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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230

    第221章 到底能耐人(捉虫)


    林蕊惊讶:“他们现在连肥皂都缺?”


    眼下大街上, 人人欢声笑语, 根本就看不出物资匮乏的迹象。


    就连食品店门口排着的一队长龙, 不明就里的人们见了,肯定也以为这家店的食物受欢迎,大家愿意排队。


    大表哥笑出了声:“你想的还挺美的。他们现在差不多所有的生活消费品都奇缺。”


    他转过头, 冲林蕊神秘地笑,“你知道我上次回国, 带过来最多的东西是什么吗?”


    “衣服, 牛仔裤, 夹克衫?”林蕊试探着提出答案。


    大表哥哈哈大笑:“错了,是牙膏。”


    他突发奇想, 直接带了一旅行箱牙膏回学校,结果一年的生活费都有着落了。


    林蕊听得双眼发红,各种羡慕嫉妒恨。


    大表哥笑眯眯地安慰她:“我这算什么啊。人家边贸公司才是挣大钱的人。”


    好家伙,基本上是躺着挣钱, 进来出去的东西都完全不愁销路。就这样,国家还给他们百分之五十的免税优惠,真是亏心不亏心啊。


    林蕊丁点儿也不给他面子,反唇相讥:“表哥, 别说的你好像交过税一样。”


    “我怎么没交税啊。”大表哥不乐意了, “我那方便面厂,现在可是当地县里头的纳税大户。”


    前头局势不稳, 大表哥又嫌弃这样做实业来钱太慢,打算走走边贸公司的门路, 将倒卖事业版图扩大些。


    他就有意想直接关了方便面厂,好全身心投入到倒爷事业中来。


    结果当地领导立刻慌了,生怕丧失他这位纳税大户,竟然主动给他申请劳模身份。


    大表哥怡然自得:“区区不才,现在也是个市劳模。”


    林蕊听得目瞪口呆,愤愤不平,现在的领导真是不知道擦亮眼睛,居然让这种倒爷也混迹于劳模队伍。


    开玩笑,上辈子林主席单位的两位省劳模,一位因公殉职,倒在了工作现场。另一位则是发烧流鼻血个把月都当成上火,结果从发现急性白血病到病逝,总共不到十天。


    咳咳,这说的好像有点儿诅咒大表哥。


    还是算了吧,好歹当初建饭店的钱还是这位冤大头提供的。


    林蕊吸气,从苏木手上又顺过一只人家刚撕开口的泡椒凤爪,一边啃着,一边追问:“除了这些以外的,还有什么他们缺少?”


    “哎,我不是说了嘛。所有的日用品,什么床单被罩小手绢还有儿童服装什么的,只要是中国来的货,加两倍价都能瞬间清仓。”大表哥眼神示意教授的背影,压低了声音,“不然你以为人家为什么有辱斯文地过来兼职当翻译?”


    生活用品紧缺,堂堂高级知识分子也得放下身段为充满铜臭味的商人服务。


    起码他可以通过这种手段,从游客手上弄到他急需的生活用品。


    林蕊惊讶,结结巴巴道:“他不是从国内过来的访问学者啊?”


    看着就是中国人。


    “废话,中苏交恶之前也有蜜月期的。”大表哥点了根香烟慢慢抽着,“他是五十年代到苏联留学的。那时候老大哥的日子没话说,妥妥的共产主义。他留在这边成家立业了。”


    结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还真是轮流转。


    他都这把年纪,眼看着要退休了,生活质量却肉眼可见地往下降。


    市面上能买到的日用品越来越少,他跟在研究所工作的妻子原本应当算是标准的中产阶级,却沦落到捉襟见肘的地步。


    大表哥笑嘻嘻地,主动邀功道:“我俄语不是够呛嘛。”


    在人家的地盘上做生意,自然得会人家的语言。大表哥实在不是什么一日千里的天才,他主动聘请这位教授给自己当私教顺带充当翻译的角色。


    嘿,要说怎么夸中国人聪明呢。


    这才没几趟功夫,教授就能屈能伸地放下高级知识分子的清高,直接利用跟中国人接触的机会,开始弄自己与家人的生活必需品了。


    大表哥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成长为一位苏联倒爷。


    林蕊嘎嘣脆地啃着鸡爪,感慨万千。


    这可真是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大表哥嫌弃地看着她啃鸡爪,诚心实意地劝告:“人家这儿真不缺鸡爪。还有,注意点儿形象,别到处乱丢垃圾。”


    林蕊直接嚼吧嚼吧骨头咽下去:“谁说我要丢垃圾了。这是垃圾吗?这是补钙。”


    少女将包装袋塞给苏木,笑嘻嘻地示意他去跑腿丢进垃圾桶。


    少年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时候,她就开始撒娇,表示自己腿酸脚疼,辛苦死了。


    等看到少年无奈的背影,她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回过头一本正经地看大表哥:“你错了,我不是要出口泡椒凤爪到苏联。我是想从他们这儿进口鸡爪。”


    人类因为文化习俗不同,对食物的接受度也不一样。


    法国大蜗牛名菜吧?但是对于大部分中国老百姓而言,还是算了吧。


    要补充胶原蛋白,东西多了去。干嘛非得跟蜗牛较劲啊。


    林蕊认真地跟大表哥分析:“你看,他们不吃鸡爪,鸡爪对他们而言就完全算是垃圾。从苏联进口鸡爪,只要上规模,价钱就肯定比国内便宜。”


    泡椒凤爪制作起来并没有多少技术难度,真空包装大规模生产,一旦走俏于市场,势必很快就有大批同类型产品出现。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天骄产品想要屹立不倒的话,就必须得从成本以及产品口感两方面下苦功夫。


    好吃是一方面,控制住售价是另一方面。


    林蕊没正儿八经做过规模化生意。


    但是她却清楚地记得,上辈子老干妈之所以能够成长为傲视群雄屹立不倒的国民女神,一方面跟老干妈不瞎折腾专注求.精有关系,另一方面就是它家产品的价格优势。


    同规格的产品定价比它高没竞争力,可要是低了又挣不到钱。


    加上它多年积累下来的国民度,自然能够遥遥领先同行业产品。


    大表哥看她掰着手指头一条条地数,忍不住大笑出声:“哎哟,蕊蕊,看样子,女首富的位置你是预定好了啊。”


    胡厂长从队伍尾端过来,闻声就笑:“我说蕊蕊起码能当个女市长。可又听说她在老人家面前打了包票,将来是要当科学家,研究那个芯片的。”


    大表哥赶紧摆手:“那蕊蕊你还是好好学习吧。这个当首富跟当市长的事情,你暂且不用考虑了。”


    林蕊的笑脸立刻垮下,她愤怒地瞪着苏木。


    都怪他,出国了也不让她好好放松一下。


    她就做做政商两界大佬的美梦又怎样了?谁让上帝给她如此美貌,还偏生要给她这般才华。


    少女捧着脸,对着商店的橱窗顾影自怜。


    待看清店里头的商品时,她立刻双眼放光。


    哎哟,电动剃须刀,她早就想买一个送给她爹了。


    林工现在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早上刮胡子的时候还睡眼惺忪,结果直接刮破了下巴,拉了好大一个口子。


    郑大夫暑假回家第一天,就感受到了丈夫血的洗礼,可把她给心疼坏了。


    林蕊拉着苏木就往商店柜台去,连比带划地跟售货员示意拿电动剃须刀看看。


    “这个五卢布,质量不错。”大表哥的教授主动帮林蕊做翻译,笑着推荐道,“我用的就是这种,挺方便的。”


    林蕊立刻笑纳了教授的推荐,豪气地一开口就是四个。


    苏木算了算,疑惑道:“舅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电器放久了,恐怕会坏掉吧。


    林蕊的手指头在少年的下巴上走了一圈,惊讶道:“哎呀,我倒是忘了,你还没长胡子呢。”


    少年面红耳赤,扭过头去,只留下两只耳朵红得发烫。


    林蕊笑嘻嘻地趴在他肩膀上,撒着娇:“哎呀,别生气。”


    她转过头笑眯眯地看教授,“麻烦您帮我推荐一下,还有其他什么合适的东西吗”


    “这个电动手持刷不错,我爱人很喜欢。”教授微微地笑,“你可以买回去送给你母亲。”


    林蕊财大气粗地点头,指着苏木问教授:“他呢,有没有适合给他的礼物?”


    “有电视游戏机,不过价格比较贵,要一百一十五卢布。”


    林蕊豪气地点头:“买了。”


    苏木立刻反对:“想都不要想,我不会给你玩游戏的。”


    少女抱着他的胳膊,各种撒娇。


    劳逸结合嘛,她每天这么辛苦,实在需要放松精神。


    苏木板着脸,这是原则性问题,坚决不能打破。


    教授看着他们微笑,又转而推荐了一款可以听广播的手表跟一种耳机扬声器。


    林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她的印象中,苏联产以笨重而著称。然而她面前摆放的产品,造型其实相当时髦。


    教授与售货员轻声交谈了几句,等待对方拿商品的时间里,他微笑道:“苏联产的质量很不错。要说有问题,就是他们忽视了军用转民用。即使转了民用,也是特权分子专享,没有让老百姓用上。”


    林蕊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使用的是“他们”这个词。


    少女笑容可掬地邀请教授:“您什么时候回国探亲啊?我家在江州,我爸是一家纺织厂的厂长。外头的那位叔叔厂子生产电动自行车。我哥有家食品厂,都需要技术指导呢。”


    大表哥赶紧走进店里头,朝教授微笑:“不好意思啊,教授。我这个妹妹他比较活泼。”


    教授摆摆手:“没事,承蒙错爱。我就是个教书匠,不会什么技术指导。况且现在回去也没那么方便。”


    “学术交流呢。”林蕊大着胆子看他,“倘若国内的大学往您的单位发邀请函,双方进行学术交流,您是否愿意回来看看。”


    教授但笑不语。


    大表哥直接将林蕊拽到边上,万分无奈:“你干嘛呢,姑娘。”


    出门旅个游,想把电动自行车卖到苏联,想从从苏联进口鸡爪都可以。


    这事儿要下定决心搞,完全有可操作空间。


    苏联人不会处理鸡爪没关系啊,我们国家的人会就行。


    无论是劳务输出还是其他什么办法,总归都有办法来处理。


    她盯着人家教授干什么?王教授还有陆教授以及薛副教授他们被她害得还不够惨?


    这些教授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要投奔资本主义的蓝天了,结果她硬拽着人家非得逼着人家跟泥腿子还有脏兮兮的工厂打交道,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你别拉我。”林蕊双眼放光,盯着大表哥瞬也不瞬,“表哥,我跟你说。你知不知道我干爹为什么让你往北边走?”


    大表哥狐疑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教授,也压低了声音:“你是说,半仙他老人家说的贵人是这一位?”


    没看出来啊,虽然是位专家。


    可大学里头最不缺就是专家,老毛子虽然生活不行了,边界上的大兵直接拿望远镜换中国人的酒喝,可他们的科学技术人员一点儿也不比美国少。


    “对了!”林蕊个子小,不得不跳起脚来拍大表哥的肩膀,“这才是你真正需要下力气的地方。”


    真金白银算什么啊,最大的财富是人才。


    美国为什么能崛起?依靠他那两百来年的历史?


    开玩笑,他靠的是从全世界挖科学技术人才。


    知道培养顶级的科学家到底有多艰难吗?他们都是老天爷可怜人类才施舍的金手指。


    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他们这群的逆天的人类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刚才在来的船上,林蕊还听翻译说有位苏联大牛五十年代就发明了手机,一斤重的手机,两百公里范围内通话没问题,这个区域内的所有座机都能被拨通。


    林蕊当时差点儿痛哭出声,这样的发明居然没发扬光大,简直让人听了就犯心绞痛。


    林蕊目光炯炯有神:“刚才教授还在遗憾苏联科研没能及时有效转为民用,这就代表着他心中是有火花的。”


    等到苏联解体之后,全世界肯定都会疯狂地争抢苏联科学家。


    他们必须得提前下手,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表哥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美国,他们要真有别的想头,肯定也是直接去美国。”


    这两年,从苏联移民出去的技术人才可不少。尤其这段时间,匈牙利变天了,不少人思想都动荡起来。


    林蕊竖起一根手指头,轻轻地晃了晃:“不不不,表哥,你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意识形态,中苏都是社会主义国家。


    放眼全世界,现在社会主义阵营中,能够称得上□□的没几个。


    别看苏联人抱怨不休,抱怨就说明他们其实还是认同社会主义的。尤其是科研技术人才,因为他们就是在社会主义体制下取得了专业上的成功。


    林蕊认真地拍了拍大表哥的肩膀,正色道:“你要是搞定了这件事,那才是正儿八经地功在千秋呢。”


    大表哥张张嘴巴,半晌才冒出一句:“我倒卖货物,我不拐卖人口啊。”


    姑娘,虽然何半仙他老人家来之前特地打电话叮嘱过自己,凡事千万顺着点儿林蕊这个小祖宗的意思。


    可是,做人要有底线,不能强人所难啊。


    林蕊瞪眼:“谁说要拐卖人口了,是请,邀请。”


    苏南地区的乡镇企业能够从上海大型国企邀请星期天工程师,她爸也去给板桥的乡镇企业做技术指导。


    那跨国的星期天工程师怎么就不行了?


    少女热情洋溢地给大表哥支招:“最起码的,现在不是已经开通七日游了嘛。咱们再努努力,发展成深度游。中苏两国都国土广袤,一两个月走下来都不带重样的。”


    至于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到底是怎么个游法,那就随机应变。


    “除此以外,双方大学互相邀请访问学者也不是事儿吧。”林蕊一本正经,“两国领导人都坐下来会谈了。大家为什么不能在经济文化方面做进一步的深度交流呢。”


    呵呵,王教授、陆教授还有郝副教授都能从大学象牙塔里头出来下乡做技术指导。


    洋专家也可以充分发挥作用嘛。


    第222章 林蕊的苏联行没能按照原计划进行。


    第三天晚上, 她的旅行就变了味儿。


    其实当晚气氛相当不错, 大家伙儿围着篝火堆开晚会, 有位大叔拉着手风琴唱俄语版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时,林蕊还给伴了支舞。


    她的旋转能力惊人,行李中唯一的那件大裙子被她转出了盛开的花。


    大家伙儿都拍手叫好, 苏木呆呆地看着星空下的少女,都忘了鼓掌。


    林蕊回到他身旁, 还不满地拍了他一下。


    真是的, 跟个傻子一样。


    胡厂长正乐呵呵地向何半仙分享自己的旅行收获。


    把电动自行车卖到苏联来, 他看行。


    甭瞅着苏联人汽车造的好,他打听过了, 好多人家的车子都是摆设。


    没油开啊,他们已经买不起汽油。


    “还有个好东西。”胡厂长兴奋得双眼发亮,“他们的儿童自行车。你们看到没有?哎哟,真是又结实又好用还便宜。”


    国内现在还没有注意到儿童自行车这个市场。基本上摆出来卖的都是成.人自行车, 差别不过是男女与座椅高矮而已。


    可是儿童也要出门啊,有辆自行车多方便。


    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碌转,笑嘻嘻道:“那我可以将小和尚无苦的肖像使用权租给你用,租金到时候再商量。”


    胡厂长哈哈大笑:“蕊蕊, 你可是科学家。”


    林蕊一本正经:“科学家也得讲究经济效应, 产品得转化为商品才能满足人民的物质文化需求。”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然苏联至于连块肥皂都是稀罕物嘛。”


    “不, 你错了。”苏方的翻译手中抓着伏特加,微微摇头, “我们伟大的苏维埃共和国最大的隐患在于我们的宪.法。”


    宪.法规定这些加盟共和国有权利自由选择退出。


    翻译似乎喝得有点儿醉了,酒气喷天:“这个共和国有太多的特权阶层。加盟国的领导人显然非常羡慕这钟特权。苏维埃是众多小家庭组成的大家庭,一旦小家庭的掌权者有了贪欲,他就会拼命地想要分裂出去。”


    现在的苏维埃人民真的民不聊生吗?不不不,即使经济增长缓慢,但人们依然可以维持最基本的生活。


    最起码的,他们现在的生活肯定要比战争时期好。


    为什么社会上会有那么多痛苦的声音?因为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有意放大这种痛苦。


    人民的整体生活水平真的糟糕到不堪忍受了吗?


    不是的,就好像大家站在太阳底下,穿了双湿漉漉的鞋子。


    假如有人拼命地强调,太糟糕了,连双干鞋子都没的穿。那么听到的人渐渐就会忽略他还有双鞋子的事实,而将关注的焦点放在湿漉漉这个状态上头。


    问题的关键是湿漉漉吗?


    没有鞋子,地上的水即使晒干了,人们不还是要光着脚走路?


    “如果伟大的苏维埃走向穷途末路,那刽子手肯定不是勤劳又善良的苏维埃人民,而是那些想借着民意的幌子,从这个国家吸血的人。”


    中方的翻译不安地提醒道:“亲爱的别日涅夫同志,您喝醉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不不,你们不用紧张。这个国家不会爆发战争,因为那些人会悄悄地瓜分掉这个国家,自立门户。”


    林蕊彻底惊呆了,要不是对方的大胡子实在看着有些骇人,她真想冲上去握手。


    前辈啊!


    妥妥的穿越前辈!


    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苏联的确是悄无声息就解体了。压根就没动枪。


    据说解体的时候,全世界都是懵逼的,完全不明白这个超级大国怎么一下子就完蛋了。


    嗯,苏联的最后一任领导人好像就是因为这个拿了诺贝尔□□。


    老实说,林蕊认为诺贝尔□□是诺贝尔奖中最讽刺的一个奖项,纵观历届获奖人,永远不乏惊奇。


    少女还想问这位专家要个名片啥的,同是穿越人,大叔多关照啊。


    何半仙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能想到这个一点儿都不稀奇。”


    林蕊惊讶:“他们猜到了怎么不想办法挽救啊?”


    “大厦将倾,大势已去。”何半仙轻轻地摇头叹气,“天意不可违,这就是天命。”


    啊呸!最不靠谱的就是老天爷。


    林蕊抬起头,视线撞上了匆匆返回的大表哥。


    他神情严肃,身后跟着个苏联人,轻声念叨着什么。


    大表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用磕磕绊绊的俄语回答。


    对方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失望。


    大表哥又回复了一句什么,对方这才点头离开。


    林蕊好奇地凑过头去,询问大表哥:“干嘛呢?”


    大表哥神情复杂:“他们想找我帮忙卖飞机。”


    林蕊手里头抓着西瓜直接掉到了地上,心疼得她不行。这可是苏联人民用化肥从中国换过来的。


    远在异国他乡,吃到本土的东西,是多么的亲切。


    少女眨巴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大表哥。


    妈呀,这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她这才肖想人家的大卡车而已,结果大表哥都搞上飞机了。


    “什么叫我搞飞机啊。”大表哥哭笑不得,“我看他们是急昏头了,要不就是克格勃盯上我了。”


    这可是飞机,谁有钱买飞机啊。


    林蕊眼睛珠子一转,直接拍大表哥的肩膀:“买不起,咱们就换。”


    化肥能用西瓜换,军用望远镜都能换酒喝。


    飞机而已,凭什么飞机不能拿东西换。


    大表哥啼笑皆非:“我的妹妹哎,我换了飞机抵个屁用?开个展览馆,收门票?”


    “那你还不如打造成主题乐园呢,前提是你要有地方放,还要投入资金去维护。”林蕊翻了个白眼,“当然是租给航空公司了。”


    眼下国内航班少的可怜,人民群众的出行需求根本就得不到满足。


    飞机昂贵,买飞机需要外汇,所以肯定有航空公司有意租用飞机。


    如此一来,不就能挣到钱了吗?


    大表哥眼前一亮,伸手拍她的肩膀:“可以啊,姑娘。”


    他看着林蕊老半天,总算说了句公道话,“你这样的,当个科学家可惜了。”


    林蕊简直热泪盈眶,就是啊!表哥,你实在是我的人生知己。


    然而大表哥思维跳跃的极快,下一句就改了口,“不过就你这个脑袋瓜子,一旦用在科研上头,说不定就是奇兵。”


    人类科学研究成果的灵感,往往来得毫无道理。


    林蕊立刻垮下脸,狠狠地瞪了眼大表哥。


    滚蛋!跟你这种人完全没话说。


    苏木细心地编制好花环,戴在林蕊头上,鼓起勇气想请她到边上坐坐。


    少女一手抓着花环,一手直接扯苏木:“走走走,我们马上出发。”


    大表哥正要吃西瓜呢,闻声惊讶不已:“出发去哪儿啊?”


    林蕊看他像是在看傻子。


    废话,换飞机这么大的事情,当然是立刻出发。


    先在这边了解清楚基本情况,然后再回国找门路。


    最好找刚成立的航空公司探探口风。


    苏木手中抓着花环,悲愤地问林蕊:“你能听懂俄语吗?谈判有你什么事儿?”


    少女嘿嘿干笑,抱着少年的胳膊安慰:“好啦好啦,来,我们看星星。”


    然而从知道苏联人要卖飞机起,林蕊就开始心不在焉。看着星星,她都能扯到飞机退役后可以搞个星空主题的公园。


    物尽其用,坚决不能浪费。


    看着苏联人的悬浮列车,她还痴心妄想,直接将这些搬回国内去:“速度虽然比飞机慢点儿,也不差了。”


    苏木立刻扭头走人。


    五天苏联行之后,大表哥也踏上了回国的游船。他算了笔账,觉得要是搞定这件事,中间的差价绝对惊人。


    林蕊不忘耳提面命:“别忘了人才,想办法多收拢人才过来。”


    飞机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可比飞机值钱的多。


    大表哥脑袋瓜子疼,连连喊停:“行行行,我一准儿忘不了这件事。”


    从黑河坐飞机去哈尔滨,然后再转机去上海,最后再从上海到江州。


    这一路上,大表哥五次尿遁,三次逃跑,数度求饶,可算是全须全尾地站在了江州火车站出站口。


    他见到表弟孙泽的时候,简直热泪盈眶。


    弟弟哎,你可算是来了,赶紧将这位小祖宗给领走吧。


    林蕊兴冲冲地跑到孙泽面前,主动邀功:“孙哥,我发现苏联人不吃鸡爪,鸡爪不值钱。以后咱们可以从苏联进口鸡爪。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苏泽掐灭了手上的香烟,揉了揉她的脑袋,夸奖道:“我们蕊蕊就是个小仙女,特别厉害。”


    林蕊听得浑身舒坦,回头示意苏木。


    听到没有,傻子,好好学着点儿,看人家是怎么说话的。


    苏木默默地走上前,将孙泽的手拿开,面无表情:“蕊蕊,你头发乱了。”


    少女立刻一声尖叫,拿出从苏联买的镜子照。头可断,发型不可乱。人家可是美美的小仙女。


    大表哥给孙泽递了根香烟,笑眯眯地问:“哎,你知道哪家航空公司有意买飞机吗?”


    孙泽接过香烟:“怎么了?苏联人想卖飞机?”


    “哎,你小子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啊。”大表哥好奇。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怀疑对方想诈他。


    “废话,他们造了那么一大堆玩意儿,根本就养不起。”孙泽开了辆车过来,示意大家把行李都放上去。


    等到车子启动之后,他才摇头拒绝了大表哥让他帮着找关系打听的请求,“你自己去问吧,我没空。”


    大表哥拍了下他的脑袋,嗤笑道:“你别这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啊。这事儿搞定了,哥哥分你三成利。”


    孙泽竟然不为所动,语气平淡:“真不行,我要当兵去了。”


    大表哥惊得差点儿从副驾驶座上跳起来,张口就是一句:“艹,弟弟,你别跟哥哥开这个玩笑啊。”


    这又不是往前倒推二十年,人人都想披上一身军装。


    现在当兵早就不吃香啦,走在街上,人家小姑娘都不稀罕看的。


    林蕊还在后排趴着苏木的肩膀构建蔬果乐园的蓝图呢。


    出国之前,他们从农科院买来的紫芦笋种子已经种下了。


    现在肯定已经破土而出,等到再移栽,嘿,春节前后他们的芦笋就能上市。


    她刚开口跟孙泽炫耀:“孙哥,第一茬的芦笋我免费请你吃啊。”


    结果听到孙泽要去当兵,她呆愣当场,第一反应竟然是,“孙哥,你不吃芦笋了吗?”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当兵啊?


    当兵一点也不好玩的。


    而且一旦当了兵就不能反悔,否则就是逃兵,会上军事法庭的。


    比当和尚更惨,起码当和尚反悔的话,寺庙不会硬押着不让走人。


    汽车停在饭店门口,孙泽转头看语无伦次的小丫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回林蕊完全忘了发型被毁坏的事。


    孙泽下了车,拉开后排座椅,朝林蕊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我亲爱的小公主。”


    林蕊慌里慌张地下了车,孙泽的态度越是温和,她越惊惶。


    无从而来的直觉告诉她,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要去当兵。


    “食品厂那边,我请了经理抓生产。你舅妈也会帮忙看着的。”孙泽揉揉她的脑袋,“厂子归你,以后给我们蕊蕊当嫁妆。”


    少女脱口而出:“我不要厂子。”


    孙泽笑了起来:“我们蕊蕊不爱钱啦?哥哥真高兴。”


    林蕊抓着孙泽的袖口不撒手,惶恐地问他:“孙哥,你是不是觉得生活太无聊,缺乏挑战性,所以才要去当兵的?”


    倘若是这样,没关系的,她还有好多发家致富的点子。


    比方说从钢铁厂承包两个车间,生产集装箱什么的。


    现在江州城不是清理臭河道,还居民一个碧水蓝天嘛,这肯定是大江大河计划的前兆。


    等到大运河所有的河段都清理干净了,水运事业肯定能蓬勃发展。


    到时候,集装箱势必会走俏。


    要是不喜欢集装箱的话,那个,开发芦苇荡子怎么样?


    生态养殖种植业走起,还可以建一个鬼船旅游路线,吃喝玩乐全方面发展。


    孙泽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林蕊期待从脸上发现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然而最终他还是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残忍地摇了摇头:“哥哥很高兴,蕊蕊对哥哥有心。”


    他伸出手弹了下少女的脑门儿,轻轻地笑,“所以哥哥要去当兵,保护我们蕊蕊的安全啦。”


    林建明跟郑云夫妻俩从厂里头下班回来,旁边还跟着小师姐叶珍珍以及一路吃甜玉米棒子的无苦。


    噢,小和尚怀里头还抱着小元元。


    林建明奇怪地看着门口杵着的几个孩子:“怎么不进屋啊?站在外头也不嫌热。”


    林蕊快要哭了,眼巴巴看着她父亲:“爸,孙哥说他要去当兵。”


    林建明挑挑眉毛:“是你自己的主意?”


    孙泽点头:“对,我一直迷茫人生的意义。现在想想,尤其再这样茫然下去,不如去军队里头练一练。”


    间谍事件之后,孙泽曾经跟他那位相看两相厌的将军爹长谈过一回。


    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他内心深处认可父亲对他的评论。


    太浮躁,周围吹捧的声音太多,让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比起快要哭的小女儿,林建明简直就是喜笑颜开:“好啊,部队是个大熔炉,百炼成钢。”


    他与妻子说起女儿的那些朋友玩伴,夫妻俩最担心的就是孙泽。


    这孩子条件太好,人又太聪明。万事都难不倒他的后果就是他的人生容易空虚。


    而人一旦空虚了,什么苍蝇蚊子都会找上门。


    他父亲又在那么个位置上,盯着他的人能少吗?


    要是被人盯上钻了空子,以他的身份能力,犯起错误来,那绝对就是无可挽回的大错误。


    林蕊眼巴巴地看着孙泽,企图找理由让对方留下来。


    食品厂的事情他是有了安排,可是广播剧呢?广播剧还得继续创作下去啊。


    孙泽看着少女微笑:“广播剧我交给老卢了。我写好了大纲跟梗概,让老卢和你姐看着办。”


    眼下这对小鸳鸯不在江州城。


    江州贸易会被新闻媒体宣传后,全国各地都有样学样,大热天的搞起了夏交会。


    曾经参与过江州贸易会的大学生志愿者就成了香饽饽,各地抢着要,希望他们能够帮忙培训本地大学生,也好依葫芦画瓢。


    林蕊出发去苏联之前,她姐跟卢哥就忙得不见人影了。


    少女可怜巴巴的,还要绞尽脑汁想主意阻止人民子弟兵。


    可是林建明已经开口要送送孙泽,因为他今晚七点钟要去集合。


    晚饭就在饭店吃的,王奶奶抱怨他不像话,起码应当早点儿打招呼。


    孙泽也只是微笑,并不跟王奶奶油腔滑调。


    少女数着米粒,仿佛这样就能延迟孙泽离开的时间。


    然而墙上的钟表却不会随着林蕊的慢动作一并放缓脚步。


    六点一刻的时候,大家都放下了饭碗,跟着去送孙泽。


    王奶奶跟玲玲姐母女要照顾店里头的生意,王大军需要盯着新店的进度,大表哥则是因为体型不占优势,直接惨遭淘汰,摸着鼻子灰溜溜地去打电话找飞机主顾去了。


    部队的卡车关上后车厢门的时候,少女恍然若失。


    她突然间意识到离别的含义,也许有几年的时间她都不会再见到孙泽。


    她甚至不知道孙泽究竟会被分配到哪儿去当兵。


    卡车的发动机启动了,发出马达的声响。


    路面上扬起一阵轻尘,卡车渐行渐远。


    孙泽借来的车子被人开走了。


    剩下的林家人,自己步行去公交车站。


    林蕊看着路面上的尘土飞扬,小声嘟囔着:“道路要修整啊。”


    现在的路面可真不行,全国的公路事业正儿八经才刚开始呢。


    她下意识的想让苏木帮她吹眼睛,眼睛里头撞了小飞虫,真不舒服。


    然而当苏木挪到她面前时,才惊讶地发现,蕊蕊已经泪流满面。


    少女眼中蓄积着的不是小飞虫,而是泪水。


    少年小声地安慰林蕊:“没事的,你不是说以后几十年都不会打仗的吗?”


    这跟舅舅那会儿当兵可不一样。


    只要不打仗,就是再辛苦,磨练几年,也能平平安安退伍。


    少女烦躁起来,低声嘟囔:“你知道什么啊?”


    谁说和平年代就没有生命危险了?那抗洪抢险救灾,哪一次不是人民子弟兵冲在最前头?


    少女脸色煞白,她突然间想起,几次特大洪涝灾害中,都有军人牺牲。


    她应该拦着孙泽的,不该让他去冒这个风险。


    林蕊紧张地下意识要啃手指头,难不成上辈子孙泽就是在部队里头牺牲了,所以今后才查无此人?


    少女的脑袋瓜子飞快地运转。


    据说执行特殊任务牺牲的人,家里头连他是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到后面就相当于音讯全无。


    她越想越害怕,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看着苏木一颗心也泡在她的泪水中,又咸又苦又涩。


    “不会有事啦。”少年扭过脑袋,小声地嘀咕,“我都把我的平安符给他了。”


    那是何半仙心血来潮,随手鬼画符的产物。


    然而他老人家敝帚自珍,勒令苏木必须得随身携带。


    林蕊立刻急了:“谁让你解下来的?”


    刚才他往孙泽手里头塞东西,林蕊还以为他给人塞钱呢。


    没想到这小子胆大包天,居然一声招呼不打,直接将护身符都送了出去。


    “他当兵比较危险嘛。”少年吭哧吭哧,小声嘟囔,“他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肯定会哭死了。”


    眼下他不过去当个兵而已,蕊蕊哭得脸都泡在泪水里了。


    那个人对于蕊蕊来说,肯定很重要吧。


    少年很不是滋味。


    林蕊张张嘴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可就是这样,他也不能送护身符啊。


    少女那颗老阿姨的心简直愁死了。


    这傻孩子怎么就一点数也没有呢?他魂魄不稳,万一少了这张符,叫小鬼盯上了可怎么办?


    林蕊狠狠掐了他一把,恶声恶气地警告:“下次不许这样。”


    她跑过去找无苦,缠着小和尚赶紧帮忙画符。


    无苦眨巴两下圆溜溜的眼睛,掂了掂怀中的小元元,姿态傲然,神情肃穆,坚定地拒绝:“我是不成的啦,那护身符上面凝聚了我师伯的念力。”


    画符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就算是大师伯本人,现在也画不出同样的符咒。


    更何况大师伯神龙见首不见尾,跟他们一块儿出门,却不知道又跑到哪儿去。


    第223章 让你学雷锋


    林蕊急得不行:“这可怎么办?”


    小和尚眼睛珠子骨碌直转, 煞有介事地强调:“当然是将原先的护身符要回来啦。那就要看二姐你到底觉得谁更重要。”


    林蕊张着嘴, 一时间没有决断。


    真荒谬, 送出去的东西,还怎么好要回头?


    少女扭过脑袋追问父亲:“爸,有他们的电话号码没?咱们现在追过去行吗?”


    林建明愣了下, 摇摇头:“这个没办法知道他们下一步去哪儿。”


    就是那群车厢中的新兵,也不知道坐着的车将会把他们带往何方。


    林蕊慌了, 下意识抓紧了苏木的手, 警惕地东张西望, 生怕他们周围就潜伏着黑白无常。


    “没事,我给他画。”素来话不多的叶珍珍开了口, “我修行的方向就是符咒。”


    林蕊惶恐,连礼貌都顾不上:“你画的有用吗?”


    叶珍珍真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小妹妹,觉得她实在太好骗了。


    “符咒的功力在于符咒本身。”叶珍珍轻声点出问题之所在,“符咒可是上神流传下来的。”


    后面的修行者再厉害, 能厉害过上神?


    林蕊恍然大悟,回过头盯着偷笑不已的小和尚,顿时火冒三丈。


    “好啊,你敢骗我!”


    小和尚见势不妙, 立刻抱紧了小元元, 开动脚上的风火轮。


    小元元年幼无知,不识愁滋味, 只高兴哥哥又抱着她腾云驾雾了。


    小丫头拍着小胖手,高兴得手舞足蹈, 嘴里头口水都淌了一地。


    无苦躲避小师嫂的佛山无影腿,强行替自己辩解:“哎呀,我就是想帮我师兄问清楚嘛。”


    在小师嫂心目中,小师兄肯定要是第一位的。


    不然他师兄岂不是太可怜了。


    林蕊羞恼交加,恶狠狠地威胁:“你给我闭嘴!”


    无苦仗着腿脚麻利,哪里理会林蕊,一张嘴还呱呱个不停:“小师嫂,你应当感谢我才对。”


    他得意忘形,居然撞到了人身上。


    林蕊赶紧过去,一把扶住对方,开口道歉:“那对不起啊,我弟弟他眼神不好,一到晚上尤其不行。”


    被撞的人轻轻摇头:“没关系。”


    路灯照亮了一张挂满泪痕的脸,林蕊下意识的叫出了她的名字:“江彬?你怎么在这里?”


    十五岁的姑娘家大晚上的独自一人,还泪流满面。


    林建明带着妻女跟几个孩子坐公交车回家。


    刚到店门口,他就被个中年男人一把拦住。


    “林工,你不能撒手不管啊,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发挥一下精神。”


    林建明看到来人,下意识地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他眉头紧锁:“顾主任,您就别强人所难了。我们红星厂真的才刚揭开锅。”


    今年是运气好,入了夏,市里头竟然启动了清理脏臭河道的计划。


    厂子生产线跑出来的无纺布,还没有正儿八经投入到护翼卫生巾跟尿不湿上,先叫河道治理综合办订走了一大批用于水利建设。


    结果厂子刚有起色,轻工业局的领导就立刻盯上了红星厂,非得拉郎配,强行要塞给他几个亏损企业。


    林建明这两天跟做贼似的,好不容易在厂里头摆脱了顾主任,不想对方居然恒心十足,直接堵在了他家门口。


    “老林,咱们交交心。”顾主任语气亲昵,“反正咱们红星厂现在效益这么好,看你厂里头的机子停不下来,为了满足市场需求,肯定是要扩张的。”


    与其再想方设法找地方找人扩张企业,不如顺带着就把那几家厂给合并了,这样大家岂不是皆大欢喜?


    林建明眉头紧锁,无奈地看着顾主任:“这事儿大家都欢喜不起来呀。”


    他掰着手指头跟顾主任数,“您看看您要给我并过来的厂都是生产什么的?非得并的话,你好歹也找点跟咱们纺织厂有关系的单位啊。”


    顾主任立刻否认:“怎么能说没关系呢,这布料做成衣服需要什么呀?缝纫机。缝纫机厂有关系吧。”


    林建明被他给气乐了:“那主任您的意思,我是不是还该并进来一家服装厂?”


    “好主意!”顾主任竖起大拇指,煞有介事地夸奖,“要的就是这个精神。”


    林建明连连摆手:“主任,您高抬贵手,我们红星厂可真还是刚开始。您不能什么都塞给我呀,到时候耽误了他们不说,红星厂也会被拖垮。”


    顾主任愁眉苦脸:“老弟,我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好歹给我消化掉两家吧。你看看,厂子停产到现在,几百号人几个月工资都没发了,你让他们怎么办?”


    林建明本能地脑壳疼:“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哪儿知道?”


    郑大夫朝顾主任微微点头,然后示意丈夫:“我带孩子们先上去。”


    林建明颔首,扫了眼跟在女儿身后的女孩,冲妻子叹了口气:“你多费心。”


    说着,他只能邀请顾主任去空着的包间谈。


    看这架势,今天要是不给他个说法,这个牛皮糖一样的干部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叶珍珍一声不吭,留在了楼下。


    作为合资企业的港资代表,她自然要关心红星厂的发展问题。


    林蕊垮着一张脸,无奈地跟在母亲身后,还不得不提醒垂下脑袋的江彬:“上楼梯小心。”


    她哪儿知道为什么江彬要跟着自己回家啊。


    她不过是出于礼貌,跟认识的人打声招呼而已。


    结果郑大夫真是活菩萨,一看到人家小姑娘泪流满面的样子,二话不说就把人领回家。


    上了三楼进了门,江彬仍旧泪流不止。


    无苦惊奇地看着她,好奇这人身体里头究竟有多少水分,居然到现在眼泪都没流干。


    她真的整整哭了一路,一秒钟都不停的那种。


    林蕊狠狠地瞪了眼小和尚。


    现在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吗?说好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呢?


    无苦赶紧挪开眼睛,按照怀中小元元的指示,抱着小丫头到江彬面前。


    小元元伸出手,给江彬擦泪,还鼓着小嘴巴用力的吹气:“痛痛飞,姨姨不痛,姨姨不哭。”


    这下子江彬哭得更厉害了,索性放出了一直压在喉咙里的声音。


    郑大夫气得不行,在屋子里头来回走动,忍无可忍,愤怒出声:“他们也实在太不象话了!”


    姐姐没考上中专,就想顶用妹妹的名义去上学?


    当父母的人竟然沦为刽子手,直接斩杀掉小女儿的希望。


    江彬的五姐去年中考,没考上任何学校,所以顶了别人的学籍又复读了一年。


    与二三十年后频繁被翻出的顶替上学案跌宕起伏的爱恨离愁不同,眼下用别人的学籍复读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因为家庭因素或者是升学无望,不少人初中没读完就辍学。


    学校为了提高自己的升学率,也鼓励学生复读。


    就连冒用这些辍学者学籍的事情,都有学校敢直接一手操办。


    当然,风险肯定存在。


    万一被举报了,即便是自己考出来的成绩,也会被开除回家。


    五姐复读一年,跟妹妹一同参加中考,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


    她的成绩足足少妹妹一百分,别说中专中师了,就连高中都未必有得上。


    江家父母做主,决定让五丫头顶替六丫头的名字去上学。


    反正一母同胞的姐妹原本长得就有些相像,现在孩子又年纪小,再过两年就根本看不出来差别了。


    至于江彬本人,到时候用她姐姐的名字,再远远找个乡下学校复读一年就是了。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瞒着江彬做的。


    如果不是江彬今天帮父母打扫房间卫生,无意翻出了录取通知书,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偷天换日。


    江彬看着录取通知抬头的名字,整个人都懵了。


    这些天,她一直沉浸在落榜的悲伤中,痛苦不堪。


    尤其是前两天家里请客,庆祝五姐考上粮食学校的时候,她更是连出门见人都不敢。


    女孩子清楚地明白,自己对于这个家庭而言是多余的。


    她隐约听家中长辈提起过,她出生的时候,本来应当还有个弟弟的。


    但是因为在母亲肚子里头,弟弟被她抢光了营养,就变成了一包.皮,没能正常生下来。


    其实单看那张皮,谁能判断的出来究竟是男还是女呢?


    然而母亲认定了是她杀了弟弟,断绝了传承江家香火的希望,对她从来就没过好脸色。


    甚至每次吃饭的时候,只要她稍微有添饭的意思,母亲就会对她冷嘲热讽。


    猪猡投胎吗?在娘肚子里头吃了弟弟,生出来是不是要吃掉父母跟姐姐们?


    因为这样,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在饭桌上吃饱过肚子。


    她之所以到今天没有被活活饿死,都归功于三姐总会想方设法找机会偷偷摸摸给她塞吃的。


    这事千万不能让五姐看到,否则五姐肯定会去父母面前打小报告,然后连三姐也会挨骂,甚至还会跟着没饭吃。


    林蕊看着少女神情麻木地述说自己的遭遇,一时间忍不住感慨万千。


    上辈子,江彬的这位五姐可是家里头的小可怜。


    因为跟弟弟年纪最相近,所以什么好东西都轮不到她的份。


    作为弟弟的贴身保姆,她还经常挨父母的打骂,长大后性格也唯唯诺诺。


    等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丈夫不学好成天在外头拈花惹草,回家就知道问她要钱花,不给便拳打脚踢。


    即便这样,她仍然不敢反抗。


    甚至连她三姐看不下去,要为她主持公道;她还反过来嫌三姐多管闲事,破坏了她家庭稳定。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辈子老五倒是成了江家的宠儿,反过来压的老小喘不过气。


    江彬发现了录取通知书之后,本能地跑去质问父母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再傻再木讷也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头。


    五姐的中考成绩比她少了足足一百分,根本就没有过中专录取分数线,怎么会考得上粮食学校呢?


    不想父母面对女儿的质问,竟然丝毫没有愧疚之色,反而轻描淡写:“自家姐妹计较什么,今年让姐姐去上中专,明年你再复读就是了。”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就顺便把年龄户籍什么的一并也改一下。


    江彬如坠冰窟,她感觉完全不认识面前的人。


    他们绝不是自己的父母跟姐姐。没有亲人能够做出这样的事。


    三姐呢?她要去找三姐。


    十五岁的姑娘突然间清醒起来。


    她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父母要在中考分数下来后,立刻打发三姐回老家照顾生病的爷爷奶奶。


    因为他们怕三姐不答应他们肮脏的计划,会把这事闹大了,那五姐就没办法顶替她上学了。


    为什么不打发她走?一来她要等录取通知书,二来是家里头还需要她当小保姆。


    他们是不怕她闹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成个人看。


    江彬告诉自己不要哭,然而眼泪还是忍不住滚滚往下流。


    林蕊恍然大悟:“难怪他们让你用小学毕业时的照片贴准考证。”


    她就奇怪,即使江家父母不给她钱重新拍照片,起码已经工作的三姐不会置之不理啊。


    原来是这样。小学毕业时,江彬年龄更小。如此一来,相片上的人与她五姐的形象自然就更接近。


    照这么看,恐怕一早江家父母就谋划好了顶替的事。他们早心知肚明,老五是没能耐考上中专中师的。


    林蕊觉得这对夫妻上下两辈子都是极品。


    放着聪明上进懂事的女儿不喜欢,专门爱那种偷奸耍滑自私阴险的家伙。


    想必是人以群分,唯有这样的小孩才跟他们有共同语言。


    郑大夫听得眉头紧锁,义愤填膺。


    偏心眼的父母多了去,但坐到江家夫妻这份上,还真是少见。


    让五女儿顶替六女儿的名字去上中专,他们怎么不想想看,六女儿顶了五女儿的名字,就再也没办法考中专。


    就算考上了高中,现在大学录取率多低?


    老六的前途很可能就这么毁于一旦。


    林蕊小声地嘟囔起来:“那你们还让我上高中。”


    苏木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敲敲桌上的预习资料。


    少女立刻耷拉下脑袋,不敢再跑题了。


    “我要去找我三姐。”江彬抹着眼泪,“只有三姐才会帮我。”


    所以她大晚上的从家里跑出来了,想要坐车去找姐姐。


    可是到了公交车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身无分文,连车都没得坐。


    林蕊看着这姑娘,情绪复杂。


    说实在的,要不是担心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徘徊在夜晚的大街上,容易出事,林蕊真不愿意跟江彬再有瓜葛。


    就算这辈子的他们毫无关系,可她也不想和江家人有联系。


    摸着良心,抛开滤镜,那一家子就没几个善茬。


    林蕊默默地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她伸手掏苏木的口袋。


    回国的时候,没用完的卢布又兑换成人民币,她让苏木拿着的。


    小孩子不能留私房钱,否则肯定会学坏。


    林蕊拿了十块钱塞给江彬:“收着,你拿去买车票吧。”


    手伸出去的时候,她的心都在颤抖。


    十块钱啊,也是张大票子了。


    算了,就当是花钱消灾。


    谁让这辈子自己又碰到了叫江彬的人。这真要细算起来,自己还应该喊人家一声嬢嬢。


    林蕊想了想,又叮嘱泪痕满面的姑娘:“去之前,给你三姐打个电话,最好有人接一下你。等见了你姐,你们再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郑大夫微微蹙额,没有小女儿的乐观。


    江彬的三姐虽然是个成年人,但到底是江家小辈。


    就算三姐有心帮她,能够做的事情也极为有限。


    清官难断家务事,一旦涉及到父母,孩子能说出口的话又有几声呢。


    “算了,这事儿明天再说。”当妈的人开口做了主,“今天太晚了,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她用目光压迫意欲发作的小女儿,示意快要炸毛的人:“蕊蕊,赶紧洗澡去。”


    林蕊的嘴巴快要挂油壶了,撅得老高往外走。


    苏木跟上去安慰她:“算了,她也怪可怜的。”


    林蕊心里头正窝着团邪火呢,立刻发作开来:“是啊,每个小姑娘在你看来都很可怜,你多会怜香惜玉啊。”


    苏木不吭声,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半晌才问:“你说怎么办?”


    少女不耐烦地挥挥手:“这还不简单吗,多大点儿事。”


    方法有两种,一种来明的,一种来暗的。


    两种方法都需要她暂时按兵不动。


    明的就是等到快要开学的时候,她直接去报社找记者,捅破家里头安排姐姐顶替她的名字上学的事。


    这么做的结果是她成功上学,但是跟家里头彻底撕破脸。


    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她的前程,那林蕊就不知道了。


    毕竟,恶毒自私的家人是一辈子的猪队友。


    如附骨之蛆,想摆脱比登天还难。


    暗的就是鱼死网破。


    但凡是人,就没有人见人爱的,她那位五姐,肯定会有人看着不顺眼。


    江彬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讨厌五姐的人知道顶替的事情。


    等到五姐去学校报到之后,再由那人直接去举报,让学校开除了她。


    从报复的快感来看,后者更甚,可以充分让父母与五姐体会到从云端跌落到泥坑里头的痛苦。


    但是她本人很可能得不偿失,中专未必会重新接收她。


    林蕊漫不经心地刷着牙,嘴里头嘟囔着应当赶紧制造电动牙刷。


    胳膊这么高频率摆动两分钟,实在好累呀。


    少女吐掉嘴里头的泡沫,神采飞扬地盯着苏木:“咱们造个电动牙刷吧。”


    原理很简单的,就是想办法用电驱动牙刷头自己震动,达到清洁牙齿的目的。


    少女兴冲冲地拿手蘸着水,在流理台上画示意图给苏木看。


    “这个今天先不急着说。”苏木抓住了林蕊的胳膊。


    结果他的举动一下子就惹恼了她,少女挂下脸来:“怎么着,在你看来,就你小师姐聪明又能干,我什么都不懂咯?”


    自己好歹用了十来年的电动牙刷,照样儿画出个示意图来,总不是难事吧。


    苏木无奈:“我不是说这个那个江彬还在外头呢,咱们总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吧。”


    林蕊立刻扭过头,不满地嘟囔:“关我什么事啊?办法我都提了,难不成还让我替她去做啊?”


    苏木抓着她的胳膊,轻声道:“我不想你后悔。”


    蕊蕊嘴硬心软。


    如果江彬今后生活无忧,她大概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倘若江彬生活艰难落入泥沼,她肯定会心里头不舒服。


    林蕊赌气:“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才不要管呢。”


    江彬过得好与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绝对不会理睬。


    苏木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少年的眼神干净又澄澈,看得林蕊莫名心虚。


    少女不耐烦地挥挥手,小声嘟囔着:“还有一招,就是在学校开学报到的时候,安排人戳破这件事。”


    如此一来,五姐上不成中专,江彬也不至于丧失这一次入学机会。


    “当然啦,也可以把这事儿闹大。”少女鼓着腮帮子,说话硬邦邦的,“这种事情不是一家一户,冒名顶替上学,也算是个社会痼疾。”


    非个例就意味着肯定会有人关注这种事,那就可以变成社会新闻。


    舆论的监督力量不可想象。


    等到事情发酵起来,任凭江家夫妻有通天的手段,也没办法再操纵江彬的人生。


    苏木微笑着看林蕊,一直看到林蕊不好意思,伸手要揍他。


    少年抓住了她的手腕子,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快活地笑着:“你明明想帮她的,为什么不自己说?”


    还非得如此曲折迂回的再转一道手。


    林蕊瞪大了眼睛,矢口否认:“谁说我要帮她啦?我可不像你,烂好人!”


    苏木就是看着她笑,也不反驳。


    林蕊不自在地扭过头去,小声嘟嚷着抱怨:“就你爱学雷锋做好事,我这是替你擦屁.股,知道不?”


    “那你喜欢雷锋不?”


    林蕊白眼翻上天:“谁喜欢啊,每到315,就要学雷锋做好事,烦都烦死了。”


    苏木疑惑:“雷锋日不是3月5号吗?”


    少女尴尬:“我还不是被你带进坑里头的,我都气傻了。”


    她推着少年出去,赶紧滚蛋。


    一个男孩子追着小姑娘后面跑算怎么回事?


    姐姐还要洗澡呢,再不出去,想耍流氓啊?


    不是要学雷锋做好事吗?去啊,姐姐绝对不拦着你跑到小姑娘面前献殷勤。


    看你能献出朵花来不?


    林蕊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直接下楼去拿夜宵。


    她经过二楼包间的时候,听到里头传来叶珍珍强行压着怒气的声音。


    “我反对,请您不要忘记了,当初协议里头我投资的对象是红星纺织厂。您这么做,是在侵犯我的合法权益。”


    林蕊惊讶地停下了脚步,凑在门边偷听。


    她爸费尽心思安排进来的这尊大佛终于要唱黑脸啦?


    包厢里,顾主任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朝叶珍珍珍笑得跟个弥勒佛。


    “哎呀,叶小姐。您也说红星厂是合资企业。这就好比您要去投资其他厂子,我们没权力拦着你。但是红星厂的资产方面兼并其他工厂,你是不是也不该管呢?”


    叶珍珍沉下了脸:“您的意思是想过河拆桥?引进生产线还是我一手促成的呢。”


    顾主任赶紧摆手,笑容可掬:“这话你可说过了,您千万别误会。”


    他连忙朝在旁边作壁上观的何半仙使眼色,希冀对方帮着打圆场。


    眼下这种困难时期,能够成功引进外资可是功劳一件。


    要是搞砸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到底是老交情了,何半仙没驳他的面子,只笑嘻嘻地跟叶珍珍打岔:“珍珍啊,今天跟你师弟出去逛得怎么样?”


    叶珍珍鼻孔里出气,冷笑道:“我原本还看中了新项目,现在看看,完全不必了。”


    顾主任慌了神,连忙往回找补:“这事情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大热的天,千万别生气。”


    红星厂开了个好头,连省里领导都点名表扬了。


    他们局里头的意思是,看能不能依葫芦画瓢,再促成几个类似的合作。


    这时候榜样闹僵了,还怎么拿它当范例?


    屋子里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顾主任的脸都快要笑僵了。


    最终还是林建明打破了沉默:“就算要兼并其他厂,这个过程,叶小姐也应当参与。”


    顾主任讪笑着,没点头但也没摆手。


    何半仙直接拉着叶珍珍出包间说话。


    看到外头满脸好奇的林蕊时,他不得不清清嗓子,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只满脸严肃地教训师侄女:“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内地投资,最重要的就是搞好跟政府的关系。不要任性。”


    叶珍珍皱眉头,勉为其难地进了屋。


    兼并企业可以,但是她有要求。


    第224章 收到通知书


    包厢中, 气氛凝滞。


    “合并的话, 工人必须得经过我的考核才可以上岗。”叶珍珍似笑非笑地看着顾主任, “您说的没错,我是资本主义,看的是利润。”


    她目光示意林建明的方向, “即使兼并进来的厂子不需要我额外投资,但是势必会分散林厂长的精力。如此一来, 我的利益就会受到影响。”


    顾主任有些为难, 处理停产工厂最大的难题就是工人的安置问题。


    如果人家要的只是厂房跟机器, 却不想管工人,那这兼并还有什么意义呢?


    国家要的不仅仅是税收, 还要他们提供工作岗位,养活这么多职工啊。


    这位年纪轻轻的叶小姐态度却强硬的很。


    如果不能满足这项要求的话,她绝对不会允许红星厂兼并其他无关的企业。


    “你们一直在谈现代化,工业现代化最重要的就是从业者的素质。”摩登少女冷笑, “连合格的工人都不能得到保证,那企业从何谈盈利?”


    顾主任斟酌了片刻,觉得自己还是没办法拍板做决定 。


    他极其审慎地允诺会尽快向上级汇报,由上级领导统一研究后再做决定。


    叶珍珍漫不经心地摸着指甲, 微微扯动了下嘴角:“没关系, 你们慢慢研究,反正我不着急。”


    何半仙沉下脸, 轻斥了声师侄女:“珍珍,怎么跟领导说话呢?”


    顾主任连连摆手:“不不, 我就是专门为你们服务的,谈不上什么领导。”


    说着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冲年轻的女港商笑了笑。


    何半仙颇为难堪:“哎呀,我这个侄女儿是我师兄的掌上明珠,女孩子要娇养,这不就娇养出这个脾气来了。”


    他一个劲儿的朝叶珍珍使眼色,然而女郎并不领情,直接扭过头去,索性不看他。


    顾主任赶紧否认:“没有的事,叶小姐这是爽快人,直来直往。当面锣对面鼓,什么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


    他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自己倒了杯凉茶喝,“这是对的嘛。亲兄弟明算账。一开始说清楚了,总比后头扯皮来得强。”


    林蕊默默地在心中替这位市轻工业局的中层干部叹气。


    生活不易呀,干部都被磨得没脾气了。


    林建明沉吟半晌,开了腔:“还有件事,要请轻工业局的领导们开会决定一下。如果你们非要将缝纫机厂跟电风扇厂都强行塞给红星厂的话,我要求从纺织厂承包两个车间。”


    叶珍珍立刻表达不满:“林厂长,轻装才能前行。”


    “不,我正是为了纺织厂的发展考虑。”林建明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听自己说下去,“缝纫机厂跟电风扇厂现在并进来,盈利是别想了,肯定是红星厂拿利润出去养他们。”


    顾主任讪笑:“不能这么说,缝纫机厂跟电风扇厂只是经营方向出现的问题,实际上厂子还是很好的。”


    在场的人都但笑不语。


    要真这么好,还用他四处求爹爹告奶奶的,央求人接收吗?


    林建明只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红星厂就这点儿规模,肯定养不起他们。我要承包车间是因为车间好歹能生产纺织品,跟红星厂业务挂钩。只要卖出去了,我就能拿钱贴补了两个窟窿啊。”


    顾主任的脸色和缓了一些,笑着应声表示,回去就跟领导汇报,争取明天就将答复拿回来。


    他人走了之后,林蕊好奇地问父亲:“哎,今天他们怎么这么快?”


    今晚汇报,明天就给回复。


    妈呀,这速度快赶上坐飞毛腿了。


    郑大夫下楼来找干净毛巾给江彬用,闻声点了下女儿的脑袋,不赞同地摇摇头,嗔道:“就你爱说怪话。”


    轻工业局能不急吗?厂里头的工人都堵着大门口不让他们上下班了。


    上头压,下面催,光顾主任这个月就瘦了足足十斤。


    林建明虽明白他们也不容易,但还是忍不住苦笑:“他们再急也不能总是这样拉郎配呀。”


    这种强行兼并的企业,他就没看过一家发展好的。


    压根不是一道菜,硬将原料丢进一个锅,就能烧出美味佳肴啦?


    林蕊没憋住,手指头不安分地指指外头的串串香。


    人生一串,还真是没有什么原料不能麻辣烫的。


    郑大夫瞪眼:“你给我烫个冰棍儿试试?”


    林蕊笑嘻嘻的:“冰棍不成,但是冻豆腐烫的可好吃了。”


    当妈的人作势要揍这丫头。


    林蕊立刻躲在刚刚下楼的苏木身后,朝她妈眨眼睛。


    苏木身体僵在了原地,无奈地直奔主题:“今晚能安下心来预习功课没?”


    林蕊拼命地朝他飞眼睛,怎么说话呢?这孩子!


    她什么时候没有好好预习功课了,明明她一直都很认真来着。她还特地带了资料去苏联看呢。


    郑大夫冷笑:“姑娘,你书的第一页翻过没有?”


    白瞎了鑫鑫辛辛苦苦地将自己高中课本全都翻出来,还拼命挤出时间帮她做预习提纲。


    林蕊强行挽尊,睁着眼睛说瞎话:“妈,你别冤枉我。我看了,不信的话,你问苏木。”


    少年在众人目光齐齐注视下,硬是被林蕊按着脑袋往下点了点。


    少女笑嘻嘻的,抱着他的胳膊又摇又晃:“我就知道苏木最好最厉害了。”


    林建明简直没眼看下去。


    老父亲皱着眉头教训小女儿:“好了,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赶紧上去好好学习。”


    林蕊这才松开手,讨好地看着父亲:“爸爸,需要我帮忙支招,怎么推销电风扇吗?”


    其实强行被推给红星厂的那家电风扇厂,真不是什么劣势资产。它生产的电风扇质量相当不错。


    它吃亏就吃在产能过剩。


    市场饱和,大量压货,生产资金链一断,生产线自然得停下。


    林蕊信心十足:“只要咱们将仓库里的电风扇都销售出去,那不就是有钱发工资重新恢复生产了嘛。”


    电风扇厂的规模又不大,积存的货物数量有限。


    现在进入三伏天,闷热的很。只要肯下苦功夫辛苦点儿,电风扇就不愁销量。


    她比划着给父亲提建议:“你就用辆车子把电风扇拖到小区或者是乡村的空地上,拉上大横幅,厂家直销!”


    没有中间商差价,直接出厂价销售,每买一辆电风扇,附赠毛巾一条肥皂一块。


    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赠品。


    只要消费者觉得自己赚到了,经销商就能真正赚到钱。


    林建明轻轻地叹息:“我倒是不愁这批库存的电风扇的销路。”


    否则他也不会应声接下电风扇厂。


    比起女儿的深入一线,他的办法更简单粗暴。


    现在河道清淤,工人们住的临时板房里头尤为炎热。


    他打算从这方面下功夫,将电风扇集体推销出去。


    可这也是一时的。


    有了空调,人们哪还愿意用电风扇啊。


    空调吹出来的是冷风,电风扇可是越吹越热。


    林建明觉得应当给厂子转型,改生产其他产品。


    只有早点儿动手,才不至于到时候来不及反应。


    林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才不是呢,即使三十年后,电风扇也大有市场。


    她举起手来,睁大眼睛看着父亲:“爸,我有个主意,咱们可以将电风扇跟空调结合起来,做空调扇。”


    上辈子林主席不太爱吹空调,嫌空调吹的太干。


    她都是用一台负氧离子空调扇。


    虽然制冷效果比不上空调,但林主席觉得够用了。


    空调扇吹出来的风柔和,她不担心得空调病。


    林蕊当然不知道空调扇究竟应当怎么做。


    为什么会想到这玩意?


    少女绞尽脑汁琢磨了半天,才将自己的灵感归因于前两天去乡下外婆家的经历。


    外公打了井水放在电风扇前头,风带着井水的凉气吹过来,果然清凉舒爽。


    至于如何将井水与电风扇有机结合在一起,那就完全超出了林蕊的解答范围。


    林建明微微蹙额,半晌才点点头:“理论角度可行,水蒸发吸热,况且凉水本身温度就比周围气温低。”


    不过如果环境过于闷热潮湿的话,这种方法恐怕会增加空气湿度,让人觉得更加不舒服。


    林蕊肃然起敬,她爸果然好厉害,一下子就能想得如此全面深刻又仔细?


    原来钢铁厂工程师还管这个呀。


    真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林工完全可以收获女儿的星星眼。


    苏木闻声忍无可忍:“水蒸发吸热,这是初中物理学的。”


    中考结束才多久啊?蕊蕊就忘得一干二净。


    就这样,她还好意思说要造电动牙刷。


    林蕊朝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跑过去,故作惊讶:“哎呀,苏联的太阳也很大,你的脸都晒红了。我给你掐个芦荟抹上吧,帮你护肤好不好?保准你明天又白又嫩。”


    这下子,苏木的脸更红了。


    “你说的应当是冷气扇。七十年代在日本出现的。”


    叶珍珍突然间开了口,“它的优势在于相比空调耗电少,生产成本低,而且移动方便,不需要特别安装。劣势则是制冷效果有限,会增加空气湿度,抑制皮肤呼吸,让人觉得不舒服。”


    说着她拿出纸笔,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


    林蕊拍着手,大声表扬:“小师姐果然厉害,见多识广,就是这样的。”


    叶珍珍似乎非常不习惯于林蕊的热情,只礼貌地朝她微微点点头,然后向林建明讲解起冷气扇的工作原理。


    这种制冷工具在干热地区使用效果最好。


    要是在潮湿的沿海地区,恐怕就要配上除湿机了。


    苏木还想再仔细听听,被林蕊硬拽着回房间。


    少女坚持要给他的脸上抹上芦荟汁液,这样晒伤的部位会好得快一些。


    “芦荟胶啊。”林蕊看着折断的肥厚绿叶间分泌的粘稠胶体,扼腕叹息。


    十项全能,什么保湿美白护肤品,收敛炎症去痘痘,蚊虫叮咬消干净,一胶在手,天下我有。


    天然的美容法宝,多么广袤的一门生意。苏联人也很欢迎中国的护肤品呢。


    她居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法踏进门去分一杯羹。


    她的手落在少年脸跟脖颈上,带起的一簇簇火花。


    林蕊不怀好意地笑,故意逗他:“是不是嫌热啊?等你小师姐的冷气扇造好了,就不热啦。”


    少年愈发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你说什么啊。”


    林蕊冷哼:“哟,不是小师姐,那就是林妹妹啦。任眼中有多少泪珠儿。”


    她话音刚落,外头传来敲门声,江彬怯生生地站在房门口。


    林蕊根本没有说坏话被人当场逮到的尴尬,立刻推苏木出门:“出去出去,男孩子怎么老往女生的房间跑。”


    苏木被她倒打一耙的语气给气乐了,立刻拿书本敲桌子:“你先把这两道题做完。”


    林蕊垮下脸,无奈地拿出文具盒,恨不得能将里头的东西再重新整理一遍。


    苏木催促道:“别磨蹭,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现在,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


    林蕊看着自家姐姐的笔记,试图打岔:“哎,也不知道我姐在外面怎么样。这么热的天,你说,我要不要给我姐寄点儿东西呢。对了,我跟你讲啊,物流业绝对有发展前景。还有那个纸箱厂,其实是可以生产……”


    少女的话被打断了,因为苏木直接塞了颗葡萄进她嘴巴,面无表情:“赶紧做题,不要说话。”


    江彬静悄悄的,跟所有不受宠的孩子一样,人在房间里头都毫无存在感。


    直到林蕊写完苏木强行布置下来的作业,打着呵欠将男生赶出门,一回头,差点儿没被这悄无声息的姑娘给吓到。


    她打呵欠的动作变成了捂嘴巴。


    少女无奈地爬上床,安慰木呆呆的姑娘:“没事啦,赶紧睡觉,船到桥头自然直。”


    没看现在都已经有男生打抱不平,要献殷勤给你当活雷锋了嘛。


    少女没想到的是,苏木这殷勤一献,居然献出了大事件。


    整个夏天剩下的时间,社会讨论的焦点都变成了初中生复读,是不是应当取消报考中专中师的资格?


    江州电视台的记者做了专题报道,走访了众多因为被举报又从学校里头被退回头的中专中师学生。


    几乎每个人的生活都跌入谷底,还有人因此而自杀了。


    记者发出疑问,既然成绩是他们自己考的,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去当好中专中师生?


    难道迟了一年,他们就成了次品?


    之所以顶替他人学籍,那也是因为政策所迫。


    这样的政策,真的合理吗?


    人难道就不应当拥有不断进步的权利?


    等林蕊垂头丧气地坐在苏木自行车后面,往省实验高中出发的时候,有关部门竟然已经真的开始研究这个问题。


    现在已经有声音传出来,后面很可能将取消只有应届生才允许报考中专中师的规定。


    林蕊伸手指头点着苏木的后背,轻声叹气:“这是好消息呀。”


    大量初中毕业生没有升学机会直接涌向社会,对于社会而言也是沉重的负担。


    因为文化教育程度限制,他们能够从事的工作其实也有限。


    比起父母辈,刚刚初中毕业的孩子,在体力劳动上根本不在优势。


    脑力工作,他们往往又够不上门槛。


    对他们而言,其实更恰当的出路应当是继续深造,最基本的,他们应当得到职业教育,拥有一技之长。


    林蕊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给苏木听:“你看现在社会上有那么多专业技术工作,实际上大部分都是重复性劳动,只要上了道,真正做起来并不难。”


    最关键的是,要给他们上道的机会,对他们进行职业技能培训。


    所以应当怎么做?当然是大力开展职业教育啦。


    不是那种骗国家补贴,专门糊弄人的职业教育,而是正儿八经可以将学生培养成合格技工人才的学校。


    高级技工人才对工厂而言,意义其实远胜于一般的大学生。


    林蕊激动地敲着苏木的后背:“发展新方向啊,谁要是抓住这个良机,以后成就绝对不容小觑。”


    无苦坐在小师姐骑着自行车上,忍不住给滔滔不绝规划蓝图的小师嫂泼凉水。


    “二姐,你还是先想想看以后要怎么办吧?”


    就二姐的成绩,别说中专中师了,连上省实验中学都是凭借的文艺特长生身份。


    对了,她还有个见义勇为先进个人的加分。


    否则,她也就只能跟她同桌一样,上临泉中学啦。


    哼,等她进高中之后,她就知道厉害了。


    林蕊可不管这些,少女得意洋洋,拿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炫耀:“哎哟哟,小师傅,您还是先担心小升初有没有学校上吧。”


    现在小学升初中,可不是直升,是要经过一道筛选的。


    就无苦的成绩,保不齐到时候连初中都没得上。


    那说出去多丢人啊,大名鼎鼎的无苦小师傅,竟然考不上初中。


    苏木清了清嗓子,好心地提醒眉飞色舞的少女:“那个,无苦的户籍落在了香港。”


    小师弟一直都是黑户,山上也没人给他上户口。


    叶珍珍珍带他回香港,给故去的大师伯磕了几个响头又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之后,他就有了合法身份。


    也不知道他们门派是经过了怎样的斗法,无苦居然最终被认定是大师伯真正的传人,成了掌门。


    当然,鉴于这门派跟《武林外传》里头的衡山派差不多,无苦地位也就相当于莫小贝吧,人生追求大概只剩下糖葫芦。


    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还是洗洗早点儿睡不要肖想了。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顶着香港同胞的名头,内地的大学基本上是随着无苦挑了。


    林蕊直接倒在苏木身上,恶狠狠地瞪着还在一路吃牛肉干的无苦。


    泥奏凯!


    姐姐没话跟你这种特权分子说。你们这种凭借户籍证明欺负广大无辜考生的人,真的好意思吗?


    她清楚地记得上辈子,自己有位高中同学当初亲妈赴港生子,结果那男生成绩比她还烂,居然妥妥的985没商量。


    第225章 强将与弱兵。


    短时间之内, 林蕊都不想再跟无苦说话。


    跟这个小和尚比起来, 自己考上省实验中学, 还得意洋洋地向老人家写信炫耀,简直就是个大傻子。


    少女吸气再呼气,老半天才按捺下伸手揍无苦的心。


    主要是她人在车上,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直接摔个大马趴。


    等车子停到省实验中学门口,林蕊刚想恶狠狠地威胁无苦, 坚决不带他参观自己的学校, 小和尚已经直接给他一个后脑勺, 施施然走了。


    苏木清了清嗓子,替自己的师弟解释:“那个学校前头有个防空洞, 无苦要去看看能不能开发。”


    少女的脸垮的更加厉害。


    没错,她怎么能够忘记,现在的无苦今非昔比呀。


    小和尚去了趟香港,回来就鸟枪换炮, 直接开始了房地产开发。


    人家的房子是建在地面上的,他另辟蹊径,开始了自己的地下王国。


    林蕊这才想到用防空洞搞养殖蚯蚓,种植蘑菇, 总共还没折腾几个。


    人家好了, 人家直接将主意打到全市的防空洞上。


    防空洞日常维护需要大量资金,政府也有招商引资的任务。


    小师姐叶珍珍陪着无苦在江州市里头转来转去, 寻找合适的投资机会。


    两人的目光就落在了防空洞上。


    相中的原因非常简单,便宜。


    地下防空洞产权是一个说不清的东西, 没有什么土地出让金,还有税收方面的问题。


    如此一来,开发成本大大降低。


    无苦的第一站是要将防空洞开成江州的鬼屋,打造游乐园。


    除此以外,他还相中了规模更大的防空洞,要将它开发成地下商场。


    小和尚当时每报出一条规划,林蕊的心就往下滴一滴血。


    剽窃,这分明是她的计划,这臭小子居然胆敢占为己有。


    要不是苏木拽着她研发什么电动牙刷,她至于叫小和尚跑在前头吗?


    少女想到这一点,就恨恨地揪苏木的胳膊。


    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他们师兄弟联合起来就是不想让她过好日子。


    整个暑假,小和尚在外头死命搂钱。


    她好了,她居然悲惨地每天被押去江州大学实验室,从早到晚做电动牙刷。


    旁边一群小哥哥小姐姐当她是小白鼠一样,个个都过来参观一回她。


    她是战略家啊,负责提出构想就行。怎么能沦落到亲自动手的地步?


    你见过教练上场比赛的吗?少年的任务明明是负责训练运动员。


    苏木被她掐得龇牙咧嘴,不得不提醒她正视惨淡的现实:“开发防空洞是要钱的。”


    而且需要很大一笔钱,绝对不是养蚯蚓跟养蘑菇那么简单。


    少女垮下脸,扭过头,不想再看这臭小子。


    好啦,她知道她的钱全投到泡椒凤爪厂,跟大棚种植紫芦笋上头去了。


    不用他天天挂在她耳边说。


    无苦呢,无苦当然没有这个烦恼。


    他去一趟香港,那效率可是妥妥的高。


    小和尚不仅完成了掌门的接任仪式,获得了香港的户籍,最重要的是,他的那把檀香木算盘出手了。


    至于那个拍卖价格,林蕊不想说,说了她就心口痛。


    明明当时是三个人的电影,偏生只有无苦一个人有姓名。


    小和尚还振振有词,他那钱拿得一点儿也不亏心。


    他可是每天晚上都要给算盘念咒语的。


    老长老长的一段,念到后来,他都是困得直接倒床上睡着了。


    林蕊听了,更加想揍他。


    可惜小和尚腿脚麻利,跑得飞快,愣是没被她追上。


    苏木将自行车推进车棚停放好,转过头来好声好气地安抚各种酸溜溜的林蕊:“好了,蕊蕊,想点儿开心的事。咱们起码将电动牙刷给做出来了呀。”


    这种事情根本就没办法让林蕊开心。


    她又不是没申请过专利,当然不会像当初电动钐镰时那么激动。


    少年继续谆谆善诱:“等到电动牙刷投入生产,咱们不也有钱拿了吗?”


    少女恨恨地看着无苦远去的方向,放下狠话:“等着吧,将来我挣的钱一定比他更多。”


    有金手指就了不起吗?姐还是穿越人呢。


    陈乐停下自己的车,好奇地问林蕊:“挣钱,你又要挣什么钱啊?”


    按照正式录取分数线,陈乐的中考成绩是考不上省实验中学的。


    好巧不巧,他刚好距离最低录取分数线差五分。


    可是教育界互通有无。


    江州钢铁厂附属学校收赞助费了,日子过得滋滋润润。


    其他的学校见状,还不有样学样,也开始偷偷地开始招收额外的学生。


    自费生录取分数线降20分,交5000块钱,学籍在本校。


    借读生录取分数线降50分,交8000块,学籍在自己真正被录取的中学。


    这还是大家明面上知道的。


    据说收费最恐怖的是那种没考上高中的学生,足足有2万块。


    没有学籍没关系呀,现在国家允许社会报名参加高考。


    林蕊真觉得省实验中学不愧是江州高中的佼佼者。


    起码在挣钱这一门路上,人家就充分体现了灵活机动,有的放矢的大佬精神。


    据说他们的目标是像江州钢铁厂附属学校看齐,最基本的老师工资奖金不能比厂办学校少。


    今年钢铁厂附属中学中考可是放了颗卫星。


    全校考上中专与中师的学生,足足26位,震瞎一众人的眼。


    其他考生加起来,升学率也达到了67%,拿到成绩汇总表的时候,校长当场傻了。


    就连市里头的教育部门,都在大会上专门点名表扬了钢铁厂中学的校长。


    教育局局长夸校长学生工作做的好。


    在外头人心惶惶的时候,他们坚守本心,始终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陈厂长得到消息之后,更是欣喜不已,直接放话让学校自行处理他们今年收到的借读费。


    校长大笔一挥,痛快地给初三年级的老师每人发了800块的奖金。


    据说这严重刺激了初一初二的任课教师。


    不少人找校长主动请缨 ,积极要求新学期去初三任教。


    林蕊他们暑假时去老李家拜访时,沙发上还坐了一位初一的语文老师。


    他手上拎着一兜香蕉,看到这群学生颇为尴尬。


    现在的老李身份水涨船高,已经是初三年级主任,在校长面前很有话语权。


    语文老师找上门,目的很简单。


    他原先就是教初三的,前两年身体不好,才主动请缨去教初一。


    现在她身体调理的差不多了,有信心为学校的教育事业发展发光发热。


    既然学生们都登门了,语文老师只好先离开。


    让他郁闷的是,这群学生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居然直接掰着他带来的香蕉开始吃。


    可也正因为如此,李老师不好再坚持,让他把香蕉带走。


    林蕊啃着香蕉,大声夸奖:“甜!”


    老李无奈地冲她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呀!”


    少女笑嘻嘻,人生在世谁不求人,谁又不被人求。


    其实无论所求的结果如何,最尴尬的时候莫过于自己费尽心思挑选的礼品,被人直接拿着赶出门。


    香蕉也不是什么昂贵的水果,要是李老师坚持让语文老师拿走香蕉的话,就是当着学生的面驳人家的面子。


    留下来也没关系呀,反正吃的人是他们这群学生。


    老师请学生吃香蕉,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群学生叽叽喳喳地参观了李老师的新家。


    看到崭新的教师公寓,林蕊才觉得自己总算没有渣学生到家,到底好歹也帮老师做了点儿事。


    结果老李却表示,林蕊对老师最大的贡献在于锻炼了老师的神经。


    教了一届初三学生,头发都白了好几根的老李重重地叹了口气:“教过你之后,不管将来再有什么样的学生,我都不怕了。”


    在场的学生全都哄堂大笑,林蕊羞得一个劲儿往苏木身后躲。


    老李深表同情地拍了拍苏木的肩膀,语重心长:“我这一棒是顺利的交出去了,不知道你小子还要负重前行多久。”


    林蕊被大家笑得面红耳赤。


    睚眦必报的少女最后联合英语课代表以及于兰,直接灌倒了老李。


    聚餐过后,她离开恩师家门的时候,老李已经喝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要不是陈乐一个劲儿拦着,李老师恐怕会更惨。


    后来苏木还严肃地批评了她,硬是拉着她拎上蜂胶跟枇杷露去李老师家登门道歉。


    为着这个,李老师还好好嘲笑了她一回。


    一物降一物,也就是苏木能制得住她。


    陈乐走进省实验中学的心情很复杂,为了上这所学校,他父母将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整整5000块。


    标准的一分千金。


    眼下,少年人对金钱尤其敏感。


    他停好自行车,看向老同学:“对了,林蕊,回家你有空的话问一下你爸爸,看他有没有兴趣也承包我们钢铁厂的车间。”


    纺织厂的两个车间被红星厂承包之后,精神面貌大不相同。


    生产效率让纺织厂的模范车间都自愧不如。


    少女立刻做了个喊停的手势:“谢谢,我爸现在忙得不可开交,估计是腾不出来人手。”


    她好奇地问陈乐,“怎么啦?你爸的改革不顺利?”


    陈乐立刻拉下了脸,恨声道:“就该进行竞争上岗,那些成天不干活,在厂里头磨洋工的人通通赶出去。”


    林蕊哈哈大笑,指着陈乐直摇头:“你这种思想可不行哦,这是会出问题的。”


    “再这么下去,厂子会被他们活活拖死。”少年怒气冲冲,“你知道吗?他们居然偷工减料,故意让厂里头的钢材不合格。”


    他们江州钢铁厂的招牌都要被砸了!


    林蕊笑眯眯的:“那你得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其实现在工人的主人翁意识相当强,也许他们有吃大锅饭,磨洋工的坏习惯。


    但林蕊相信,如果没有确切的原因,他们不会恶意去破坏厂里头的生产。


    因为大家都明白一个基本的道理,厂子倒了,吃亏的人是他们自己。


    陈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小声嘟囔道:“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他们实在太不像话了。你爸到底是怎么做的呀?”


    红星厂情况不一样,红星厂的人时时刻刻都担心自己会丢掉饭碗,所以他们不敢偷奸耍滑。


    可是纺织厂的情况应当跟钢铁厂差不多呀,林叔叔到底是怎样让那些人规规矩矩上班的?


    林蕊惊讶:“方法不是明摆着的吗?”


    想清闲有清闲的办法,每天磨洋工的人,她爸当然没有权利开除,可是他能不发奖金啊。


    车间的奖金全部纳入绩效,这个绩效分成个人绩效以及生产小组绩效。


    个人绩效不用说,看的是个人的生产情况。


    生产小组的绩效则是跟全组人的情况都有关。


    这可以理解成先进带后进,但实际上就是发动群众斗群众。


    平常大家伙儿嘻嘻哈哈,没有利益冲突,当然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是一旦别人触犯到自己的利益时,人的本能反应就是要跟他斗到底。


    工人是天然的人联盟,国有企业尤甚。


    但是人天生逐利,金钱是瓦解联盟最好有效的手段。


    你落后不积极是你的事情,但是你不能影响我奔前程。


    少女冲陈乐眨眨眼睛:“你爸没有人事任免权以及投资决策权,那就只能先将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


    最大限度地激发起工人的荣誉感和集体归属感,让大家深切地感受到干好干不好并非一个样。


    否则无论怎么改,都不会有结果的。


    人心一旦散了,大家就会想方设法地为自己谋私利。


    陈乐疑惑地看着她,好奇道:“真的有用吗?”


    林蕊双手一摊:“哪儿来的万灵丹啊?最起码的,你爸得先试试啊。”


    总不能因为眼前有困难,就停滞不前吧。


    不动怎么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少年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最后跟他们在班级门口分手的时候,他还不死心地回过头来:“哎,你问一下你爸。要是有兴趣的话,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林蕊哭笑不得地挥挥手,胡乱应对道:“行了,我知道了。”


    居然相信包治百病。


    明明这个方法之前就已经出现问题,他们怎么还将希望寄托在承包制上?


    车间承包制度跟农村土地承包制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少女摇摇头,跟着苏木进班级。


    省实验中学不愧是名牌老校,教室宽敞明亮,然而课桌看着比钢铁厂中学还旧。


    坐在讲台上的年轻女教师,见班上同学到的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狄青。”


    教室里头立刻发出一阵笑声,大家没想到,自己的新班主任居然是这么个名字。


    狄老师也微微一笑:“想必大家听说过狄青将军的威名。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我希望咱们班也是一支强大的部队。”


    林蕊很快就见识到了新班主任的部队作风,纪律严明。


    即使打扫完卫生之后的自习课,她也不允许大家交头接耳,互相联络感情。


    年轻的女老师表情严肃地站在讲台上:“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同学的中考成绩,其实已经达到了中专中师分数。大家之所以还坐在这里,是因为你们的目标是大学。”


    她在黑板上写下两串数字,轻轻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粉笔灰。


    “你们看,这就是今年参加高考的人数和最终被录取的人数。266万和63万,谁能报一下录取百分率?”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学生:“只有20%多点儿的录取率。是不是你们觉得自己能够打败全国其他80%的考生?”


    班上静悄悄的,林蕊的笔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发出的声响简直振聋发聩。


    少女下意识地缩下脑袋。


    妈呀,原来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听到,是真的。


    “不要想当然,同学们这266万人已经是经过了一轮杀,还有比这个更多的数字,倒在了预考线上。”


    班主任的目光在每一位同学的脸上梭巡,等到所有人都被看得不自在时,她才开口:“好,现在开始重新调整座位。”


    排位的方法不是按照身高进行,而是依据中考分数。


    班主任可不认什么加分,她看的是文化课裸分。


    “我知道会有同学觉得不满,认为我是只认分数不认人。”


    狄老师面无表情,“但是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感激这一点。因为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在我的班上,我只要求你好好学习,全心全意学习。”


    作为以吊车尾成绩进入省实验中学的林蕊,毫无意外地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


    苏木不安地扭过头偷偷看少女。


    林蕊立刻委屈得快要哭了。


    “不满现在座位的人,可以通过你们的努力,争取让自己进入到前排。时间是月考。”


    教室里头立刻发出了一阵哗然声。


    狄老师不为所动,继续语气平静地宣布:“不满与朋友分离的同学,可以选择带着你们的朋友共同进步,当然,也可以自甘堕落。”


    林蕊神情一凛,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学渣也有学渣的自尊。


    第226章 老师真狠人


    下课铃声一响, 苏木悄无声息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 走到林蕊旁边, 跟她同桌商量:“咱们换一下位置吧。”


    林蕊的同桌有点儿近视,正愁坐在后排看不清黑板上的字。


    闻声他大喜过望,拿着书包就换了过去。


    他才不怕呢, 反正是其他同学要求他换的。


    老师要批评,也是批评先要换的人。


    林蕊绷着脸趴在桌上, 死活不肯看苏木:“你过来干什么呀?自甘堕落。”


    苏木跟没听见一样, 伸手握了下她的手腕子, 催促她道:“别发呆了,咱们接着预习。”


    少女还不死心:“你就自甘堕落吧。”


    “我乐意行不行啊?别发呆了。”


    林蕊总算高兴了一点, 嘴角往上翘了翘,从桌肚里头拿出了自己的资料。


    教室里其他同学看着两人,有人有样学样,也从前排调到了后面。


    等到第二节 课铃声响时, 教室里已经进行了一轮小型调整。


    狄老师回到讲台上,扫了眼底下的学生,面无表情:“谁开始换的座位?”


    林蕊下意识的就住苏木衣角。


    正面跟老师杠,是最得不偿失的。


    结果少年胆子大的很, 竟然直接站起来, 微微垂着头:“我。”


    狄老师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冷笑道:“你觉得你很英雄, 很伟大,可以为了朋友牺牲自己的利益吗?”


    苏木的眼睛盯着桌面, 没有吭声。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因为你勇于奋力反抗,为全班同学做出了表率。”


    少年依然沉默,脊背始终挺得直直的。


    狄老师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那我是不是应该夸你勇敢又坚韧呢?”


    教室里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静声屏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讲台上的老师突然间抬高了声音:“错,恰恰相反,我认为是你是一个自私又鲁莽的人。”


    林蕊下意识地抬起了眼睛,盯着与自己隔了一个教室的人。


    狄老师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她说话的声音甚至谈不上抑扬顿挫:“因为你试图在胁迫他人与你做出同样的选择。”


    年轻的女教师拿出教鞭,轻轻敲打着讲台:“多好啊,你是一个讲义气的典范。你用实际行动向大家证明,可以不顾自己的利益,全心全意为朋友作出牺牲。”


    她每说一句话都会用教鞭轻轻的在讲台上顿一下,仿佛是加了个着重号一样。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此做,你将其他同学逼到了选择题面前。”狄老师抬起眼睛,扫视讲台下的众人,“朋友亦或是前程,你们被逼着必须得做出个选择。”


    夏末秋初的阳光,明媚而灿烂,却不负三伏天的炎热。


    阳光照在窗台上,明晃晃的,仿佛一汪秋水。


    窗外的小麻雀,叽叽喳喳。


    小东西胆子贼大,就站在窗户旁,歪着圆圆的小脑袋,满怀好奇地注视里头发生的一切。


    “然而这个选择,你们真的有必要现在就做吗?或者说有必要立刻撕开这层纸吗?”


    狄老师抓起了教鞭,抱在自己怀中:“我不知道你们当中究竟有多少人是真的心甘情愿做出同样的选择,还是出于跟老师赌气的心态,又或者是被逼着没办法,怕被人嘲笑不讲义气。”


    她每说出一句话,教室里就发出一小声轻微的骚动。


    苏木始终垂着脑袋不吭声,但永远站直了,像一株挺秀的小白杨。


    林蕊甚至希望少年直接向老师求饶,然后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去。


    她讨厌这种近乎于批.判的场景,他人凭什么对苏木的选择指手画脚。


    狄老师根本不看这件事的导.火.索,只目光在教室里头扫来扫去:“同学们,你们知道老师是做什么用的吗?”


    她走下讲台,用教鞭敲了敲第一排同学的桌子,示意对方作答。


    小个子男生似乎有点儿紧张,站起身来期期艾艾:“老师是我们人生的灯塔,是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


    狄老师笑了,看着男生摇摇头:“你错了,老师是那个背黑锅的人,替你们做拉不下脸事情的人。”


    教室里头发出一阵哗然。


    “在你们这个年纪容易冲动,感情用事,认为前程啊未来啊什么,这些都是虚的,只有眼前的朋友最真实。”


    她微微的笑了,“即使有人心中看重自己的未来,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他也不敢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意见。”


    成绩好的学生,真的愿意跟成绩差的孩子坐在一起吗?


    不,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表面上看,先进带后进,是全班共同进步的好办法。


    但是先进真的愿意带后进吗?


    高中学业繁重,大家的目标都是考大学。


    成绩好的学生压力更大,因为他们接近大学的希望更大。


    这个时候帮不上自己任何忙的同桌,反而需要自己花费额外的时间去帮忙辅导功课。


    他真的高兴去扮演这个助人为乐的角色吗?


    学习说到底是自己的事情。


    “如果成绩好的学生自己坐到后排去,成绩退步了,请问你们的心中会不会有怨怼?”


    教室里头又是一阵骚动。


    狄老师轻轻敲着手中的教鞭:“这个问题你们不用回答我,自己回答自己就行。”


    此时她已经在教室里头绕了整整一圈,停留在苏木桌旁:“请问现在的你,还为自己的鲁莽自鸣得意吗?”


    少年抬起头,认真地盯着班主任:“我选择的是跟林蕊共同进步。”


    他的视线微微扫过自己的同窗,“我也没有胁迫任何人,我认为高中生已经有能力,有觉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班主任笑了,不予置评。


    林蕊抓紧了双手,正要站起身,教室门口传来敲门声。


    两位穿着省实验中学校服的少年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老师,我们想耽误您跟大家三分钟的时间,说点儿事情。”


    校学生会要招新了,欢迎感兴趣的同学积极踊跃报名。


    学生会颇为豪气,相当有广告意识的引发了不少宣传单。


    从前传到后,落入林蕊手中的时候,她看到了上面文娱部部长也在招新。


    整个过程中,狄老师都表现出袖手旁观的状态。


    等到那两位学生会的同学慷慨激情的做完演讲之后离开,年轻的女教师示意前排同学将教室门关上。


    “我们省实验的学生会活动是不是丰富多彩?”


    教室里发出一阵骚动,有胆子大的学生鼓足勇气作答:“是的。”


    狄老师面带微笑:“那你们想不想参加?”


    班上学生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轻易暴露自己。


    “没关系,当着老师的面,可以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狄老师晃了晃手中的教鞭,微微一笑,“放心,老师的底线是从不体罚学生。”


    大家哄笑起来,班上的气氛和缓了一些。


    “想。”排名第一的男生大着胆子作答。


    狄老师转过头去,微笑着看他:“为什么?”


    男生鼓足了勇气:“我想全方面的锻炼自己。”


    年轻的女教师继续微笑:“你能保送大学吗?”


    班上的哗然声大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


    眼下大学招生本来就少,保送大学更是件相当稀罕的事。


    “如果你无法保证自己可以保送大学,那么我建议你直接站张纸扔进垃圾桶。”狄老师语气冷淡,“你们搞清楚自己来学校的目的,上高中是为了考大学。考不上大学,其余一切都是白搭。”


    她重新回到讲台上,平静地看着所有学生:“交朋友的话,不上学就不能交吗?人生规划要分清楚主次,抓住主要矛盾。不上学的话,你们有更多的机会交更多的朋友。”


    教室里发出了一阵哗然,不少人窃窃私语,还跟同桌前后小声交谈。


    李老师等到班上的喧哗声渐渐歇下之后,才将目光转移到林蕊身上:“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堪,非常痛恨老师?”


    少女直接站起身,语气平静:“不,不痛恨,恰恰相反,我很同情老师您。因为按照你的理论,你不配交任何朋友。”


    教室里头的哗然声更甚,不少人转过头惊讶地瞪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女生。


    少女皮笑肉不笑:“照你的道理,成绩不好的人是不配交朋友的,或者说不配与成绩比自己好的学生有瓜葛。”


    苏木的手悄无声息地挪到了课桌下,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莽撞。


    然而他怎么可能拉得住少女,林蕊压根就没有从真正意义上怕过老师。


    “走出校园,评判一个人价值的是什么,肯定不是你的考试分数,而是你混的好还是不好。”林蕊毫无惧色地盯着班主任,“由此看来,狄老师身边的朋友一定都不如你,因为你有自知之明,不好意思拖累那些混的好的人啊。”


    班上学生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坐在第一排的小个子男生,更是捂住了嘴巴,瞪着那双鼹鼠一样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她。


    “所以说我很同情老师,因为老师交朋友的标准不是发自内心,而是经过一系列的公式套用之后,来判断对方值不值得交往,自己又配不配得上跟对方交往。”


    少女微微一笑,轻轻侧了下脑袋,“可是你那一套公式套用完之后,挑中的对象真的愿意搭理你吗?”


    苏木下意识地握住了林蕊的手,紧张地盯着老师。


    狄老师虽然说自己不体罚学生,可能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记住自己做出的承诺。


    狄老师笑了笑,居然没发火:“我尊重每一位学生表达自我的权利。”


    “我说出心里话,是不想你的错误观点影响到其他同学。”林蕊不甘示弱,“我不想你让学生们产生错觉,只要成绩好,一切都无所谓。”


    上辈子林主席的单位也招收了不少学霸,但真正到了日常工作当中,这些学霸未必个个如意。


    反倒是有些所谓的关系户学渣,在工作中却能够表现得更加好。


    林主席私底下曾经跟林蕊说过,因为这些孩子从小耳濡目染,个个都是人精。


    他们知道如何恰当地跟自己的工作伙伴维系关系。


    他们也明白,该怎样请求别人的帮助,才能获得更有效的协助。


    学霸却经常在成长过程中丧失了这样的机会。


    他们的家长,他们的老师及他们周围的同学常常给他们灌输一种错误的观点,只要成绩好,一切都无所谓。


    这些人还有意无意地告诉他们,因为他们成绩好是学霸,所以可以看不起那些成绩不好的人。


    如果他们的出身家庭足够优渥,接触的层面更广,他们还能够在成长过程中自我进行纠正。


    可要是他们局限在一个小圈子里头,那这种不良影响,对他们人生的打击将会是致命的。


    他们需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才能渐渐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而这些额外浪费的时间,就是当初接受错误教育产生的负面效应。


    教室里头的声音一下子全都被吸走了,每个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教室的上空好像悬着个大气球,交谈的双方每说一句话,那气球就鼓大一些,好像随时都会爆.炸。


    可惜下课铃声及时响起,时间像一位蹩脚的裁判,匆匆忙忙跑过来喊暂停。


    狄老师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淡淡的:“下课吧。”


    林蕊抓起手中的学生会招新宣传单,大踏步往教室外头走。


    排名第一的男生下意识地追问:“喂,林蕊,你去干嘛?”


    少女头也不回:“去竞选文娱部部长。”


    教室里发出哗然。


    有人大着胆子问:“你有门路保送吗?”


    林蕊扭过脑袋,像看傻子一样看对方:“你不参加学生会,就能保证自己考上大学?”


    班上的学生还想再说什么,少女已经马尾辫一甩,又大踏步地往前走。


    苏木微微朝还没有离开教室的狄老师鞠了个躬,快步追了上去。


    中午大家排队在食堂打饭,陈乐从另外一支队伍跑过来,拍林蕊的肩膀,一言难尽地看着老同学。


    这会儿他深深地羡慕李老师总算熬出头,把林蕊这个刺儿头给送走了。


    少年诚心实意地夸奖:“你们狄老师脾气真好。”


    要是换个脾气暴点儿的,林蕊就甭想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了。


    当然,按照林蕊的脾气,到时候躺着进医院的还指不定是谁。


    少女立刻做了个弱柳扶风的姿态,靠在苏木肩膀上,伸手捂住嘴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姿态夸张又做作:“哎呀,人家现在的心还没有落回胸腔呢。”


    在场的两位男生全都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苏木往她的盘子里头夹了块糖醋带鱼:“好好吃你的饭吧。一会儿不是还要面试吗?”


    少女立刻眨巴眼睛,认真地征询两位同学的意见:“你们说我要不要先饿一顿,这样一会儿不容易犯困。”


    即使是惨无人道的初三生涯都没能改变林蕊睡午觉的习惯。


    饿了要吃,困了要睡,人必须得遵循作为人类的本能。


    苏木没好气道:“你想面试的时候,肚子咕噜噜直响吗?”


    林蕊觉得很有道理,像她这样的小仙女,睡着了也是睡美人。


    吃过饭之后,苏木将林蕊送去了面试地点小礼堂。


    然后他借着要帮林蕊买零食的理由,转去了狄老师的办公室。


    少年沉默着站在老师面前,张了张嘴巴,强调了一句:“老师,林蕊不是坏学生。”


    李老师转着手里头的钢笔,轻描淡写:“可是她也不是什么好学生,高考看的就是分数。”


    少年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鼓足了勇气:“如果完全看中考成绩,林蕊是考不上省实验的。可是她依然凭借自己的能力进入了这所学校。”


    这代表着即使是现在的评价体制,林蕊这样的学生也受到认同。


    狄老师微微一笑:“我说过了,要是你们有门路保送上大学,你们完全可以按照你们自己的方式走。”


    苏木急了:“老师……”


    狄老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行将话说完:“我知道学生是各种各样的,每一个学生都是单独的个体,但是作为老师,我能够关注的只能是大部分学生。”


    她屈起手指头,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个人的精力都有限,老师也一样。我不是私教,我不可能为一个学生制定一套单独的学习方案。


    作为老师,我所能做的是依据班上大部分学生的情况,调整我的教学计划。至于少部分特殊情况,他们能做的是进行自我调节,来适应老师我的教学方案。”


    狄老师的手指修长,敲击在桌面上,仿佛在弹奏着名曲一样。


    “我尊重我的每一位学生,我也不希望他们产生错觉,觉得老师应该对他们另眼相待。”她微微仰起头,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事实上不会,对于林蕊而言,她现在最重要学会的是适应。”


    办公室的门响了,吃完午饭的另一位老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狄老师挺直了脊背,双手握拳放在桌面上,唇角淡笑:“如果她跟不上,那只能她自己想办法。我是她的老师,但不是她一个人的老师。”


    苏木抬起头,倔强地盯着老师:“我跟林蕊坐在一起,不是自甘堕落,林蕊不是堕落。”


    年轻的女老师笑了笑,点点头:“好,那我拭目以待。”


    第227章 又见大美人


    少年走出老师办公室, 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 看着窗外蓝天流过的白云静静地发呆。


    旁边的学生经过时,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苏木没有再停留,而是径直向学生会招新的小礼堂走去。


    礼堂里头热闹纷呈,未至门口, 少年先闻其声。


    “我最大的优势,我最大的优势是我现在刚上高一, 高考指挥棒的压力, 还没有直接打到我头顶上。”


    讲台上的少女笑嘻嘻的, “这就意味着我能够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生会工作中去。”


    台下充当考官的学生会老人问了句什么,苏木没有听清楚。


    他只见林蕊直接在讲台上开始了载歌载舞。


    少女一边唱着英文快歌, 一边扭动身体,开始舞蹈。


    高一新生的校服还没有发下来,她穿着的是港镇服装厂生产的牛仔长裙。


    也是因为如此,少女并没有做什么剧烈的动作。


    那语调激烈的歌曲, 配上她懒洋洋笑眯眯的样子,反而有了别样的意味。


    表演结束之后,她半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地自吹自擂:“这是我的另外一个优势,无论唱歌还是跳舞抑或是诗朗诵, 我都可以。万一学校要组织文艺活动的时候, 中间有冷场,我还能够负责暖场。”


    学生会主席是个戴着眼镜的男生, 他冲林蕊点点头,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林蕊径直走向门口, 伸手往苏木怀里掏。


    待一无所获时,少女立刻垮下脸:“吃的呢?”


    说好去买零食,结果跑去哪儿浪了?


    年轻人,你这样背着姐姐偷偷跑出去玩,很不对,很不老实。


    苏木笑了笑:“你没给我钱啊,我跟老板好说歹说半天,人家不肯赊账。”


    林蕊立刻掰起手指头跟他算:“我前天才给你的十块钱,这么快就没了。”


    少年同志,现在我们国家还不富裕。广大人民群众一个月的收入经常都不满百块。


    你年纪轻轻的就如此大手大脚,真的合适吗?


    苏木沉默地看着她,直接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一笔笔的跟林蕊算账。


    前天,买夹心冰激凌,一口气买了5桶。


    要不是他拦着,她恨不得能将人家冰柜扫荡一空。


    少女尴尬地清清嗓子,眼睛往天上飞:“那个我不是要看看,我给人家出的点子效果如何吗?”


    江州城一家历史悠久的老冰棒厂近来效益不佳,市场被外地产品抢占的差不多。


    林蕊给他们出主意,生产果酱夹心冰淇淋。


    价钱比老牌产品贵了好几倍,销售却极为火爆。


    林蕊终于能够随心所欲吃到草莓冰淇淋了,怎么能不打卡。


    苏木冷笑,继续往下面念:“去菜市场,买大闸蟹一只。”


    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碌转,强词夺理:“我这是为螃蟹养殖做准备工作。”


    苏木继续微笑:“买烤大蒜10串。”


    人家卖烤串的师傅都坚决不肯给她一个小姑娘烤大蒜,结果蕊蕊非要坚持。


    吃完之后,她满嘴大蒜臭。


    熏得所有人跟她讲话时,脑袋都要扭到别处。


    林蕊兀自狡辩:“那是因为摊子上烤大蒜最便宜,我可省钱了。”


    苏木合上小本本,双手一摊:“没了,最后剩下5分钱,你还买了袋无花果。”


    吃完了大半袋子,觉得嘴巴干,才分给他。


    林蕊莫名心虚,只好从口袋里掏钱,数了三张一块钱的票子给他,义正辞严地教育:“以后省着点花,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


    苏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钱跟小本本重新塞回口袋。


    走廊那头传来笑声,剪着运动头的女孩走过来,笑眯眯地跟林蕊打招呼:“真巧,碰到你了。”


    先前她跟林蕊一起排过广播剧,经常一块儿吃吃喝喝。


    后来初三下学期大家事情忙,才不怎么见面。


    见到老朋友,马小晴明显很高兴。


    她走上前抓着林蕊的手,笑容满面:“前头我还跟邹鹏说,不知道你去了哪个学校。”


    旁边剑眉星目的男孩子没有出声,只冲林蕊和苏木点点头。


    林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哎,马小晴,这才开学吧,你们外国语学校就过了联谊了?”


    乖乖,果然传说中整个江州城最会玩的中学就是江外。


    “什么啊,我们现在是同窗。”马小晴笑眯眯的,“我在五班,他在三班,你在几班啊?”


    “二班,我跟他都在二班。”林蕊指苏木,依然满心疑惑,“你们不是保送江外的吗?怎么跑到省实验来了?”


    现在大学保送少,外国语学校却属于特例,尤其是他们的小语种,保送率奇高。


    怎么看也是上江外才比较保险。


    马小晴落落大方:“我没通过保送考试,只好中考,就跑到这儿来了呗。”


    她笑眯眯的,“幸亏我英语特长也算加分,不然还考不上。”


    短发女孩儿伸手指指邹鹏,摇头叹气:“至于他,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觉得省实验食堂的饭比较好吃吧。”


    在场的四个人全都笑了起来。


    邹鹏言简意赅:“我想跳出来看一看,总是局限在那个小圈子里头,我觉得我会僵化。”


    林蕊诚心诚意地摇头:“你将来要是往外交方向发展的话,其实留在江外会比较合适。”


    因为这样子能够形成朋友圈。


    邹鹏笑了笑:“人生总有得失,不可能事事如意。”


    林蕊抱着苏木的胳膊,好奇地朝少年眨眼睛。


    哎哟喂,这孩子是受什么刺激了吗?怎么说话如此之沧桑?


    得了吧,追不到她姐的幻灭已经过去这么久,也该鼓起勇气直面惨淡的人生了。


    她点点头:“也不错,说不定你在这儿能够有另外一番收获呢。”


    苏木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催促林蕊:“走吧,回去睡会儿,不然下午你要打瞌睡的。”


    林蕊朝两人挥挥手,抓着苏木的衣袖,又蹦又跳地往前头走,跟他比划之前的同学都表演了啥。


    哎哟,现在的孩子可皮了,有人唱双簧,还有人表演单口相声,特别逗。


    苏木扭过头,看那两人往小礼堂走,犹豫着问:“他俩是不是也要去参加学生会招新啊?”


    林蕊立刻紧张起来:“完了完了,马小晴要是竞争文娱部部长的话,我就危险了。”


    那姑娘专业学过舞蹈,民族舞跳得那叫一个柔情似水。


    在广播室的时候,每次看她跳民族舞,林蕊的双手就蠢蠢欲动,特别想冲上去掐人家的小腰。


    她拽着苏木又冲回小礼堂,眼巴巴看着人家跳了一支孔雀舞。


    少女收回作痒的手,心痛地下了决定:“走吧,回教室,咱们不买零食了。”


    看看人家的腰,再看看自己。


    少女啊,身高相差小20公分,那腰的维度要是差不多的话,分明就是柳条跟水桶的区别。


    为着这个,林蕊晚饭都只打了蔬菜。


    结果明显菜不抵饱,上晚自习的时候,她就开始坐立难安。


    等第二节 晚自习开始,她索性饿得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苏木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点着桌上的预习资料:“看书。”


    林蕊差点儿跳起来。


    不得了咯,现在的小孩子越来越过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牵小姑娘的手。


    这种在教室里头公然耍流氓的行为,是要被广大人民群众唾弃的。


    少女慌慌张张,抬脚踩苏木,干嘛呢?这么耍流氓。


    苏木被她踩得龇牙咧嘴,委屈不已:“你不是静不下心来看书吗?我说给你念静心咒呢。”


    林蕊着急忙慌地想要甩开少年的手,说话都结巴了:“你,你念你的,干嘛抓着人家手?”


    瞧这借口多蹩脚,分明就是想占姐姐的便宜。


    少年十分无奈:“你别乱动,无苦说的,这样念咒的话效果会更好。”


    十指连心,可以将他心中的意念,经由他们的双手传递到蕊蕊心间。


    少女勃然大怒,果然是无苦这个小秃驴!


    她就说苏木以前很老实的,全被无苦这个臭小子给带坏了。


    下了晚自习回家,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林蕊还在控诉小和尚的不检点。


    “我告诉你,离你那个小师弟远点儿。那小子就不是个正经和尚。”


    苏木闷声不吭,也不反驳她,由着她开批.斗大会。


    少女说得唾沫横飞。


    待自行车停在饭店门口,她一进门,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小和尚跟小元元身上,顿时要倒吸一口凉气。


    小和尚正在陪着小丫头玩搭积木,搭的是个地下宫殿。


    六根不清净的臭小子笑眯眯的问天真无辜的小姑娘:“哥哥给我们元元盖宫殿好不好?”


    无知幼女拍着肉乎乎的小手,高兴地点头:“好。”


    无苦心花怒放:“那以后我们元元就住在宫殿里头,当小公主好不好?”


    小丫头笑得更加开怀,口水都淌下来:“好,哥哥给元元盖宫殿。”


    少女一阵头晕目眩,直接倒在苏木的怀中,伸出去的手指头都在颤抖。


    听听那个丧心病狂的小和尚,究竟说了多么惨无人道的事。


    他养成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囚.禁!


    苏木完全听不懂林蕊在说什么,奇怪道:“无苦要盖房子给元元住怎么啦?”


    反正房子盖出来,总归要有人住的。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不是说要盖房子给我住吗?”


    林蕊死命地掐苏木,眉毛快要飞上天。


    你傻,这孩子!你跟无苦的情况能一样吗?


    那小和尚就是居心叵测,觊觎她家美貌可爱的小元元。


    这是人性的卑劣还是道德的沦丧?


    少女捋着袖子要上前教训小兔崽子,楼上周会计探出脑袋,看到林蕊立刻招呼:“蕊蕊,上来,有事儿跟你说。”


    林蕊只好又将衣袖给放回去,上楼梯还不忘叮嘱周会计:“阿姨,你要留心,元元快被无苦给拐走了。”


    周会计笑呵呵地一摊手:“那没得法子,她就认无苦。”


    这俩孩子在一起玩的可开心了,谁也不嫌谁。


    林蕊痛心疾首:“他就是采取这种怀柔政策,不怀好意。”


    “行了,你赶紧进去说正经事。”周会计推着人进包厢门。


    门一开,灯光从外头打进去,直接照亮了整间屋子。


    哦,不,准确点儿讲,是屋中自带发光体。


    光彩夺目的美妇静静地坐在桌旁,手里头把玩着一盏白瓷碟。


    林蕊傻愣愣地看着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吸气再呼气,请保持住呼吸的频率,千万不要过于激动,直接忘了怎么喘气。


    美妇站起了身,略有些担心的问她:“你哪儿不舒服吗?”


    旁边的何医生也赶紧走过来,想要查看林蕊的状况。


    戏精上身的林蕊赶紧摆摆手,朝大美人眨巴眼睛:“不,只是你美得让人忘记了呼吸。”


    大约从人类能够听得懂说话起,就没有人真正不喜欢被人赞美相貌。


    贝拉微微一笑,冲林蕊点点头:“你也很好看。”


    少女心花怒放,赶紧奔上前,主动伸出手:“欢迎您到江州。”


    艾玛,她终于牵到大美人的手了,人生无憾。


    哎哟,美人可真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就连这手握在手里头都是如此的舒服。


    那叫一个柔弱无骨,那叫一个绵软娇嫩。


    苏木不得不清清嗓子,伸手在林蕊的手腕上按了一下。


    少女这才念念不舍地松开对方的柔荑,笑嘻嘻地看着大美人:“你是来看我的吗?”


    孙教授的研究生何医生无奈地摇头:“蕊蕊,你不是要问蚯蚓能够提炼什么酶吗?用蚯蚓提炼的酶很多,但是现在认为在临床上比较有发展前景的是蚓激酶。”


    说到了专业问题,何医生开始滔滔不绝:“这是一种酸性蛋白酶,因为在溶解血栓跟预防血栓形成方面的作用类似于尿激酶,所以被称为蚓激酶。


    清华大学生物系87—8.9年的国家自然基金项目研究的就是这个,6月底他们召开了临床前研究成果鉴定会,已经通过专家组的鉴定。”


    林蕊听了半天高大上的东西,感觉脑袋很晕,直接直接伸手喊停。


    说重点,我的哥哥,这个我还没打算投身于药品研究。


    何医生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现在日本有同类产品,龙心口服肠溶液胶囊,在临床上应用效果良好。我们国家也在启动临床验证中。”


    林蕊眨巴两下眼睛,决定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也就是说,你们打算收购我的蚯蚓啦?”


    何医生笑了起来,示意贝拉的方向:“不是我,是这位女士。她有意投资生物制药公司,需要大批量的蚯蚓。”


    其实贝拉与何医生接触,最早是因为何半仙的药膏。


    经过一年的临床验证,实践证明,药膏对于骨折损伤愈合效果良好。


    孙教授希望将药膏有效成分进行平面,如此一来可以大规模量化生产,就不需要病人再千里迢迢赶到自己所在的医院。


    投资制药厂可不是个小数目。


    有关方面经济紧张,拿不出钱来,所以项目组就有意从外招商引资。


    贝拉就是这样走进项目组的视线。


    然而从提炼药膏到经过长期临床验证后批准药品上市,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贝拉女士就有意先开展其他业务,他的目光落在了近年来开始在国际上崭露头角的蚓激酶身上。


    提炼引激酶,当然需要大量蚯蚓。


    目前江州城专业养殖蚯蚓的人并不多。


    贝拉偶然在何医生面前提到这件事时,细心的何医生立刻想到了林蕊曾经托自己打听,蚯蚓究竟能够提炼什么酶。


    他热心肠的很,赶紧向贝拉积极推荐。


    何医生拍着胸口跟贝拉打包票:“为他们的蚯蚓养殖技术支持的是动科学院,专门有人给他们进行指导。现在省中药公司也从他们这儿进蚯蚓,生产中药材。”


    林蕊笑眯眯的,积极主动地推销自己产品:“我们这儿养殖蚯蚓的人都经过专业培训,所有的饲料都有讲究,绝对不会存在重金属超标的问题。”


    贝拉矜持地点点头:“所有的蚯蚓都要经过专业检测。”


    林蕊笑眯眯的,拍着胸口打包票:“那当然。”


    她积极主动地要邀请贝拉去她的蚯蚓养殖基地看一看。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行。


    何医生惊得目瞪口呆,抬眼看窗外,连连摆手道:“算了,这么一大晚,明天再说吧。”


    林蕊眨巴两下眼睛,略有些为难:“明天我也要上晚自习呀。”


    狄老师放过话之后,班上的同学基本上都回归原先按成绩排的座位。


    只有苏木一人,还坚持着固守最后一排。


    这孩子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啊。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林蕊觉得自己还是识相点,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狄老师的权威,省得到时候苏木夹在中间为难。


    贝拉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好吧,趁热打铁。”


    林蕊笑眯眯地试图跟对方套近乎:“您是哪里人啊?您说话声音真好听。”


    贝拉语气淡淡的,直接跳过去:“防空洞在哪儿?”


    林蕊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


    作为相貌协会资深会员,美人在她这儿总有特权。


    她连声保证:“不远,很快就到了。”


    四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王奶奶朝外面探了下脑袋,小声嘀咕着:“这姑娘像是在哪儿见过。”


    周会计正在对账,闻声笑了起来:“哎哟,长成她这样,见过了肯定就忘不了。”


    跟电影明星似的。


    这一走进来啊,整个屋子无论男女老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了。


    王奶奶笑出了声:“可不是,说不定啊,人家以前就是大明星。”


    现在不是都流行下海嘛,大明星也下海做生意喽。


    第228章 月黑风高夜


    四个人两辆车。


    无苦坐在电动自行车后座, 抱着大美人的腰, 美滋滋地喊:“姨姨, 你身上可真香。”


    林蕊看着这该死的小和尚,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现在出租车难打,刚才在饭店门口时, 她就热情洋溢地邀请大美人骑电瓶车。


    她的本意是自己与美人共乘一辆车,也好趁机亲近亲近。


    结果半路就杀出来个小和尚, 非要跟她争抢大美人。


    林蕊连在美人面前保持形象都顾不上, 叉着腰, 指着小兔崽子的鼻子骂:“大晚上的,你跟去干嘛?”


    结果这脑袋上不长毛的小子居然振振有词:“厨房里头没蘑菇了, 我去给我奶奶割一些。”


    林蕊捋起袖子要揍他的时候,大美人竟然已经骑到电瓶车上。


    那个,美人你搞错了,是我骑车带着你呀。


    可惜无苦腿虽短, 动作却迅速,已经飞快地爬到后座上霸占位子,一把抱住美人的腰。


    臭不要脸的假和尚居然还侧过脸来冲林蕊吐舌头做鬼脸,嘴里头甜死人不偿命:“姨姨, 我好喜欢你哦。”


    林蕊恨恨地坐上了苏木骑着电瓶车后座, 毫不犹豫地当场拆小和尚的台:“哎呀,我们元元好可怜, 舅舅这么快就不管元元了。”


    无苦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小师姐在陪元元睡觉呢。姨姨,我小师姐又漂亮又温柔, 下次介绍给你认识啊。”


    贝拉微笑:“好啊。”


    林蕊勃然大怒,这混账臭小子,她就知道他跟叶珍珍是一国的。


    跟姐姐抢王奶奶,还有周阿姨跟玲玲姐也就算了,现在秃驴还敢抢大美人?


    苏木默默地发动电瓶车,车子呼啸而起,愣是让林蕊发出的唇枪舌剑悉数落空。


    车子蹿上大马路牙子,少女才反应过来:“何医生,咱们好像把何医生给落下了。”


    可怜的医生从头到尾作壁上观,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过河拆桥。


    贝拉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谢谢您陪我过来,时间不早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何医生面红耳赤,期期艾艾地应声,灰溜溜地去坐公交车走人了。


    无苦冲着人家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把脸贴在贝拉的背上,嘴里头不住地赞叹:“姨姨,你身上真的好香。”


    这一路上,小和尚的甜言蜜语就不断。


    两辆车数度并行,苏木又不得不强行拉开车子距离。


    否则蕊蕊肯定要跟无苦吵架。


    他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有什么好吵的,任何时候都能吵得不可开交。


    林蕊失了地利优势,只能唱起歌来,试图吸引大美人的注意力。


    今夜没有月亮,初秋的凉风带着蒙蒙的雾气,遮着天上的星星,都充满了朦胧的美感。


    苏木周身暖融融的,觉得浑身都快活极了。


    身后的少女在轻轻地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


    突然间无苦开始捣乱,居然大声念起了咒语。


    介于这小子手边没有小抄,他只能无耻地念他最熟悉的准提咒。


    这下子好了,民谣是唱不成,林蕊索性大声背诵起英文诗:“O,my luves like a red, red rose……”


    小和尚傻眼了,他都听不懂二姐究竟念的是什么。


    林蕊总算占了上风,得意洋洋地念完了一整首诗。


    贝拉骑着电瓶车,不远不近地缀在前面一辆车后头。


    她看到了少年的后脑勺,黑黑的后脑勺,头发剃得极短,摸上去,大约如小鸟轻轻啄着掌心。


    一瞬间,她有些嫉妒坐在少年后座椅上的女孩。


    因为少女是如此的肆无忌惮。


    搂着他的腰,伸手摸他的头,用手指头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敲击。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姿态是如此的自然。


    而前面的男孩似乎根本不会反抗,还不时发出笑声。


    仿佛天底下就没有更快活的事。


    进了农历八月,桂花陆续绽放。


    那馥郁的香气弥漫在她鼻端,纵然有夜风吹,但依然浓郁的近乎于发苦。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苦涩是从她的胸腔深处涌现出来的。


    幸而前头路一转,防空洞也出现在他们面前。


    因为养殖蘑菇与蚯蚓都会产生不好闻的气味,所以林蕊选用的防空洞远离居民区。


    少女跳下电瓶车,热情洋溢地凑到大美人面前:“这儿虽然有点偏,但是环境很不错。”


    她如愿以偿地牵到了大美人的手。


    这大晚上的,天上有连个月亮都没有,万一大美人磕着碰着了,她会心疼的。


    无苦还想去牵另一只,林蕊立刻强调男女七岁不同席。


    这么大的小子,怎么老想着往女孩身边凑?


    贝拉被她逗笑了,轻声道:“我都可以当他妈妈了,还怎么算是女孩儿?”


    林蕊骄傲地挺起胸膛:“一百岁也可以是女孩儿,永远的少女。”


    苏木无奈,礼貌地向贝拉道歉:“蕊蕊跟您开玩笑呢,请您不要介意。”


    天上没有月亮,星光黯淡,贝拉的脸也晦涩不清。


    隔了半晌之后,她略有些沙哑的嗓音才响起:“没关系,我很喜欢她。”


    林蕊立刻得意的尾巴翘上天,冲小和尚挤眉弄眼:“听到没有?”


    无苦立刻扭过头去,不搭理自己的小师嫂。


    星越下光线暗淡,林蕊拿了矿灯开防空洞的门。


    防空洞里头光线暗淡,蚯蚓畏光,刚好就成为合适的养殖场所。


    “防空洞在地下,原本就阴暗潮湿,所以我们的蚯蚓养殖很上规模。”


    门一打开,里头的味道喷出来,很不好闻。


    防空洞里垒起了一层层的架子,上面堆着培养基。


    林蕊拂开养料,灯光下,粉红色的蚯蚓蠕动不停。


    “你看这个长度。”她拿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这个就是已经养成了的。”


    尽管防空洞里头装了空气净化装置,但气味仍然不好闻。


    贝拉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轻轻地点点头。


    她强调了一句:“你的蚯蚓防病害一定要跟上,否则会影响产品质量。”


    林蕊立刻高兴地点头,大声应下。


    既然已经看了成品,四人赶紧退出防空洞。


    无苦还要割蘑菇,林蕊只得龇牙咧嘴的开了隔壁防空洞的铁门。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天到晚就没见他嘴巴闲下来的时候。


    无苦老大不服气,有本事二姐别吃她带出来的鸡爪啊。


    林蕊振振有词:“这鸡爪还是我厂里头出来的呢,我凭什么不能吃啊?”


    只有老板使用自己的产品,企业才能不断的进步。


    因为唯独这样,老板才知道自己产出来的究竟是什么货色。


    苏木被这两人挡在后头,相当不好意思地又跟贝拉强调了一遍:“他俩喜欢吵着玩。”


    贝拉轻拢披肩,目光如潮汐汹涌间的星辰一样,深不见底。


    隔了老半天,她的声音才淡淡地传了出来:“没关系。”


    苏木下意识地握了下拳头,他觉得自己主动搭话的行为很蠢。


    也许人家早就不耐烦了,正急着要走呢。


    少年有点儿羡慕蕊蕊。


    因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蕊蕊似乎都能跟刚认识的人也找到话说。


    他就不行了。


    旁边站着这位贝拉,他浑身都不自在,简直想要逃之夭夭。


    然而是男子汉的倔强支撑着他,让他鼓足勇气,坚决不当逃兵。


    林蕊丁点也没有察觉到大美人的不耐烦,还扭过头,热情洋溢地跟贝拉介绍:“我们这儿蘑菇废渣也用来养蚯蚓,这样蚯蚓才能营养均衡。”


    防空洞附近都没有灯光。


    忽然间一阵风起贝拉像是害冷一样裹紧了披肩,沙哑着嗓子:“挺好的。”


    她的视线落在遥远的地方,似乎只要这样,就不用看身旁的男孩子。


    少年多大了?十四还是十五?


    她不记得了,过往的一切像是被剪辑掉的故事,早已随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化为灰烬。


    四周弥漫的雾气,让她开始不安。


    女人下意识的咬紧了牙齿,身体进入戒备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为什么要贪图方便,找成熟的养殖户。


    她明明可以自己寻人养殖,最多等上一段时间而已。


    懊恼如潮水一般,拍击着她的心脏,女人简直不堪忍受。


    继续留在这里的每一秒钟,对她而言都是煎熬。


    她的情绪突然间暴躁起来,不满的话语脱口而出:“到底还要多久?”


    林蕊正在一边跟无苦吵架,一边小心翼翼地割小平菇。


    这种蘑菇口感鲜脆,在店里头极受欢迎。


    听到贝拉的抱怨,她赶紧笑嘻嘻地冲出来:“好啦好啦,马上就好。”


    无苦还想再多采摘一些,林蕊直接拖着他出去。


    开什么玩笑,比起这些蘑菇自然是美人的心情更重要。


    少女冲贝拉眨巴眼睛,笑嘻嘻道:“我送您蘑菇花吧。”


    贝拉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清了清嗓子,恢复平和的语气。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咄咄逼人,她甚至还笑了笑:“蘑菇花是怎样的呀?”


    苏木下意识地握住了林蕊的手,他觉得眼前的女人怪极了。


    好像这让她非常不舒服一样。


    林蕊也察觉到了她的失态,立刻笑了笑,拽着无苦走:“我们回家吧,我奶奶会做很好喝的蘑菇汤。”


    贝拉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她感觉放松了一点,甚至可以微笑着向林蕊道了谢。


    无苦靠近贝拉,嘴里头又开始念起了准提咒。


    小和尚一本正经地强调:“您应当常持准提咒,对你有好处的。”


    林蕊一巴掌呼到小和尚的脑袋上,没完没了的。


    自己就不是个正经和尚,还好意思拉着人家。


    她冲贝拉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别理他,这孩子就是这个样。”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贝拉慌乱地点点头,没有应声,只往前头走。


    林蕊赶紧追上去:“哎,你慢点儿,小心。”


    结果她还是迟了一步,贝拉脚下一崴,居然咕噜噜地滚下了山坡。


    这下子,他们都吓坏了,赶紧追着过去。


    林蕊手里头的矿灯在草丛间晃荡。


    昏暗的灯光扫到长发时,她赶紧过去拉,嘴里头大声喊着:“贝拉。”


    一搭手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她拉着的分明是个幼小的孩子。


    躺在草丛间的女孩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地喊着救命。


    林蕊手中的矿灯照在她身上,跟上来的苏木立刻扭开了脑袋。


    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没穿裤子。


    无苦扶着崴到脚的贝拉一瘸一拐的过来。


    看清小姑娘的样子,众人都傻了眼。


    她额头上黑黢黢的一个洞,正往外头汩汩冒着血。


    贝拉从口袋里掏出消毒湿巾,擦拭女童的伤口,然后又用披肩裹住。


    林蕊也反应了过来:“报警,必须马上报警。”


    只是现在根本没有手机,198.9年的江州,连移动通讯站都没有,大哥大也拍不上用场。


    “你跟无苦去报警。”林蕊沉着的很,将四人分成两组。


    贝拉的脚受了伤,不适合搬动,必须得留下。


    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情况,也不适合有男性陪同。


    苏木的武功基本上是花架子,独自一人的话他不放心,必须得无苦陪着。


    少年张了张嘴巴,想要反对。


    他当然不放心蕊蕊一个人留下。


    然而女孩的情况危急,已经由不得他犹豫。


    无苦拖着小师兄往前走,嘴里头嘀嘀咕咕地念着不知道什么咒语。


    贝拉伸出手,搭着小姑娘的脉搏,观察她的呼吸情况。


    林蕊张张嘴巴,懊恼地冒出一声:“应该让何医生来的。”


    起码有个专业人士帮忙,情况会好很多。


    都是无苦这家伙,非要起哄架秧子。


    她手中抓着的矿灯无意识一晃,照亮了身后的杂草。


    林蕊察觉到不对,那你分明是个洞口。


    这儿居然还有另外一个防空洞。


    枯树与杂草丛遮蔽了洞口,倘若不是灯光的角度恰好,就算有人从那里走过,也不容易发现。


    林蕊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抬头看贝拉。


    美妇人也面色凝重,微微点了点头。


    少女小心翼翼地往前逼近,她手中抓着从旁边折的树枝,挑动杂草丛。


    里头没有传出什么声响。


    林蕊的胆子大了一些,又往前走两步。


    “有人吗?”少女试探着问。


    突然间,她的脚上传来一股大力,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用力往下拉。


    少女猝不及防,本能的一个飞脚踢上去。


    然而她自己也失去了重心,身体往下倒。


    慌乱间,她手中的矿灯只照亮了一张狰狞的脸。


    少女大惊失色,抓着矿灯就往那人脑袋上砸。


    男人发出一声闷哼,脑袋往后倒。


    一股气体喷出来,恰好冲到他的脸上,他晕了过去。


    警车的鸣笛声打破了夜空的沉寂,林蕊坐在警车上,双眼呆滞地看着外头。


    妈呀,这个晚上实在太刺激了。


    她扭过脑袋,恶狠狠地瞪着无苦。


    她就知道,只要这小和尚硬凑上来,那肯定就没好事。


    无苦委屈地抱着胳膊,认真强调:“二姐,是你坚持今天晚上要出来的。”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天上都没有月亮,起这么大的风,也亏得二姐这人居然想到要出门。


    林蕊恶狠狠的瞪他:“那你非要跟出来干什么?”


    假如无苦不跟出来,肯定就没有这么多事儿。


    可怕的不是流浪汉试图强.暴跟父母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小姑娘。


    而是警察在那间废弃的防空里发现了人体残骸。


    没有腐臭味,因为那砍断了躯体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


    警察一开始还以为是流浪汉吃剩下的肉骨头。


    直到他们往里头搜,发现了小小的头颅。


    从头骨大小来看,那两具残尸的主人年龄应该不超过十岁。


    第229章 神奇小和尚


    法医对防空洞者尸体进行了检测, 判断受害者死亡时间在两个月以上。


    依据这个时间, 他们对周围相应年龄段的孩子进行排查, 结果竟然一无所获。


    后来还是警方仔细调查现场,才发现问题所在。


    防空洞平常气温的确低于室外,夏天也凉爽舒适。


    然而天生这防空洞连着林蕊他们养蘑菇的那个洞口。


    为了保持蘑菇洞里头空气清洁, 当初设计的时候就特地安装了抽风装置。好将里头的废气抽出来往低处排,把新鲜的空气从高处抽进去。


    蘑菇养殖产生的废气主要是二氧化碳。


    当时那个试图袭击林蕊的流浪汉, 之所以会突然间窒息, 就是因为刚好大股的二氧化碳喷到了他脸上。


    温室气体频繁进入埋藏尸体的防空洞, 洞内气温增加,自然加速了尸体的腐败。


    警察在仔细询问蘑菇种植工人, 对方反映七月底的时候似乎的确闻到了臭味。


    不过一来他们养殖蘑菇本身发出的味道不好闻,旁边养蚯蚓的洞里头气味更难闻,所以他们并没有想太多。


    依据这些发现,警方又扩大了调查范围, 果然在附近镇上找到了丢失孩子的人家。


    这家人情况有点儿复杂,小两口闹离婚,当妈的去深圳打工了。


    临走前,夫妻双方曾经因为一双孩子到底归谁吵过一架。


    有了这个由头, 虽然后来孩子不见了, 家里的老人也以为是媳妇把孩子偷偷带走了。


    他们只想着等到过年,媳妇总归要回家的。


    到时候, 两家人再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


    谁知道带走他们的,不是母亲而是死神。


    七月多雨, 野外草地上有地皮菜。


    这两个懂事的孩子,看家中大人心情不好,就想着能做点什么,好让爷爷奶奶开心。


    他们看到以后草地上长出来的地皮菜,就带着小篮子出去捡。


    这一捡便距离家越来越远。


    结果夏日暴雨来得又急又快,两人被倾盆大雨困住时,碰上了个好心的叔叔。


    叔叔说,带他们去躲雨。


    两个小孩感激不已,跟着叔叔走进了那个隐蔽的防空洞。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等待他们的却是死亡。


    流浪汉用石头砸死了两个孩子,然后开始奸.尸。


    等他发泄完欲望之后,他又用砍骨刀看一下孩子们的四肢跟脑袋,分散着丢在洞中。


    他之所以如此处理尸体,照他的说法就是模拟五马分尸。


    据说这样死掉的魂魄,就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凶手报仇。


    做完这一切以后,他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在江州城里头流浪。


    警察搜索防空洞的时候,找到了两个小孩捡的地皮菜。


    篮子仍旧在,竹编篮子把手松垮的地方,被两个懂事的孩子用塑料包装绳紧紧的裹好了。


    里头的地皮菜没有腐烂,而是被风干了,皱成黑黢黢的一块。


    家里头的大人看到遗物的时候嚎啕大哭。


    乡间生活清贫,地皮菜炒蛋是家里大人常用来打牙祭的美味佳肴。


    流浪汉残杀了两个孩子之后,很快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罪恶。


    时隔不到两个月,他又借着天要下雨的理由,将个暑假作业没写完,跟父母吵架后离家出走的小丫头拐到了山洞里。


    结果孩子一进山洞,热心的叔叔立刻变了脸,直接抓着石头砸向她的脑袋。


    然后叔叔扒了她的裤子,正准备一逞兽欲的时候,洞里头突然间多了一股臭味,刚好喷在叔叔的脸上。


    大量的二氧化碳抑制了流浪汉的呼吸,他当场晕了过去。


    然而距离喷气位置较远的受害女孩,却因为低浓度的二氧化碳刺激了呼吸,反而醒过来。


    女孩赶紧连滚带爬的往洞外逃,奈何他受了重伤,只跑出防空路口就晕倒在不远处的野地中。


    救护车到的时候,迷迷糊糊醒过来一瞬的女孩,只说了一句话,叔叔打我,脱我裤子。


    七八岁大的孩子还不明白自己刚刚在鬼门关里头走了一遭。


    孩子获救之后,父母曾经带着礼物上饭店门千恩万谢。


    他们请求当时在现场的四个人,千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


    他们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忘记不幸,无忧无虑地生活。


    林建明请他们放心,孩子们都不会在外头乱说的。


    林蕊赶紧点头应下。


    她明白人言可畏,尤其是在性犯罪当中,受害者往往承受着比凶手更重的舆论压力。


    少女近来沉默了不少,自从断断续续的将那些信息拼凑在一起,窥见流浪汉的犯罪路线之后,她甚至连责备无苦的心情都没有了。


    警方特地又找他们四人调查了一回,反复询问流浪汉袭击林蕊的过程。


    从他的反应看,这人凶残而狡猾,相当冷酷。


    很可能洞里头的两具尸体并非他唯一犯下的案子。


    他当时选择对林蕊动手,一方面林蕊明显还是个没长成的孩子,力量有限。另一方面,林蕊行动自如,倘若能够一举拿下林蕊的话,那么脚踝受了伤的贝拉也就好对付了。


    警察后续的调查结果,林蕊自然不可能知道。


    她只反复思量着看无苦,试图从这小和尚身上发现问题之关键。


    无苦愁眉苦脸地对着小师兄给他出的数学题,连手上的石榴吃的都不香了。


    原本这个时候,他应当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钵钵鸡,手边还躺着小元元。


    可是师兄说了,家里必须得培养起良好的学习氛围。他跟小师嫂两个,谁都不可以放松学习。


    无苦一抬头,见到小师嫂两团火似的目光,吓的石榴都落到了地上,骨碌碌滚到林蕊脚边。


    少女看着脸上表情丰富,明显是在内心天人交战,却死活不敢过来捡石榴的小和尚,冷冷一笑:“不吃石榴啦?”


    无苦警觉地看着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直觉告诉小和尚,他要是敢过去捡石榴的话,今后别说是石榴,什么他都没得吃。


    苏木抬起头,敲敲她面前的练习册,已经被磨得完全没有脾气:“写完没有?”


    少女龇牙咧嘴,将苏木的脑袋扭过去,只瞪着无苦,开门见山:“你老实交代,那天晚上你是不是知道要出事?”


    大晚上的连小元元都不顾,他不是喜欢小师姐吗?小元元睡着了,也可以跟小师姐一块儿看小丫头睡觉啊。


    无苦立刻唱起了窦娥冤,老天爷开开眼,小二姐又开始冤枉人嘞。


    那种蘑菇养蚯蚓的窑洞,是不是二姐挑的?


    大晚上的非要拉着人去看什么蚯蚓,是不是二姐做出来的事?


    他就顺带着跟去采回蘑菇,怎么责任全到他身上了?


    床上睡的香喷喷的小元元翻了个身,揉揉眼睛。


    小和尚立刻屁颠颠的跑上去,轻轻给小丫头拍背。


    至于席子上的小宝生无论如何翻滚,从这头爬到那头,都引不来临时监护人一个垂怜的眼神。


    充分体现了男女有别。


    “你少跟我插科打诨。”林蕊瞪眼,“一而再再而三都是这样,分明你就是事先知道了。”


    无苦被他强硬的语气吓得直接坐到了小师兄身后,手上拍着小元元的后背,声音可怜兮兮:“师兄,你看我师嫂啊。”


    林蕊一看他那副装傻的德性,就气不打一处来。


    少女扬起手,准备对他进行爱的体罚时,地上一直滚来滚去的小宝生居然突然间站起来,自己在席子上迈着小腿走路。


    三个大孩子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奶奶,宝生会走路啦!”


    这小家伙因为早产,身子骨一直算不上多硬朗。


    就算满了一周岁,两条小腿也软绵绵的,只会爬只会滚。


    王奶奶他们都说,这孩子还要在外头补足了量肚子里头的天数,才会走路。


    谁知道这小东西是个邪门的,根本就没精力站起来扶着墙扶着床走的过程,居然直接就走起路来。


    手上什么都没碰。


    这下子,整个饭店都沸腾了。


    大家伙儿全都看稀奇,个个都想让宝生表演一趟。


    桂芬婶婶忙得不可开交,没空表扬小儿子,只匆匆忙忙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去摊子前忙着给客人打包吃的。


    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们夫妻却一天天衰老,他们要加把油,争取在能动能做的时候,多攒下点儿家业。


    像所有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一样,小宝身热衷于给身边每一个人表现自己掌握的新技能。


    等到根生叔叔在外头忙完了回来,小家伙已经累得爬不起身。


    然而倔强的小伙子,依然坚持翻身起床,给老父亲表演了一下他走路的英姿。


    根生叔叔高兴地一把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还想再表达一下感慨的情绪,林蕊一扫房间里头的闹钟,立刻惊喜大喊:“放电视购物了!”


    薛老师从广播电台调去电视台当制片主任之后,范畴,他们排的节目缺乏竞争力。


    林蕊立刻半卖半送,将设立电视购物节目的金点子推了出去。


    几十年后电视购物已经烂大街,但是对于眼下大部分国人而言,这是个极为新鲜的节目。


    人们迫切地渴望能够从电视广播中获得新的信息,无论是哪一方面的。


    林蕊急着看江州台推出的电视购物节目,是因为这期主打产品就是他们暑假时倒腾出来的电动牙刷。


    苏木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清楚不让她去看电视的话,接下来的时间她也绝对不会好好学习。


    少年点点头,果然获得了“乌拉”的欢呼。


    林蕊一把抱住他,又蹦又跳:“哎哟,苏木,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小和尚偷偷看师兄,觉得师兄才是真能耐。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让小师嫂这么听话。


    少女打开电视机,主持人果然在热情地推销电动牙刷。


    在节目开录之前,薛老师特地找了台湾地区的电视购物节目录像,给自己台里头的主持人好好揣摩学习。


    他们还请了位口腔专家,强调刷牙的重要性,以及刷牙时长对于刷牙的意义。


    虽然大家表现的有点儿生疏,主持人在说广告词的时候似乎有些羞耻,但是整个现场的气氛还是颇为热闹。


    “要开始了,要开始。”从节目开播起,她就期待不已的现场电话接听时间终于到了。


    林蕊紧张得一把抓住苏木的胳膊,拼命的往下掐。


    前头全是铺垫,后面才是正儿八经丑媳妇见公婆的时候。


    要是根本就没有电话打进来,她还得去安排水军。


    否则怎么能够制造出产品受欢迎反响火爆的假象。


    苏木被她掐得龇牙咧嘴,却只能由着她抱住自己的胳膊又摇又晃。


    蕊蕊将他的胳膊抱在怀里头。


    9月份衣衫仍旧单薄,他的胳膊每蹭上少女的胸膛,就忍不住浑身战栗一下。


    少年不得不赶紧扭开脑袋,眼睛死死,盯着电视机。


    然而他泛红的耳朵依旧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


    好在蕊蕊的注意力全都被电视机吸引住了,根本没留心少年的异状。


    主持人宣布热线开通的瞬间,立刻就有电话打了进去。


    现场打进热线的所有观众朋友,都能够获得产品直降100块的销售大礼包服务。


    这种形式迅速吸引了觉得新鲜的江州市民,从第一位打进热线的观众开始,后面的电话铃声就响个不停。


    林蕊激动地抱着苏木的胳膊,又蹦又跳。


    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个好头,后面连水军都不用安排。


    因为所有参与进来的人都会变成自来水。


    苏木只能无奈的看着少女,完全不理解人为什么会变成水。


    少女笑嘻嘻的,冲他眨巴眼睛,突然间柔若无骨起来:“女孩儿是水做的骨啊?”


    少年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狼狈不堪地跳起身,着急忙慌往外头跑。


    “干嘛啊你?”


    苏木连头都不敢回:“吃,吃的,我给你们端吃的。”


    无苦看着电视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漂亮的电视购物小姐,压根舍不得挪窝。


    “师兄,我要吃螃蟹!”


    林蕊立刻一巴掌呼噜上他脑袋:“没得吃,知不知道螃蟹一只多贵呀?随便啃个猪蹄或者鸡腿对付一下吧。”


    小和尚立刻愤愤不平地威胁少女:“我要跟卢哥说,无苦不喜欢吃螃蟹了,看到时候广播剧一播,你养的螃蟹还怎么卖得出去?”


    林蕊立刻撸袖子,冲小和尚阴险地笑:“我看你不是不想吃螃蟹,是什么都不想吃。”


    房间里头立刻响起无苦的大呼小叫声:“师兄救命啊,我小师嫂又欺负我啦。”


    少年将欢快的吵闹声抛在身后,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去。


    他从厨房端了吃的出来,迎头撞上来店里的贝拉。


    少年立刻又浑身不自在起来,见到人总该应当打招呼,可他又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苏木期期艾艾半天,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您,您的脚好了哈。”


    王奶奶真想伸手拍下这孩子的脑袋,蕊蕊的生意头脑怎么就没有一点儿传给他?


    有这么跟客人说话的吗?昨天他问了贝拉同样的问题。


    只是美妇人似乎并不在意小男孩的无礼,她只略微点点头,声音冷淡:“好了。”


    王奶奶赶紧过来打圆场,笑眯眯地问贝拉:“今天是老规矩还是新花样?”


    贝拉谨慎地点点头:“还是照原样给我来一套。”


    苏木见王奶奶亲自招呼人呢,如蒙大赦,赶紧端着手上的盘子,匆匆忙忙又回到楼上。


    王奶奶觑着贝拉脸上的神色,下意识地替苏木辩解:“这孩子很乖,就是太老实,是个好孩子。”


    贝拉冷淡又矜持,只微微点了点头,径自走向空桌坐下。


    王大军觍着脸凑到奶奶身边,大着胆子追问:“奶奶,她怎么每天都到我们店里头来?”


    王奶奶立刻脸拉得老长,一巴掌呼上孙子的脑袋:“有你什么事啊?干你的活去,别老往上凑。”


    王大军委屈:“我这不是觉得有点怪吗?”


    周边饭店这么多,上档次的也不少,百年老店就在街对角。


    这要说是尝新鲜,也没扎猛子一直在店里头吃下去的道理。


    王奶奶瞪眼,敝帚自珍:“咱们店里头还不好,咸的,甜的,清淡的,国内的,国外的,应有尽有。”


    可老人家还是偷偷打量这位漂亮的客人。


    哎哟,这姑娘叫一个俊,成家了没有?她瞅着小何大夫对人家好像挺有意思。


    贝拉静静地吃着自己面前的串串香,其实她口味清淡,并不喜欢这麻辣鲜香。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像是着了魔一般,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


    好像只要一闲下来,就不由自主地要往这个方向走。


    坐在一楼,自然不可能知道三楼的动静。


    可是不去二楼,是她最后的倔强。


    苏木端着吃食上楼,锁上大铁门,远远地就听见蕊蕊正在亢奋地向无苦炫耀:“等我爸的暖风扇跟加湿器推出来,我保准挣的钱比你多。”


    少年无奈地摇头,只得给两人打岔:“吃东西了,趁热吃。”


    林蕊痛痛快快地干掉了一大碗凉皮,他刷牙洗脸完毕,美滋滋地躺在床上算账时,突然间回过神来。


    妈呀,她居然被小和尚耍了。


    臭小子转移话题,没说他跟那些事有什么关系!


    第230章 期初也考试


    第二天一早, 早饭桌上, 林蕊眼睛珠子盯着无苦一瞬不瞬。


    看得小和尚脑袋越来越低, 最后索性端着碗蹲到桌肚子底下去了。


    王奶奶皱着眉头说林蕊:“干嘛呢,天大的事情,让你弟弟先吃完饭再说。”


    林蕊鼻孔里头出气, 狠狠地瞪了眼小和尚。


    你给姐等着,这笔账没完!


    然而天不遂人愿, 刚学会走路的小宝生死活不肯坐婴儿车, 坚持要抬着那两条小短腿, 宝宝自己走!


    如此一来,三个小崽子的速度就变成了蜗牛爬。


    就连小元元都不要哥哥抱了, 过去跟弟弟一块儿走。


    高中上学早,林蕊他们耽误不起。


    少女只能恨恨地纠正满脸天真的小丫头:“舅舅,他是舅舅!”


    乱了辈分了!


    苏木不以为然:“照这么算的话,元元还得喊宝生舅舅嘞。”


    林蕊瞪眼:“那不一样。”


    她还想再强调, 然而骑车的臭小子已经脚一蹬,自行车轮滚动着往前走。


    气得少女只能愤怒地在他背上捶了一下。


    汽车与自行车同在红绿灯前停下。


    造型流畅的小轿车窗户摇开了,露出时髦大美人优美的侧脸。


    初秋的晨风拂动了她的长发,哎哟, 那发量可真是让广大人民群众羡慕啊。


    大美人贝拉鼻梁上架着墨镜, 有意无意地回头扫了一眼。


    林蕊捶打苏木后背的手僵住了,少女莫名心虚, 将捶打的动作改成了轻抚。


    不痛哦,说着, 她还往苏木的背上吹气。


    少年痒得吃不消,赶紧求饶:“蕊蕊,别闹。”


    少女嘿嘿直笑,愈发来劲。


    红灯停下,绿灯亮起,少年赶紧蹬着车子走。


    秋日的晨风清凉又舒爽,将少男少女的欢笑声吹到了贝拉的耳朵中。


    他们是那样的快活,无忧无虑。


    后面响起起汽车喇叭声,等得不耐烦的出租车在拼命的催促。


    贝拉扭过头看了后面的司机。


    大约时髦漂亮的女郎,总是能够让人轻而易举的原谅。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司机立刻支支吾吾起来:“你,你的车子是不是出现故障了?”


    光彩照人的大美人没有回应,直接发动车子,往十字路口的另一个方向驶去。


    汽车与自行车渐行渐远。


    林蕊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踢着脚,嘴里头唱着歌。


    “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郎有心,得呀得妹有情……”


    陈乐骑着自行车从旁边经过,好奇地问林蕊:“迎新晚会,你们班唱《采红菱》啊?”


    林蕊立刻停下歌声,饶有兴致地接腔:“哎,这主意不错,到时候可以用纸做成假船套在身上,全班人载歌载舞。”


    省实验中学的文娱活动还是挺丰富得,


    苏木默默地看了陈乐一眼,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多嘴多舌。


    本来蕊蕊一路唱歌到学校,多好啊。


    陈乐兴冲冲的,帮着支招:“我们厂里头工会上次文艺汇演还剩了不少道具,咱们到时候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东西派上用场。”


    林蕊高兴得不行:“你们那纱裙还在不?那个大裙子好,上面再贴些亮片,到时候灯光一打肯定漂亮。”


    陈乐立刻痛快地应下:“好,到时候我们跟周主席打声招呼就行。”


    事情是商量完了,然而蕊蕊也不肯再唱歌了。


    她的注意力被采红菱吸引走了。


    菱角浑身都是宝啊。


    菱角藤加上蒜头跟小米椒炒,配米粥喝是一绝。


    菱角富含淀粉,生吃跟加工都美味可口,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


    江州水域丰富,乡镇的沟壑中有大量野生菱角,这个也应当动起来啊。


    林蕊激动地拍着苏木的后背,双眼放光:“咱们必须得想办法综合利用。”


    除了种植菱角之外,水里头应该还能养点其他的经济作物。


    这样的话不至于让菱角泛滥,影响水体正常发展,还可以提高经济效益。


    菱角叶子适合给什么水产品当食物呢?


    林蕊趴在苏木的背上,一条条的数:“小龙虾还是螃蟹,甲鱼行不行?黄鳝好不好?要不咱们养泥鳅吧。”


    泥鳅浑身也是宝啊,富含高蛋白,口感鲜嫩。


    少年一条条的听着,始终沉默不语。


    陈乐倒是在边上积极帮忙出主意:“泥鳅不错,泥鳅卖得挺好。”


    他家的阿姨菜场上看了,哎哟,现在这些菜价高得可以。


    比猪肉价格都高。


    林蕊激动得不行:“真的,真的啊?”


    上次她光顾着买大闸蟹了,都没注意看周围水产品的价格变化。


    30年后的猪肉价肯定比不上泥鳅,现在什么情况,她倒是摸不清楚。


    陈乐认真地点点头:“是挺好的。我妈都说现在东西越来越贵,以前三文不值两文的,现在一个价钱比一个高。”


    林蕊美得不行,抱着苏木的腰,开始拼命地踢脚,大白天的就做起了美梦。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他们推着车去车棚,然后在教学楼下分手。


    苏木拿着两个书包,默默地往教室里头走。


    林蕊叽叽喳喳地跟在身后,兴冲冲地问少年:“我们要不要去问问薛副教授?搞养殖的话得动作得快点啊。”


    最好赶紧动起来,看能不能赶上春节热销期。


    对了,可以搞年夜饭礼盒,买上一盒子,小家庭就能搞定一顿年夜饭的那种。


    蔬菜鸡鸭鱼肉都要有的那种。


    最好能打开工会市场,让单位里头当成福利发给职工。


    嘿嘿,工会采购也是大头啊,应该积极挖掘潜力。


    尿不湿除了在电视购物中打广告,不应该走进广大托儿所吗?


    应当让广大妇女同志从洗尿布中解放出来啊!


    少年闷闷的:“你问我做什么呀?我看你跟陈乐说的就挺好。”


    少女正快活地吹着口哨呢,浑身眼睛珠子直转,立刻绕到了男孩面前,坏笑着问他:“你不高兴我跟你哥们说话啊。为什么啊?”


    苏木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她只是喜欢听蕊蕊唱歌,还有蕊蕊明明可以跟他说话,为什么抓着陈乐说个不停?


    少女的下巴快要抬上天,得意的不行:“明明是我魅力大,陈乐主动跟我说话的。”


    苏木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将脑袋扭过去,声音活像蚊子哼:“是啊,你最好你最厉害了。”


    少女笑嘻嘻的,抱着他的胳膊又摇又晃,声音甜得简直像泡在蜜糖里头,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可是在我心目中,苏木是最好最棒的啊。”


    可怜的少年郎立刻傻眼了,整个人都泡在了甜丝丝的蜜糖水中,粘乎乎的,连腿都站不直。


    他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却组织不好语言。


    林蕊笑嘻嘻地看着他,撺掇道:“礼拜天我们去找薛副教授吧。”


    得,一定是他产生错觉了,那水哪儿是蜜糖水,分明就是养菱角的池塘。


    然而林蕊的注意力已经被前头跟他打招呼的少女吸引了。


    她大声招呼马小晴的名字,跑过去跟她商讨迎新晚会的流程问题。


    在竞争文娱部部长的道路上,两位新生还是铩羽而归,败给了高二的学姐。


    最终两人并列副部长。


    苏木看着她们叽叽喳喳的商讨节目形式,最终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催促少女:“动作快点儿吧,马上要上早自习了。”


    正和马小晴讨论要不要上个霹雳舞的林蕊,只能悻悻地一挥手,跟着少年往教室走。


    等走到班上,少女才发现整间教室的气氛很不一样。


    前排的女生奇怪地看着她:“今天是期初考试成绩公布的日子啊。”


    能不紧张吗?这可是进入高中后的第一次考试。


    万恶的省实验中学相当阴险毒辣,完全不打招呼,直接在开学第二天就开始摸底测试。


    中考有人发挥好,有人发挥失常。


    单看中考成绩是没有办法判断一个学生学习能力的。


    “最重要的是学习的自觉性。”


    狄老师在讲台上轻轻敲着她的教鞭,目光扫过学生:“我明白,很多人觉得中考结束就是解放了,1949年的春天到来了。却完全忽视了即使建国之后,只要懈怠停滞不前,那我们的经济也不会发展,人民的生活水平也不会提高,这样的解放有任何意义吗?”


    班上学生齐齐一凛,集体低下脑袋。


    “懒惰懈怠是最要不得的,学习是一辈子的事情。有多少你们的同龄人初中毕业以后就走向社会,开始工作养活自己。不要以为你们现在还穿着校服,就可以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纵容。是否自觉学习,是否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全是自己的事情。”


    林蕊在桌子底下偷偷吐舌头,觉得狄老师当物理老师实在太浪费了,她分明应该去当政治老师。


    这一套套的简直堪比传.销。


    “好了,现在开始我发考卷。”狄老师的目光扫视底下的学生。


    她的手轻轻敲击着自己面前的成绩汇总表。


    “你们知道自己的分数吗?”年轻女教师的目光平淡,“你们对自己的成绩心中有数吗?”


    她抬起头指着教室小组之间的空地:“觉得自己成绩进步了的请站在左边,觉得自己成绩退步了的请站在右边。”


    班上有胆子大的男生鼓起勇气举手问老师:“假如觉得自己原地踏步的该在哪儿?”


    狄老师充满嘲讽的看他:“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吗?”


    少女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觉得接下来肯定又要有一场风暴。


    果不其然,狄老师一个个的慢慢报成绩,每报一个,班上的同学就有一个人低下头。


    林蕊充满同情地看着那些原本坐在前排的同学。


    学渣的好处在于反正已经在谷底,只可能有机会逆袭,再往下掉也不容易了。


    可惜的是,狄老师怎么可能放过落后分子。


    她还将众人的成绩与中考分数进行比较。


    总分下降10分以上的,即使全班排名没有落后,也被她用严厉的目光怒视着。


    林蕊觉得这不公平,期初考试卷的难度跟中考似的难度本来就不同,不是一套卷子从何比较?


    “你们觉得我对你们太苛责了,是不是?”女教师拿着教鞭敲击长台上的成绩汇总表,“我要告诉你们,你们的期初考试试卷是中考的B卷,不存在任何超纲问题。”


    “你们当中有很多人达到了中专分数却没有去上,我不希望三年之后你们会为中考时的决定而痛哭流涕。因为那时候才是你们的人生巅峰。”


    教室里头发出了一阵哗然声。


    女教师轻轻敲着手中的教鞭:“觉得这话太难听,你们不乐意听是不是?但是人生就是一座高峰,你必须得不停地攀爬,只要你一停下来,后面的人就会超过你。”


    学生们都低下了脑袋。


    “好了,现在开始排座位。”狄老师表情冷淡,“我的规矩就是,你们必须得时刻清楚你们处在什么位置。”


    班上的学生愣了一下,相互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动起来。”狄老师的声音提高了一些,“高一的学生了,听不懂老师的话吗?”


    坐在第一排的小个子男生面红耳赤的站起身,往自己成绩排名的位置走去。


    原先的全班第一都动起来了,其他人赶紧跟着收拾书包。


    “不要磨磨蹭蹭。”李老师目光严厉,“在战场上,你们会为了收拾行李包裹而拖延急行军吗?”


    大家面面相觑,赶紧人先挪动位置。


    一颗石子搅乱了一池春水。


    一片纷乱中,唯独两个人岿然不动。


    林蕊的排名没有变化。


    课桌旁边站着个剃板寸头的男生,满脸为难地看着苏木。


    按照成绩排名,他应该坐在林蕊旁边。


    可是少年牢牢地坐在位子上,半点儿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板寸头男孩脸涨得通红,央求地朝苏木作揖,压低声音:“哥们帮个忙。”


    苏木再不动,李老师的目光能在自己背上戳出两个洞。


    男生无辜极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日俄战争中的清王朝。


    明明是别人打仗,祸害的却是自己。


    苏木抬起头,声音平淡:“你坐我的位子吧。”


    男生下意识地回过头,看着遥远的前排,顿时受到了无限的惊吓。


    算了吧,人有自知之明,他坐去那儿的话,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狄老师站在讲台上,平静地看着苏木:“你不换位子?”


    少年倔强地抬起眼睛:“这是最适合我的位置。”


    狄老师面上做出了个古怪的表情,让人看不清她究竟是在嘲笑,还是无意识地动了动嘴角。


    “好!”年轻的班主任抬起了下巴,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学生,“我说过了,我可以为你们指路,但同时我尊重你们作出的任何选择。”


    教室里头立刻发出一阵哗然声,大家交头接耳。


    林蕊下意识地握住了苏木的手,低声道:“算了吧。”


    师生之间天然存在博弈关系,学生在校期间还是不要得罪老师比较好。


    苏木默默地翻开了自己的书,闷声道:“你有烦这个神时间,不如多做几道题。”


    少女立刻在心里头翻白眼。


    嘿,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姐姐不搭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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