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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正文 咱们说好了


    回去的路上, 林蕊的嘴巴咧得都快挂在耳朵上了。


    呵呵, 排练英文广播剧好,物质精神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除了过人的聪明才智之外, 她美妙的嗓音也是可以创造财富的。


    那个, 明儿得好好问问,录一次广播剧给多少钱。


    她可是听说录一首歌就能挣一百块的。


    林蕊越想越美, 简直要忍不住高歌一曲今夜星光灿烂。


    大人们看她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俱都在心中叹气。


    孩子就是孩子,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


    苏木绷着脸,忍不住提醒她“广播剧还没排练, 到时候是个什么结果很难说。送上去评奖就一定能得到吗还有艺术特长生的名额肯定能给你吗省艺术学校打包票要你吗”


    照他说, 这些人就是在画大饼。


    抢了蕊蕊的一等奖, 怕他们把事情闹大,于是就开空头支票,好先安抚住人再说。


    “广播电台的薛老师很有名。”李老师看了眼愤愤不平的男孩子,声音低沉,“他排的几部广播剧, 像无极限、一封迟到的信都在省里头获过奖。”


    于兰兴奋地摇着林蕊的胳膊“省里,这可比全市的比赛厉害多了。”


    苏木依然不肯松口“谁能保证红头发安妮就一定获奖呢要是拿不到奖,蕊蕊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在排练上, 岂不是反而耽误了学习。”


    最最稳妥的肯定是凭借一等奖保送中师外语专业。


    车上人瞬间沉默下去,校长尴尬地开口“其实”


    他还没实下去,原本兴高采烈的邢磊嘴巴一瘪, 又开始抽泣“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来比赛的。”


    “嗐,说什么鬼话呢。”林蕊豪气地拍他的肩膀,“你又没上场比赛,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不行。”


    邢磊带着哭腔“我去了也拿不到奖。”


    “那可难说。”林蕊认真道,“比赛这种事,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说不来的。”


    奥运会是优中选优了。


    当年的雅典奥运会跳水比赛,一堆国家运动精英集体鬼摸头,跟下饺子似的掉进跳水池中,最后愣是将希腊选手保送上了冠军宝座。


    这找谁说理去


    比赛的时候,情况都是瞬息万变。实力固然重要,可有的时候运气总是飘忽不定。


    谁晓得邢磊上台比赛后会不会改变气场,下面的学生集体发挥失常。


    邢磊哭得更大声了。林蕊的意思很明显,只有别人发挥失常,他才有可能得奖。


    林蕊尴尬地笑,少年,现实总是太残忍。好端端的,你非要听真话做什么大周末的,多影响自己的心情。


    苏木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不肯放弃“那你明天的补课怎么办上礼拜你已经落下进度了啊。”


    夭寿啊,死孩子,这时候提什么补课。


    林蕊在车椅底下拼命踩苏木的脚,笑得满脸天真“没关系,芬妮会帮我记笔记,晚上回家我自学。”


    她眨巴着眼睛看黄副厂长,“黄叔叔,芬妮什么时候能过来上学啊。”


    黄副厂长清清嗓子,颇为头痛“先把她的材料拿过来再说。”


    林蕊响亮地答应着,连讨价还价的过程都省略了,甚至没有再试图逃晚自习这堂课。


    反正她瞥过厂长的手表了,撑死了还有四十分钟就能下课。


    放学经过巷子口的时候,林蕊挣扎着要不要给郑家村村委办公室挂个电话,通知芬妮爸妈赶紧准备材料。


    想了想,她还是放弃了。


    人多嘴杂,人心隔肚皮,这还没成定数的事情最好还是藏在肚子里头,别拿出去到处说嘴,省得无端便招惹了嫉恨。


    保险起见,由郑大夫明天回娘家的时候,私底下跟陈家人说。


    林蕊一跳下自行车,就“咚咚咚”往楼上跑。


    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她才突然间反应过来折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干爷爷的小屋。


    有灯光,里头有人。


    难道干爷爷提前回来了他怎么没跟大家打声招呼啊。


    林蕊冲到房门口,才听到里头传出母亲的说话声“先别想这么多了,先安生住下来再说。”


    父亲附和道“今晚先暂时对付一下。我讲好了柜子,明天就能去旧货市场拿。”


    苏木锁好自行车跟过来,疑惑道“怎么了”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林母从里头出来,准备上楼去拿两床被褥。


    她抬头看到满脸茫然的女儿跟苏木,勉强笑笑“好了,你们根生叔叔跟春妮姐姐先上来了。”


    林父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先上去抱被褥。洗漱的脸盆、毛巾还有开水也要拎两瓶下来。


    林蕊迟疑的“啊”了一声,伸头往屋中看。


    春妮侧着身子,只露出小半张脸,看不出喜怒哀乐。


    她旁边坐着林鑫,正拍着的她的肩膀,轻声说着什么。


    站在屋子中央的根生叔叔眉头皱得紧紧,手上捏着香烟,却迟迟没有点燃。


    “姐”林蕊下意识地喊了声她姐,咽下了心中的疑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说芬妮上学的事情有希望了啊,根生叔叔跟春妮怎么就决定先搬过来了


    苏木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明明他们还不在。


    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星夜搬家


    林鑫抬起头,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你放学啦赶紧上去吃饭写作业。比赛的事情,咱们睡觉再说。”


    下午最后一堂解剖课连上三节,她收拾好回家的路上,恰好碰见坐公交车回学校的妹妹同学,听说了她的遭遇。


    以林鑫的直觉,这件事的结果肯定不容乐观。


    因为如果大赛组委会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话,就不会闹到这么多人知道。


    人多口杂,知道的人越多,后来再被人捅出来说事的概率就越大。


    她本来想回家放下书包,再从家门口坐一班直达的车去找妹妹。


    结果刚进家门,她就看到了丢了魂一样的春妮跟眉头紧锁的根生叔叔。


    春妮出事了,她将妇女主任推进了河里。


    林蕊想出卖吊炉烧烤的主意后,根生叔叔立刻将家里头以前用来装米的一个大铁桶改造成吊炉。


    他在家试验了几次之后,觉得这玩意儿做烧烤的确相当不赖,于是就打定主意上街做生意。


    在港镇卖烧烤肯定不成,根生叔叔也不愿意叫人当成西洋景看热闹。


    他狠狠心,直接带上成天闷在家里头不出门的大女儿,撑着船沿河去了隔壁县城做生意。


    陈家人本以为如此就能躲过流言蜚语,可不想偏偏在县城里,父女俩又碰上了港镇妇女主任。


    说起来,妇女主任春分也是赵镇长案的受害人。


    作为镇上少数几位妇女干部,她被“理所当然”地归类于赵镇长品花录中的人物。


    又因为算是赵镇长的心腹,警察带走赵镇长之后,也将她抓去关了几天反复盘问。


    等到她出来之后,春分主任发现整个世界都变天了。


    她的妇女主任职位名存实亡,组织上还要对她做进一步调查。


    有几家被扒了房子的超生户堵着县政府大门要说法。


    国家是不是立了法规定超生就得扒房子要是没这条规定,那扒房子是不是违法


    如果县政府拿出盖红章子的公文来,他们就认了,否则他们怎么都不服气。一定要给他们个说法。


    这种事情,县政府除非是智商是硬伤,否则怎么可能弄出这种明面上的把柄。


    于是妇女主任被停职了,组织要调查她个人的工作作风问题。


    憋了一肚子火的春风主任去嫁到邻县的妹妹家散心,恰好在大街上碰到卖烧烤的根生父女俩。


    这可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妇女主任看到春妮吐血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这死丫头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她堂堂一个镇政府的领导哪里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妇女主任立刻扯着嗓子宣扬春妮的“丑事”,招呼老少爷儿们都过来看看这个不要脸的仙人跳。


    卖什么烤肉啊,卖的是她自己的一身肉。


    根生想拦着,却被妇女主任挠花了脸。


    妇女主任家的几个姐妹从来都是巾帼不让须眉,想当强横地砸了烧烤摊子,烂人卖脏东西,谁吃谁得病。


    推攘间,妇女主任脚下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掉下河去。


    春妮双眼猩红“还有一个你,大牢不关你,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叫河水冻了个半死的妇女主任要跟春妮拼命,她打不死这个小贱人。


    春妮抄起烧得通红的火钳就往妇女主任身上招呼,周围人都被她的戾气吓到了。


    她想杀人,她真的想杀掉妇女主任。


    根生见势不妙,赶紧拦下女儿,怕真闹出人命案。


    父女俩回家后,他跟妻子商量了,决定立刻上江州城来。


    大女儿再在家中待一天,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林鑫看着面无表情的春妮,又心痛又担忧。


    这个儿时经常一起抱着自家妹妹出来玩耍的小伙伴,像一朵过早凋零的花,木呆呆的,毫无生气。


    林鑫记得小时候,她要回城上学,春妮将珍藏许久的红绒花送给她当礼物。


    时间并非对所有人都仁慈而慷慨。


    她拍了拍春妮的肩膀,轻声劝慰“先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都过去了。”


    “哎哟,睡什么觉,现在晚上还没收摊呢。”林蕊将自己的书包丢给苏木,拽着还坐在床边发呆的春妮起身,“走,春妮姐,我带你去摆摊子的地方看看。”


    人落入困境的时候,最不能闲着,越是闲下来越容易想东想西。


    忙碌才能转移注意力,才能帮助人从痛苦中走出来。


    所以,挣钱去。


    人生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痛苦都源自于没钱,有钱人的痛苦真是微不足道。


    林鑫听妹妹满嘴胡言乱语就忍不住想揍她,却又到底顾惜着她今天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没有真敲下去。


    “好了,不开心的事情,就留在今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林蕊兴致勃勃“我没不开心啊。姐,我的产品总算打出名声了。今天老李还找我拿凤爪跟卤干呢,寿司他也要。姐,你要不要考虑在你们学校也卖寿司跟凤爪啊,保准受欢迎。”


    林鑫面皮子要绷不住了,这丫头,还是欠教训。


    “今天比赛的事情,我还没说你呢。你要是老老实实参加选拔,名正言顺地去参加比赛,还会被取消成绩吗别说你不想当老师,你先上了中师再说啊。”


    林鑫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你就不能说点儿开心的事嘛。黄厂长还答应补偿我,安排芬妮过来上学呢。”


    走在边上的陈家母女身体一震,根生叔叔立刻焦急道“可不能,蕊蕊,你把你的奖要回来。芬妮就是进城上学,成绩也就那样。”


    林蕊叫他们念得头疼“好啦,怎么可能要的回来。奖状证书都已经发出去了。没鱼虾也行,总得拿点儿补偿。哎,你们看,咱们就在这儿摆摊。那是王奶奶跟玲玲姐,她们那儿有喝的卖。”


    夜市中弥漫的人间烟火气是如此的芬芳迷人。


    煤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汤锅上汩汩冒泡的水烟,这才是生活特有的气息啊。


    煎的炸的煮的烧的,再加上吊炉烧烤,齐活了,圆满了。等她有空再倒腾铁板烧。


    根生叔叔急得不行,见无论好说歹说,蕊蕊都充耳不闻,他只有赶紧回去找林家夫妻让他们去跟领导说清楚。


    这说好的保送中师资格,怎么能说没了就没了。


    夫妻俩这时候才知道小女儿今天的遭遇,先前林鑫一直没找到机会根爹妈说。


    林母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叹了口气道“你说说你,以前怎么就不能上心点儿呢。”


    现在再去找领导,也无济于事。


    倘若能够争取,黄副厂长肯定会竭尽所能将这个一等奖抓在手上坚决不松开。


    这也是他的工作成绩啊。


    钢铁厂职工子弟学校这几年成绩都平平,现在冒出个全市一等奖,黄副厂长也有面子。


    林蕊不服气道“市里头的比赛算什么,我还要排练英文广播剧,到时候拿省里的奖呢。”


    晚上洗漱完毕躺上床的时候,林鑫拿着枕头放在妹妹的床上“睡,今晚我跟你一起睡。”


    林蕊声音闷闷的“干嘛啊,你睡你的,我又没事。”


    林鑫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好啦,不舒服就说出来。”


    “还好啦。”林蕊往姐姐的怀里头蹭了蹭,长长地叹了口气,“当你为错过太阳而哭泣的时候,也会失去星星。”


    既然当初她的确没有赢得参加决赛的机会,那愿赌服输。


    林鑫笑了“你想的倒还挺开的啊。”


    林蕊振振有词“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林鑫哭笑不得,拽着妹妹的耳朵“哎哟,让姐姐好好看看,我们蕊蕊好讲理的咯。”


    林蕊理所当然,她什么时候不讲理来着。她一向是最讲理的。


    不讲理的人明明是苏木。


    这小子今晚一直沉着脸,洗漱完毕回王奶奶家睡觉的时候,索性就给她一个后脑勺,脖子梗得跟斗鸡一样。


    哎哟,犯愁哦,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好哄唗。


    正文 担心错对象


    礼拜天一早, 林蕊刚起床,就看到她爸夹着个公文包匆匆忙忙地出家门,连跟他们一起吃早饭都顾不上。


    她不满地嘟起嘴“我现在都看不到我爸了。”


    林母敲了下女儿的脑袋“郝教授跟周教授的儿女, 还有薛副教授的家人也好久没看到过他们了。别光想着占便宜。”


    林蕊偷偷地吐了下舌头。


    她眼睛扫到桌上的红肠,惊讶地咋舌“妈, 你们厂发奖金啦, 居然还买哈尔滨红肠。”


    红肠配啤酒,味道真是赞。她妈好舍得花钱啊。


    林母微微一滞,扭过头去“就你爱胡说八道。你爸省下出差补贴给你们买的。早知道我就自己吃了, 不留着塞你的嘴。”


    林蕊往嘴里头塞了片红肠, 真是怀念这个味儿,香香软软。


    她蹭到郑大夫身边,跟她妈撒娇“妈,你别让我爸出差了, 多辛苦啊。”


    不就是十块钱的出差补助,谁稀罕这点儿辛苦钱。


    “妈,你放心, 只要学校寄售点的生意打开了, 光学校一天挣的就不止十块。”林蕊掰着手指头跟母亲算账,“我爸要有时间的话,赶紧给我去拖猪脊骨腌盐酱骨头才是真的。”


    到时候,王奶奶的店面开起来了,早饭生意也能做。


    郑大夫瞪了女儿一眼,伸长筷子从坛子里头夹小菜“指望你啊, 你舅舅早给你去屠宰场拖了骨头,你舅妈给你腌好了,等你下次回家差不多就能吃。”


    林蕊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又忍不住担心“舅妈会腌吗”


    盐酱骨头看着没啥技术难度,可要是腌不好的话,忙了老半天的碎骨头会放坏掉的。


    郑大夫头都不抬,往小菜里头滴麻油“你舅舅会,他们部队的炊事兵是梅山人,当地就腌这种盐酱骨头。部队里头养了猪,每次杀完猪,炊事兵都会腌上几坛子下饭吃。”


    林蕊顿时跺脚叹气“妈,你看看啊,我舅舅浪费了多少挣钱的好机会。”


    什么钐镰、耧车,明明他都知道,却全都视而不见,真是看得她肉痛。


    郑大夫没好气地拍了下女儿的脑袋,狠狠嗔了她一眼“你也好意思。你舅舅每天忙得够呛,还得给你剁猪脊骨。哼,他回部队去了,看谁以后还惯着你。”


    林蕊哪里肯依,缠着她妈哼哼唧唧“所以说让我爸不要老出差嘛。咱家都快成两地分居了。”


    “就你爱说怪话。”郑大夫点了下女儿的额头,正色道,“工作就得服从组织安排。好了,你爸跟厂里头谈过这件事,以后出差也就是附近的城市,不会再跑远。”


    她像是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抬眼疑惑地看门外,“苏木呢怎么还不过来去,赶紧喊苏木还有你根生叔叔、春妮姐姐来家吃饭。”


    话音刚落,门“吱嘎”一声开了,苏木领着根生叔叔跟春妮进门。


    陈家父女俩进城跟逃难一样,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置办做饭的家伙什,只能暂时在林家搭伙。


    林蕊帮父女俩摆好板凳,又讨好地冲苏木笑,主动递给他筷子,热情地邀请少年“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广播台啊。你经常听的那个节目也在那里录哎。说不定你还能拿到主持人的签名呢。”


    苏木接过筷子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声音闷闷的“我要上课。”


    郑大夫感觉不到孩子间的暗潮汹涌,垂着头给他们盛饭“是该上课的,别由着蕊蕊瞎胡闹。”


    林蕊接过自己的早饭,腮帮子鼓成河豚鱼“妈,我没有瞎胡闹。你女儿我正努力地奔前程呢。”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说不定一条康庄大道就被她用脚走出来。


    郑大夫微笑,对她的豪言壮语不予置评“嗯,挺好,今天又不用去上课了。下个礼拜你打算用什么招儿啊”


    林蕊眨巴两下眼睛,坚决不肯塌台“那是因为我们学校不正常。你看人家江外成绩比我们好多了,可人家学校从来都是正常放假,哪有这样压榨学生的。”


    学生最重要的是劳逸结合,才能提高学习效率。


    钢铁厂中学的架势,完全就是三十年后高考工厂的风格。


    郑大夫鼻孔里头出气,言简意赅“笨鸟先飞。”


    林鑫忍俊不禁,直接笑出声,差点儿没被刚喝到嘴里的米粥呛到。


    神情木然的春妮面容也松弛下来,嘴角往上微微翘了翘。


    林蕊哪里会承认自己是笨鸟,立刻强调“妈,你昨晚上还夸我聪明来着。”


    当妈的人一本正经“昨晚天太黑,你妈我年纪大了,眼睛老花,看混了。”


    这下子,就连表情拘谨严肃的根生叔叔也笑出了声。


    他倒是顾忌孩子面上挂不住,帮着林蕊往回找补“没有的事情,蕊蕊聪明的很。”


    郑大夫没接这个话茬,只叮嘱根生叔叔道“今天先不慌其他的,赶紧回去一趟,把芬妮的材料拿上来才是正经。算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找趟黄厂长,问清楚到底要哪些东西,省的来回跑。”


    根生叔叔嘴里头答应着,眼睛不自觉地瞥向春妮,似乎有点儿迟疑。


    “没事,黄副厂长周末一般跟老婆孩子去老丈人家。他老丈人家就住在大学旁边。”郑大夫转头看春妮,和颜悦色道,“周教授今天要在家裁衣服,你能过去帮她点儿忙吗”


    春妮捏着筷子的手指头收紧了,半晌才低低地出声“嗯。”


    “那家里岂不是没人了。”林蕊转过头,再一次热情地邀请苏木,“政治补不补都是那么回事,你化学满分跑过去补什么呢。上午完了,你直接去广播台找我呗。说不定那里还有好吃的。”


    苏木默默地往嘴里头塞了筷子萝卜干,没有点头。


    “哎,跟你说话呢,你怎么都不吭声。”林蕊看不下去他不吃肉只吃小菜的做派,硬往他碗里夹了两片红肠,“吃这个,这个好吃。”


    “我要上课,政治跟化学我也要补课。”


    林蕊愤怒地撂下了筷子,口气冲起来“不去拉倒,搞得好像我多稀罕你去一样。随便你,慢慢补,最好坐牢一样补。”


    “怎么说话呢。”林母瞪了眼女儿,“自己不愿意好好学习,还专门讲怪话。苏木,别搭理她,越惯越不成样子。”


    林蕊挂着脸,呼呼啦啦地喝完了剩下的米粥,一抹嘴巴“吃完了,我走了,要迟到了。”


    林鑫赶紧放下筷子“你等等,我跟你一块儿去车站。今天我出去有点儿事。”


    苏木看着林蕊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咬咬牙,坚持吃完了碗里剩下的饭,然后去王奶奶家里头拎书包“我上学去了。”


    根生叔叔满脸茫然“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两个孩子跟吵架了一样。


    “甭理他俩,猫一阵狗一阵,白天吵架晚上又好了。”郑大夫摇摇头,招呼根生父女俩,“吃饭,我们吃我们的。尝尝这个红肠,跟我们这边灌香肠的做法不太一样。”


    林鑫追着脖子梗得跟铁柱似的妹妹,忍不住疑惑“你俩这是又怎么了”


    “谁知道他啊。”林蕊还憋着一肚子火呢,“昨天晚上起就不阴不阳的,跟他讲什么都怪里怪气。”


    活像她求着要跟他讲话一样。


    哼,不理她拉倒,她还不乐意搭理他呢。


    林鑫疑惑“你到底怎么人家了是不是又逼着人家帮你写作业还是考试带你抄”


    “姐,你冤枉人”林蕊愤怒,“才没有的事情呢。昨晚那种情况我怎么可能写数学试卷,好端端的,他就不高兴了,简直就是提前进入更年期。”


    再说哪次苏木拒绝帮她写作业不是理直气壮的,根本犯不着这样阴阳怪气。


    林鑫瞪了妹妹一眼“说什么怪话呢,男的哪来的更年期。”


    林蕊哼哼唧唧“嘁,姐,这你就不知道了。男人的更年期一旦发作起来,那是比女人更严重。”


    上辈子,每次后爸闹小情绪的时候,林主席都说他提前更年期了。


    林蕊看到公交车站等着的男生,立刻挥着手招呼“喂,我在这儿。”


    林鑫赶紧教训妹妹“哪里能叫人家喂,好好喊名字,不然多不礼貌。”


    林蕊摊手“我哪儿知道杨晓丹叫什么啊。”


    昨晚上她从登台演讲起就晕里晕乎的,哪有心思打听人家的姓名。


    林鑫觉得妹妹的说法非常奇怪,脱口而出“直接叫人家杨晓丹啊。”


    等她目光定格到男生的脸上时,林鑫才突然间反应过来,所谓的杨晓丹其实人家男生长得像电影明星杨晓丹。


    呵,看看这个剑眉星目的少年,还要跟妹妹一块儿去排练红头发安妮,苏木要是能高兴就怪了。


    不高兴的补课学生骑着车,头昂得高高的,从公交车站前骄傲地穿过。


    林蕊扯着嗓子叫喊“别忘了给李老师他们家送寿司啊。还有卤干子跟凤爪,一样都不许落。”


    今儿礼拜天,初三跑到学校补课的学生起码有百八十号人。


    就算这些学生平常都节俭不爱花钱,但人占用自己的休息娱乐时间用于学习工作时,都会有种补偿性心理。


    最明显的体现就是想方设法吃点儿好的,来好好犒赏一下自己。


    她估计今天的寿司跟凤爪应该能卖个开门红。


    只要形成消费习惯后,后面人就越发会习惯性自我犒赏。


    人类对于美食是没有抗拒力的。


    “亲兄弟明算账啊,你算清楚了,少了钱我找你算账。”


    苏木头也不回,书包还背在身上。


    自行车篓子中,整齐摆放着两个大保温桶。


    礼拜天补课,大家可以回家吃饭。那保温桶里头装着什么,不言而喻。


    林鑫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对苏木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埋怨。


    你小子好歹也有点儿骨气啊,哪有你这样跟人闹别扭的光嘴上不说话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别听她使唤干活啊。


    就这样,林蕊还有脸跟她姐委屈“姐,你看他尾巴是不是翘上天啦。跟他讲话都爱搭不理的。”


    林鑫没好气地拍了下妹妹的脑袋“知足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快点儿过去,人家都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你别迟到了。”


    林蕊小声叫唤着“疼”,嘟着嘴巴抱怨“姐,你不讲理,明明是他更年期提前了。”


    “杨晓丹”手里头抓着本英文版的红头发安妮,听到林蕊的埋怨,他忍俊不禁。


    恰好公交车到站,林鑫赶紧推着妹妹上车,自己也跟上去。


    林蕊奇怪“姐,你找我卢哥不是应该坐24路车吗这是17路啊。”


    林鑫瞪了没肝没肺的妹妹一眼,蓦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儿蠢。


    可要是让她就这么让妹妹一个人跟着“杨晓丹”去广播台,她又实在不放心。


    唉,算了,看看苏木那个可怜巴巴的小样子。谁让他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还喊自己一声姐姐呢。


    林鑫各种纠结地坐在妹妹旁边,忍不住狠狠剜了眼妹妹。


    这个没肝没肺的丫头,还笑嘻嘻地跟“杨晓丹”讨论早饭吃了什么,广播台食堂有什么好吃的没有。他们江外食堂伙食怎么样,饭点以外的时间卖不卖零食。


    “杨晓丹”倒是好脾气,一一解答了她的疑问,还给她建议“我们学校高中部也破格录取外语成绩优秀的学生。你将来要是觉得艺术学校不合适的话,也可以考虑来我们学校。”


    林蕊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学霸说话的口气就是不一样。


    什么不合适再考虑,说的好像是在菜场挑选大白菜一样。


    知不知道现在江州城里连大白菜都囤积,拉进来一车就空一车。


    少爷真是何不食肉糜。


    “杨晓丹”名叫邹鹏,他不是第一次录广播剧了。


    之前广播台制作的儿童广播剧长不大的彼得潘,他配了重要角色。


    电台晚上八点钟准时播放的英文小妇人,他还负责了劳伦斯家的孙子劳里的角色朗读。


    林蕊双眼放光,要论起打听酬劳,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林鑫死死掐着妹妹的胳膊,防止这丫头人来疯,突然蹿出来。


    她冲着邹鹏微笑“原来是你,我听过你播音的小妇人,发音跟人物感情都非常到位。我妹妹没有经验,还要麻烦你多带带她。”


    邹鹏不好意思起来,腼腆地看着林鑫“林师姐,你不记得我了在英语角的时候,你陪我练过口语。我看过你演的假如我是真的,真的特别好。我听到林蕊背诵那首诗相信未来时,就猜到是您的妹妹了。”


    少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林鑫,目光中全是毫不隐藏的仰慕,标准的迷弟做派,“因为您告诉过我,那是您最喜欢的诗。”


    林蕊心中警铃大振,妈呀,这小子该不会是暗恋她貌美如花的姐姐。


    看看这小眼神,都快黏在她姐身上了。


    不行,坚决不行。


    她可没少吃她姐夫捎的巧克力、牛奶糖跟牛肉干,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一定要替她姐夫看牢了她姐。


    一切胆敢觊觎她姐的臭小子都必须得将萌芽扼杀在摇篮之中。


    公交车到站后,林蕊硬生生地挤在她姐跟邹鹏中间。


    小子,胆儿肥的唻,竟然敢窥伺她家小仙女姐姐,连她姐夫的墙角都敢撬。


    林蕊紧张地抓紧她姐的胳膊,把人远远地带开,坚决不让邹鹏靠近她姐。


    林鑫哭笑不得,小声劝说精神高度紧张的妹妹“他就算个子高点儿,也还是个孩子。”


    这不过是低年级同学对高年级同学的钦佩与羡慕而已,不用搞得如此紧张。


    林蕊瞪眼,垫着脚跟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的小仙女咬耳朵“哎哟,我的姐姐,十四岁的男孩子胆儿已经贼肥了,就你还以为人家是小孩。”


    林鑫摸摸妹妹的脑袋,压低声音调侃“那你还老是说苏木是小孩儿。”


    “他比我小半个月呢,当然是小孩。”林蕊美滋滋的,突然间高兴起来。


    等到桂芬婶婶跟芬妮搬过来,她又多了个小弟弟宝生。


    哎呀,看小元元跟小宝生一起玩儿,肯定特别有意思。


    林鑫提醒妹妹“无苦,你别忘了无苦,他也是你弟弟。”


    林蕊可不敢认“那算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保不齐就把她给吃穷了。


    林鑫拽她的小辫子“你又说怪话。唉,也不知道无苦现在怎么样。孙泽做事我真不放心。”


    林蕊满不在乎“你怕什么,就无苦那脾气,只有孙泽吃亏的份儿。”


    想耍滑头,直接用小拳拳捶你胸口,碎大石的那种。孙悟空都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林鑫瞪妹妹“怎么说话呢,叫孙哥。”


    林蕊坏笑“我才不叫呢,孙哥感觉像猴哥,那我是猪八戒还是沙和尚啊”


    邹鹏又凑近过来了一点,闻声“扑哧”笑了起来。


    林蕊立刻又将她姐带远点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看这小子的样儿,她就知道他心里头打着小九九呢。


    正文 有种别跟来


    林蕊没看过绿山墙的安妮anne of green gabes。


    看玩笑, 这种意义深远的世界名著有生之年一定要好好。


    所以为了活得久点儿,她决定晚点再看。


    虽然昨晚她姐听说她要参与这个红头发安妮的故事,曾翻出库存原版逼着她熟悉内容, 但被她坚定地拒绝了。


    她不用看,她知道书里头讲了什么故事, 她看过那部小清新范儿的美剧anne啊。


    每次看到帅气的校草小哥主动凑到小安妮身边时, 她们整个寝室的妹子都会不自觉地露出姨母笑,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哎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第三季, 等剧的日子好着急。


    薛老师五十岁上下, 剪着被称为童花头的齐刘海短发。


    她戴着珍珠耳环,口红颜色鲜艳,开口大笑的时候显得牙齿尤其洁白。


    林蕊跟在邹鹏身后进入活动室的时候,薛老师张开胳膊拥抱了她, 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向众人介绍“安妮,我们的小安妮来了。”


    活动室中的人放下了自己手上的剧本,坐着的人也站了起来, 友好地对林蕊笑了笑, 表示欢迎。


    还有几位跟林蕊差不多年纪的少男少女走上前,主动做自我介绍。


    他们都是邹鹏的同学,从江外话剧社跟广播台选,声音扮演安妮的朋友与同学。


    林鑫吃惊不小,既然是红头发安妮的故事,那么挑大梁的角色就是女主角安妮。


    这部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男主角, 因为是安妮的成长故事,其他所有的角色都可以被称为配角。


    对于广播剧,妹妹压根就是个门外汉。这么重的担子一下子压在妹妹肩膀上,林鑫忍不住担心起来。


    薛老师笑容满面地上下打量林蕊,声音温和“这本你看过多少遍”


    林蕊本想吹嘘自己对安妮的故事了如指掌,不过她想到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啃the handaid\s tae使女的故事原著,发现跟电视剧有不少情节出入,感觉有点儿危险。


    于是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大概内容我记得,不过昨晚我来不及再复习一遍。”


    “这就够了,你知道安妮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就行。”薛老师的手掌放在林蕊的肩头,直接切入主题,“现在,谈谈你对安妮的理解。”


    周围的人安静下来,就连原本在角落里诵读自己角色台词的播音员都变成了默读。


    林蕊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个面颊瘦削的雀斑姑娘,老实说,美剧里头的安妮形象当真有点儿丑。


    安妮是什么样的话痨、野丫头、想象力丰富的戏精,蓬勃的生命力。


    林蕊脑海中飞快地筛选她认为合适的形容词“在什么环境下都能想办法让自己享受的野丫头。野草,只要给她一丁点儿的土壤跟水分,她就能蓬勃地生长起来。”


    “很好,记住她的特点,阳光。她是个能够汲取爱德华王子岛所有阳光,也能够将阳光反射给其他人的姑娘。她永远都不会认输。”


    薛老师拍拍手,将所有参与广播剧排练的人都召集起来,“今天我们这个剧组正式成立。大家的首要任务是熟悉自己演绎的人物角色。不要怕丑,我们广播剧播音就是用声音表演,说话的时候样子就是再丑,外头的人也看不见。”


    聚集在活动室的人笑了起来。


    林蕊真正加入到这个剧组后,才对广播剧有了比较直观的认识。


    上辈子,她宿舍有个姑娘常常参与广播剧录制,每次林蕊都是看她用电脑录音工具读完了,直接将音频发过去就行。


    想当然的,林蕊认为录广播剧很简单。反正也不要求脱稿,只要熟悉台词,分角色朗读课文时别打磕碰就行。


    结果真参与进来,她才发现录广播剧还挺复杂的。


    前期的剧本创作跟角色选定,林蕊基本上直接跳过,她过来参与的第一个过程就是分段排练,或者说就是单纯地熟读剧本。


    薛老师曾经去江州大学执导过舞台剧的排练,算是认识林鑫。


    看她陪妹妹一块儿来了,薛老师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直接抓着她,让她先陪林蕊熟悉剧本,充当跟林蕊对话的角色。


    “注意她的发音,你教教她发音方式,每个单词的吐字归音,每个短语的连读音变化,每个句子的重音、停顿,乃至每段话的语速控制、情绪变化,都要认真地过。”


    薛老师严肃地看着林鑫,“对你妹妹要像对你自己一样严格,不要舍不得。”


    林蕊偷偷咋舌,开什么玩笑,她姐对她还舍不得


    她姐现在对她的准则可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残酷血腥残忍暴力。


    薛老师笑容满面地看了眼眼睛眉毛都要飞上天的林蕊“你姐要是对你严格,你就不会将相信未来翻译成那样。”


    林蕊目瞪口呆,这个可怕的世界,是不是所有评委都知道她的演讲是现场翻译的相信未来


    “能有急智是好事,灵气是老天爷赏饭吃。”薛老师敲了敲小丫头的脑袋,“但是支持一个人走远的是积累的实力。基础不打牢,即使高楼平地起,稍微来个小震动,楼就塌了。”


    林蕊下意识地吐吐舌头,躲到她姐身后去了。


    薛老师被她的反应逗笑了,转身去指导其他参与录制的播音员。


    林蕊好奇地追问她姐“姐,你还会播音啊。”


    林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高中是校播音台的台长啊。”


    林蕊从善如流;“我还以为那就是业余随便玩玩呢。”


    “你什么事情都想当然。”林鑫嗔了眼妹妹,“我们普通话都要经过播音员把关,上课培训再考核,然后才能被学校广播台录取。”


    林蕊听得目瞪口呆,她姐不是省实验高中的学霸吗


    八十年代的学霸难道不应该埋头于书山题海中好好学习吗


    林鑫同学,请问你哪儿来的时间既广播女神又上台演话剧的


    当姐姐的人没好气地白了眼妹妹“你要是上课好好听,作业好好写,自己做好预习复习的工作,不要将时间荒废成无效时间,你至于成天想着怎么对付上学吗”


    “哎哟,姐,这个单词念什么来着”林蕊立刻将手上的剧本推到她姐面前,煞有介事,“咱们赶紧排练,省的耽误大家的时间。”


    林鑫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将妹妹指着的单词重复念了三遍。


    邹鹏拿着剧本走过来,主动邀请林蕊“咱们熟悉一下对话。”


    他声优演绎的角色勉强算是男主角,安妮的同学吉尔伯特,也就是电视剧中的那位招惹她们全寝室姨母笑的校草小哥哥。


    可是面对邹鹏,林蕊可没办法姨母笑。


    她立刻警觉地把她姐支走“姐,我渴了,我要喝汽水。”


    “都十一月份,喝什么汽水。”林鑫皱眉,“不是有白开水嘛。”


    “不行。”林蕊哪里肯让邹鹏靠近她姐,立刻撒起娇来,“我早上被气得都没吃饱,我饿了,我需要补充能量。”


    林鑫拿自家妹妹没办法,直接点了下她的脑袋“就你事情多,非要人伺候你才好。”


    她站起身,礼貌地朝邹鹏点点头,“你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吃点儿喝点儿什么”


    邹鹏礼貌地摇摇头“谢谢林师姐,我带了蛋糕过来。林蕊,你要吃吗”


    不行,千万不能被敌人的糖衣炮弹收买。


    林蕊立刻咽下口腔中本能分泌出来的唾液,义正辞严地拒绝“不用,谢谢,我姐会给我买的。”


    林鑫戳了下她的脑门儿“你想的倒挺美,没有,最多只有小卖部的面包。”


    “哎哟,姐姐,你快去。你给我买的,那都是山珍海味琼浆玉露。”林蕊推着她姐出门,然后冲邹鹏露出个标准的二度微笑,“我们开始。”


    回魂了,少年,别眼睛再黏着我姐的后背。非得姐姐揍你才行吗


    邹鹏收回视线,再一次问林蕊“你真的不要吃蛋糕吗今早蛋糕房刚烤出来的,那家店的蛋糕很不错。”


    林蕊坚定地摇头“不要,咱们还是好好排练。”


    他们分段排练的第一场戏是安妮与基尔伯特的第一次相遇。


    一直是女孩子们关注焦点的基尔伯特不忿安妮对他的不理不睬,拽着她的辫子管她叫“胡萝卜”。


    自尊心极强的安妮本来就讨厌他上课时捉弄无辜的前桌,此刻受到了羞辱,恼羞成怒,直接用石板拍向邹鹏的脑袋。


    为了更好的进入状态,安妮的好友戴安娜以及被捉弄的前桌鲁比还有老师都参与了这一段的演绎。


    虽然没有录像机对着他们,大家还是按照课堂的模样坐好。


    基尔伯特捉弄鲁比时,还真的按照剧本里头说的那样,用夹子夹住了鲁比的头发。


    所以,当鲁比站起身时,发出的痛呼声也是真情流露。


    林蕊看着好几根头发被连根拔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替倒霉的鲁比同学害痛。


    妈呀,不过是排练广播剧而已。这敬业程度吊打一众替身、抠图的数字小花小鲜肉了。


    她太过于震惊,以至于邹鹏,哦不,是基尔伯特对她,安妮,挤眉弄眼的时候,她压根就笑不出来,只想奉上自己的膝盖。


    这也太拼了。


    基尔伯特没能吸引到安妮的注意,怎么肯善罢甘休。他伸手拽住林蕊的小辫子,大声喊着“胡萝卜,胡萝卜”


    林蕊猝不及防,没想到这小子真拽疼了她的头皮。


    她下意识抄起手上的英语大辞典,这是她姐刚才问薛老师借的,怕她不认识单词。


    于是林鑫拎着装面包和汽水的袋子,跟偶然在电台碰到的卢定安一道,重新回到活动室时,看到的就是一本厚厚的硬壳英汉字典砸向基尔伯特的脑袋。


    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呼,大家呆若木鸡,谁都没想到林蕊真会下这么大的力气。


    那一声重重的敲击声,简直让人怀疑邹鹏被拍出了脑震荡。


    薛老师紧张地走过来,赶紧查看邹鹏的情况,埋怨了林蕊一句“你下手注意点儿啊。”


    林蕊无辜极了,还好,她就是用字典墩了下邹鹏的脑袋而已。


    按照剧本上的说法,安妮砸基尔伯特脑袋的时候,可是直接敲碎了石板。


    “没关系。”邹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说着按照台词说下去,“老师,是我不对,刚才我和安妮开了个玩笑。”


    扮演老师的播音员立刻接自己的台词“你怎么说也是我的学生,这样暴躁报复人,实在让我羞耻。安妮,到讲台上来,一直给我站到下课为止”


    这一小段结束了,大家才围绕在邹鹏身旁,纷纷询问他的情况。


    林鑫也过去拍了下妹妹的脑袋,催促道“还不赶紧给人家道歉,演戏而已,你哪里能动真格。”


    林蕊委屈死了,刚才邹鹏拽她辫子可没当成是演戏。


    知不知道广大青少年都饱受脱发烦恼,她这一头乌黑油亮发量丰盈的好头发,上哪儿去找。


    卢定安委婉地安慰林鑫“蕊蕊也是入戏了,说明她很有天赋,而且准备的非常充分。”


    看看,姐,你得好好跟姐夫学学,努力发掘你妹妹的优点。


    林蕊别别扭扭地蹭到邹鹏跟前“对不起啊,我刚才情绪上来了,没注意控制。”


    “没事。”邹鹏朝林蕊摆摆手,“真没事,就是声音听着大点儿,其实根本就不痛。”


    林蕊嘿嘿干笑,下意识地脚往后蹭,虚伪地邀请“那个,我请你吃饭。你想吃点儿什么”


    邹鹏丁点儿客气推辞的意思都没有,直接点头应声“好啊,你请我吃皮肚面成不成”


    “这儿的皮肚面不好吃。你还是直接在广播台吃炒菜。”


    林蕊闻声回过头,顿时惊喜不已“苏木,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要上课吗”


    苏木默默地将保温饭桶推到她跟前“我下午自己看政治跟化学,嬢嬢说怕你吃不惯广播台的饭。”


    林蕊一把抢过保温桶,立刻拧开盖子。


    待看到里头的蛋炒饭跟卤干子时,她立刻朝苏木眯起眼睛。


    哼哼,小子,叫你撒谎。现在都几点了她妈早就回郑家村了。


    蛋炒饭还有卤干子,除了你小子以外还有谁中午饭吃的这么简陋。


    正文 教授下山行


    林鑫扫了眼保温桶,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木“噢, 原来只有蕊蕊的饭。”


    少年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期期艾艾, 不知道该怎样回到。


    “姐姐, 这又不怪苏木。”林蕊立刻跳出来打抱不平,相当护食的伸手将饭桶揽进怀里,对着她姐理直气壮, “他哪知道你出去办事,结果把我卢哥都拉到广播台来了。”


    好巧哦, 江州那么大, 人口那么多,居然能够在广播台偶遇。地球果然是圆的。


    卢定安微微一笑, 从口袋里头摸出一把牛肉干递给两个小孩加餐,从善如流“我是陪教授过来做节目的。”


    山间寺庙生活单调而无聊。


    王教授最初几天的新鲜劲儿过了,就不想再读经文, 也不愿跟大师傅研究斋菜到底怎么做。


    反正没鱼没肉没荤腥, 做来做去都是一片绿色, 跟喂兔子没两样。


    他百无聊赖之际, 将目光对准了庙中唯一能够接收外界消息的广播。


    这几年电视风头渐劲, 起码王教授已经好久没听过广播节目了。


    现在庙里头没电视机, 他本着没鱼虾也行的心态打开了收音机。结果他不听则已,一听立刻火冒三丈。


    看看,都已经混乱到什么地步了。


    这些人在其他事情上睁眼说瞎话也就算了,科学问题怎么能够胡说八道呢。


    科学是最严谨的, 广播台的科学频道居然连最基本的常识性问题都能搞错,这不是在祸害大众吗


    王教授急得不行,嘴里头都要起燎泡。


    他拍案而起,决定要到广播电台来好好跟这些人说说清楚。


    人要下山出行,自然得有小车接送。


    奈何王教授的那辆专门负责接送他的车,自从被砸了修好之后,便被单位收回另作他用。


    估计是看他一直在山上老实待着,车子放着也是浪费。


    王教授哪能受这等闲气,在山上一叠声的咆哮,差点儿要点火烧房子。


    还是陆教授见势不妙,屈尊纡贵地亲自下了山,问公园管理处借了电话机,联系到一直坚持上山当牛做马的卢定安。


    救火队员闪亮登场,赶紧将火山喷发边缘的王教授带来广播电台。


    林蕊听得目瞪口呆。


    这教授怎么比少爷还少爷。


    瞧瞧这脾气,得多少人贴身伺候着才行。


    她简直怀疑王教授到底是怎样熬过之前的那几十年的。


    以他的个性,在层出不穷的各项运动中,分分钟都是当炮灰被点天灯的节奏。


    卢定安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报出一个人的名字。


    林蕊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有老帅保他。


    她就说嘛,赤子之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东西。生活这把无情的杀猪刀会将人轻易磨得面目全非。


    少女突然间反应过来,不对呀,广播电台好歹是国家单位,又不是谁家私人开的。


    王教授想来做节目,人家就搭理他


    林蕊狐疑地盯着卢定安。


    大佬,该不是你挖的坑给人往下跳,还要人家承你的情。


    卢定安避重就轻“王教授一直希望能够科学兴国。这趟他下山,上午在广播台做节目,下午还要去一家工厂看看情况。”


    不用猜,那工厂肯定也是卢定安给联系的。


    “不是我。”卢定安摇摇头,“是林叔叔,我只是帮忙搭个线而已。”


    西板桥连着安省,板桥镇一分为二,这边属于南省江州市,那头就属于安省。


    江州市科协组织的送技术下乡,当然不能还没喂饱了自己先去接济别人,所以隶属于安省辖区的另一家工厂就不能得到林建明的指点。


    人家巴巴儿捧着土鸡蛋跟老母鸡堵到林建明跟前,他又是个仁慈心软的性子,哪里好撒手不管。


    于是林建明想来想去,私底下找大女儿打听,看学校当中有没有教授愿意去做技术指导。


    林建明本人是机械工程专业出身,对那个厂还真不太在行。


    林鑫将这事跟卢定安说了,他俩都想到山上的陆教授跟王教授。


    因为物价闯关的失败,从十月份起,国家政策就缩紧了。


    卢定安预测,在这种情况下,将会有大量小作坊式的工厂倒闭。但与此同时,真正的高质量产品势必能够快速占领市场。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算是国家出手驱逐劣币。只要良币能够抓住机遇,肯定能够蓬勃发展。


    如何提高产品的质量,当然是增加产品的技术含量。


    将科研成果成功转化入产业,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林蕊听到“工厂”两个字就双眼放光“卢哥,什么厂啊”


    林鑫毫不客气地打消妹妹的企图“好好排练你的广播剧,跟你没关系。”


    林蕊急得抓耳挠腮,她新鲜劲儿已经过了,看到西瓜哪里还顾得上先前摘的桃子,非得缠着她姐要跟过去。


    “不行,做事要持之以恒,不能半途而废。三心二意的话,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林鑫点点妹妹的脑袋,然后叮嘱苏木,“你看着她,别让她偷懒。”


    苏木默默地看了眼正在热火朝天排练的人群,没吭声。


    薛老师拍拍手,将大家聚集到一起,每人发了五块钱的劳务费。


    “今天周末,我们就排练半天,下午我要去开个会。大家自由安排时间,走的时候把活动室门锁了,钥匙交给传达室就行。最重要的一点,大家回去要好好熟练剧本,这次任务很重,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排练时间。”


    她转过头,特地叮嘱林蕊,“尤其是你,要好好准备,争取正式录音的时候一把头过。”


    林鑫赶紧替妹妹应下,表示自己会督促她好好练习的。


    林蕊苦着脸躲在姐姐身后,很想靠着姐姐蹭一蹭。


    夭寿哦,按照薛老师的要求。她不仅得熟悉自己的台词部分,还得将其他对手戏都背下来。


    因为配音的时候为了全身心投入到广播剧的情绪中,除了老播音员之外,大家基本上都是脱稿来录。


    林蕊觉得好像一不小心,她自己就掉进了个坑里头。


    她甚至严重怀疑邹鹏是知晓了她姐的心事,所以才拿艺术特长生的幌子忽悠她,将她骗进了火坑中。


    “大家都加油准备。这个剧的背景我不说大家心里头也应该有数,这是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只要漂漂亮亮地交出答卷,肯定会有回报的。”


    林蕊恍然大悟,她就说广播台好好的排什么英文广播剧。


    除了英语学习爱好者之外,现在谁会听英文剧,根本就不符合市场要求嘛。


    邹鹏拿着剧本过来找她“你下午有没有事如果没事的话,我们一块儿好好对对台词怎么样”


    绿山墙的安妮中,安妮对手戏最多的人就是基尔伯特。


    这对欢喜冤家一样的少男少女,每次碰到一块都是火花四溅。


    安妮一直将基尔伯特视为竞争对手,直到长大成人都没办法原谅“胡萝卜”给她造成的心灵伤害。


    也因为这样,安妮与基尔伯特的交锋就成了这部广播剧的重头戏每每将情绪引向。


    林鑫拍拍妹妹的脑袋“好好排练,别拖了大家的后腿。”


    “事半功倍最重要的是做好前期准备。”苏木突然间开口,“蕊蕊现在对剧本还不熟悉,不如等到熟悉完剧本之后再排练。”


    少年转过头看林鑫,“姐,我也想去厂里头看看,刚好路上可以看蕊蕊熟悉剧本。”


    林鑫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苏木,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小子还真是绝啊,让他在边上看着他都不乐意,非得把人带走才高兴。


    林蕊双眼放光,头回觉得苏木顺眼极了。


    不错,年轻人,终于知道眼力劲儿怎么写了。


    她立刻抱住她姐的胳膊开始摇晃,不停地撒娇“姐,你让我去嘛。”


    从穿越过来后,她就没有正儿八经看过乡镇企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鑫对着这个妹妹,时常只有头疼的份。


    她无奈地转过脑袋,试探着问卢定安“教授会不会嫌吵”


    林蕊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准姐夫。


    姐夫,你看我多卖力,我今天一直帮你拦着情敌靠近我姐的。你要是不带我过去,你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卢定安被她那种小狗似的眼神给逗乐了,只能忍住笑,摇头表示“没关系,我借了辆吉普车,坐得下。”


    林蕊喜出望外,难得大方地将她姐买的面包跟汽水都塞给邹鹏,虚伪地笑“今天没空啦,下次我一定请你吃皮肚面。”


    邹鹏收下了面包,将汽水退回去,又拿自己带的蛋糕给她做回礼“尝尝看,味道真的不错。”


    苏木眼皮子直跳,伸手接过蛋糕“我吃,蕊蕊你早上蛋糕吃多了,应该没胃口。”


    林蕊直接伸手掐苏木,谁说她没胃口来着。


    早上都是被他给害的,她就喝了一碗粥,连她妈做的蛋奶都没顾上吃。


    苏木不愧是修行中人,任凭林蕊如何下毒手,都面色丝毫不变。


    他拿出袋子里头装的蛋糕,狠狠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咽下。


    他那夸张的吃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吃谁的肉呢。


    上了吉普车,林鑫从后视镜中看到少年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忍不住撑着头叹气。


    神棍就是神棍,最擅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苏木催促吹着口哨看窗外风景的林蕊“别唱歌了,赶紧背台词,我给你看着。”


    “你可得了,你能认出几个单词啊。”林蕊毫不客气地拆他的台,“我自己会背的。”


    苏木面红耳赤,愤愤地摸出那本英汉字典“我会查。”


    前排的王教授饶有兴致地转过脑袋来“你念着,我听听看。这些单词我应该认识。”


    他上广播台狠狠地喷了一通,身心舒畅,看见小孩都和颜悦色起来。


    陆教授也扭过头,鼓励地看着林蕊“念,没关系,错了我们不会笑你的。”


    林鑫看妹妹皱成苦瓜一样的脸,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有车子代步就是不一样。


    明明坐公交车再倒车要差不多三个小时,吉普车因为不绕路,直接沿着小路开过去,总共花了不到一个半小时。


    林蕊顿时心疼她爸,要是每次能有车接送,她爸哪里还需要那么一大早就匆匆忙忙赶着出门。


    “以后说不定车子多的开不完。”王教授跳下车,兴致勃勃地看着面前的厂房,“他们要造电动汽车。”


    前几年出现第一次石油危机的时候,就有人将目标放在电动汽车上,借以摆脱国际原油价格对汽车的桎梏。


    西板桥的这位老板前几年一直在南方闯荡,挣了不少钱。


    镇干部跟他老家的村支书三顾茅庐,说动他回乡接手已经停产的村办厂,带领乡亲致富。


    此时国家整顿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初现端倪,不少乡镇企业直接倒闭关门。


    这位见过世面的新村长兼厂长决定另辟蹊径,不再重复前人走过的老路。


    他从新闻中嗅到先机,后面国家肯定会注重环境保护。比起烧汽油的汽车,电动轿车没有废气排放,无疑更环保。


    反正大家现在状况都不好,与其盲目上马新项目,不如潜下心来好好搞高端产品开发。


    怕汽车太贵没人买开什么玩笑,多的是有钱人,几千块钱的一件衣服都能被抢购一空。


    林蕊惊讶地瞪大眼睛,没想到八十年代的理念就已经如此开放。


    她穿过来之前,国家好像在推广新能源,购买电动汽车额外有补助来着。


    陆教授看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样子,忍俊不禁“电动汽车十九世纪就出现了,相关的配套设施也都有。不过是后来内燃机技术发展迅速,电动汽车才没了用武之地。”


    王教授表情严肃“电动汽车一定是未来发展的主流趋势,因为原油总有一天会开采完毕,但是能够发电的可不仅仅是煤炭。”


    风力以及水力是源源不断的,包括太阳能,将来都能够代替煤炭发挥作用。


    林蕊突然间兴奋起来“水电站,以后水电站肯定大有市场。”


    她记得有一任首富就是靠水力发电站起家的,好像他的发家模式是帮国有企业建十座发电站,自己得到一家。


    尴尬的是,国有水电发电站年年亏损,需要国家补贴。


    他私人拥有的发电站却成了印钞机,流淌的不是水,而是金子。


    后来首富好像折戬在太阳能发电上了。


    具体情况林蕊记不清楚,唯一能记住的就是水力发电大有前途可为。


    不过前提是一定要获得政策的扶持。自古富贵都是险中求。


    镇上跟厂里的领导都早早等着迎接这两位国内赫赫有名的专家。


    电动汽车要迅速发动起来的关键是充电技术,他们不知道该怎样操作,可是专家清楚啊。


    只要解决了充电问题,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王教授兴致勃勃“这个问题不大,现在混合电池组的技术已经发展得相当不错。”


    林蕊在边上默默地听着,仔细回想三十年后为什么林主席周围同事很少买电动轿车。


    买的人肯定不多,因为国家还一直给着补贴。


    明明一辆车到手相当便宜,可是大家为什么不买呢


    她的目光落在厂房的插座上时,突然间反应过来,充电,问题还出在充电上。


    因为能用的充电桩不多,所以汽车一旦没电就非常麻烦。不同厂商的充电设备还不兼容,非得找到自己车子品牌的充电桩才能充电。


    谁愿意花钱买罪受,还不如直接开燃油车。


    林蕊迟疑地举起手,大着胆子道“你们想过汽车开出去之后要怎么充电的问题吗”


    建立充电桩需要国家政策的扶持以及大量资金投入。


    既然三十年后都问题重重,她觉得三十年前的今天,单靠一个乡镇企业是没办法突破困局的。


    正文 电动自行车


    林鑫直接一把捂住妹妹的嘴。


    她就知道这孩子不会真跟承诺过的一样,就过来看看, 不插嘴胡说八道。


    她真信了这丫头的邪


    林蕊被捂得各种“呜呜呜”, 垂死挣扎。


    姐, 我说的是问题的关键。


    车子是消费品, 所有的消费品目标都是取悦消费者。你车子就是造成一朵花,只要车子不好开,一切都是白搭。


    人家傻啊, 花个十几二十万买辆车回家当祖宗供着


    你以为你生产汽车供人收藏啊,人家凭什么收藏你的车。


    说到这个, 加油站也是门妥妥的好生意。以后遍地都是汽车, 加油站肯定能挣钱。就是不知道现在是否允许私人承包加油站。


    林鑫拖着妹妹往后头走,冲众人露出标准的微笑“不用管她, 她从小就想一出是一出。”


    她瞪了眼妹妹,搞清楚电动汽车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说话永远不过脑子,老是想当然。


    林蕊呜呜瞪眼, 她没想当然, 她想的都是问题的关键


    苏木扫了眼在大姐手下拼命挣扎的小伙伴, 想到蕊蕊直接拿字典敲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 顿时觉得他跟蕊蕊是一国的。


    他鼓起勇气要给林蕊抬轿到底“我觉得蕊蕊说的没错, 车子开没电了, 上哪儿充电去”


    正与厂长相谈甚欢的王教授倒是没生气,手一挥,继续兴致勃勃“混合动力,油电混合, 在暂时充不到电的情况下,依靠燃油发电。”


    旁边表情凝滞的镇领导等人的面色终于松弛了下来。


    林蕊总算挣脱了她姐的束缚,却迫不及待地强调“可是你还是得找地方充电。混合动力的主要能源应该是电力,不然还叫什么电力汽车”


    问题的关键不是他们能不能造出车子来,而是如何配套设施从何而来。


    厂长信心十足“只要我们厂生产的汽车质量好,国家政策一定会扶持的。”


    一直在边上没吭声的卢定安却摇了摇头“现在国家正缩紧政策。”


    他先前关注点都落在了如何实现汽车依靠电力运转起来,倒是下意识地忽略了充电问题。


    他本以为现在电网发展如此迅速,即使绝大部分乡村也实现了家家通电,充电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他却不得不考虑,车子得去哪里充电。


    难道从居民家中拖一个插线板出来充电吗这显然不现实。一辆车得充电多久才能上路跑


    要解决这个问题,的确需要国家政策扶持与大批资金的投入。


    然而从十月份开始,全国范围内大批基建项目都停下了,不少乡镇企业也关门大吉。


    在这样的经济形势下,国家会掏出大批资金来支持电动汽车发展吗


    林蕊焦急地强调“解决不了充电站的问题,一切都白搭。”


    既然陆教授跟王教授都说现在国外也在研究电动汽车,那以国人的聪明敏锐程度,能想到电动汽车发展前景的肯定不止眼前西板桥的这群胸怀壮志的人。


    可是,直到三十年后,电动汽车的发展事实上仍然不容乐观,全靠国家政策扶持艰难前行。


    以林蕊的直觉,国家政策不会补贴一个行业三十年。


    毕竟,我们国家连全面实现小康社会都没做到,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哪儿来的那么多真金白银填窟窿


    大人们的表情都有点儿尴尬。


    这就好比爬楼去吃烧烤,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跋山涉水好不容易爬到了顶楼。


    啪,眼前一道铁门,门里头火锅滋滋冒着热气,铁板烧上的肉都烤好了,你却没有钥匙进不去。


    王教授愣了下,微微蹙额,旋即又轻松起来“车上备电池,就跟备用车胎一样。一旦汽车电池耗尽,就换上充满电的新电池。”


    “第一,两块电池究竟能支撑车子走多远。第二,电池要怎么换操作难度大的话,依然会赶跑买车的人。”林蕊没有给王教授面子的意思。


    生产者不能单纯地指望依靠消费者的情怀去圈钱。


    环境保护是重要,但这并不意味着消费者会心甘情愿地花一大笔钱来买不好用的环保产品。


    你解决不了人家的实际需求,难不成要人家买了你的车,然后推着车走


    那样倒是更环保呢,连电力生产过程中可能会造成的环境污染都可以一并消失了。


    但人家脑子该有多不好使专门掏钱推车玩。有那功夫,人家还不如推板车去呢。


    王教授被林蕊的问题给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林鑫拍了下妹妹的后背,警告她不许再插嘴。


    有些话私底下说没关系,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下教授的脸,简直就是讨打。


    林蕊吐吐舌头,脑袋倒在她姐的肩膀上,开始各种挨挨蹭蹭地撒娇。


    只要一谈到做生意挣钱,她就不由自主地代入进去。


    明明知道是条死胡同,干嘛还一脚踩进去。


    跑在时代太前面,也是脱离现实啊。


    “先到厂里头看看。”镇领导笑着邀请远道而来的客人。


    相形之下,他对造汽车并没有那么执着。


    既然费尽心思请人牵桥搭线请来了教授,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造汽车有麻烦,那总归还能制造其他东西。


    只有早点儿动起来,才能解决这么多人吃饭的问题。


    镇长要给教授们递烟,就连林蕊跟苏木这两个孩子都收到了北冰洋汽水。


    “实不相瞒,我们现在压力非常大。”镇领导指着闲置的机器道,“现在厂子停下来了,上班的人只能回家。在外头做小工的人,人家大楼都不盖了,哪里还会要他们。”


    镇长跟厂长促膝长谈过,觉得眼下的困难很可能还只是刚开始。


    国家政策缩减的目的是控制物价上涨,可是眼下物价还没有被控制住,谁知道要用多长时间


    “我们总归要动起来,给这么多人找条活路。”


    林蕊拖着她姐的胳膊,小声问“他们以前是生产什么的”


    “自行车。”


    林蕊一口汽水含在嘴里头,直接喷了。


    果然鸟枪换炮,有理想有抱负,造自行车的连摩托车都没过度,直接飞跃到电动汽车了。


    “我们厂原先是联营厂,跟上海的大厂联营生产自行车。现在,上面不许搞联营,也不让我们再挂他们的牌子生产。”镇长无奈地苦笑,“其实人家什么都不用干,光给我们牌子,一年就拿走一二十万。”


    苏木好奇“那为什么不让联营呢”


    镇长摊手“说什么呢,我们乡镇企业就是小娘养的。拼死拼活想方设法挣点儿钱,上头还嫌弃我们抢了国营厂的生意。我们不过是讨口饭吃,哪里能跟大厂比啊。”


    林蕊心想算了,三十年后在各种政策的扶持下,国企缺乏市场竞争力依然是不争的事实。


    除非垄断型企业,否则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是国企领导人集体没能耐吗当然不是。


    只不过他们身上背负的包袱太沉重,头上的紧箍咒太紧,还有不少地方存在严重的政企不分现象。


    经营管理者连人事任免权都没有的情况下,谈什么发展。自己都泥菩萨过江,又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事呢。


    她怕被她姐揍,赶紧捂着嘴巴跑到苏木背后,试探着伸出脑袋“那你们为什么不考虑制造电动自行车呢”


    都想到电动汽车了,又是自行车厂,有现成的生产设备,竟然会想不到电动自行车


    林蕊委实觉得匪夷所思。


    陪同的村支书下意识地笑起来“这自行车不都是蹬轮子的嚒,还怎么装电动啊。”


    林蕊奇怪“摩托车不也两个轮子,谁自己蹬着车往前走啊。”


    既然都想到汽车不用汽油改用电力了,为什么不想想将四个轮子改成两个轮子


    我们国家可是自行车大国


    即使是三十年后,自行车依然穿梭于大街小巷。虽然共享单车坑死了一帮创业者,但自行车有市场却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比起困难重重的电动汽车,电动自行车无疑更有现实可行性。


    首先,你不用说服消费者花个十几二十万买辆汽车啊。


    林蕊转过头找卢定安“卢哥,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装在钐镰上的发电机,把它改装在自行车上,不就能自动推着车子走了嘛。”


    说起来,她当时想到电动钐镰,还是靠上辈子见过的电动自行车的启发呢。


    “你们想想,电动自行车是不是能够避开电动汽车的一众陷阱首先,考虑依靠自行车出行的人都不会走的太远,三四十公里就差不多了。这就意味着对蓄电池的要求不会像汽车一样高。同样的,充电的难题也更好解决。”


    自行车灵活啊,骑着车去当班,直接在单位就能充上电。也因为这样,它不需要非得再额外建造充电站。


    “现在一辆摩托车就好几千甚至好几万,一般人根本买不起,而且排气濡染又严重。自行车不一样,装了电动机之后,价格应该也能控制在摩托车以下。”


    林蕊记得上辈子林主席买来代步的电动自行车好像就两三千块钱。


    现在生产电动车,应该比三十年后便宜


    她想想现在自行车已经二百块,有点儿不敢确定,只能满怀期待地看着厂长。


    关于成本控制,这儿总没有比他更清楚情况的人。


    众人都沉默起来,率先打破这凝滞状态的人竟然是王教授“电动自行车,技术上是可行的。二十世纪初,就有人申请过滚轮式后轮摩擦驱动电动自行车。”


    林蕊被这名词绕晕了,十分佩服博闻强识的王教授。


    现在可没有手机上网引擎,他的脑袋就像个资料库。


    林鑫偷偷告诉妹妹,王教授是公认的天才,自学能力惊人,拥有过目不忘之能。


    当初学校安排他接待外国同行。他短短两天时间翻阅对方的著作,连每个细节点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林蕊决定识相地保持沉默。


    她一个学渣,在如此残忍残酷残暴的冰冷世界中,还能说些什么呢


    镇领导听到王教授的高论,顿时眉开眼笑“教授,那您说说,咱们时候时候能投入生产”


    王教授丝毫不掩饰跟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你以为搞科研是上牙齿碰到下嘴唇就能完成的事一项研究成果转化为实际应用,花费的时间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林蕊在边上暗自叹气,这位王教授还真是会得罪人啊。


    好好的话,愣是被他说得这样难听。


    王教授转过头看陆教授“怎么样,老陆,这事儿你愿不愿意干你要干的话就把你的研究生拉过来。咱俩的老骨头碰到哪儿都要躺上好几个月。”


    林蕊相当惊讶,王教授也没有研究生了吗


    既然连卢定安都绞尽脑汁想要请他出山,那他肯定是位大拿啊。


    郝教授招不到研究生她倒没那么奇怪,毕竟农业听上去就莫名其妙地矮了其他专业一等似的。


    林鑫轻轻地撞了下妹妹的胳膊,冲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


    不想王教授不仅博闻强识,眼神也相当锐利。


    他自嘲道“我这个教授是没资格带学生的,他们说我会教坏了学生。”


    陆教授赶紧应声“好好好,我跟着你就是了。刚好那几个小子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实习呢,搞创新总比炒冷饭强。”


    他抬头看了眼卢定安,点点头道,“你没课的时候也过来,给你师兄打打下手。”


    林蕊咂摸着陆教授的口风,这是内定要招卢定安当他研究生的意思吗


    嚯,学霸果然是学霸,真受欢迎,这才大一上学期呢,就有大佬要将他招收到门下。


    卢定安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旋即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应声。


    林蕊看着眉开眼笑的卢定安,心中疑惑,上辈子的干爸为什么没有读研呢


    明显他有继续求学的愿望,他的家庭情况又不需要他毕业了赶紧出来挣钱,委实是个搞科研的好人选。


    后面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放弃了深造的计划


    林蕊摇摇头,算了,不想这么多。


    说不定几年后,大佬发现挣钱的好机遇,实在不舍得继续在大学里头看着机会眼睁睁地溜走。


    毕竟,现在就有个顺口溜“穷得像教授,傻得像博士”。


    正文 爸爸干什么


    厂子小有厂子小的好处, 拍板就能做决定。


    厂长没意见, 镇长也点头,于是这件事就这样板上钉钉。


    别看林蕊前头一直上蹦下跳的各种撺掇, 等他们真决定生产电动自行车的时候,她反而有种不可思议的虚幻感。


    妈呀, 果然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他们连电动自行车都没亲眼见过, 竟然就能这样胆大包天地说上就上。


    压力山大, 林蕊偷偷拽着苏木朝天际拜了拜。


    你们门派不是信奉老天爷的嘛, 赶紧求老天爷保佑。


    林鑫看着两个小的一本正经地拜天,再抬头看看落到山边的夕阳, 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她眼皮子直跳, 蓦然想到了婚礼也叫昏礼,因为古人曾于黄昏之际缔结婚姻仪式。


    当姐姐的人觉得自己一定是头昏了,竟然想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可这并不影响她拉下脸, 直接拽回还在虔诚地拜个不停的妹妹。


    林鑫心情复杂地看着面色平静无波的苏木, 心中暗恼母亲。


    都是她妈,好端端的说什么给妹妹找小女婿。搞得她见着苏木都觉得看哪儿哪儿不对劲。


    心中百味杂陈的长姐拽着林蕊跟上大部队的步伐。


    既然生产电动自行车的决定已下, 那么接下来顺理成章要安排科研团队的进驻问题。


    已经停工的工厂正好可以充当现成的实验场所,厂里头会安排两位信得过的熟练工人给他们当帮手。


    厂长还将自家新盖的小洋楼让出来,供科研团队住宿生活。


    至于一日三餐, 在这儿更加不是问题。他爱人会负责好后勤工作。


    王教授心情相当不错,甚至难得开口称赞“看看,这才是要干活的做派。你们去国营厂里头瞧瞧, 放个屁都要开会研究讨论上三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憋着,影响不好,不许放,憋死拉倒。”


    林鑫无奈地捂住妹妹的耳朵,这位王教授说话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讲究。


    镇领导没接教授的话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派烟活动,笑嘻嘻地邀请众人“乡下没什么好东西,都是粗茶淡饭,还请各位大教授不要嫌弃,赏脸一块儿吃顿便饭。”


    说是便饭,可镇领导都亲自露面了,哪里能便到哪儿去。


    王教授与陆教授都没拒绝的意思。


    吃饭他们的下乡活动中也是重要的项目。


    几千年的饭桌文化承载的内容实在太丰富了。不吃这顿饭,镇上跟厂里的人就无法安下心来。


    西板桥虽然隶属于高元县,却距离安省的金山县城更近。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上路,上了他们这边车的镇政府秘书滔滔不绝地跟他们介绍当地美食。


    王教授连连点头,还跟人家讨论吃食的做法。


    林蕊严重怀疑他连客套都省略了,直接留下来吃饭,绝对不是为了让合作方放心,纯粹是因为他在山上寡狠了,馋肉。


    没看到他对秘书鼎力推荐的茶干兴趣缺缺,说到当地的钵钵肉时,却眼睛都冒绿光了嚒。


    金山县城不大,算不上多繁华。车子经过的道路两旁,林蕊没看见三层楼以上的建筑物。


    夕阳已经看不到踪影,天边只留下一圈红亮的光晕。


    林蕊兴致勃勃地看着路边的小吃摊,这儿楼不高,卖吃的却不少。


    她还瞄到了炸麻雀,顿时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林鑫拽住心中一片草原的妹妹,瞪眼示意她不许瞎胡闹。


    说得眉飞色舞的秘书眼睛却尖,立刻热情洋溢地邀请大家尝尝金山县的特产炸麻雀。


    这时节刚过秋收,正是麻雀养得肉质鲜嫩的时候。


    “我们小时候还要抓麻雀,除四害,结果全便宜了大家的嘴巴。”


    林蕊跳下车,一本正经道“以后估计得愁麻雀太少,虫害肆虐了。”


    在前头领路的秘书笑呵呵“可不是,农药一打,化肥一撒,好的拐的全都倒了一地。”他掏出钞票请客,“来,师傅,给我们的贵客来几只最肥最大的炸麻雀。”


    林蕊转动眼珠子迅速搜寻四周,路边有支摊卖馄饨饺面的,又推车卖米粑粑的,有挑着担子卖荸荠的,还有人在切花生酥。


    真想将她的泡椒凤爪跟吊炉烧烤推过来卖啊,看看大家多舍得在吃上花钱。


    林蕊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伸手接镇长秘书递给她的炸麻雀时,她眼神无意识扫过歪脖子柳树,顿时一滞,旋即大喜过望“爸,你怎么在这儿”


    她跑过去,拽住她爸的胳膊,心疼不已,“爸,你眼睛肯定累坏了,都戴上眼镜了。”


    林建明看到小女儿也颇为惊讶,伸手摸摸孩子的脑袋,笑道,“你爸我都这把年纪了,眼睛还能有多好使啊。”


    林蕊撒起娇来“不,爸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最年轻最帅。”


    林建明哈哈大笑,朝先前跟他说话的人微微点头,然后扶着女儿的肩膀往吉普车的方向走。


    卢定安赶紧放下花生酥,过来跟林建明问好“叔叔,真巧,您也在金山县啊。”


    后面镇政府的小车也停了下来,镇长热情地下车,大老远就伸出胳膊要跟林建明握手“哎呀,林工,您可是我们的大恩公。要不是您,我们还在抓瞎呢。”


    林建明连连摆手“别,您说笑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镇长一怔,旋即放声大笑,冲林建明挤眼睛“对对对,林工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想请林工喝顿酒。”


    幸亏上桌的不是茅台,否则林蕊真要咋舌。


    镇长还在遗憾,现在茅台酒不好买,市面上假货多,还是喝他们当地老酒坊酿出来的酒。


    王教授等人都摆摆手,酒无所谓,反正他们对酒也没有研究。


    镇长是个长袖善舞的合格主人,立刻笑容满面“那就吃菜,尝尝我们乡下的野菜。”


    服务员川流不息,一道道菜往上端。


    林蕊看着上桌的甲鱼汤跟清蒸鳜鱼,感觉野菜的范围的确比较广。同样的,烤羊腿跟红烧牛尾也都是野菜。


    陆教授笑呵呵的“哎哟,今儿野菜的颜色比较丰富啊。”


    镇长跟着笑“对对对,还差一样野菜,地皮菜,韭菜炒地皮菜,够野菜了。”


    服务员为难地道歉“对不起,这时候没地皮菜了。是我们的失误,忘了从菜单上撤下来。”


    “怎么回事,你看我们什么大菜都点了,还吃不起你们家的地皮菜”镇长的脸拉了下来。


    饭店经理刚好经过包厢,闻声赶紧进来道歉“失礼了失礼了,马镇长,都是我们不好。快点,端百菌汤上来,给镇长赔礼道歉。”


    林鑫微微皱眉,林蕊却双眼放光。


    她拉着姐姐的手,激动不已“姐,我们可以种植地皮菜。”


    既然地皮菜这样受欢迎,又是季节性供应,那完全可以考虑大棚种植啊。


    林鑫的手又开始痒了,冲妹妹皮笑肉不笑“你说说,要怎样种植”


    林蕊想也不想“那是专业人士的事情,我就负责提出创意。创新才是发展的原动力。”


    林鑫冷笑“创新是基于科学技术,缺乏了这个基础,都是嘴炮。”


    桌上的大人笑了起来,镇长夸奖林建明“林工,你们家这两朵金花真是金凤凰啊。”


    林建明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又骄傲又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家这丫头啊,从小就古灵精怪。”


    林蕊撒起娇来“爸,你应该多夸我鼓励我。”


    “对对对,蕊蕊可是大功臣,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陆教授筷子点碗,笑呵呵的,“今儿你可得多吃点。”


    林建明听说小女儿建议自行车厂生产电动自行车,愣了一下,拍拍女儿的脑袋“你啊你,知道怎么造自行车吗”


    “不知道。”林蕊干脆利落,抬眼示意饭桌对面,“他们知道就行了啊。”


    镇长扑哧笑出声,指着林蕊道“哎哟,林工哎,你们家的金凤凰将来肯定是领导。”


    林蕊不好意思地又躲到了姐姐身后。


    到底是镇长,官场上的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将来最少也是个处级干部。


    林建明放下了手上的筷子,笑道“我家闺女叫我跟她妈惯坏了,我也被带歪了。”


    众人一阵哄笑。


    他跟着笑道“歪就歪了,我说点儿歪主意。其实除了电动自行车外,有个常用拖货的工具,也可以考虑电动化。”


    苏木反应最敏锐“三轮车”


    他跟蕊蕊一块儿出摊做生意时,因为骑不动,常常只能推着三轮车走。


    “对,就是农用三轮车。”林建明正色道,“现在物资流动性大,正儿八经的生产资料可以通过火车、卡车还有轮船运输。但是像农民进城,跑个二三十里路的那种,挑着担子走太累,坐公交车东西又不能带太多。”


    这个时候,三轮车就是项很好的运输工具。


    毕竟,自行车只能带人,带不了多少东西。


    林建明笑笑“这也就是我随口一说,到底要怎么来,这儿都是专家企业家,得听专业人士的专业话。”


    镇长赶紧要给他敬酒“这就是专业话啊,怎么就是随口说了呢。”


    眼下乡镇企业产能过剩的现象已经显出问题来。


    以前是不愁销路,现在好多厂东西生产出来就只能堆在仓库里头占地方。


    他们得考虑销售问题。


    林建明还没来得及喝酒,包厢门就从外头被敲响了。


    一个夹着公文包,西装里头套着棉背心的中年男人径直走到林建明跟前“林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见死不救。”


    马镇长赶紧过来拦住“干嘛呢,许厂长,你们一个造纸厂盯着林工有什么意思。”


    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实在不地道。


    许厂长焦头烂额,一屁股坐在硬挤出来的空位上,闷头喝完一杯白酒,苦笑道“你得给我条活路啊。你们有专家支持,有政策扶持,咱们就隔了一座桥,这真是成了天堑。”


    说来这位许厂长跟他的金山县造纸厂也是命途多舛。


    去年那位赫赫有名的承包大王号称要创办造纸集团,将全国一百家造纸厂归于麾下。


    已经连续亏损两年,奄奄一息的造纸厂终于发现了救命稻草。


    许厂长相当豁的出去,直接上承包大王家门口堵人,死活拉着对方到厂里头看。全厂打出横幅,坚决要求被承包。


    最终,他们得偿所愿了,但是结果却相当惨淡,亏损反而更加严重。


    林蕊在政治课上听老师提起过这个“包治百病”的新闻。事实上,人类历史中就不曾有任何灵丹妙药可以包治百病。


    承包大王连要承包的厂是个什么状况都没好好调查,就将厂子承包下来,结局能好到哪儿去呢。


    “现在我们已经终止合作。说白了,我自己干不下去大不了被捋帽子。可是厂里头这么多职工,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总得开工给人家过日子啊。”


    许厂长又往嘴里头灌下一杯酒,“反正我也没脸可以要咯。今儿既然你们请来了专家,我赖着也要赖出个药方来。反正我今儿就在这里不走了”


    王教授跟陆教授面面相觑,要说帮忙改造生产工艺,减少能耗之类的,他们还能出出主意。


    厂里头生产的纸销售不出去,那他们也没办法帮忙推销宇宙牌香烟啊。


    “你们试试生产新产品怎么样”大约是兔死狐悲,自行车厂的胡厂长并没有赶许厂长出去,反而帮着出主意,“你看现在饭店用的这种带香水的擦嘴纸就不错嘛。”


    许厂长摇头“这个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啊,早就有人生产了。承包大王搞得就是这个。”


    林蕊举起手“可是面纸还是很少啊,我都没在外头买到过。你们不能光想着饭店会用,平常大家都会用到的。”


    打喷嚏流眼泪,要用面纸的地方多了去。现在饭店的这种面纸根本就不能满足人们的日常生活需求。


    林蕊比划给众人看“就这么半个巴掌大的一包,随手抽出来用,用完了直接丢掉。不比手绢方便多了。还有这样子一本书大小的盒子,里头装着抽纸,家里办公室放在桌上,需要用的时候随时抽出来。”


    她都要急死了。


    现在都有人想到拿卫生纸擦嘴,怎么造纸厂还不赶紧生产一包包的面纸


    正文 自荐推销员


    林蕊急着要找纸笔画给众人看。


    苏木赶紧将自己的单词本给笔递上。


    他现在要求自己每天都背上十个单词, 争取早点儿赶上大家的进度。


    林鑫看着妹妹激动的样子, 不得不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怕她情绪过于激荡下会诱发癫痫。


    林蕊趴在桌上, 认认真真地画出面巾纸的模样。


    苏木凑过来看,恍然大悟“噢, 这个我知道,我师伯收的小师姐就经常用。”


    林蕊顿时火冒三丈“你师伯还收女徒弟还小师姐, 小师妹呢”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苏木委屈“都说了我们不是和尚。再说了, 令狐冲都能当恒山派的掌门, 我师伯为什么不能收女徒弟”


    “呵,好好努力啊, 将来争取也去尼姑庵当掌门。”林蕊狠狠瞪了他一眼, 旋即笑嘻嘻地将图纸推给大人们看,“我干爹说的,咱们没有面巾纸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特种用纸她不懂, 估计技术门槛不低。可是生活用纸不一样啊, 它种类繁多,人们日常生活都需要。


    苏木被她怼得脸红脖子粗, 半晌才冒出一句“我又没说我要管尼姑庵。”


    他就是举个例子打个比方而已,蕊蕊干嘛冲他发火


    林鑫脑壳痛,狠狠掐了把正要反唇相讥的妹妹, 警告地瞪两个小的。


    你俩够可以了啊,这在外头呢,竟然还敢闹腾。


    林蕊委屈得撅起嘴巴, 明明是他想当尼姑庵掌门的,他都有理想有抱负了,还不许她大力鼓掌啊。


    卢定安憋笑憋得整张脸都撑不住,赶紧扭过头去张嘴哈气。


    林建明只好假装没看见儿女之间的官司,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又扯到工作上“这个面巾纸从制作工艺上讲,难不难啊”


    “已经很成熟的工艺了,国外都用了半个多世纪。”王教授干光了一坛子钵钵肉,心情相当愉悦,一边啃羊排,一边慢条斯理道,“造纸的流程我不熟悉,帮忙找人问问应该问题不大。你说是,老陆。”


    可怜陆教授正全心全意奋斗卤水老鹅,被莫名其妙拉下水,只能眨巴眼睛应声“我给问问。”


    至于问出什么结果,他可不打包票。


    许厂长立刻兴高采烈,直接起身离桌,对着一桌人深深鞠躬“你们都是我们金山造纸厂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林蕊吓得手一抖,夹着的烤羊排都掉在了地上。


    她心痛得龇牙咧嘴,差点儿打翻手边的碗跟杯子。


    碗,杯子,对了,纸杯和纸碗啊


    林蕊迫不及待地推开包厢窗户,示意大家看楼下街道两旁的小吃摊“你们看,这么多卖吃的地方意味着什么餐具,大量一次性餐具市场。”


    陈焕生上城里头说了,现在人讲究卫生,火车站都不茶杯,得自己带杯子接开水。


    但是,有多少人能够想到随身带茶杯。


    去外面买吃的,干的还好办,都是用纸包或者用塑料袋装。可是湿的喝的呢没有自己带盛放器皿就意味着卖主要餐具杯具。


    这样卖的人额外增加了清洗餐具需要的时间跟人力成本,买的人心里头也嘀咕,担心产品卫生。


    现在玲玲姐卖雪梨银耳汤跟牛奶炖蛋什么的,林蕊给支的招都是直接在碗里头套个塑料袋子。


    这样一个人吃完了,直接收起塑料袋子丢掉。碗再重新冲洗开水烫一遍完事。


    可这依然非常不方便,使用卖主碗筷吃东西的人就不能离开摊子,占用了大量的空间。


    “一次性纸碗纸杯就不一样了。”林蕊又跟打了鸡血一样朝众人画饼,“这样买了吃的可以一边吃一边继续逛街。这对刺激市场消费也很有好处。这意味着消费者很快就会盯上第二个吃的。”


    夜市文化盛行后,泡沫饭盒开始大规模占领市场。


    为了清理白色污染,政府招数使劲,事倍功半。


    可是如果一开始,一次性餐具就主要是可降解的纸质产品,是不是能够少走很多冤枉路


    林鑫扭过头去,防止自己脸抽筋。


    她就知道自家妹妹三句话不离老本行,肯定会扯到吃上。


    林蕊噘嘴,民以食为天。


    她现在还想发展多功能小吃车呢。


    集烧烤、油炸、涮锅、麻辣烫、关东煮、铁板烧功能于一体,推着就能走的小吃车。


    卢定安这回没憋住,笑着连连点头“这个主意不错,一个人就开出一条美食街。”


    林蕊得意洋洋,这样才爽啊,想吃啥就有啥。


    卖东西的人站在小车里头,起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许厂长说了句俏皮话“这敢情好,我们县里头的农机厂现在正愁要怎么转型呢。林工,还请你家千金去给参谋参谋。”


    镇长立刻瞪眼“够可以了啊,四个金点子,我们的金凤凰已经给你四颗金蛋,你还想直接把金凤凰抢到你们金山县去啊。”


    许厂长一点儿也没脸红的意思,理所当然道“凤栖梧桐,金凤凰可不得栖息在金山上。”


    林蕊囧囧有神,金凤凰金蛋。妈呀,她又不是蛇,上哪儿生蛋去。


    林建明笑着摆手“孩子就是说说而已,不然怎么说孩子是点钟的太阳,未来都是他们的呢。”


    也只有孩子什么都不管不顾,啥都敢想。


    生产纸杯纸碗都需要专门的机器,王教授对这些倒是了解一些。


    他啃完了羊排,直接问饭店借用电话,然后根本不掏电话本,直接拨下一串号码。


    林蕊原本以为这个电话他常打,所以才烂熟于心。


    结果听他说了好几句话,她才反应过来。敢情这号码他就是在人家的挂历上瞥了眼,然后就印在了脑海中。


    算了,作为学渣,只要好好仰视学神就行。


    其他的什么都别想,谁想谁伤心。


    林建明建议许厂长,先上面纸巾跟纸手帕。


    这个生产流程估计简单,等积攒下资金,也好开发新产品纸碗跟纸杯。


    林蕊立刻举起手来,积极给自己预定收入“等你们厂生产出来要是怕没销路,我给你们推销,只要付我提成就行。”


    周围的大人全都笑了起来。


    许厂长连连点头承诺“好,咱们就按照承包大王的奖励措施,开辟一个大客户给十块钱,一个小客户给五块。”


    林蕊一点儿亏都不肯吃“那是1984年的标准,叔叔您也不看看外头一斤猪肉都三块钱了。”


    众人笑得更加厉害。


    不得了了,原来林工家的金凤凰将来不是当领导,而是要当万元户的。


    林蕊在心中叹气,现在盖个小洋楼还得两万起步价呢。万元户已经没那么值钱了。


    怎么着,她也得在走向领导岗位之前攒下个百万身家。


    胡厂长伸手给林建明递烟,半真半假地朝林蕊笑“我比你许叔叔大方,你给我拉个大客户,我给提成一百块,小客户五十。”


    林蕊不假思索“大客户跟小客户的标准是什么”


    “十辆以上叫大客户,五辆车以上叫小客户。”胡厂长比划完手指头之后,索性一口价,“一辆车给十块。”


    许厂长瞠目结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这没的比啊,你一辆自行车好几百块,我这一包纸都卖不到一块的。”


    众人闻声大笑。


    林蕊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那咱们说好了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么多叔叔伯伯都能给我当见证。”


    哼哼,她已经想好要怎么推销面巾纸、纸手帕以及电动自行车、三轮车了。


    听说百万富翁都是从推销员起家的,没有销售就没有一个企业发展的原动力。


    林鑫见她有没完没了下去的架势,赶紧拉住人上紧箍咒。


    “今天把广播剧的第一集背下来哦。”她微笑着摸摸妹妹的脑袋,“上车就赶紧背书。”


    林建明看小女儿脸瞬间垮掉的样子,忍俊不禁,伸出手去也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嗯,趁着姐姐在家,赶紧好好准备广播剧。”


    镇长跟厂长们的耳朵多尖啊,一听林蕊要录江州广播电台的广播剧,立刻将人夸得天花乱坠。


    虎父无犬女,文化人就是文化人,林工家的金凤凰真是一只接着一只。


    哎哟,还是英文广播剧。看看,这哪里是一般人能够碰得到的东西。


    肯定是上头领导相中了小千金的人才,这才点名让她参与的。


    林建明面上还端着,不停地谦虚“小孩子就是碰巧撞大运,刚好捡到了机会。其实水平不行,还要好好锻炼呢。”


    胡厂长忽然间感慨起来“林工,这可不是我存心找好话说。人的运气是最说不准的事情。一命二运三风水,有的时候不信还真不行。”


    做生意的为什么信大师啊,就是因为那玄之又玄的运气。


    同样是吃螃蟹,有的人吃得满嘴淌油,有的人却叫蟹钳子夹破了手,蟹壳磕碎了牙。


    都是同一套流程生产出来的产品,有的供不应求,有的只能烂在自家仓库中。


    林建明摸摸女儿的脑袋,微微地笑“再好的运气也要有实力做支撑。点子再好,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不行,还是白搭。”


    上吉普车之后,林蕊激动地拉住她姐的手“姐,我们的蒌蒿肯定能卖出好价钱。你看今天他们上的那个蒌蒿炒腊肉,全是腊肉,都看不到蒌蒿。”


    这说明啊,说明现在的蒌蒿比腊肉贵。


    天啦,他们港镇的蒌蒿一上市,还不得被抢疯了。


    陆教授笑道“正常的,霜降都过去这么久,马上就立冬了。他们还上哪儿找蒌蒿去。”


    林蕊眉毛眼睛齐齐往天上飞“很快就有了,大棚已经安排好了,过年就能吃。教授,到时候您是下山过年呢,还是我们给您送上去除了蒌蒿还有小龙虾跟螃蟹,对了,黄鳝和泥鳅也有。我舅妈腌的盐酱骨头还有腊肉、香肠,你们要不要”


    林鑫的眼皮子一个劲儿地跳,拼命朝妹妹使眼色。


    开什么玩笑,教授还在山上清修呢。


    林蕊眼风飞过去,得了,没见教授看到肉,眼睛都冒绿光了嘛。


    林鑫瞪眼,那也不行。


    陆教授倒是没再装样,直接点头“好啊,我正好想尝尝鲜。”


    可惜就是庙里头东西不齐全,得给他们烧熟了送上去。


    “所以说要赶紧发明电磁炉啊。”林蕊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位教授,“只要发明了电磁炉,山上有电,无论煤气罐还是煤炭,都不要拖上去了。”


    电磁炉在手,什么蒸的煮的煎的炸的,全都统统搞定。现在天冷了,还能围炉烫个火锅。


    林鑫哪里容得她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没完没了,立刻捏住她那张唧个没完的小嘴“赶紧背台词,别到时候跟不上又被人给换掉。”


    林蕊眼珠子一转“姐,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推销电动车跟纸巾啊”


    苏木竖起耳朵,有心想听听蕊蕊的主意。


    她的想法一向天马行空,他还真猜不到她要怎么做。


    可惜林鑫完全不好奇,只微微一笑“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把第一集背完。”


    少女立刻垮下脸,哼哼唧唧地抱怨“姐,车厢如此昏暗,车子又如此晃荡,很不适合背书的。”


    “没事。”王教授兴致勃勃,“第一集是不是你来的路上读的那些我念一小节,你跟着背一段。”


    林蕊直接倒在她姐的肩膀上。


    这残酷无情冷漠可怕的世界,她来的路上也就跟苏木玩笑似的读了一遍而已啊。


    真的只有一遍


    这人实在太可怕了,原来不仅是过目不忘的照相机,还带有录音功能


    林建明哈哈大笑,从后座伸出手拍拍小女儿的脑袋“你就别想着偷懒了,孙悟空是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的。”


    林蕊垂头丧气地跟着复述王教授念出来的台词,心中恨恨地想,林建明同志,你自个儿还不清白呢。


    大晚上的,你不赶紧回家去找郑云同志一块儿吃晚饭,跑去金山县做什么


    这不符合常理。


    正文 肯定有猫腻


    回到家, 正在逗小元元玩耍的林母赶紧打发三个孩子去厂里浴室洗澡。


    这都一个礼拜没好好洗洗了,两个小的肯定成了泥猴。


    林蕊看着麻利爽快的亲妈跟神情自如的亲爸, 心里头直犯嘀咕。


    姐妹俩进浴室的时间太晚, 换班高峰期早过了,小浴室里头就她们两个人。


    饶是如此,林蕊还怕隔墙有耳,偷偷跟她姐咬耳朵“姐, 今晚卢哥跟爸爸约好了碰头吗”


    “不是啊,王教授是临时决定要去西板桥看看的。”林鑫帮妹妹擦着背。


    哎哟,这几天也不知道她怎么皮的, 汗出的多,身上泥垢也多。


    林蕊转过头来, 睁着一双湿漉漉黑溜溜的眼睛“那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在金山县城碰到爸爸已经晚上五点半了。从金山又没有公交车直接回江州, 爸爸打算晚上怎么回家”


    “我们不是开了车过去嘛”林鑫突然间反应过来,的确有点儿奇怪。


    去金山县城吃晚饭应该也是临时安排的, 否则西板桥镇的人肯定事先定好了饭菜, 不存在临时找不到地皮菜的情况。


    就算事先约好了, 也应该是在饭店门口碰头。


    当时他们之所以下车,是因为妹妹看到炸麻雀临时起意,非要买着吃。


    林鑫一时间失神,下手重了些,疼得妹妹嗷嗷直叫。


    林蕊眼泪汪汪“姐姐,你对我太残忍了。你仔细想想,高元县城到江州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几点钟开上次爸爸下午四点钟就急着离开西板桥镇了。”


    林鑫松松手, 又给妹妹打上香皂,声音叫水雾冲得有点儿淡“金山县有开到江州的客车,晚上七点钟还有一班呢。”


    林蕊并没有被说服,反而继续追下去问“坐客车多少钱,坐公交车多少钱”


    客车的花费足足是公交车费用十倍不止


    她爸一向勤俭节约,出差在外都舍不得给自己买好吃的,为什么要浪费那个钱


    少女皱起眉头,仔细回想她爸跟人碰头的场景,惊恐地捂住嘴巴。


    钱,信封里头装着的肯定是钱。


    她爸为什么要跟个陌生女人有金钱往来难道


    妈呀,这可真是要颠覆她三观的节奏。


    原来林工其实根本不老实


    不行,这个得缓缓,冲击太大,她接受不能。


    对了,那个女人长什么样来着当时自己光顾着激动意外碰见她爸了,都没注意看。


    不过长什么样根本不重要。


    自杀式出轨的人还少吗看到出轨对象跟原配的比较,正常人都惊叹搞不明白出轨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想的就是出轨啊,至于出轨对象是谁压根都不重要了。


    她爸今年四十六岁,正是中年危机的爆发期,好危险的。


    人到中年。脑袋发晕,企图通过出轨来证明自己性魅力依然存在的男人还少吗


    上辈子,她从未听大人提起过林工出轨。


    不过社会主流思想都认定了男人出轨只要最后回归家庭,那都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谁也不会再抓着这点儿“男人都会犯的小错误”不放。


    林主席有位熟人一直在外头包着小三,私生女都上高中了。大家全都心知肚明,不也没耽误他们夫妻人前秀恩爱嘛。


    男人出不出轨,光从他们夫妻在人前的表现,真看不出来。


    林鑫瞥见妹妹过于丰富的面部表情,立刻沉下脸去,狠狠地拍下了她的脑袋“好好洗澡,不许胡思乱想。爸爸去金山,肯定有正经事。不许在妈面前胡说八道。”


    林蕊趁机抱着她姐,哼哼唧唧“我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嘛,我又没说什么。”


    “你想了成天脑袋瓜子里头就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有这功夫,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背台词。”


    林蕊愁眉苦脸地回到家,由着她姐用干毛巾帮她一遍遍地绞头发。


    “姐,我们应该生产电吹风的。不然天冷了头发怎么干。”林蕊哼哼唧唧,“再不济,也得发明干发神器。”


    林鑫心烦意乱,将干毛巾丢给她“自己擦头发,伺候你还嫌好怠拐的。”


    林蕊蹭到她姐身边,坚持咬耳朵“你觉得不对劲,是不是”


    林鑫下意识地拍了下妹妹的屁股,对着小丫头亮晶晶的委屈眼神,她又说不了重话,只能愤愤道“好好背你的台词,也不看看现在几点钟了。”


    “其实问题很好解决,你看爸会不会主动跟妈说起自己去金山县的事,就知道有没有问题了。”林蕊双眼直视姐姐。


    大约是上辈子她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缘故,所以对于这种事,她反而有种近乎于冷酷的理智。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与其温情脉脉的欺骗,不如直面惨淡的人生。


    林鑫拍了下她的脑袋,避重就轻“行了,好好背你的台词。”


    外间的门“嘎吱”一声开了,姐妹俩听到母亲的声音“哎哟,我们元元的小腿真有劲,爬起楼梯来都不费力。”


    小元元“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是林母“唧”一口,亲到小丫头脸蛋上的声音。


    姐妹俩下意识对看一眼,林蕊老老实实地继续背她的红头发安妮。


    唉,人生苦从识字起。


    外屋墙上的挂钟分针一格格的往前走。


    远处的火车鸣笛声响起的时候,玲玲姐过来接走了小元元,然后是林工给郑大夫开门倒洗脚水的声音。


    林鑫盯着妹妹磕磕绊绊地背完了一集台词,打了个呵欠,催促妹妹上床“早点儿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林蕊心里头跟有猫爪子挠似的,急得口腔中几乎要起燎泡。


    肯定有问题,之前怎么没见林工撺掇郑大夫泡脚啊,还亲自打水伺候着。


    人出轨之后,只要良心没有完全泯灭,几乎都会有种补偿心理,就是在行为上对配偶更加好一些。


    林蕊想跟她姐咬耳朵,可惜她姐贴墙睡,还背对着自己。


    她无奈,只能蜷缩在被窝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生活美好的像个童话,果然要露出它狰狞不堪的一面了。


    她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打起盹儿来。


    结果快要睡醒的时候,少女又硬生生地被尿给憋醒了。


    伸出手,感受十一月江州城夜晚的冷气,她在心中再一次咆哮,她一定要赶紧想办法倒腾出成人纸尿裤。


    对于绝大部分还没有家庭专用厕所的人而言,这绝对是冬天必备的神器。


    下床出门穿过走廊实在是太太太痛苦了。


    林蕊放弃忍一忍的打算,以她先前差点儿憋出膀胱炎仍然憋不住的血泪教训,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她慢腾腾地伸出胳膊腿,然后一鼓作气推开被子,准备穿拖鞋。


    外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动静。


    林蕊立刻警觉,轻手蹑脚下了床,偷偷靠近门帘边。


    果不其然,她爸妈正躲在被窝底下小声说私房话呢。


    “你小心点儿收好金山那边多,他们到处找人”


    林蕊耳朵都快伸到门帘子外头去了,还是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短语而已。


    相形之下,就跟英语听力考试中女声更加清晰一样,林母的话倒是让她听了个七七八八。


    母亲的语气听上去颇为紧张“有没有人跟着你啊唉,我真怕叫人给发现了,厂里头恐怕真要开除了。”


    父亲的语气强硬了一些“凭什么开除,国家都说这不犯法。”


    “可是,总归这钱抓着心慌啊。”


    父亲安慰母亲“没事,我们一不偷二不抢,都是按照国家政策来的。国家不是鼓励我们这么做嘛。”


    林蕊脑袋瓜子急剧地运转,将“钱”、“金山县”以及“厂里”、“国家”这几个名词反复在脑海中琢磨,恍然大悟。


    哦,原来她爸是去金山县当星期天工程师了。


    她就说她爸平常不戴眼镜的一个人,为什么傍晚跟人碰头的时候,还搞得神神秘秘的呢。那信封里头鼓鼓囊囊的,钱肯定不少。


    原来她爸终于遵循市场经济规律,正视自己的劳动价值了。


    利用业余时间搞兼职,不偷不抢的,有什么不对她爸又不是干拿钱不干活的人。


    没看到金山造纸厂的厂长都追着她爸堵上饭店的门了嘛。


    林蕊心中涌现出一股难言的自豪。


    她才不怕她爸被厂里发现之后直接开除掉呢。


    她爸有技术有文凭还有一颗不断学习上进的心,上哪儿都是响当当的人才,还怕没地方找饭吃


    嘿,不行的话,他就出来单干,说不定一个月就能挣到在厂里一年的收入。


    要是她爸觉得做生意风险大,那就多兼职几个厂当工程师,加在一起的劳动报酬也妥妥秒杀了钢铁厂。


    “你小心点儿。”林父再度开口,“尤其小心蕊蕊。这丫头实在太鬼机灵,今晚上一直偷偷打量着我,我怕她看出来什么。”


    林母无奈“你家闺女学习不行,小聪明一堆。算了,以后我们都留点儿神,别让她再往金山县跑。省的她说漏了嘴巴,又生出是非来。”


    林蕊不服气地撅起嘴巴,开什么玩笑,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


    她才不说呢,她才不会干扰她爸挣钱。


    林蕊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美滋滋地准备入睡的时候,突然间发现不妙。


    夭寿哦,她竟然忘记上厕所去了。


    因为虚弱的体质问题,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捂暖和过来啊。


    少女悲愤地下床,能怎么办呢,好歹也是个十四岁的大姑娘,总不能真尿床。


    等到重新再回被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自己再度暖和回头入睡的时候,天际已经隐隐的现出了一线鱼肚白。


    这件错误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睡过了头,差点儿迟到。


    郑大夫帮她梳小辫子,林工程师舀着米粥往她嘴里头喂饭时,林蕊还不忘追问“我姐呢”


    她还没告诉她姐,爸爸去金山县当星期天工程师的事啊。


    郑大夫拽了下她的小辫子,警告道“不许乱动,头发都被你搞乱了。好好吃饭,吃完赶紧上学去。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爸爸喂。”


    林蕊委屈极了,她也想自己吃。


    可是她妈勒令她必须梗着脖子好方便梳头。那她脑袋都不低下来,还怎么吃饭。


    苏木默默地看着她,帮她剔掉了咸鱼里头的刺,夹着鱼肉放到林父伸出的筷子中。


    林母瞪眼“你惯的她哦,礼拜一早上就赖床的人,还吃鱼呢,就该饿着肚子去学校。”


    “妈,你这是嫉妒,嫉妒我跟苏木的关系比你和他好。”


    林母拍了下女儿的脑袋,催人赶紧吃完了擦嘴滚蛋“我嫉妒你姑娘哎,妈发现你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都对自己充满了盲目的自信。”


    林蕊得意洋洋“那是因为我一直都很优秀。”


    自诩优秀的林蕊同学熬过了一个白天的课程,到了下午放学铃声打响的时候,虚伪地将课本塞进书包里。


    她故作苦恼“哎,真麻烦,晚上还得去排练。”


    陈乐狐疑地看着她,真苦恼的话,她为什么嘴巴都要挂到耳朵上了


    于兰这傻孩子没有看出她实则炫耀的本质,还诚心诚意替她发愁“晚自习第一堂要周周练哎,你不考试成吗”


    “林蕊拿奖就能保送了。”邢磊转过头来瞪了眼于兰,讨好地递给林蕊一袋子青食牌钙奶饼干,“晚上肚子饿的话,吃这个。我妈去青岛出差时买的,正宗的很,它比牛奶都营养。”


    林蕊施施然地笑纳了邢磊的进贡。


    要是她不收的话,还不知道这实诚孩子要愧疚成什么样呢。


    她笑嘻嘻地朝苏木眨眼睛“你不陪我一起去我姐说那边南街的皮肚面很不错哦。”


    苏木拿饭桶的手停滞了一下,闷声作答“晚上要考试呢。”


    于兰眼明手快地捞了筷子胡萝卜炖羊肉塞进嘴里,感慨林家的伙食水平果然要奔小康的节奏,她好奇地看林蕊“你要去排练才不上课的。苏木要去的话,有什么理由啊。”


    林蕊立刻做出西子捧心的造型,理所当然“像我这样娇弱的美少女,大晚上的怎么能一个人在外头走呢当然得有人保护我。”


    周围正往嘴里头塞饭的少男少女们集体跟被点了穴似的,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看向“娇弱”的林蕊。


    大姐,你可是我们钢铁厂中学的大姐大。


    你跟苏木,到底谁保护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有营养液的小伙伴浇灌小蕊蕊下个月,营养液会清零的。


    正文 你来干什么


    林蕊怀揣着一颗破碎的少女心上了公交车。


    这群不像话的小崽子, 虽然姐姐我能文善武,可也是个娇弱的美少女啊。


    她对着车窗顾影自怜, 明明就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啊, 到底哪里凶残了说的好像她


    车门合上开走的时候,她冲送她出校门等车的苏木做了个鬼脸。


    背你的单词,考你的试去,姐姐要去开疆拓土, 开启事业新地图了。


    苏木默默地目送公交车远去,呆愣了一会儿返回学校。


    十五分钟后,他手上拿着两张周周练数学试卷, 骑车往家走。


    从巷子口直接坐车去广播台,直达公交车经过的站点还少点儿。


    林蕊口中哼着jabaya“odbye joe,   tta ,   oh y oh”,嘴里大口咬着蛋糕。


    哎呀, 虽然一遍遍地排练台词很乏味。但只要一想到不用上晚自习, 她就觉得人生还是无比美好的。


    旁边的播音员老师拍着手, 怂恿林蕊“来一个,大声唱出来。”


    林蕊嘴里头包着蛋糕,义正辞严地拒绝“不行,等我吃完了再唱。不然我唱完了没的吃怎么办”


    众人哄笑起来,还有人夸奖林蕊聪明。


    苏木大步走进活动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又饿了要不要吃糖炒栗子。”


    林蕊吃了一惊,嘴里头的蛋糕差点儿掉到地上。


    她本着有好吃的一定要跟小伙伴一块儿分享的精神, 赶紧又拿了块蛋糕塞给苏木“快吃,你怎么来了啊”


    不是要好好学习,争取数学满分的嘛。


    哎呀,她又把乖学生勾引出教室了。老李会不会罚她站黑板啊。啧啧,她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苏木不肯伸手接蛋糕,蛋糕有什么好稀奇的,他才不稀罕嘞。奶奶有空就会做给他们吃。


    “龚老师说我英语底子太差,要我多听多练,培养语感。”少年从书包里头拿出数学试卷,“李老师让我监督你,有空的时候就把卷子做了,不许翻书。”


    林蕊愤愤地收回蛋糕,不吃拉倒,她自己吃


    原来薛老师不仅会自己编剧排练广播剧,还做了一手好糕点。这水平,都可以自己去开蛋糕房了。


    邹鹏完成了自己跟伙伴的台词排练,过来找林蕊继续练习他们的对手戏。


    他礼貌地朝苏木点了点头,微笑着提出建议“你要是想练习口语的话,可以去江大的英语角。那里有不少外语学习爱好者,对话机会也多一些。林蕊,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说不定能碰到你姐。”


    林蕊心中警铃大震,这小子看到她姐夫了,竟然还狗胆包天地不放弃觊觎她姐的心


    也对啊,既然他是在大学里头认识她姐的,不可能不知道她姐夫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给了他勇气,胆敢企图去挖她姐夫墙角的呢


    林蕊脑海中的小剧场一幕接着一幕开演。


    上辈子,她一直疑惑为什么林鑫没有和卢定安在一起。


    不是过后,林鑫身形巨变又股骨头坏死以后,而是在此之前。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的两人并没有携手走进婚姻,林鑫还嫁了个小鼻子小眼的渣男


    难道她姐移情别恋,叫别人蛊惑了,就跟你好,之华中的那个优秀的学霸姐姐一样


    人总要经历叛逆期,她姐从小优秀懂事,也许叛逆就是爱情。


    当时姐姐抗拒的不是卢哥这个人,而是他代表的循规蹈矩的正确。


    她厌烦了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所以她想要逃离这种正确


    林蕊不动声色地打量邹鹏,难道这个小弟弟成了她姐逃离的方向人的年纪越大就越胆怯,也许少年的鲁莽燃烧了她姐心中不甘的火焰


    上辈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林主席偶尔谈及时也只是唏嘘阴差阳错。


    人二十岁时的遭遇会被三十岁的悲剧所掩盖。


    上辈子的她知道三十岁大姨由于生病而落魄,自然也不会追着二十岁时的事情不放。


    苏木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催促林蕊“你好好练习,我在旁边给你看着。”


    林蕊收回投在邹鹏身上的视线,点点头“好,我们开始训练。”


    去什么英语角,甭想了,少年,好好在这儿练你的广播剧


    此时此刻,林鑫还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妹妹脑海中小剧场的女主角。


    她坐在上海的一家自助餐厅中,对面的孙泽笑容满面“你也发现了啊。”


    说话的时候,他将餐盘往无苦面前推了推,慢慢吃,吃到餐厅破产最好。


    时间往前倒推六个小时,林鑫在火车站看到了父亲。


    今天上午,她翘掉了最后一堂马哲课,徘徊在钢铁厂门口,挣扎着是不是要跟父亲好好谈谈。


    林鑫清楚,更稳妥的做法是按兵不动,等到父亲这个礼拜天再度下乡做技术指导的时候,她在悄悄尾随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十八岁的少女不愿意如此对待自己的父亲。


    她相信这一切只是误会,她需要父亲的亲口承认来证明她的相信。


    林鑫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进去找爸爸的时候,却意外见到了父亲走出钢铁厂大门。


    这是件迥异于常规的事,江州钢铁厂极大,除非下班回家,否则职工基本上不会离开自己的生产车间。


    林鑫觉得奇怪,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


    她想她潜意识中其实是存有疑虑的。


    因为她今天特意换了件新买的,还没来得及在家人面前穿过的大衣,头上还戴了顶问舍友借的帽子。


    林鑫一路跟着父亲坐公交车到火车站,然后看到父亲去火车站售票窗口买票。


    她不敢靠的太近,自然不知道父亲买的是去哪儿的票。


    但这并不能难倒她,在父亲离开售票窗口后,她很快凑过去,请求售票员帮忙补张票。


    她爸刚才丢垃圾的时候,不小心将票扔进垃圾桶了。


    她紧张地捏紧了拳头,如果售票员没票卖给她,她就只能先买张站台票,混上车再做打算。


    好在售票员只是嘟囔了句“小心点儿”啊,然后就重新补给她一张去上海的车票。


    林鑫默默地抿紧了嘴唇。


    她没有直接跟进候车大厅,而是打了个电话去母亲的医疗室,询问父亲这个礼拜出不出差。


    “要是我爸去上海出差的话,我同学想请他帮忙带点儿东西。”


    林母非常肯定地回答“不去,厂里现在不怎么派你爸出差。”


    林鑫十分遗憾的语气“我爸在不要在的话,我跟他说说,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带。”


    “你爸肩膀不舒服,我怕他有什么不好,让他去医院拍片子了。”


    林鑫放下电话机,默默地跟上了火车。


    三个小时的漫长时间,十八岁的姑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


    无数次,她想要鼓起勇气去找父亲,直面最本质的问题,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骗妈妈


    可是说不清为什么,她怎样都无法踏出脚步那一步。


    车窗外的风景一路飞快地倒退。


    十一月初的正午,阳光灿烂,冬天已经悄悄来临。


    林鑫明显察觉到父亲的紧张。


    即使父亲面色从容,为了掩饰情绪,他手上甚至还拿了张报纸翻看,但是足足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他的目光还注视着同一块区域。


    他的心早就不在报纸上,随着窗外的风景,一路飞快地奔向上海去。


    林鑫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叹息,难怪每次都那么迫不及待地要去上海。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父亲的大女儿就忍不住羞愧。


    她想自己不应该如此揣度父亲。


    去上海出差,是厂里的安排呀。


    那个声音又在叹息“你怎么知道说不定就是像现在这样。”


    不会的,林鑫在心中替父亲辩解。


    每次父亲出差都要持续好几天,根本不可能是当日去当日回来。


    耽搁的时间长了,厂里怎么不知道他离开了江州


    爸爸又不是那种尸位素餐,对厂里头来说可有可无的人。


    脑海中的声音却没有放弃“那你能保证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状况吗随便找个理由敷衍的母亲,然后利用半天的时间来回。”


    毕竟从江州到上海坐快车只需要三个小时,等到晚上回家,他又是那个好丈夫好父亲。


    林鑫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


    她的情感没有办法说服理智,因为这从理论角度上讲是切实可行的。


    父亲是公认的技术人才,经常被兄弟厂临时借用去解决技术问题。


    他只要跟领导打声招呼,就能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来回奔波。


    这过程当中,他完全可以十次公事当中夹杂一次私事。


    父亲的目光有意无意往这边瞥时,林鑫慌忙用帽子盖住头。


    她仰着靠在车椅上,仿佛陷入睡眠,目光偷偷透过帽子空隙,继续打量着父亲。


    三个小时,一百八十分钟,其实应当很快。


    如果她手里有本或者听着磁带,短短的三个小时大约很快就能打发过去。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全部身心都沉浸在父亲的事情上,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其他。


    火车走走停停,终于到站。


    父亲立刻像弹簧一样从位子上跳起来,拎着包,匆匆忙忙地往车厢门口走。


    林鑫赶紧跟上。


    下车的人实在太多了,有两次,父亲都从林鑫的视线中消失了。


    幸运的是,她很快又捕捉到了父亲的踪影,跟着父亲出了车站,穿过大街,然后上了一辆公交车。


    父亲似乎很着急,不时抬手看表。


    直觉告诉林鑫,父亲要去赴一个非常重要的约会,所以他才如此紧张。


    这种认知让那个十八岁的少女整个人都沉浸在没顶的泥潭中。


    明明车窗外晴空万里,她却浑身冰凉,泥浆不停地往她的眼耳口鼻中涌。


    公交车到站了,父亲行色匆匆地跳下车。


    有一瞬间,林鑫脑海中的声音放逐她。


    随便,就让这辆车继续开下去,无论开往何方,她都不知道也不在意。


    强烈的沮丧冲击着年轻的姑娘。


    司机再一次宣布到站了,有下车的乘客赶紧下车。


    她像是被惊醒了一样,下意识地挪到车门口,迟疑着要不要下去。


    突然间,车门边跳出个头上戴着毛线帽子的小男孩,欣喜地拉住她的手“大姐,奶奶香肠跟腊肉都晒好了吗是不是让你来接我回家啊”


    林鑫吃惊不小,下意识跳到地上,摸着小男孩的脸“无苦,你怎么在这儿”


    孙泽呢孙泽人呢


    这家伙,要是嫌无苦麻烦的话,把孩子送回江州不就好了,怎么能这样把个连门都没怎么出过的小和尚丢到上海


    实在太不像话了


    孙泽从旁边的包子铺里头钻出来,手上捧着一袋子馒头,焦急地喊无苦的名字。


    妈呀,这小和尚要是跑丢了,蕊蕊能跟他拼命。


    林鑫没好气地看他手上的袋子“你就不能给他买点儿好的,馒头连个馅都没”


    孙泽要跳脚,够可以了啊。


    都跟他说一个小时后带他去吃自助餐,叉开来塞到嗓子眼都没问题。


    结果这孩子明明吃了一火车,上了公交车又摸着肚子愁眉苦脸说自己饿。


    搞得旁边人全盯着他,还有人怀疑他拐卖孩子的。


    呸这孩子谁家要买谁家倒了八辈子血霉,也不看看他多能吃


    路边的过客店一开始号称点了他们的八大碟就米饭馒头管饱,后来人家老板娘把锅都藏起来了,坚持追着孙泽要粮票。


    林鑫搂着小脸都憔悴了不少的无苦,冷眼瞪孙泽“你不是要重走长征路吗我可真是头回听说长征还走到了上海来。”


    无苦一边啃刚出锅的大馒头,一边跟大姐告状“他上哪儿都直接奔人家银行,完了还专门找漂亮姑娘的摊子吃饭。”


    孙泽忍不住想揍这倒霉孩子,说话摸着良心,出家人不打诳语。


    明明是这小子一天起码要吃五顿,还专门往大姑娘小媳妇的摊子奔,一口一个姐姐,非诓的人家半卖半送。


    林鑫垂下眼睫毛,忽而又翘起,盯着孙泽不挪眼“你跑上海来干什么”


    孙泽也半眯起眼睛,眼角的余光瞥向银行招牌“你跟你爸来做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他扭过头,朝匆匆忙忙走出银行的林父微笑,“叔叔,今天的出价是一百几啊”


    林建明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孙泽跟大女儿。


    小和尚无苦亢奋地挥着手“姑爹,你跟姐姐一块儿来接我回家了啊。”


    林鑫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小哈x2、容容、暖阁猫x3、24722696、无痕、拉卡拉、藏青、胖子、想养仓鼠、楚玉落秦侨x5、我真是太苦了 的地雷


    感谢 小哈 的火箭炮


    感谢 半小小x10、萘音x31、蔚蓝海的星星x40、 之祈所以x87、jnx160、喜宝x10、光影世界1999x10、一心只为看书x2、土豆土豆x15、surx97、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x13、筱雨x20、紫色电视迷x30、不见天地不思归、熊猫瑀x13、澍鱼x19、喵喵酱x10、月光族阿珑x25、老衲要脱单x50、酒红色眼影x15、青木瓜沙律x30、某某慕么么x29、貔貅暴饮暴食x3、株小小x5、蔸蔸x2、啧x58、略略略x3、一盘绿豆糕x20、云之晚歌、心x9、淇淇x2、nikax30、x1x1x10、好吗好的x15、暖阁猫x60、虞如意、过自己的生活x10、游手好閒x60、寂静x6、华x5、zjevax10、新手加油x5、阿宝x140、大木木x10、风与鱼x4、芝士海盐茶x2、cirex20、nuonuo、七qx2、红笺无色x30、aiciax20、yiqiu2x2、文成x20、iaotux100、我家小宝x5、熊妮宝宝 的营养液


    谢谢所有支持这篇冷文走到今天的小可爱们,希望蕊蕊能够在寒冬里带给你们一些温暖。


    正文 构建产业链


    自助餐厅里, 小和尚啃完了一整只烤乳猪,意犹未觉地舔着手指头。


    孙泽眼皮子直跳,直接将一盘子白切鸡推到小光头面前, 吃, 你给我吃破产这家店为止


    他轻轻敲着桌子“我先兜个底。我的方法是研究报纸, 各地党报上都有当地国库券开市收市的价格。我的经验是,经济越不发达的地区, 出售价格就越低。”


    以一百元票面价值的国库券为例, 这中间的差价可以达到十几甚至二十块。


    林建明神情复杂地看着对面的青年,轻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孙泽眯起眼睛笑,又将一碟子烤羊肉串推给小和尚, 吃, 放开了给老子吃。


    他冲林建明微笑“叔叔,这得感谢你的笔记本啊。”


    他一点儿也不忌讳地说出自己发现端倪的经过,轻声叹气“这样看, 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呢”


    林建明清了清嗓子, 自觉并非违法犯罪,索性也不藏着掖着“超生罚款, 不少地方的超生罚款是用国库券交的。”


    计生办囤积了大量国库券,急等着变现,所以出手价格有优惠。


    孙泽笑眯眯地抿了口果汁, 慢条斯理道“一个计划生育,一个推销国库券,可是基层工作的重中之重啊。”


    现在, 这两点结合在一起,成了套取差价的优势条件。


    他轻轻弹着玻璃杯,放低了声音“叔叔,咱们合作。”


    所有的产业加快发展的最有效也是成本最低的方式就是分工合作。


    将一项工作分割成几个步骤,每个人专门负责其中一个环节,那效率将会大幅度提高。


    异地倒卖国库券,环节无非是买入运输卖出这三个步骤。


    孙泽来回了三趟,就明显觉得额外浪费掉的时间太多。


    “价格每天都在变,但整体趋势还是越有钱的地方价格越高。”孙泽摸出手中的地图,用铅笔勾画出几个城市的名称。


    林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难怪你要重走长征路。”


    孙泽笑嘻嘻的“这自古都是穷山恶水多刁民,人不逼到绝路基本上也不会造反。”


    可惜造反了,日子也没有过得好到哪儿去。


    所以老区很值得走一走,那儿的国库券便宜。


    不过林父的话也提醒了孙泽,那些抓计划生育最严格的地区,肯定也囤积了大量国库券,很值得摸一摸。


    他抬眼盯着林建明“叔叔,怎么样,咱们合作。一人负责一块,这样提高效率。”


    林建明迟疑了片刻,摇摇头道“现在厂里不怎么派我出差,我不能总是请假。”


    孙泽相当果决“这不是问题,你和我兵分两路,我主要去外地收,你在江州附近的乡下收。西板桥连着安省,他们那边计划生育抓得死狠,肯定有大量国库券。”


    林鑫忍不住插嘴“收上来以后怎么办”


    谁负责运输,谁又负责到银行兑钱


    孙泽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跟卢定安啊,现成的两个劳动力,怎么就不能动。”


    “别说怪话。”林鑫皱眉,“我们不上课啊。”


    孙泽眉毛飞上天“哎哟,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待业青年一样。世事洞察皆学问嘛,在生活中学习是最重要的。”


    林父立刻拉下脸,坚决反对女儿荒废学业。


    按照他的想法,孙泽都不应该成天在学校外头晃荡。


    只是别人家的孩子,又是个大小伙子了,他总不好说太多,只能委婉地表示“该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学生还是以学业为重。”


    孙泽笑嘻嘻的,没有接林父的话,只表示他去问问卢定安的意思。


    摸着良心说,这进进出出的,丁点儿也不逊色于倒卖批文。


    一不用卖人情,二不怕违法犯罪,堂堂正正按照国家政策走,没任何问题。


    林鑫摇头“定安正在跟陆教授他们搞科研呢。现在腾不出时间来。”


    孙泽的关注点永远与众不同“哎哟,这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都成定安了。”他眯着眼睛摸鼻子坏笑,“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点儿什么”


    林鑫冷下脸,阴沉地吐出两个字“孙泽。”


    无苦一手抓着鸡腿,另一手毫不犹豫地一巴掌刷到孙泽的后颈上。


    为了以他的小身板完成这个高难度动作,他还不得不抬高了胳膊。


    孙泽被拍得差点儿一脑袋扎进面前的勃然大怒“你个小兔崽子,我饿死你。”


    这自助餐还是他掏钱买的票


    无苦满脸无辜“你说不弄脏你衣服就行,我又没碰你衣裳。”


    说着,他还委屈地跟林鑫告状,“大姐,他说不给我饭吃。”


    这一路上,孙泽已经被小和尚的无耻刷新了无数次对人生的认知。


    敢情佛门子弟出门化缘全凭不要脸。


    林鑫拿手帕给无苦擦沾了酱油汁的下巴,皱眉表达对孙泽的不满“他才多大,你怎么老是欺负小孩呢。”


    孙泽总算清醒地认识女人这种生物眼神随时都有可能选择性失明。


    我的姑娘哎,你恁大的眼睛竟然看不到,刚才是这小子打我


    林鑫视而不见,直接继续先前的话题“陆教授要研究电动自行车,现在团队人手不够,卢定安得过去帮忙,你还是找别人。”


    “电动自行车”孙泽眼睛一亮,旋即大笑,“蕊蕊,肯定是蕊蕊想出来的。”


    林鑫本能地警觉“蕊蕊跟你说过”


    她妹妹没事跟孙泽说这些干嘛难不成她早就撺掇过孙泽制造电动自行车


    孙泽像是发现了件极为有趣的事,摆摆手,肯定道“除了蕊蕊,谁能想到这些啊。”


    林鑫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不由得自嘲“也不知道她成天脑袋瓜子里头想什么。”


    “这有什么好稀奇,她肯定是看到过呗。”孙泽漫不经心道,“三年前还是四年前,永久就生产过电动自行车。”


    林家父女都吃了一惊,他们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永久可是国内自行车的大品牌,他家都生产电动自行车了,乡镇企业和它比起来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孙泽笑嘻嘻的“别急啊,你们在市面上见过电动自行车没有没有,没有就代表它那个不行。”


    150的柱式电机,24v轿车用的开口式普通铅酸蓄电池,性能根本就无法满足需要。


    “一年,撑了大概不到一年就歇火了。”孙泽慢慢吃着牙签肉,眯着眼睛肯定道。


    当年他还是个物理少年,脑子不好使妄图科学报效祖国,所以对国内新兴的产业尤其关注。


    光是报纸,他家就订了几十份,以满足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后来他发现自家的医学教授外婆、将军亲爹、主任军医老娘以及家里头其他光鲜亮丽的亲戚加在一起,挣的钱还没大表哥多,他就及时悬崖勒马了。


    算了,谁爱研究谁研究去。


    他小布尔乔维亚,好逸恶劳,注重享受,他还是先好好挣钱再说。


    “重点还是电池。”孙泽放下牙签,又切了一小块酸奶蛋糕放进嘴里头。


    他想办法找了辆永久牌电动自行车拆了仔细观察过,问题就出在电池上。


    “如果电池无法突破的话,我劝你们也别瞎折腾了,折腾不出来成果的。”孙泽斜眼看小和尚,“你怎么不吃了不是一直叫肚子饿的吗”


    无苦偷偷看林鑫“大姐说一次不能吃太多,慢慢吃,吃半个小时就得歇会儿。”


    可是,他好想吃这个酸奶蛋糕啊。


    他师嫂,哦不,是二姐一定会喜欢的。


    孙泽毫不犹豫地拍了下小和尚的光葫芦脑袋“师嫂个什么玩意儿,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敢肖想讨媳妇老实呆着去,花和尚。”


    林鑫立刻喊了一声“孙泽”


    她将无苦拉着坐在自己跟父亲中间,给小和尚揉脑袋“不痛,不痛。”


    孙泽直接没脾气了。


    妈的自己这一巴掌的力道还没小和尚刚才给他的那下三分之一重。


    这小子贼眉鼠目,就会装样


    “你既然研究过电动自行车,要不要考虑加入陆教授的团队”林鑫迟疑了一下,报出了王教授的名字,“他牵头做这个事。”


    孙泽毫不犹豫地拒绝“没兴趣。还有我劝你们别将希望寄托在英译汉。谁是自行车大国谁又是人口大国谁用谁琢磨啊。”


    林父原本只旁听两个孩子的谈话,此刻却忍不住加入进来劝说孙泽“你不如试试,这也算是有机会完成你未了的梦想。”


    “谢谢,叔叔,我现在不谈梦,就谈钱。”孙泽摆摆手,指着已经对蛋糕流口水的小和尚道,“这样,我负责跑外地,无苦负责来回运输。”


    林家父女立刻反对,开什么玩笑,无苦才多点儿大,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坐火车。


    孙泽理所当然“十岁了还小啊我五岁的时候就一个人广州江州来回不知道多少趟了。”


    现在的孩子真是娇气。


    别说他了,当年卢定安的父亲在武汉,母亲在江州,哪回不是直接大人把小孩送上船,然后自己一路颠簸到目的地啊。


    最多找船上的服务员打声招呼,到饭点了,帮忙招呼一声孩子去吃饭。


    林鑫摆手“不行,无苦一个人在车上哪行啊。”


    那么多钱跟国库券,万一叫贼盯上了,东西丢了是小事,伤了他的性命可怎么办


    孙泽活像是听笑话,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你说怕贼”


    我的姑娘哎,你开哪门子的玩笑。


    这小子来回总共六趟火车,哪回坐车放过了贼。


    为了抓一个摸了老大娘手帕的扒手,他直接从车厢头追到车厢尾,逼得人家要转窗子跳火车。


    结果无苦直接原地点着车椅飞起来,一脚把人踹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全当他是海灯法师,还有人问他是不是少林寺的和尚。


    “他这一路不要太风光,上哪儿都有人给他塞吃的。”孙泽都忍不住羡慕嫉妒恨。


    瞧这小子贼眉鼠眼的德性,专门招惹老中青幼四代妇女同志,谁见了都要摸摸他的光葫芦脑袋,然后给他吃的。


    什么鸡腿肉包子,荤素不忌,张口又扯上济公。


    人家济公一把年纪还能吃鱼吃肉,小和尚吃点儿肉怎么了,长身体呢。


    孙泽的心是麻木的,他已经不想再对这个世界作出任何点评。


    无苦皱着眉头,可怜兮兮“我奶奶腊肉还没晒好吗我想回家吃腊肉了。”


    “吃不死你。”孙泽瞪眼,又将一碟子酸奶蛋糕塞到他面前,“吃吃,不干活还干吃闲饭。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令,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哪儿来的腊肉。”


    无苦委屈极了,下意识地要往林鑫怀里头钻。


    他想奶奶跟嬢嬢了,他可想她们了。


    “对,一个个都惯的你不成样儿。”孙泽对所有的小男孩都残酷无情,“你师父可是要你下山历练。不管是当别人的贵人还是遇自己的贵人,总归得有人啊。”


    哪儿来来往往的人最多当然是火车上。


    好像挺有道理的。


    无苦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断然拒绝“不行,我不放心你。万一你再招惹蜘蛛精怎么办”


    这小子怎么肚里头藏不住话


    孙泽赶紧起身,伸手要捂小和尚的嘴巴“喂,咱说好的,不能对外说出去。”


    无苦哪里能轻易被他禁锢,像条泥鳅似的,又钻到边上去了“可你招惹桃花劫,二姐说让我好好看牢了你。”


    林鑫拉下脸“这到底怎么回事”


    孙泽尴尬地笑“没什么,就是我这样的风流人物,大姑娘老爱往我身边凑。”


    “你可得了,人家明明是要摸你的包。”无苦毫不客气地拆他的台,叽里咕噜把事情给说了。


    无外乎是火车上碰到个挺好看的大姑娘,主动跟孙泽搭讪,还让孙泽英雄救美了一把。拎包的时候,被无苦堵在了卧铺车厢门口。


    林鑫奇怪“你怎么看出来那人有问题的”


    从他的描述来看,那个女窃贼其实表现得很文雅,没露出什么破绽。


    “一开始就全是破绽。”无苦骄傲地挺起胸膛,“其他姐姐都只看我不看,光那女的一见面就非得往他身边凑,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啊就他跟个贾二爷似的,一见女人就软骨头。”


    林鑫默默地喝了口果汁,觉得以后小和尚还是不要老跟妹妹凑一块儿。


    近墨者黑,两个都挺臭不要脸的。


    孙泽想要揍这落井下石的小子,他一个小和尚,看看西游记也就算了,看什么红楼梦啊。


    瞥见林家父女正在边上虎视眈眈,孙泽又悻悻地收回了手。


    其实即使没人在,也只有无苦打他的份。


    他冲林鑫尴尬地笑,双手作揖,连连求饶“这事儿就算翻页了啊,你可千万别跟蕊蕊说。”


    林鑫皮笑肉不笑“怎么,你还知道要脸啊”


    孙泽老脸通红,头大得很“你家妹妹你又不是不了解。她要是知道了,能在我耳边巴拉巴拉个三年五载。”


    还不能不许她说,那个脾气甭提了。


    林鑫冷笑“怕被人说就自己行得正坐得直。”


    林父看孙泽脸下不来,赶紧转移了话题“还是缺个人啊,上海这边没人接手。”


    “不还有我郑阿姨嘛。”孙泽往嘴里头塞了颗冬枣,慢条斯理道,“你么总不会还瞒着郑阿姨。”


    林父摇摇头“不行,医务室走不开人。厂里头不会让你阿姨老请假的。”


    孙泽笑了“不,叔叔,没有任何地方是走不开人的。请什么假啊,这事儿,我来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资料来源于网络百科。


    1983年上海自行车二厂试制成功永久牌dx-130电动自行车,这是我国有记录的并形成产业化的第一款电动自行车。它采用150柱式电机、24v轿车用普通铅酸蓄电池,此车84年投入生产,当时使用的开口式铅酸蓄电池,性能满足不了要求,因而上市不到1年就退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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