没有你的多。”


    感觉吃亏了呢。


    “算了，就当孝敬妈的，不过以后你别乱用了，这钱我也不用，存着以后我们进城用。”


    根本没想起来还有买糖这回事，脑子里已经幻想起以后进城的好日子了。


    俞锡臣看着她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


    ……


    卖乌龟的钱虎子第二天晚上就送过来了，原以为要等好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陈三哥笑着对上首的陈妈道：“虎子说也是他运气好，昨晚卖菜的时候他就把乌龟放在旁边，来一个人就问一声，但都没人要，最后菜都快卖光了乌龟还在。”


    “都准备等今晚再去问问，没想最后一个人就要了，说他是个工人，买回去给家里人补补。”


    “也不知道那人咋那么有钱，直接给了十块钱。”


    虽然虎子说那人看着根本不像什么工人，但既然没出事还挣到了钱也就不管了。


    “我给了两块钱给虎子，妈，咱们家赚了八块钱呢！”


    现在一斤肉要五毛钱，那可是十块钱啊，他们家一年攒的钱也没十块！


    陈妈将几张钱拿在手里摸了摸，觉得心里热乎乎的，顺道还把一张钱递给陈爸，想让他也感受一下这种喜悦。


    陈爸摸了几下后也学着她，然后一个传一个，传到陈玉娇手里时，她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喜滋滋的摸了好几下，然后再递给旁边的俞锡臣。


    俞锡臣：“……”


    淡定的捏了一下，然后传给陈二哥。


    他永远都不懂陈家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一更）


    十月中旬晚稻成熟, 生产队里又开始忙活起来。


    社员们被生产队长分配到各个田里劳作，有的人负责割稻子，有的人负责将稻子抱到一块儿堆积起来，还有的人则是负责将稻穗挑到稻场那边，也就是打谷场那里。


    稻场这边空旷平整，周围也没有任何高大的遮挡物，主要是为了太阳从早到晚都能照射到，另外也是不会遮挡风，这样有利于在去除杂质时扬尘，同时还能一眼能望到头, 有什么其他意外情况立马就知道。


    将收割后的稻垛铺在打谷场上, 然后将牛套着麻绳驮着青色的石碾在稻秧上转圈行走, 稻谷被石碾反复碾压后，社员们再用叉子将碾空的稻穗叉到一边堆着，这些混在一起的稻粒和细碎的稻草, 再被石碾碾压, 反反复复。


    同时，在下午黄昏起大风的时候, 又要利用木掀扬稻的方法来剔除稻谷里的灰尘, 用类似铲子的农具用力高高扬起稻粒，稻粒会因重力坠落, 而里面夹杂的稻草屑和灰尘则被风刮倒一边, 直到稻粒差不多被扬干净, 才把稻子堆积到一起去。


    俞锡臣也干了这活儿, 队长将割稻子的任务主要都安排给了妇女，男人们力气大，则来挑稻谷，怕晚上下雨，每天都会将稻子搬到仓库里去。


    陈玉娇看着俞锡臣灰头灰脸的样子，一开始还有些心疼，后来看多了就忍不住捂嘴笑，觉得他这样子好丑。


    尤其是脸上还出汗，形成一道一道的痕，更觉得丑了。


    俞锡臣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起袖子擦了擦快要滴进眼睛里的汗珠。


    人多力量大，加上陈大伯是个急性子，恨不得一天就给弄完，所以生产队里的社员也积极，几天功夫就将晚稻收上来了。


    收完后就是晒，同时生产队里开始忙着计算上交的粮食数量。


    十月底，又到了生产队交公粮的日子了。


    陈大哥和陈三哥也跟着去了，他们力气大，拉板车都不用多少人推，俞锡臣也跟着一道儿，陈大伯知道他会认字数数后，便把他也安排上了。


    粮站的那些人，很多都是吃干饭的，本事没有，脾气还大，急急忙忙之下就容易被糊弄了。


    一下子走了三个人，家里都感觉空荡起来，但也有的忙，夏播的玉米也成熟了，需要收起来晒干。


    打谷场这边稻子少了大半，所以也有了空地方晒其他东西，陈妈他们直接坐在地上剥玉米叶子，陈玉娇也过来帮忙。


    几个妇女没事，就开始凑到一起聊天，其中有个婶子就接着话道：“真是脑子有问题，自己媳妇不疼，却天天跑到别人媳妇家里去献殷勤，那寡妇哪里好了？长得还没他媳妇好看呢。”


    “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天天关着门打人，有时候公公都上手揍人，我在院子里待着，几乎天天都能听到哭，真是作孽！”


    旁边另一个妇女摇头感慨，“没办法，那孩子命苦，当年饥荒要饭过来的，这边没父没母，就算被欺负了也只能受着。”


    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


    她们口中说的是生产队里的汪家，住在后面，陈玉娇对这家人没什么印象，不过从她们口中了解到，恐怕一家子人都不怎么好。


    那个婶子摇了摇头，撇嘴道：“没人性，当初阿崔怀孕的时候都被打呢，不知道多可怜，可能是没养好，一直孕吐，反应很大，他们家觉得浪费粮食，不给她吃，可怜的哟，人瘦的跟皮包骨似的，谁怀孕不吐啊？太缺德了。”


    “尤其是生了女孩后，打的更凶，妇女队长好几次跑到他们家里说，大队长也去过，根本没用，表面上应付的好好的，一转身又是打，孩子都快两岁了，一个字都不会说。”


    陈妈听了脸上厌恶，“我就一直觉得他们家不好，当初队里闹得最凶的就是他们家，害苦了好多人。”


    跟疯子一样，跑到人家里又打又砸的，还想上他们家闹事，被她和陈爸直接拿棒槌砖头打出去了。


    其他几个妇女摇摇头，一副对汪家看不上眼的样子。


    聊了几句，转而又说起其他话题，说到怀孕，其中有个妇女突然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说：“我听说钟家那二姑娘要嫁人了。”


    一听到嫁人，几人顿时来了兴趣，“真的假的？”


    其中有个忍不住笑：“谁那么倒霉，敢娶那孩子？”


    其他几个听了笑，有个妇女还说：“我当初还想给我儿子说呢，那孩子人不错，踏踏实实的，但你们也知道，钟家几个男人可不咋滴，张口就要大把的钱和票子，我把家底掏空了也填不饱啊。”


    “而且那孩子一点主见都没有，啥都听她爸妈的，她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呢，我们家可没那个本事养活他们一大家子。”


    “队里又不是就他们一家有女儿，我现在媳妇不知道多好。”


    现在想想对钟家都有点不喜，卖女儿也不能那样大开口啊。


    一家看着老实，但心可不老实。


    陈妈也好奇，忍不住问：“要嫁给谁啊？”


    原先开了话题的妇女笑：“我猜你们绝对想不到，人就是田家那寡妇的儿子，驴蛋。”


    见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她，脸上有些得意，“刚才要不是你们提到她，我还想不起来这事，我也是昨天知道的，是田寡妇和她婆婆说的，当时我妈正好吃完饭去那儿窜门，然后听到了这事。”


    “我今早洗衣服还在塘边碰到了二妮，那孩子肚子鼓鼓的，中途好几次要吐的样子，我心里猜是不是怀孕了。这事我就跟你们说说，你们可别出去乱传。”


    一个个听了这话，顿时眼睛里冒着光。


    居然还有这种事！


    那田寡妇可是风流的很，看到男人都喜欢勾搭一下，钟家老头年轻那会儿俩人感情好着呢，好几次被钟家那老婆子打上门，这些年远了些，没想到小辈却凑到了一起。


    这可真是想断都断不了。


    又聊了一会儿，等打下工铃几人才分开。


    陈玉娇和陈妈回到家，这些天不忙，也不需要她来回跑做饭。


    厨房里的锅和碗黑妞已经洗好了，三个嫂子先回来了，正在里面忙活。


    晚上，俞锡臣他们也没回来。


    陈妈道： “早着呢，每年送粮食的人太多了，粮站人手又不够，一袋一袋的称，最少也要两三天。”


    “那他们晚上在哪儿住啊？”陈玉娇皱了皱眉。


    总不能直接在马路边上歇着吧。


    “就睡板车上呗，放心，你哥和你大伯都在呢，担心什么。”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


    陈玉娇默默回了房，决定等俞锡臣回来让他多洗几个澡，肯定臭了。


    洗漱好后躺在床上，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床也空荡荡的，这么一来，还有点孤单。


    叹了口气，给自己盖好被子，原以为自己会有点睡不着，哪知道一闭眼就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陈玉娇就被外面陈妈叫醒了，头有些昏昏沉沉，鼻子也有点不通气。


    以为是睡多了的缘故。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感觉身体好了一些，就没当回事出了门。


    和往常一样，跟着陈妈他们出去，然后回家做饭。


    早饭比较简单，只炒了一碗萝卜丝，橱柜里还有豆腐乳和咸菜，咸菜黑不溜秋的，吃了两三天了。


    陈玉娇看了没什么胃口，但还是硬撑着吃了几口饭。


    吃完饭，今天轮到陈玉娇洗碗，这时候天气有点冷，黑妞坐在底下将锅里的水烧热，这样就不冻手了。


    陈玉娇站在灶台前，一脸嫌弃的看着一锅脏水，锅里碗横七竖八放着，有的还扒着咸菜，可能是热水泡着的缘故，还发出怪味。


    正准备伸出手洗碗，哪知一股恶心感突然而至，胃里一阵翻涌，随即喉咙酸的刺痛，想都不想就捂着嘴冲出厨房。


    “呕～”直接吐在厨房门口。


    陈妈正在门口晒衣服，看着她吐了，吓一跳，“闺女你咋了？”


    陈三嫂她们听到动静也跑出来看，“咋了幺妹？”


    “怎么好好吐了？”


    陈玉娇又是一阵反胃，低头吐了几口，顺了顺胸脯，喘了口气，身体好受多了。


    但看着自己吐出来的脏污，又嫌弃的皱了皱眉。


    可能是身体不舒服的缘故，脸色有些发白。


    陈妈跑到她旁边来轻轻拍着背，担忧问：“咋了，哪里不舒服呀？”


    陈玉娇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看陈妈，脸上不仅没有痛苦，反而带着一丝期盼。


    咬了咬唇，然后眼睛亮晶晶的问：“妈，我是不是怀孕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二更）


    怀孕？


    陈妈被她口中的话吓了一跳, 转过头，和陈大嫂她们对视一眼，反应过来后，又被这好消息给乐晕了。(w W W.gGDOwn.Com)


    “真怀孕了？”她盼了好久呢，原以为还要等等，没想到突然就来了。


    “嗯。”陈玉娇羞答答的点点头。


    她就感觉自己怀孕了，昨天听陈妈她们聊天，别的没记住，但孕吐她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昨晚做梦好像还梦到自己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早上起来发现是做梦, 心里还怪失落的。


    但现在她却觉得这可能是预兆呢。


    “早上起来就不怎么舒服, 一直想吐。”说完怕陈妈还不信，张口就吐给她看。


    “呕～”


    但这次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陈妈眼睛里发光着，觉得更可信了, 怀孕的妇女就是容易干呕, 为了以防万一，还问：“闺女,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恶心想吐, 身上没什么力气？”


    “嗯嗯。”陈玉娇使劲儿点头，觉得陈妈都说对了。


    她是没什么力气, 浑身软塌塌的。


    “是不是还有点想睡觉呀？”陈大嫂也凑过来问。


    陈玉娇看着她眨了眨眼, 原本还没什么感觉, 但听她这么一问, 觉得自己好像是想睡觉。


    想都不想又立马点头。


    “难怪今早看你吃不下饭，肯定是了，我当初怀菜花的时候就是，吃什么都没胃口。”陈三嫂附和道。


    旁边陈大嫂也说：“对对对，我怀孕的时候也是吐，妈，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吐完了还拉，我还以为自己是半夜着凉了呢。”


    “幺妹可比我聪明多了，立马反应过来了，要不是妈提醒，我自己都不知道。”


    陈妈笑眯眯的点头，“算着时候也差不多，结婚也快要半年了，孩子也该来了。”


    立马走过去将陈玉娇扶起来，“好闺女，我就知道你争气，周家胡家的亲事还没着落呢，我外孙子都有了，这下又把他们比下去了！”


    “行了，先回屋歇一会儿，今天就别忙活儿了，怀孕初期要注意一点，别累着自己伤了孩子。”


    陈玉娇认真点头，还顺手摸了摸自己肚子，感觉都比平时重了。


    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也觉得自己争气。


    ……


    俞锡臣是傍晚回到家的，跟着陈大哥他们一起，倒不是他们去的早排在前面，而是上午有人因为排队的事打了起来。


    最后惹得粮站那些负责人不高兴，当场发了脾气，队伍也乱了，然后随便指着几个公社先称，红星公社就在其中。


    他们四生产队弄完后就先回来了，俞锡臣回到家还没歇上一口气的功夫，就被陈三嫂的一句话给惊得目瞪口呆。


    “小俞啊，你要当爸爸了。”


    陈三嫂从厨房拎了热水过来，然后给他们几个男人倒了茶水，边倒边喜滋滋的说。


    陈玉娇就坐在俞锡臣边上，听了这话羞答答的垂下头，眼尾还含羞带怯的嗔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脸上的喜悦遮都遮不住。


    俞锡臣刚含住一口水，听了这话，再去看她这幅神色，都吞不下去了。


    脸上的表情一时僵在那儿。


    什么意思？


    他怎么有点听不懂。


    还是陈三哥先反应过来，“哟，那我岂不是要当舅舅了？”


    然后看着陈玉娇笑：“幺妹好好养着，生下来后舅舅给他做玩具，别的不说，我做的玩具其实还挺不错的，菜花最喜欢了。”


    陈玉娇抬起头，也不客气，直接道：“谢谢三哥。”


    陈大哥也笑，摸了摸头，“我不太会做玩具，但我会编框子，到时候我多编几个，挣了钱给孩子买糖吃。”


    “也谢谢大哥。”


    陈玉娇见两个哥哥都有表示，就俞锡臣没反应，不大乐意的撅起嘴，拿胳膊肘捣了捣他，“你傻了吧。”


    当爸了怎么不高兴？


    她知道自己怀孕后都快开心坏了，中午激动的都睡不着，但跟着又有些发愁，人家都说孩子似舅，她真担心这孩子以后像陈二哥。


    俞锡臣偏过头来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自己只不过出去一天，怎么就怀孕了呢？


    到底是谁跟她说怀孕的？


    心里有苦难言！


    旁边陈三嫂看了笑，“肯定是高兴的愣住了，你三哥当初知道我怀孕时也是，傻愣愣的站着不动，其实心里高兴坏了。”


    “行了，小俞啊，你没听错，你媳妇是怀孕了，再过十个月就要当爸爸了，别不敢相信，以后可能还有好几个孩子呢。”陈三嫂还特意跟他多说了一遍，就怕他反应不过来。


    俞锡臣沉默了一下，顿了顿，再次扭过头来看陈玉娇，就见她也在看着自己，听了陈三嫂的话，还对他使劲儿眨眼睛，似乎很是认同。


    “……”


    莫名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但这感觉一点都不好！


    吃完晚饭，陈玉娇就和俞锡臣回了房，然后俞锡臣就发现，陈玉娇现在走路都不一样了，不仅挺着肚子，手还撑在腰后面，慢吞吞的走着。


    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


    俞锡臣抿了抿嘴，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他心里有点后悔，应该早跟她说的，不然也不会闹出现在这个大乌龙。


    还不知道怎么跟陈妈他们解释，总不能说他们结婚好几个月来什么事也没干吧？


    叹了口气，有点发愁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图谋不轨？


    忍不住有些头疼。


    陈玉娇回了屋后刚找好衣服，陈妈就拎了一桶热水过来，仔细叮嘱道：“你现在怀孕了，重活就不要干了，有事就叫妈。”


    说完还对俞锡臣道：“小俞啊，你也得上上心，头胎多重视一点，多生几个就好了。”


    “……好。”俞锡臣硬着头皮点头。


    陈妈一走，陈玉娇就让他把桶里的水倒进盆里，“我要洗澡了，你先出去一下。”


    想了想又道：“不过不能离开太远，万一我哪里不舒服叫不到你人就惨了。”


    第一个孩子嘛，她什么都不懂，有事只能叫他了。


    俞锡臣看了她一眼，默默的转身去倒水。


    心里想着等会儿再怎么跟她说。


    哪知等她洗好后就直接上了床，然后对外面的他唤了一声，“你可以进来倒水了。”


    这使唤人的样子可真有底气。


    “……”


    他都能想象，她要是真怀孕了，恐怕自己就是这样。


    认命的推门进去端起洗澡盆，再次进屋后，看了眼已经躺在床上摸肚子的女人，吐了口气，转身去拿衣服。


    等俞锡臣洗漱好后，陈玉娇正抬起手在半空中划来划去。


    她记得堂姐怀孕的时候，堂姐夫家里为她请了琴师，每天会听上一个时辰的音乐，她自己每天也会花点时间看书，说是对孩子有帮助，陈玉娇原先是不信的，没想到后来她小侄子确实挺聪明，至少比她弟弟聪明多了。


    如今她没这个条件，但她觉得自己多跟孩子说点知识，她孩子以后肯定也很聪明，所以在半空中教孩子写字。


    俞锡臣以为她在玩，也没放在心上，吹了灯，躺到她旁边，还没主动说话，旁边的陈玉娇就侧过身来对着他，先一步开口道：“你说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语气里难掩兴奋。


    “我比较喜欢女孩，女孩漂漂亮亮的，要是长得像我就更好了。”


    说着说着就自言自语起来了，“我会教她读书认字，会教她慢慢说话，也会给她做漂亮衣服，对了，你赶紧多想几个名字，我来帮你选，别叫什么狗娃狗剩，也忒俗气了……”


    还没说完，旁边的俞锡臣突然侧过身来对着她。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


    不过陈玉娇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张脸，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没好气的锤了他胸口一下，嘴里抱怨道：“你干嘛？吓着孩子了。”


    说完还摸了摸肚子，轻轻哄着，“宝宝乖，那是爸爸，别怕。”


    “……”


    俞锡臣脸上一囧，他有点说不出来了。


    不过看她这样子，心里还是有些触动，要是真怀孕了其实也挺好的。


    “……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怀孕了？”


    俞锡臣根本想不通这事。


    陈玉娇听到他问，以为就是好奇，想都不想就跟他说了前因后果，完了还得意道：“我一吐就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昨天婶子们说的孕吐吗？”


    “妈她们还问我了，我都有那些症状，你都没看到，我今天早上孕吐好严重。”


    说完还摸了摸肚子，“这么淘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男孩？”


    语气里还有些遗憾。


    “那现在呢？”俞锡臣接着问。


    “现在？现在好了呀。”陈玉娇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还安慰他道：“没事，我现在不难受了，妈说让我做好准备，过几天反应可能更大。”


    说完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泛湿的眼睛，“不行，我要睡了，妈说怀孕就要早睡，对孩子好。”


    又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就去睡觉。


    不大想对着他睡，怕孩子以后长得像他。


    俞锡臣看着她的背影，顿时有些头疼。


    他真不知道怎么张口，他觉得今早她之所以会吐，很有可能是昨晚着凉的缘故，这几天天气凉了，尤其是晚上，气温很低，再加上前段时间天热，她养成了半夜爱踢被子的习惯，最近都是他半夜给她盖的，昨晚他不在家，很有可能冻了一晚上。


    脑子里一团糟，半天也想不出一个足够说服人的理由，既能让她相信自己没怀孕，又能应付得了陈妈他们。


    尤其是陈玉娇，要是让她知道他明知道亲嘴没用还不跟她说，恐怕又要炸了。


    真的是……他才离开一天，怎么就闹出这么荒唐的事？


    果然，就不能小看她了！


    他发誓，以后不管到哪里去，他都要把她带着，太能惹事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俞锡臣自己也忍不住困意睡着了，不过第二天又发生了一件让他肠子都悔青的事。


    ☆、第三十四章 炫耀（一更）


    早上陈玉娇不愿意起来, 抱着被子抬起头娇滴滴道：“可能是怀孕了, 我感觉自己没睡饱, 你帮我去开个门，怎么说你也是孩子他爸, 总得做点事吧。”


    说完还怨念的看了他一眼, “你都不知道怀孕多辛苦，要好好体谅一下我才是。”


    “钥匙在我上衣口袋里，你自己去拿。”


    俞锡臣看了她一眼，见她理直气壮的翻过身接着去睡，抿了抿唇，默默的拿了钥匙离开。


    出了门, 跟着陈家人一道儿去上早工。


    忙活儿了一早上，打下工铃的时候，俞锡臣自觉搬着农具又去了一趟仓库那里, 跟往常差不多，不过这次没有陈玉娇在这儿等着他。


    因为多跑了一趟仓库, 所以他比其他人回家要晚一点，等他进了院子时, 陈家人都已经回来了。


    俞锡臣回屋拿了盆, 没看到陈玉娇，以为她在厨房里, 也没多想，径直去了大缸那里洗漱。


    快要到十一月份了，天气凉了不少, 不过对从小就住在北方的他来说也还好，嫌麻烦，没去厨房舀热水，直接用缸里的冷水。


    刚洗完脸，直起身用毛巾擦水，然后不经意就看到陈妈和陈玉娇在门外十几米远的地方往家这边走，两人脸上带着笑，尤其是陈玉娇，挺着肚子叉着腰，陈妈还在一旁扶着她。


    脸上的得意遮都遮不住。


    “……”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两人就进了门，然后直接去了正屋桌子旁坐下，都不用问，陈妈自己就主动交代了刚才出去做的事，眼睛都快放出光来了，大着嗓门就道：“你们都不知道刚才我们多有面子，周家人气得眼睛都红了。”


    “我带着闺女往他们家门口一站，然后就开始扯着嗓子说娇娇怀孕的事，刚好下工，大家都有时间围着看，我就可劲儿的吹，吹完了我还不得劲，我就问周家老婆子你家啥时候办婚事啊？咋都没动静呢？”


    “周家老婆子气得哟，脸都绿了！”


    “哈哈哈”


    其他人听了笑。


    陈妈越说越来劲儿，“哼，当初要不是他们家耽误人，我外孙子恐怕都会打酱油了，谁知道是不是周志军不行啊？不然干嘛拖了这么些年？”


    “好在这次我们家挣了口气，娇娇先嫁出去了，现在孙子也有了，周志军还是个老光棍呢，管他们什么时候和胡家闺女结婚，反正这次我们家面子里子都有了，尤其周志军他一年到头都在部队里待着，孩子还是没影的事呢。”


    俞锡臣：“……”


    什么意思？


    她们刚才是跑到周家去炫耀了？


    怎么就不能低调点呢？


    陈玉娇看到他过来，还将小脸扬起来对着他笑得灿烂，眼睛眨了眨，开心的不得了。


    想到刚才路上碰到的人都跟她道喜，她就觉得自己倍有面子。


    旁边的陈大嫂还附和道：“妈做得对，上次咱家退婚的事被不少人说闲话，我们虽然理亏，但谁知道周家是不是跟我们耍心眼？”


    “怎么就跟胡家那么快凑到一起去了，幺妹和周志军订婚五年来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肯定有猫腻，我们家凭啥白吃亏？”


    “就是，”陈三嫂对周家胡家也颇是看不上眼，小姑子身上毛病虽然不少，但却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姑娘，没犯过什么错，咋就要受这种气？


    当时周志军回来了周家也没让人来打个招呼，还是他们听到消息自己找上门去问的，周妈一开始还不想说实话，是周志军自己承认治不好了，哪知道一退亲周志军又好了，还升了职，这谁心里不窝火？


    就算他们老陈家有错，难道周家就有理了？


    转头还对陈玉娇说：“改明有空我们就去周家胡家门口转转，气死他们！”


    陈玉娇听了捂嘴笑，眼睛亮晶晶的。


    似乎还真愿意这么做。


    俞锡臣默默坐在她旁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昨晚就应该说的！


    这下全生产队恐怕都知道了。


    顿时有点坐立难安。


    早上吃完饭，距离上工还有一点时间，俞锡臣和陈玉娇回了房。


    陈玉娇坐在床上，腿上放着几件破旧的小衣服，这是陈二嫂和陈三嫂拿给她的，当初狗娃狗剩他们出生穿的就是这个，家里几个孩子一直用着，布料虽然旧，但摸着软和，是细棉布，她准备拆了改一改。


    俞锡臣则坐不住，下意识的在屋子里转着圈，然后时不时看陈玉娇几眼。


    他觉得自己必须得早点说，再不说还不知道得闹出什么来。


    陈玉娇见他老是看自己，一开始还有点羞涩，觉得这人性子真是别扭，就像嫂子说的那样，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偷着乐。


    抬起头嗔了他一眼，“你做什么呀，转的我头晕。”


    俞锡臣深深吐了口气，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她，想了想，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过来。


    径直坐到她旁边，突然握住她的手，然后渐渐用了力。


    陈玉娇睁着大眼睛看他，眼里还带着几分欢喜和好奇。


    正想着他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时，哪知道他开口的第一句就让她猝不及防。


    “陈玉娇同志，你没怀孕！”


    俞锡臣板正着一张脸，神色十分认真且严肃着道。


    不顾她被吓着的脸色，硬着心肠又道：“亲嘴根本不会怀孕，你昨天那不是孕吐，就是身体着凉了不舒服。”


    “你想想，今天还想吐吗？”


    “你乱说什么？”陈玉娇皱着眉头瞪他。


    还不服气辩驳道：“我要是想吐也是能吐得出来的。”


    “……”


    俞锡臣无奈的揉了揉额角，然后又抬起头看着她，压低声音又道：“你知不知道，亲嘴根本不能怀孕，那都是大人骗小孩子的，男女之事不是这么简单，你要是不信，我傍晚下了工就带你去医疗点看看，有没有怀孕一查就知道了。”


    “你自己身体你自己知道，今天还犯困吗？身上没劲儿吗？”


    “如果我没猜错，肯定是你晚上睡觉又踢被子了，你再想想，昨天早上起来头有没有昏昏沉沉的？身上有点冷？”


    陈玉娇低下头咬着唇不说话，随着他的话吐出口，眼睛渐渐泛了红。


    最后死鸭子嘴硬道：“你骗人，我不信。”


    怎么可能不是怀孕？


    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却莫名已经信了七八分了，结婚这么久，她对俞锡臣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人如果不想说就会选择沉默，但不会骗人。


    至少从来没有骗过她。


    所以心里才更难受。


    难不成她真没怀孕？


    其实昨天吐了后她身体就舒服了，没什么恶心感，也没什么要睡觉的症状，但她说服自己可能是表现的不明显而已。


    如今……


    垂下头，眼睛又红了。


    俞锡臣见了于心不忍，想了想，将人搂进怀里拍了拍背，“没事的，孩子迟早有的，我本来就没打算这么早要孩子，等我们进了城再去生，孩子就可以弄个城里户口了。”


    他是怕在乡下生孩子，最后孩子没办法跟着他们回城，那怎么舍得？


    陈玉娇抬起头来瞪他，“你怎么不早说？”


    “你就是想看我笑话，现在好了，全队都知道了，可怎么办啊？”


    今早有多得意，她就能想到事情败露后有多丢人！


    俞锡臣：“……对不起。”


    他也想说的，但他没想到她和陈妈动作太快了。


    伸手要给她擦眼泪。


    陈玉娇气呼呼的推开他，扭过头不想看他。


    心里又气又怕，气得是自己这些日子来每天晚上主动做的那些事，他都不跟她早点说，觉得无地自容。


    但又怕这事让大队里的人知道了，那她哪还有脸再出门？


    ……


    中午的时候，俞锡臣和陈玉娇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跟家里人交代清楚，反正瞒也瞒不了多久，还是大家一起来想办法吧。


    “啥？没怀孕？”


    陈妈听了忍不住惊呼，原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底下垂着头不说话的陈玉娇和俞锡臣，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你们……这可怎么搞哟？”


    陈妈脑子一懵，转而想到今早自己干的事，顿时心慌慌的，要是让大队的人都知道了这事，那多丢人啊。


    还不得被周家胡家给笑死了？


    旁边的陈大嫂他们也面面相觑，一个个的大眼瞪小眼，说不出话来了。


    也想到了这层面，心里顿时有些毛毛的。


    他们不想成为队里的笑话！


    陈二哥忍不住咋咋呼呼，“哟哟哟，惨了惨了，我们老陈家脸丢大了。”


    “我今天还跟人吹牛幺妹怀孕了呢！”


    说他前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天上掉下了一颗金灿灿的蛋，然后直接砸在他妹身上，然后昨天早上幺妹就说自己怀孕了，当时把其他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别提多得意了。


    这可怎么圆回去？


    旁边陈二嫂推了推他，想让他少说一点。


    陈妈听了瞪他，“就你聪明，我们不知道丢人啊？”


    “非显得你能，要你说出来给我们听？”


    陈二哥被陈妈骂习惯了，也无所谓，低下头喝了口茶。


    陈玉娇鼓了鼓脸，然后拿胳膊肘捣俞锡臣，让他说话。


    说来说去，事情好像是她惹出来的，可她也不是故意的，以为嬷嬷跟她说的都是对的，哪知道竟是骗小孩子的。


    出大丑了！


    俞锡臣沉默了一下。


    能怎么办？他也一头莫展，原本准备早上吃完饭，趁着点空余时间跟陈玉娇好好谈一谈，至于家里人，大不了他去好好解释一番，想必也能理解。


    谁知道她和陈妈动作那么快？愣是将他打个措手不及。


    “这事……”


    刚张口准备说话，外面就有人过来了。


    “老二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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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似有所悟（二更）


    来人是陈奶奶和陈大伯母, 手里还挎着个竹篮子。


    陈大伯母一进院子就笑着说：“听说幺妹怀孕了，我和妈便过来看看。”


    “……”


    听了这话, 一大家子顿时沉默了下来。


    一个个的缩了缩头, 眼睛滴溜溜的转。


    “咋了？”


    陈奶奶一进屋就看到了这幅场景，皱了皱眉，觉得老二家没一个正常的, 先前还听到他们在队里吹牛呢，还闹到周家去了，她都听到了动静。


    陈妈勉强的挤出笑，“这不是……看到你们过来有些吃惊嘛。”


    忙站起身, “妈和大嫂快进来坐。”


    然后转头吩咐几个儿媳妇,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倒水。”


    陈大嫂几个赶紧起了身往厨房去。


    陈奶奶和陈大伯母坐到陈大嫂她们原先的位子上，人一坐下, 就侧过头来看陈玉娇，笑着问：“怀孕了？”


    陈玉娇原本低着头的，一听这话，下意识的挺了挺肚子。


    随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又慢慢给缩了回去，然后蚊子哼哼似的轻轻“嗯”了一声。


    要是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旁边的俞锡臣眼尾余光扫到这一幕，默默的撇过头来看她。


    陈玉娇咬了咬唇，脸有些红，然后看向陈妈，眼里带着几分祈求。


    希望她来说清楚。


    陈妈龇牙咧嘴，赶紧给她使眼色, 怕她看不懂，然后直接凑过来道：“可不是，但现在月份浅，看不出来。”


    然后不顾全家投过来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过几个月就好了，这孩子可能有点难怀，昨天就吐的要命，我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可能是心虚的缘故。


    陈奶奶听了这话，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那你咋还带她去周家那里讨人嫌呢？”


    “闹得人尽皆知的，虽然现在讲究科学，但有些事不能不信，胎儿元气弱，别给吓着了。”


    陈妈垂着头乖乖应了。


    以后想让她去她也不敢了。


    陈大伯母还是第一次看到陈妈这么乖，不过想了想又有些感触，平时再虎的一个人，但遇到儿女的事也上心。


    理解的笑了笑，“行了，妈也别说她了，老二媳妇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大概也是开心过头了。”


    陈奶奶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而又跟陈玉娇说起话来，主要还是说怀孕时候要注意的事。”你也别跟着你妈胡闹，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说着又对她旁边的俞锡臣道：“小俞啊，你多看着她，这孩子有时候冲动起来就跟她爷爷一样，不管不顾的，你担当些。”


    不管怎么说，陈玉娇在她心里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就跟老头子想的那样，或许是舍不得他们，来生又投在了他们老陈家。


    不过有些气她不争气，咋选在了老二一家，看看平时做的事，就知道被养歪了。


    俞锡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一抬头就看到陈妈对他挤眉弄眼。


    捏了捏搭在膝盖上的拳头，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陈妈见他应了，心里松了口气。


    她可不敢跟陈奶奶老实交代，不然还不知道怎么骂她，尤其是今早做的那些事，以陈奶奶那性子，肯定要押着她脖子去周家道歉。


    那老脸往哪儿搁啊？


    先瞒一时再说。


    陈奶奶和陈大伯母聊了几句就放下东西走了，是五个鸡蛋和两块细棉布，细棉布不大，但能给刚出生的孩子做两身衣服了。


    待人一走，陈妈就把细棉布往陈玉娇怀里一塞，“拿着，你奶给你的。”


    说完就把鸡蛋往自己怀里堆，“晚上给你们打鸡蛋汤吃。”


    “我不要。”陈玉娇想把布料还给陈妈。


    她又没怀孕，哪好意思要这个？


    陈妈听了，没好气看了她一眼，“不拿干嘛？又不是一辈子不怀孕了。”


    说到这个事，立马狠狠瞪了全家所有人一眼，“你们嘴巴给我放牢一点，这事别往外伸张，先瞒着，老娘自有法子。”


    “也别问了，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脸上表情十分镇定，仿佛胸有成竹。


    全家看她这样，还真以为有什么好主意，一个个心里松了口气。


    有办法就好，妈肯定不会让他们家吃亏受白眼的。


    俞锡臣也跟着轻松起来，还庆幸自己说了这事，不然还不知道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下午上工的时候都浑身轻松起来。


    陈玉娇也是，别人问起她也多了些底气了，反正过几天陈妈就给解决了。


    不过，晚上吃完饭，陈妈就把两人叫到外面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了，迫不及待道：“闺女，小俞，妈觉得，啥借口都没有怀孕来的直接，你们最近多吃点苦头，努把力，争取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赶紧怀上。”


    “妈给你们天天蒸蛋吃，保证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别怕，到时候别人问起来咱们就说自家孩子不一般，人家怀孕九个月，我们十个月，就像那谁来着，什么那吒还是那那？人家可是一怀怀好几年呢，咱家孩子也是，天生就跟别人不一样……”


    “……”


    俞锡臣看着侃侃而谈的陈妈，顿时满头黑线，他就知道陈妈不会有什么好主意。


    这叫什么事啊？


    那又不是真人，也不知道在哪儿听来的故事，竟还当真了。


    偏偏陈玉娇听了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了点头，“妈，还是你聪明，我都没想到这个。”


    说完挺了挺肚子，“妈，你放心，我保证一个月就给你怀上。”


    到时候她又可以好好得意一番了。


    陈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头看俞锡臣。


    一脸期待，似乎也想让他肯定自己的好主意。


    俞锡臣沉默了一下，然后在她期盼的目光中，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陈妈吐了口气，这下放心了，“行了，你们赶紧的，妈明天跟你爸买点东西去看看你爷爷，让他保佑你们赶快怀上。”


    “你们先去洗，我去给你们打碗糖心蛋。”


    说完就急急忙忙走了。


    陈玉娇也顾不得俞锡臣了，回屋就去找盆洗漱。


    等两个人弄好后，陈妈也打好糖心蛋了，两人一人一大碗红糖水，外加一个蛋。


    喝到一半肚子就涨涨的，但陈玉娇还是喝完了，她不是为了自己喝的，她是为了孩子喝的。


    好了后陈妈还不忘嘱托，“争取一个月内怀上啊！”


    “可以的，妈。”


    俞锡臣：“……”


    怀孕又不是种瓜，说有就有？


    陈妈一走，房间里就陷入安静，俞锡臣去窗边桌子那里吹了灯，屋子暗了下来。


    但外面有月亮星光，透过窗户，为房间蒙上了一层昏昏暗暗的微光，能模糊看到屋子里的一切。


    陈玉娇已经躺在床上了，等俞锡臣上了床后，立马凑了过来。


    还认认真真问：“要怎么做啊？”


    她恨不得今晚就怀上，先前还有些气他什么都不说，但现在却觉得什么都没孩子重要，等把孩子怀上了她再使劲儿气。


    到时候量他也不敢反抗！


    “……”


    俞锡臣心里有些无奈，但还是理智道：“你可想清楚了，要是有了孩子，我们可能没办法带他回城，或者说很难将他改成城里的户口。”


    到时候上学什么的恐怕很为难。


    陈玉娇咬了咬唇，“那你什么时候回城啊？万一要等好几年怎么办？总不能这几年都没孩子吧，那我们还不知道被说成什么样子？”


    “而且这也只是你的猜测，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到时候我们花点钱就是了，怎么可能办不了城里的户口？”


    在陈玉娇看来，没有什么事是钱不能解决的。


    托人办事，只要喂饱了中间人，什么事都好说，这夫君也太木讷了，这都不懂。


    俞锡臣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这大言不惭的话从哪儿学来的。


    不过想想，确实是有点道理，他自己就是个例子，要是没有关系，他现在恐怕不知道在哪里受苦。


    虽然这事不算多么光明，但要是能用这个办法解决问题，也不失是个好主意。


    是他想多了。


    多看了她两眼，最后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问：“你真想要孩子？”


    嗓子莫名有些沙哑。


    “这不是废话吗？”


    陈玉娇没好气的推了他一下，“谁结婚不生孩子？”


    她要生一个又聪明又好看的宝宝，然后将自己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他，虽然她也没多少本事，但她觉得自己比俞锡臣会的东西多了去了，还是够看的，想到自己孩子以后有多了不起，她也有面子。


    俞锡臣好笑的摇了摇头，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心里清楚，她现在其实只是按着长辈的意思去想问题，并不明白繁衍下一代要去付出怎样的精力和责任。


    但他也知道，人都是要长大的，陈玉娇不可能永远都被陈妈他们护在羽翼下，而他也不能手把手去教她一切，甚至不顾她的意愿就为她选好路，至少要给她一个机会自己去成长。


    同样，他也是如此，与其逃避和犹豫，还不如去真正经历。


    或许这也是夫妻的意义，相互扶持，共同面对未来的好与坏，同时去见证对方变得更好。


    如此一想，心里也陡然放下了一块大石，低下头看她，忍不住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唇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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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吵闹（一更）


    早上天蒙蒙亮, 生产队队长就跑到家家户户喊人上工。


    喇叭不能用了，也没人请人来修, 干脆天天都自己跑腿。


    陈玉娇是在俞锡臣怀里醒过来的。


    男人听到外面的声音后下意识动了动, 皱眉睁开眼，首先就看到躺在自己怀里的人，怔愣了一会儿。


    然后放轻动作准备起身。


    伸出空的那只手轻轻抬起压着自己胳膊的小脑袋, 毛茸茸的，半边脸因枕着他的胳膊压出红印。


    可能是觉得有些难受，直接往他胸口的方向蹭了过来。


    而原本搭在他腰上的手还搂紧了些。


    “……”


    俞锡臣没法子，只好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小声哄着道：“天亮了, 要起床了。”


    陈玉娇这次没闹人，听到他凑到自己耳边的声音, 羞答答的睁开眼，脸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人早就醒了，就是不敢睁眼看他。


    缩回自己的手，握拳放在胸前, 脸上渐渐发烫，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昨晚的事，觉得真让人害羞。


    难怪以前嬷嬷不跟她说了，要是换做她她也说不出口。


    胡思乱想之际，手指还无意识的抠了抠他胸前的凸粒。


    俞锡臣没好气的握住她捣乱的手，看着她头都不敢抬的胆小样儿，忍不住好笑。


    “我先起来, 你接着睡，仓库那边我去开门。”


    说完便从床上坐起来。


    其实他也有些不大自在。


    陈玉娇将脸埋在被子里，听了这话，轻轻“嗯”了一声。


    但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动静，等人关了门才敢将脑袋从被子里抬起来。


    脸颊红红的，也不知道是被闷着了还是害羞的缘故，抬起一只手捧住脸，想到昨晚两人亲亲蜜蜜的时候，还忍不住抿着嘴偷笑。


    这人看着温柔，竟然也有不老实的时候。


    身子有些不大爽利，陈玉娇便也懒得早起，睡不着，干脆躺在床上发呆，直到隔壁陈二嫂他们屋子门发出吱呀一声，她才磨磨蹭蹭爬了起来。


    应该是黑妞那个勤快丫头。


    果然，等她开了门出去就看到黑妞抱着干柴从厕所那里出来，看到她还喊了一声，“小姑。”


    “嗯。”陈玉娇应了一声。


    身上有些难受，所以这次没有上前去帮忙。


    黑妞也没觉得不对劲，抱着干柴就去了厨房。


    另一边，狗娃狗剩也起来了，两孩子拿着木盆去大缸那里，经过陈玉娇身边也喊了一声。


    “小姑”


    “小姑早”


    “嗯。”


    他们每天要上学，所以起得也比较早。


    狗剩洗好脸就去厨房拿了烂菜根子出来，然后跑到鸡笼子旁边将鸡给放出来喂。


    狗娃则拿着扫把开始打扫院子。


    趁着黑妞烧水的功夫，陈玉娇拿了大澡盆将家里的脏衣服给泡了，然后撒了点草木灰在上面。


    刚将衣服浸了水，铁栓就抱着一块不大的破布过来，睡眼惺忪，看样子刚醒没多久。


    径直走到陈玉娇旁边，然后就道：“小姑，这个也要洗。”


    说完还面不改色的补充一句，“是我爸尿的。”


    陈玉娇没好气抬头看他，“你爸怎么天天尿床呢？”


    铁栓死不松口，想都不想就道：“可能是他身体不好。”


    说完就将破布丢在盆里一溜烟跑了。


    陈玉娇听了哭笑不得，这要是陈二哥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弄好后就去厨房帮忙，黑妞已经将锅给烧热了，陈玉娇先在锅里倒了点油，然后将昨晚弄得菜洗了洗，再切成一段一段的下锅。


    将早饭准备好后，又和黑妞开始洗衣服。


    饭差不多刚熟的时候，狗娃狗剩就盛饭先吃，他们要上学，等会儿再吃恐怕来不及。


    这时候天气冷了不少，因为衣服不容易干，所以每次洗澡换下来的衣服不多，尤其是这几天，天阴沉沉的，不怎么出太阳，所以外套裤子什么的，只要不是太脏都会穿两三天。


    这对陈玉娇和黑妞来说着实轻松了不少，洗完衣服，两人将晾衣服的竹竿挪了挪，每天上下午太阳照射的地方不同，所以也得跟着动。


    衣服晾到一半，屋子后面突然传来吵闹声。


    陈玉娇下意识停下动作，听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和黑妞对视一眼，黑妞也看着她，抿了抿小嘴。


    皱着眉头道：“好像是哑巴子她妈。”


    别看她小，队里的事她知道的还真不少，白天有空她就带着铁栓和菜花去割猪草，最近农忙结束，他们又被分配到去放牛，一来二去认识的人就多，队里的几个小伙伴有事没事就聊聊天，爸妈私底下说的闲话啥的他们也拿来说。


    可能是黑妞性子沉稳，又天天带着弟弟妹妹，形成了一副大姐的做派，其他小伙伴也喜欢跟她玩，所以队里的事有时候比她爸妈知道的还多。


    陈玉娇好奇问：“你说的是汪家那孩子？”


    前几天还听陈妈她们聊天说起这家，那家人天天打媳妇，孩子一两岁了还不会说话，汪家重男轻女，见生下来的是女孩，连名字都没取，后来也不知道谁带的头，直接哑巴哑巴的叫。


    听陈妈说，当初她还想将那媳妇说给陈二哥呢，但汪家人不要脸，看人家孤零零的好欺负，直接从逃荒的人群中把她拉回了家。


    要是好好对人家也就不说了，偏偏这么不是人。


    黑妞点点头，“嗯。”


    正好这时候陈妈他们回来了。


    “咋回事啊？”


    陈妈走到院子门口那里停住不动，伸头往屋后面瞧。


    “好像在打架。”陈三嫂也竖起耳朵听。


    声音越来越远，但还是听到男人的吼骂和女人的哭泣。


    陈大嫂一听就听出来了， “是汪家吧？”


    脸上带了一丝厌恶，似乎对这家人极其不喜。


    陈妈撸了撸袖子，“哎哟，那我得去看看，别把人给打坏了。”


    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就对院子里的黑妞道：“你那小短腿跑得快，赶紧去曹家冲那边把你大爷爷叫来。”


    “不然出了事就不好了。”


    说完就急急忙忙走了。


    陈三嫂见了，想都不想就道：“我也去看看。”


    说着就跟了上去。


    黑妞最听陈妈的话了，可能是陈二嫂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的缘故，一直觉得陈妈是家里最厉害的人，所以一听陈妈吩咐，立马撒开腿子就往外面跑。


    陈玉娇见了，心里忍不住好奇，将最后一件衣服晾好后，忍不住也往外走。


    陈大嫂看到了，一把拉住她，皱着眉头道：“你去凑啥子热闹？乱糟糟的，别把自己给吓着了。”


    “回来妈会跟你说的。”


    “怎么啦，很吓人吗？”陈玉娇疑惑。


    “你说呢？”陈大嫂摇摇头。


    “把人往死里打呢，当初我就看到过一回，打的流了一地的血，晚上回去都做噩梦了。”


    “你还是在家待着的好。”


    陈玉娇见陈大嫂神色不似作伪，心里突突的，点了点头，没往外走了。


    要是那么吓人她就不去了。


    转过头看陈大嫂，“妈说那家媳妇是逃荒来的，她父母呢？”


    女儿被欺负的这么惨，怎么父母就没来看过她？


    陈大嫂耸了耸肩，“啥子父母哟，人恐怕早就没了，一大群人逃荒来到这里，当时我们这里也穷，你不记得啦？怕那些人饿坏了来抢我们的，大半夜的都不敢睡觉，队里小伙子从早到晚就守在村子口那里不让进。”


    “最后只有几个人留下来了，一个就是汪家媳妇，还有就是牛家钟家，和前头的刘家。”


    这几家之所以一直表现得本分，也是因为原先就不是这里的人，当初看着面相老实，留下也就留下了。


    陈玉娇听着屋后断断续续的哭声，忍不住皱眉，“怎么不逃啊？”


    陈大嫂听了好笑，“逃哪里去？”


    “现在这个时候，哪里日子都不好过，而且也逃不掉啊。”


    要是被逮住了，还不得被打死？


    再说就算逃掉了，但她能去哪儿？这时候人口都是一清二楚的，哪里都不容她。


    “你想的太简单了。”


    陈玉娇抿了抿唇，听了后心里有些难受。


    也是她运气好，在“陈玉娇”身上借尸还魂了，要是换做那汪家媳妇，恐怕活不了两天就没了。


    陈妈她们是后俞锡臣一步回到家，一进院子就骂骂咧咧，“真是一家子畜生，媳妇都怀孕了还打，这下好了，孩子也没了，咋不投在我闺女肚子里？生在汪家也是可怜的命。”


    “怎么了？”俞锡臣从屋子里拿了盆出来洗脸，没听懂陈妈这话什么意思？


    陈玉娇鼓了鼓嘴，跟他简单解释了几句，“你回来的晚没看到，刚才汪家又在打媳妇了，动静闹得好大，妈过去看了。”


    俞锡臣听了皱眉，“还有这事？”


    他对队里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不太明白她口中的好大有多大？


    陈三嫂接着陈妈的话道：“这种人以后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一条人命啊，好像有三个月了吧？”


    “就是可怜了那媳妇，又要受一番苦了。”


    孩子活活被打没了，这得多伤身体啊。


    “行了，吃饭吧。”陈妈发话。


    原以为又要不了了之，没想到这次陈大伯直接发了怒，愣是借了民兵过来将汪家人逮进了镇子派出所里去。


    陈大伯这人看着好说话，但脾气来了谁都不好使，他这人一心就想着怎么把他手里的大队带的一点毛病都没有，然后让所有人都夸他一声好，再把其他大队甩出一条街。


    偏偏汪家屡教不改，尤其是要到年底了，公社里要评选优秀大队长，汪家居然在这个节骨眼闹事，那简直就是与他作对啊！


    想到上次王瞎子也是，居然敢欺负到他头上来了，就觉得自己必须得树立威信，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逮进局子里去。


    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闹事了？


    不得不说陈大伯这一招真的是深得人心，至少现在队里妇女说起这事时都竖起大拇指，就该这样耍点硬手段，那媳妇太惨了，再不帮下忙，人可能就没了。


    陈家人也夸陈大伯好，甚至为了响应陈大伯的行为，陈妈还天天跑去汪家看那媳妇。


    家里的饭菜也会留一小碗让黑妞给送过去，汪家人本来人就不多，一下子拉走了三个，就剩下那媳妇和不会说话的女儿了。


    陈玉娇正担心汪家人回来后会不会报复那媳妇，却怎么都没想到在这前一天，又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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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犹豫（二更）


    差不多关了十天的样子，队里就开始传汪家人要回来了。


    那些热心的老婆子还跑到汪家给那媳妇出主意, 教她怎么耍狠, 怕人回来又要被欺负了, 尤其是陈妈，那真是积极的不得了，教她要是再被打，直接拿刀砍。


    傻得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管他是谁，狠几次就好了。


    那媳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坏了，整个人呆呆愣愣的, 说什么都反应不大。


    陈玉娇也跟着陈妈去看过, 人瘦的跟皮包骨似的，身上全都是新伤旧疤，最可怕的是整个人仿佛心如死灰一般，都没看到什么生气。


    孩子也在，缩在拐角里怯生生的看着人。


    两岁了，但还没一岁的孩子高。


    又瘦又脏。


    陈玉娇看了不忍心, 这几天自己吃饭都偷偷留一半，让黑妞顺带着送过去, 反正她不用干什么重活儿，可以饿着点的。


    ……


    汪家人被关了近半个月，而也就在他们回来的前一天，那个叫阿崔的女人跑了。


    什么都没带, 连孩子也没要，但也没放在汪家，而是直接丢在了陈家门口。


    浑身上下就裹着一块儿破布，这么个大冷天的，大人都受不住，更别说是小孩子了。


    这还是早上陈玉娇从仓库那里回来发现的，和往常一样，她将仓库门锁好后就准备回家做饭，天蒙蒙亮，不经意就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躲在院墙外面。


    也不知道待了多久，身上都被霜打湿了，冷的瑟瑟发抖，但也不吱声。


    陈玉娇吓了一跳，忙走了过去。


    个子到她膝盖左右，怯生生的看着她，见她过来，还扒着墙往后退了退。


    站都站不稳。


    陈玉娇顿时红了眼，慢慢伸出手揽住她冰冷的小身子，轻声哄着道：“没事了，婶子在这儿呢。”


    摸着她后背突出的骨头，心疼得都快哭了。


    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直起身，虽然犹豫了一瞬间，但还是抱着她进了院子。


    刚走进去，黑妞恰好开了门出来，看到她怀里的人，忍不住一愣，“小姑？”


    不明白小姑怎么把她抱回来了？


    陈玉娇抿了抿嘴，“你去烧点热水。”


    “这孩子身上冰凉凉的。”


    黑妞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


    没再多问，直接转过身就去了厨房。


    陈玉娇不太会照顾人，将人抱到房间后，就去箱子里拿了自己冬天的棉衣出来将她裹住。


    “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给你找身衣服出来。”


    也没管她听没听懂，直接就去拿盆和衣服。


    然后又去陈妈屋子里拿红糖，上次陈妈告诉她钥匙在哪儿了，所以想着弄点姜糖水给这孩子喝，她记得以前每次冬日里出门，嬷嬷总会让厨房弄碗姜糖水，说是驱寒。


    陈玉娇忙的团团转，黑妞也麻利，烧了一大锅热水，然后又听话的去煮姜糖水，“小姑，你去忙的，早饭我来就行了。”


    这几天农活儿不重，家里为了省粮食开始喝粥，她一个人就可以了。


    “那行，你自己慢着点。”


    “嗯。”


    陈玉娇回屋给孩子洗澡，她不太会弄，手忙脚乱的，好在这孩子也乖，不说话，也不闹腾，安安静静的坐在盆里任由她又搓又擦的。


    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了，身上都是污垢，陈玉娇直接拿着洗衣服的肥皂给她洗，从头到脚，冲了三遍才给弄干净。


    然后赶紧给她穿上衣服抱到床上去，又拿被子将她包裹住。


    这时候黑妞正好端着碗过来，“小姑？”


    “好了，可以进来了。”


    “嗯”


    黑妞推开门，然后端着碗去了床边上，“姜糖水刚好一口喝。”


    陈玉娇接过来，然后将碗凑到小丫头嘴边，“快喝，喝了就不冷了。”


    小丫头看了陈玉娇一眼，然后垂下睫毛，张开小嘴开始慢慢吞咽碗里的水。


    黑妞自觉走过去给她擦了擦头发，然后对着陈玉娇道：”锅里粥已经煮上了，大哥二哥他们刚走。”


    她口中的大哥二哥就是狗娃狗剩。


    “衣服已经洗好了。”


    其实就几条毛巾，这几天天冷，大家洗澡都不频繁。


    陈玉娇听了点头，笑着夸她，“黑妞真能干。”


    注意到碗里的糖水喝掉不少，又将碗抬高了些。


    黑妞听了，抿了抿嘴笑。


    ……


    陈妈他们回来时，陈玉娇也没隐瞒孩子的事。


    吃完饭就跟大家说了这事，“不过还好没事，刚才喝了点粥，在我床上睡着了。”


    “啥意思？”


    陈妈听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侧过头来看她，“把孩子丢在我们家门口干嘛？”


    “她妈呢？”


    陈玉娇摇了摇头，“没看到。”


    说着又道：“我还想问你们呢，早上出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人？”


    旁边的陈大嫂皱了皱眉，“早上出门的时候外面乌漆嘛黑的，什么都没看到。”


    然后抬头看陈妈，“妈，不对劲儿。”


    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其实陈玉娇也差不多猜到了怎么回事，但怕陈妈他们骂，所以硬是装糊涂。


    这孩子一看就是被她妈丢的，她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但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看她今早身上的样子就知道可能在外面站了一夜，黑漆漆的，就她一个小人，恐怕都吓死了。


    旁边俞锡臣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眼里神色不明，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


    陈玉娇有些心虚，神色闪躲的撇过头去。


    怕他会第一个反对。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俞锡臣居然主动伸出手握住她的。


    没说话，也没再看她，但手却握得紧紧的。


    陈玉娇愣了愣，低头看他握住自己的手。


    心里莫名跟着松了口气。


    感觉这孩子留下来的希望又大了一点。


    抬起头，正纠结着怎么说服陈妈他们，就见一个人影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赶了过来，“老二媳妇？”


    “老二媳妇？”


    “大嫂？”


    陈妈听到声音，赶紧站起身来问，“大嫂，你咋来了？”


    “出大事了。”


    陈大伯母走到正屋门口，不待问就直接急慌慌道：“汪家那媳妇跑了！”


    “我早上下工了就跑到他们家去看看，准备提醒她一声，她男人差不多这几天就要回来了，哪知道我跑到他们家根本没找到人。”


    “我就立马觉得不对劲儿，跑到屋里摸了摸被子，是凉的，然后问了问隔壁，都说没看到人，所以我就想过来问问你，这几天你跑的勤快，看到人了没？”


    这事怎么说都与她男人有干系，要是汪家闹起来，那恐怕有的是麻烦。


    心里忍不住气她男人多管闲事。


    陈家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了。


    感情汪家那媳妇是将拖油瓶踢给了他们，自己跑了倒好，把麻烦却留下来了。


    这要是汪家人回来了找上门，那可怎么是好？


    陈妈也不隐瞒，直接道：“今早我们家门口发现了孩子，但没看到大人。”


    “可能半夜就跑了。”


    连孩子都不要，恐怕是死了心都要走。


    拖了这么些年，应该都是为了这个孩子才狠不下心，她这一跑，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所以可能是她如今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但干啥放她家啊？要是她，肯定放大伯家门口。


    这个没脑子的！


    陈大伯母听了这话，顿时头疼，“那行，我先回去跟你大伯说一声。”


    “咱们先做好准备，要是汪家闹起来也好有个对策。”


    说完不顾陈妈的回应就赶紧走了，比来的时候还要快，像是有什么东西追她似的，


    陈妈没好气的翻个白眼，然后对全家道：“看看你们大伯母，有事比谁跑的都快。”


    生怕他们要把那孩子丢给她似的。


    全家听了都不说话。


    想到陈玉娇屋里的那个孩子，一个个面露难色，他们家十四口人，在队里不算少了，而且底下有五个小辈要养着，再添一个，谁养得起？


    又不是陈家人，凭啥要那么好心？


    陈大嫂先开口，“妈，我们还是赶紧把孩子送回去吧，好歹是姓汪的种，总不能真被打吧？”


    她有两个儿子，自己都顾不了，哪还顾得了别人？


    再者，汪家人那德行谁敢惹，万一将人养好了又给要回去，那多气人。


    陈玉娇听了不说话，她知道大嫂也有自己的考虑，她可以让自己受点苦，但不能让全家都来陪着她跟着受苦。


    多养一个人就意味着家里每个人以后要吃的少一点，这个时候，吃不饱也就没力气挣工分了。


    “我觉得大嫂说的挺在理的。”


    陈三嫂有些犹豫道：“那孩子还小，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性子，而且我们和汪家就在一个队里，要是养个白眼狼怎么办？”


    “还是赶紧送回去吧，我们平时过去看看就是了。”


    这叫什么事？


    难不成孩子亲爸不养，让他们外人养着？那要是以后谁家孩子不想要了都丢在他们家门口咋办？


    陈玉娇抬起头看了一眼，见家里人这样，还是忍不住想争取，“我……吃的比较少，要不，将我的粮食分她一半吧？”


    陈大嫂皱眉看她，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


    “幺妹，养一个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尤其养得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养好了可能会被要回去，养坏了甚至更倒霉，被人找上门要赔偿那咋办？”


    “我们不是没良心的人，对这个孩子我们也很心疼，但我们也得看看家里的情况。”


    觉得陈玉娇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哪是省一口粮食那么简单的？


    尤其是全生产队都知道那孩子是汪家的，要是以后病了痛了，谁知道会不会被人拿捏？


    陈玉娇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她明白，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自然怎么开心怎么来，但现在不是，必须得考虑陈家的状况才行。


    再好心也不能一意孤行。


    想到这里，也犹豫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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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一更）


    吃完饭，陈妈就来陈玉娇屋子里看孩子。


    小丫头不知道怎么睡的, 一个人缩在床尾, 没醒, 但眉头是皱着的，感觉睡得不是很安稳。


    陈妈见了，忍不住叹口气。


    说句实在话，对这么一个小可怜虫她也不忍心。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如果将这孩子还回汪家, 恐怕真的要苦一辈子了。


    或许她妈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但他们又能怎么办？


    俞锡臣笑着对陈妈道：“妈能不能把孩子先抱去你们屋, 我想和娇娇说几句话。”


    陈玉娇在旁边垂着头, 听了这话，忍不住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搅了搅手指，心里闷闷的。


    陈妈沉默的点了点头，走过去将床上的孩子抱起来。


    小丫头睡得熟，被她抱起来也没醒。


    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对俞锡臣道：“那你们聊吧。”


    又叹了口气, 转身离开。


    人一走，房间里就陷入安静。


    最后还是陈玉娇先打破局面, 闷闷不乐道：“你要说什么？”


    其实她也猜到了，肯定是要反对。


    不大高兴道：“你别说了，我知道自己错了。”


    “我心里也不好受。”


    俞锡臣看着她，然后伸出手拉住她的, 带着人走到床边上坐下。


    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开口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并不需要这么愧疚自责。”


    “换做任何人，比如大嫂，二嫂，三嫂还是妈，如果看到那个孩子早上站在院子外，肯定会和你一样将人抱进来。”


    陈玉娇抬起头看他。


    清澈的瞳孔里多了些光亮。


    “你考虑的是对的，看那孩子的样子就知道汪家并没如何疼爱她，如今她母亲一跑，恐怕汪家所有的怒火全都撒在她一个人身上，两岁的孩子，继续活下去都难。”


    “你有这份善心是值得鼓励的事，并没有做错。”


    “但妈她们……”


    “但妈她们也没有做错。”


    放缓声音继续道：“她们有自己的考虑，你想过没有，汪家人一旦回来，若是拿孩子不停做要挟，我们家难不成一直跟他们闹？一个生产队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迟早也会心烦，到时候我们还能一直坚持下去吗？”


    “如果那孩子哪里出了问题，我们的好心可能会变成别人讨伐的借口，而且家里如今并不富裕，多养一个人也是加剧负担。”


    “最主要的是，如果有一天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吗？”


    陈玉娇抿了抿嘴，很想说自己可以，但心里却明白自己可能做不到。


    就像她娘亲，平时对她和弟弟看不出什么差别，但她却知道是不一样的，就拿生病了来说，每次弟弟生病，娘亲虽然很关心，但只是吩咐那些丫鬟侍从多看着点。


    但如果换做她，娘亲会又气又急，没了平时端庄清冷的样子，药必须她亲手熬的才行，觉也不睡，每次都会整整陪她一夜，直到天亮她身体恢复了才放心。


    那时候虽然不太懂，但也明白自己在娘亲心里是不一样的。


    俞锡臣看着她，不太明白陈妈他们怎么养得，竟把她教成了这么不谙世事的性子，似乎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


    说句实在话，他其实不太想让她知道那些不好事，这种近乎有些单纯的性子挺好的，简单又快乐。


    但又怕她以后会吃更多的亏。


    想了想还是道：“就拿我自己的例子来说吧。”


    陈玉娇忍不住看他，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俞锡臣笑了笑，渐渐压低了声音道：“我爷爷家里世代从商，但我父亲不喜欢，他喜欢读书，还去国外留了学，大学毕业回来后就开始从事文学研究，和我母亲是自由恋爱，两个人都在学校里教书，平时有空就喜欢互相讨论，有时候各自不服气还容易吵架。”


    “我外公还经常说，他祖上一家子都是泥腿子，没想到有天还和读书人搅和到一起去了，真是歹竹出好笋。”


    说到这里俞锡臣忍不住笑了。


    陈玉娇听了也抿嘴笑。


    觉得他外公挺有意思的。


    但俞锡臣却看着她渐渐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还慢慢带上了一丝沉重，“但后来却出了事，我父母的那些学生仿佛突然间变了副面孔，举报、列出各种罪状，说他们是……”


    那些话他说不出口，沉默了一下，“甚至还带着一群学生跑到我们家里又打又砸，将我父母绑起来在学校里，在街道上游、行，身上挂着牌子……跪在所有人面前……”


    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哽咽了下，“那些都是我父母的学生，有的家境不好，我母亲会经常喊他们到家里来吃饭，衣服破了，也会让他们送过来帮忙缝补，学业上不懂的，我父亲会熬夜给他们准备更多的资料……”


    很多都是熟脸孔，以往淳朴腼腆的模样却转身就变成一张张丑恶狰狞的嘴脸。


    “……”


    陈玉娇听了不做声，怎么都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过往。


    她平时听陈妈说的那些事就以为很过分了，没想到他也经历了这些。


    俞锡臣转过头看着她笑，“你经历的少，不明白这世上有很多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同情我，而是想让你明白，人心险恶这四个字并不是虚幻的。”


    那段日子简直跟地狱一样，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中，最怕的就是又有人来闹，原本温暖祥和的家变得面目全非、冰冷阴暗，父母也日渐消沉，隔壁的夫妻俩因受不了折磨半夜上吊自杀，还有人装疯卖傻……


    “妈她们不是不想帮助那孩子，只是以我们如今的情况和能力还不足以去支撑我们的善心。”


    陈玉娇看着他，突然沉默了下来。


    最后将头靠在他身上，伸出手轻轻抱住他。


    “我知道。”


    其实在陈大嫂她们反对时，她心里虽然明白她们所想，但还是想将那孩子留下来，总觉得如果她不要的话这孩子就没人要了。


    就像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侠女，如果不出手劫富济贫，那些可怜人就要倒大霉了。


    可俞锡臣的这番话，让她对这朝代、对自己如今的情形有了更深的理解。


    “可……那孩子怎么办啊？”


    直接将人送回去好像又不大好。


    俞锡臣皱了皱眉，“我来解决吧。”


    陈玉娇忍不住抬头看他。


    ……


    晚上吃完饭，陈家便坐在一起开始商量事情。


    “将这孩子送回去？”


    “嗯。”


    陈妈看了一眼底下的俞锡臣，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似乎有些难受，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


    她都能想象这孩子要是送回去，日子还不知道有多可怜。


    俞锡臣温和一笑，“你们也别着急，其实汪家人回来后肯定比我们还要着急。”


    在他看来，汪家人一回家，恐怕自己就恨不得立马将这孩子给扔了，怕浪费粮食。


    “也是这个理，就他们一家人这么重男轻女的样子，肯定恨不得明天就把那孩子送人了。”陈大嫂抱怨。


    陈爸挠了挠头，“女婿，你到底啥意思？”


    能不能一口气给说完，听得他糊里糊涂的。


    像是要管，又像是不管。


    旁边陈玉娇也捣了捣他，“你快说。”


    俞锡臣笑了笑，“我在想，先把孩子送回去，把咱们家从汪家人眼里摘出去，别让我们家成了汪家人撒气的对象，顺便我们再观察观察，要是那孩子过得真不好，我们再帮忙打听有没有哪家人缺孩子的，让他可以去汪家问问。”


    “要是有，我觉得给袋小粮食恐怕就够了。”


    其实在今早听到这孩子的事后，他心里就有了个模糊的打算。


    他小时候在外公身边生活，对大院里的事知道的比较多，比如外公家隔壁那对夫妻，女人年轻时候因为伤了身体，一直没有生育，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她对孩子有种超乎常人的喜欢，小时候他和大院里的几个孩子饿了就喜欢往她家跑，因为那女人总会拿出糖来分给他们吃。


    俞锡臣也偶尔和外婆去她家做客，隐隐约约知道，那女人其实一直都想要□□的，甚至也差点领养了，但后来好像是对方狮子大开口，最终不了了之。


    她丈夫是个有本事的，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师长这个位子，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别人攀权富贵的目标。


    他其实一直都想联系外公以前的旧熟人，只是又害怕让人怀疑什么。


    但如果换成这家人，倒是可以的，那家男主人性子冷，跟大院里其他人几乎没什么交往，那女人也是，几乎从不去别人家里，可能是怕看到别人家热热闹闹触景伤情。


    两口子的低调反而成了他们的保护伞。


    若是能成功，对那孩子、那对夫妻和他都有好处，可以说是一箭三雕。


    但俞锡臣不想把陈家牵扯其中，而且他也没把握会成功，所以有些事他自己知道就好了。


    陈家人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理。


    真是瞎操心了，以汪家人那德行，恐怕早就恨不得重新娶个媳妇，然后再把这孩子送人。


    陈妈点点头，“那行，我去好好打听打听。”


    想着能帮到这个孩子，她心里也开心。


    俞锡臣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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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二更）


    第二天, 汪家人回来了, 陈妈听了俞锡臣的话，先抱着孩子去了汪家。


    将孩子往汪家院子里一放, 直接撒泼道：“你们这家子不要脸的, 干的是不是人事？打媳妇打到了派出所, 让我们整个大队都跟着丢人了, 以后我们生产队哪还有脸出门？”


    “孩子还给你们, 在我家白吃白住一天，奶奶的, 是不是一辈子没吃饭了？咱家煮了一大锅都不够她吃，害我大伯得不到先进大队长还不算，现在又来我家蹭吃蹭喝, 我们老陈家欠你们的？”


    “等着, 以后我就盯着你家瞧，要是再敢打媳妇打孩子，我就找警察来抓你们，把你们一家子赶出大队里去，省的我们跟着丢人！”


    说完还不够，直接往汪家屋后面的菜园里跑。


    “你干嘛？金荷花你要干嘛？”汪家老婆子见状，立马觉得不对劲。


    陈妈直接甩开她的手，“我干嘛？老娘家的饭是白吃的？”


    “我要不拔点菜我心里不舒坦，想占我家便宜，门都没有！”


    说完愣是将薅了一大片白菜走。


    女婿都说了，最好占点便宜回来, 好让汪家断了以后赖上他们家的念头。


    汪家老婆子看了，顿时心疼不已。


    等陈妈走了，才回到院子里气得大骂，“陈家那个老不死的，咋那么缺德呢？”


    她本来听到孩子在陈老二家，心里还怪开心的，没想到那个贱人倒是聪明一回，跑了还将麻烦丢给了陈老二家里，正合她心意，准备带着儿子去闹，没想到金荷花那个不要脸的却先跑到他们家撒野，还拔了那么多白菜。


    顿时气得心里怄得慌。


    一抬眼，就看到缩在院子里拐角里的孙女，虎目一瞪，“都怪你那死人妈，居然还敢跑，她怎么也不把你也带着呢？”


    转身就准备拿棍子打人。


    旁边的孩子爸见了，狠狠将她推了一把，恶声恶气道：“妈，你是不是想死啊？”


    “刚才金荷花都说了，要再打人就让民兵把我们抓到警察局里去，还要把我们赶出队里。”


    “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蠢死你算了，别来害我和爸。”


    汪家老婆子被推得踉踉跄跄，但也没生气，听了儿子这番话，忍不住讨好道：“儿子，别怕，妈不打了还不成吗？”


    想到这几天被关的日子，心里也怕怕的。


    以后他们家在队里肯定抬不起头来了。


    ……


    过了两天，队里下雨，陈妈刚好有空去打听有没有哪家要孩子。


    这几天她也听说了，汪家人几乎不给那孩子饭吃，还在打听隔壁生产队有没有年轻的小姑娘，准备给儿子重新说一个。


    汪家也知道，自己在队里名声不好，想着不在队里找。


    至于那孩子，恐怕就准备饿死了拉倒。


    还是陈妈看不过去，让黑妞每天趁汪家人出门给她喂几口。


    陈大嫂她们也没说什么，能帮就帮，他们也不是多坏的人。


    对这孩子也不忍心。


    俞锡臣是下午回来的，刚好上午朱兆辉他们过来了，问他去不去县城里看看，他便跟着一道儿。


    陈玉娇没去，下雨天的，怕路难走。


    关于这事，俞锡臣并不着急，与朱兆辉他们一样，也给自己外公写了封信送过去，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到外公手中，只是存了份侥幸心理。


    不过这次还多了一封，直接寄去了军区大院。


    也就是试试，成不成也没多想。


    不过让他出乎意料的是，没过几天，朱兆辉就来找他了，还说让他去村子口一趟，说有人想见他。


    俞锡臣似乎猜到了是谁，但怎么都没想到人会来的这么快。


    和陈妈他们打了招呼就去了村子口，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有些泛旧的蓝色工装，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一愣，随即笑得温柔，“我以为你在知青点呢，没想到居然结婚了。”


    好几年没见了，长高了不少，多看了两眼，见他气色不错，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她一直都很喜欢这孩子，乖巧懂事，小时候和他奶奶过来做客的时候，也能安安静静坐着不动，所以看到他们家的遭遇时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俞锡臣也笑，“嗯，前不久结的婚。”


    “她没过来，以后再带给您看。”


    “好。”


    女人脸上笑容加深，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真诚道：“这次多亏了你。”


    原本她男人还不乐意，但她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别人家里热热闹闹的，就他们家永远都是冰冰冷冷的，没什么人气。


    他外公家里的事已经过去两三年了，只要她注意点不会惹什么人怀疑。


    再说他们住在北方，天南地北隔得远，也省了好多麻烦，尤其是看了俞锡臣信里写的那些话，顿时觉得这孩子可怜。


    她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什么人都见过，要是以后孩子爸重新娶了一个，长不长得大都难说。


    那天晚上都急得睡不着觉，于是第二天就动身要过来。


    现在想想，幸好她过来了，一开始去汪家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怕人家不愿意，又担心人家会狮子大开口提各种要求，她都做好准备了，没想到他们刚说了这事，那家人就仿佛怕他们反悔似的，直接抱起孩子就要塞给他们，让他们以后再也别过来了。


    还说以后不想要就直接扔了，别还回来就行。


    当时看着怀里瘦瘦小小的人，心都揪起来了。


    侧过身指了指然后不远处抱着孩子的男人，“那是婶子的弟弟，你徐叔叔忙，没办法来，我又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让他帮忙跟着跑一趟。”


    “放心，这孩子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俞锡臣笑着点点头，“我知道。”


    “那行，我就先走了，有事你直接来找我就是了。”


    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出来，“这是我弟弟家的电话和地址，你有事就找他，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然后认真了神色道：“能帮的我就会帮。”


    这句承诺算是十分深重了。


    俞锡臣低头看着手里折了两道的纸，眼里莫名有些发涩。


    突然有种自己未来还有盼头的感觉。


    轻轻应了一声，“好。”


    女人拍了拍他肩膀，转身朝男人走去。


    俞锡臣看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开。


    而就在他走远之后，胡小云和胡妈正好挎着篮子往生产队里走，刚好与抱着孩子的女人和她弟弟擦身而过。


    胡妈远远就看到了，忍不住小声道：“哟，那不是汪家的孩子吗？”


    胡小云皱了皱眉，抬起眼多看了两眼。


    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被大人的衣服小心裹着抱在怀里，露出巴掌大的小脸，脏乎乎的小脸上，睁着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


    人走近了，胡妈没再说话，等擦身而过后才道：“应该是被这夫妻俩领养了，也好，省的以后汪家重新娶了新媳妇没好日子过，看这夫妻俩的面相，人应该不错。”


    想到前几天那孩子被扔在陈家，她还有些幸灾乐祸，但没想到陈家也是个狠人，直接丢了回去。


    不过心里虽然嫌弃陈家人冷漠，但如果换做是她，恐怕也是同样的做法。


    平白无故养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自家都养不起了。


    旁边的胡小云没做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忽然一阵钝钝的难受。


    下意识扭过头去看，两人已经走远了，只模糊看到那女人纤细挺拔的背影。


    也就是这时候，心口一空。


    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的女主成长并不是假话，她一个古代来的大小姐，以往所看到的都是富丽堂皇的东西，并没有真正体会过穷人的心酸，更不知道底下那些人为了博得她的喜欢各种明争暗斗，所以在处理事情方面会有些理想主义，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这一点男主做的比较好，他没有去直接否定她，而是肯定她的优点，同时也让她明白自己考虑欠缺的地方，一点点的成长。


    而且因为胡小云的出现，改变了很多的轨迹，她虽然得到了空间法宝，但同时也在慢慢消除自己的福运，因果循环，总会有始有终的。


    ☆、第四十章 （三更）


    汪家的事几乎没泛起什么水花, 这几天他们家一直想着重新娶个媳妇, 对于将孩子送人的事他们自己都不放在心上，巴不得有人替他们养着, 省的浪费自己家里的粮食。


    至于原先那媳妇, 跑了就跑了, 反正本来就是白得的, 而且他们也不觉得她能在外面过什么好日子, 说不定还没十来天人就没了。


    不过大家也不傻啊，心疼女儿的都会提前来打听一下汪家是什么人, 队里人也不隐瞒，直接说了之前的事，有意愿的几乎没听完就跑了。


    最后连那些寡妇都看不上汪家, 这么一个狼窝, 谁敢进啊？


    于是拖到年尾都没说到一门亲事，家里天天吵吵嚷嚷的。


    不过陈家倒是挺高兴的，陈妈还笑着道：“我听说那对夫妻穿的衣服干干净净，身上都没有补丁，脸孔也是陌生的，有人说是从城里来的，看样子那孩子以后日子好过了。”


    “汪家那老头还家里骂老婆子，说她太蠢，都不知道要点好处，直接将孩子塞给人家，后悔死了, 其实给了不少，真是一家子贪心鬼，要是把人吓跑了不要，看他们怎么办？”


    “现在还想给儿子重新找个小姑娘呢，呸，人家寡妇都看不上眼。”


    陈玉娇心里听了好受许多，想了想，忍不住对陈妈和几个嫂子道：“这次也是我想的简单了，让妈嫂子你们也跟着操心了不少。”


    搅了搅手指，扭扭捏捏道：“下次不会这样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都是她一意孤行，后来要不是俞锡臣开解一番，她可能就会让陈妈他们跟着为难，甚至可能因为自己，给家里添不少麻烦。


    看到陈玉娇这样，陈三嫂忍不住笑了，“幺妹这是说啥话，你也是好心，谁看到了都会想着帮忙。”


    陈妈也道：“你愧疚啥啊？妈还觉得自豪呢，现在像你这种心善的孩子真不多，看看汪家隔壁，天天听见打人，也没见他们愿意去拦一下，比起他们，我闺女真是不错了，我们老陈家虽然名声不咋地，但说到做人还是可以的！”


    “你看看你大伯，当大队长这么多年，队里人从来没吃过亏，你爷爷当年还打过鬼子呢，我们家幺妹也不错，活菩萨一个。”


    “就是，你啊就是心太好了，说到底这点我们还真比不上你。”


    关于汪家的事，谁家都同情，但真正愿意伸出手拉一把的，又一个人都没有。


    幺妹虽然做事欠考虑了，但真心愿意去帮人这一点确实没话说。


    心里对这个小姑子也高看了一眼。


    陈玉娇原先还有些不大好意思的，但一听这话，立马又觉得自己了不起。


    挺胸抬头，脸上还带了几分得意。


    对，她就是这么好！


    不过心里对这个朝代、对自己目前的状况也有了重新一番认识，总而言之，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用以前的习惯去看待所有的事。


    她出身官宦，母亲从小就教育她该有嫡出的气派，她不需要去考虑别人的意见，因为她不管做什么下人都会唯命是从，她要做的就是将驭人之术用的炉火纯青，让手下的人都听她的话。


    当家主母不是闹着玩的事，奴大欺主，太过听信身边下人的话只会让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状况，所以拿惯了主意的她，哪怕是来到这里，很多时候也会下意识将自己处于重要地位，认为自己在别人眼里依旧是与众不同的，但其实不是，至少在这里不是，她和陈大嫂她们没有区别。


    所以她也要去考虑别人的想法和处境。


    想到这里，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但也明白现在的自己不能再依着过去嬷嬷和娘亲的教导做事，而是要学会自己去摸索。


    吃完饭回了房，陈玉娇忍不住问俞锡臣，“那人是你找来的吧？”


    虽然他都没说，但她差不多猜到了，前段时间他还写信，还有昨天出去见人，总感觉与他有关系。


    突然觉得这个相公还怪有本事的。


    俞锡臣听了笑，也没否认，“嗯，以前家里长辈认识的一个熟人，她家里没孩子。”


    不过他没说的是自己其实存了私心的，如果不是徐家对他有用，可能不会这么费心去安排，顶多也就是让陈妈去打听打听有没有要孩子的家庭，相比较于陈玉娇，他心冷硬的多。


    陈玉娇不知道他心里所想，脸上带起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自己男人不仅有本事，还心眼好，觉得自己真是嫁对人了。


    俞锡臣看着她一脸欢喜的模样，笑了笑，没再说话。


    汪家的事情过去，队里又恢复平静。


    也就在这个时候，钟二妮和田寡妇的儿子驴蛋婚事也来了。


    钟家人说刚好年尾有空，想赶紧趁着这时候把婚事给办了。


    陈妈将钟家人送走后就回了屋，他们是过来打招呼的，想在结婚那天借点碗和凳子。


    “咋样啊，妈，有没有请我们去坐一坐？”陈三嫂看陈妈回来忍不住问。


    “屁，”陈妈翻了个白眼。


    “提都没提呢，瞧把这个钟家抠门的，还办啥婚事啊？直接自家人吃顿饭就行了吧，办了婚事还不请人，当初我们家可是请了他的。”


    不过人家没来就是了，说是家里有事，有啥事啊，还不是怕要给份子钱。


    陈大嫂听了笑，又要面子还又想省钱，“不去就不去了呗，省的我们家还要随礼。”


    不过结婚那天，钟家田家邀请的人都借口没去，原本凑出来的三桌才坐了一桌不到，钟家本来就是逃荒过来的，队里都没亲戚，而且这几年他们家虽然在队里口碑好了不少，但钟老头年轻时候干的荒唐事还是有很多人记在心里，而田寡妇就更不用说了，对谁都眉来眼去的，队里妇女都快恨死她了。


    所以被邀请的人几乎都没来。


    这下就有点丢人了。


    可能他们也是觉得有点不好看，跑到陈家来请人凑数，陈家那时候刚好将饭煮好，陈妈听了这话，忍不住道：“还是不了吧，我们正准备煮饭呢，再说份子钱也没准备呢。”


    钟家老婆子听了笑得讨好，“不用了，啥份子钱啊，大家同一个生产队的，也不用那么讲究了，就是想请你过去吃顿饭热闹热闹。”


    也不想要啥份子钱了，就想赶紧凑一桌子出来好看一点。


    陈妈看她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难得好脾气道：“行了行了，不就是凑点人数嘛，你先回去，我们等会儿就过去。”


    说完就赶紧跑回家。


    钟家老婆子也没听清陈妈的话，见她应了，脸上立马挂起笑，脆脆的应了一声，“哎。”


    转身就忙着去其他家看看。


    陈妈一回家，立马兴奋的大手一挥，“走，赶紧收拾一下，咱们去田家吃。”


    陈玉娇听了奇怪，“我们也去？”


    她也听了这事，觉得钟家田家这回可真没面子。


    陈三嫂第一个积极响应陈妈，“妈，啥时候走啊？”


    觉得这是占大便宜的事。


    陈大嫂听了也开心，直接放下手里的抹布，洗了把手，乐滋滋道：“妈，我去换个衣服。”


    “换啥衣服啊？咱们现在就走。”


    陈妈说完还看了陈玉娇一眼，“是她来请的，又不是我们主动过去蹭，再说，我们一大家子就帮他们坐满了一桌子，多有面子啊。”


    说完就跑到厨房把灶洞里的火给灭了，准备留着晚上回来吃。


    于是，陈妈带着全家老老小小浩浩荡荡往田寡妇家里去。


    手里还挎着个篮子，其实里面就装了两个鸡蛋和两本破旧的语录，那两本书还是当初陈玉娇结婚时别人送的。


    众人来到田寡妇家时，院子大树底下放了一张桌子，这两天一直下着小雨，南方冬天雪不多，但这雨下的更冻人，湿冷湿冷的。


    有树挡着，算是遮雨了。


    正屋门口那里也有一张，坐了五个人，其中胡小云和胡妈还是一家的，他们旁边就是周家老婆子，对面是两个不认识的老头子。


    周家和田家沾亲带故的，胡家就不知道了。


    这么几个人，难怪跑到他们家喊人了。


    陈妈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径直往正屋那里走，里面还有一桌空的。


    一大家子呼啦啦往里去。


    田家老婆子从新房里出来，看了吓了一跳，“你……你们……这是？”


    不待陈妈回答，陈三嫂就抢先说：“田奶奶，是钟家婶子喊我们过来凑人数的。”


    “放心，我们家吃的不多。”


    陈妈也笑着道：“放心吧，我们一家子就给你们凑出一桌子来，保证热热闹闹的。”


    陈玉娇和俞锡臣两人站在最后面低着头，听了这话，两人互相对视，莫名觉得有点丢脸。


    田家老婆子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下去了，但又说不出赶人的事，毕竟要是他们走了，这婚礼还真办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我带了好东西呢。”陈妈拍了拍用破布遮着的竹篮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装了啥宝贝，底气这么足！


    然后全都去了正屋里面坐好。


    坐在门口那里的胡家周家看了，面面相觑，真不知道这陈家哪来的厚脸皮，居然能干出这种事。


    不过，不得不说心里还是有几分后悔的，早知道他们也把一家子给带来了。


    陈家十四口人，狗娃狗剩也在，他们前几天就放假了。


    桌子太小，坐不下人，几个小的十分自觉跑到胡家周家那桌子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两三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头老太太，也算是凑成了两桌。


    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新人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很多人说上一章最后没看懂，小小剧透一下，也就是说按着原先的轨迹，这个徐家婶子会是“胡小云”的贵人，但因为她一开始的乱点鸳鸯谱，现在却成了男主的贵人了。


    至于男主，我为他申冤一下，他上辈子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前面已经隐晦写到了，还有关于钟家人一笔带过的描写，可以差不多猜到上辈子有隐情，至于真相如何，我会留下后面解释。


    推荐一下我的预收文《女配搞事手册[快穿]》，文案太low了，大家不要在意，我到时候重新设定哈～


    虞乔死了！


    为了能够继续活着，她和系统做了交易，那就是穿越到各个世界做任务，阻止野路子出生的男女主抢夺世界生机，恢复界面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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