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别弄脏”，指的是雨水还是经血？


    许奕攥着沈惟贺柔软t恤，几乎要把下嘴唇咬破了，都没能把这句话问出口。


    她低头看着那团带着沈惟贺体温的黑色布料，心一横：反正不管是什么，她给洗干净就是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许奕刚刚经历了只有站票的公交车和湿漉漉又硬邦邦的公交站台长椅，一坐上车，就被包裹感极强的座位给征服了。


    更神奇的是，这车子的座椅好像是温热的，而且还在持续升温，靠背有十几个小凸起在缓缓蠕动，电动按摩功能让许奕僵冷的腰部舒服了许多。


    许奕新奇地摸着这纹理细腻的真皮座椅，第一次对课本上的“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有了实感。


    过去，许奕对豪车没有任何概念，在她眼里，妈妈的小电驴就是世界上最舒适的座驾，虽然不能遮风挡雨，但搂着妈妈的腰兜风，就是最幸福的时刻。


    现在想想，自从妈妈离婚后就没有享过福，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过得实在清苦，只有在极端天气出门才会选择打车，还是被烟味腌渍入味的普通出租车，更别说体验一下这种级别的豪车。


    事实上，父母还在一起时，妈妈也是家庭里最辛苦的那个。


    许奕眼神黯然，她固然不是妈妈的拖累，也没能为后者减轻负担。


    一阵腹痛又将她拉回现实。


    “嘶。”许奕用手掌捂着肚子，蜷缩在座位上，面色惨白。


    看到许奕面部表情舒展开，沈惟贺也打开了自己座位的加热和按摩功能。


    沈惟贺原本觉得这些花里胡哨的设计都是噱头和智商税，毕竟他日常的乘车时间短，根本没工夫想这些，但看到许奕露出享受的表情，他也忍不住想跟着体验一下。


    座椅靠背开始动起来时，凭良心讲，沈惟贺觉得聊胜于无，舒适度自然打不过他家里动辄六位数的专业按摩椅，但也还算将就。


    他刚准备合上眼休息一会儿，又察觉到一声细微的倒吸凉气的声音，目光落在许奕皱着的眉头处，往下，是紧紧咬着的、发白的嘴唇。


    像一张破碎的、风一吹就会散开的白纸。


    “你不舒服？”


    许奕因为疼痛而闷哼一声，没回答。


    沈惟贺锐利的眼神继续往下，最终落在许奕捂着的小腹上，想到刚刚在公交站看到她裤子上一闪而过的殷红，他想起生理卫生课讲过的常识，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耳根微微发烫。


    “等会看到药店就靠边停一下。”


    许奕痛到耳鸣，视线也开始模糊，完全没听清沈惟贺在说什么，只是没过多久，她感觉到车子停下来，以为沈家到了，手刚摸到安全带想要解开，就被沈惟贺按住。


    “别乱动。”沈惟贺按了按许奕的手背，眼神示意她安静等着。


    “唔。”许奕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又在座位上缩成一团。


    肚子里好像凭空多出了一台高速转动的搅拌机，让她几乎要痛晕过去。


    沈惟贺下了车，不知道去了哪里。


    许奕鼻子一酸，有些后悔没能告知沈惟贺自己的情况，现在被他扔下也是活该。


    男女有别，恐怕她说了实话，沈惟贺也不见得会体谅，况且两人的关系还没那么好。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己不要痛晕过去，希望沈惟贺能快点回来，早点带她回家，哪怕那只是一个不属于她的房间，可是只要有张柔软温暖的床能躺下休息，也是极好的。


    不一会儿，车门再次打开，沈惟贺拎着东西上车，往许奕手里塞了一只一次性塑料杯，里面装是温水。


    许奕感受到手心的温度，睁开眼睛，里面写满了疑惑。


    “吃药。”沈惟贺又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另一只手，翻到掌心朝上，往她手心放了一颗珍珠大小的圆形的小药片。


    语气硬邦邦的，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吃什么药？”许奕更蒙了。


    “布洛芬，我问了药店的医生，这能止痛。”沈惟贺见许奕没动作，强行捏开她的嘴，将药片直接扔了进去。


    许奕的脸颊再一次被沈惟贺捏痛，她被迫张开嘴，瞪着眼睛看着他，药片黏在舌尖，融化出一丝苦涩。


    她欲哭无泪：这人怎么乱给人喂药啊？


    “吞下去。”沈惟贺强硬地夺过许奕手里的杯子，捏着她的脸就要灌水。


    “我自己来。”许奕赶紧乖乖就范，自己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在药片继续散发苦味前把它咽了下去。


    “还痛吗？”沈惟贺似乎松了一口气，把一次性塑料杯扔进车载垃圾桶，不自然地偏过头。


    许奕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腹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确实好像不痛了，但下一秒，她又被一阵刺痛教做人，龇牙咧嘴道：“药效没、没这么快。”


    沈惟贺瞥了一眼许奕，语气里满满的嫌弃：“你不会穷到连止痛片都买不起吧？”


    “我妈说，是药三分毒，让我忍着，长大以后就好了。”许奕低下头，提到妈妈，她眼眶又忍不住红了。


    她也曾不止一次怀疑过妈妈这话的权威性，钱悦也是痛经的受害者，但后者的母亲就开明多了，没管什么毒不毒的，每到例假前一天就会把止痛的布洛芬提前安排上。


    “奕宝啊，你别太乖了。”钱悦也劝过许奕好几次，还偷偷把自己的止痛药分给她，但她都牢记妈妈的叮嘱，一忍就是好几年。


    “你妈不是医生吧？”沈惟贺不耐挑眉，亮出了他刚刚咨询过度娘的资料，“是药三分毒没错，但有病就要吃药。”


    “啊？”许奕抬眼，只看了一眼沈惟贺的手机屏幕就红了脸。


    搜索栏里的问题是：女生痛经可以吃止痛药吗？


    答案是肯定的，和她妈妈的态度截然不同。


    “谢谢，好像真的没那么痛了。”许奕感受到小腹变得柔软，不再像刚刚抽痛时那样紧绷，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终止了肆虐。


    “笨蛋。”沈惟贺双手抱胸往后靠，这下总算可以闭上眼清净一下，“谢什么谢，我是怕你痛死在我家的车上，晦气。”


    许奕抿了抿唇。


    这就是沈惟贺的说话风格，毒舌又冷漠，就像刺猬长着又硬又尖的刺，实际上却包裹着一坨软肉一样，她知道了这人其实面冷心热后，已经基本适应了，听到他说难听的话也不会在心里“咯噔”一下。


    “还是要谢谢的。”许奕轻声说，这已经不是沈惟贺第一次出手帮她了。


    她看向车窗，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是高一军训的时候，许奕因为在太阳底下站军姿太久而中暑昏倒，听见钱悦带着哭腔的声音喊人帮忙。


    无人响应。


    碰巧教官上厕所去了，没人组织，这会儿刚开学，同学之间彼此还不熟悉，医务室太远，又烈日炎炎，随便走几步都汗如雨下，更何况是要抬着人走？


    许奕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她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水分快要被太阳给蒸发干了，有些发飘。


    钱悦豆大的泪水打在她脸上，凉凉的。


    许奕当时想的是，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她参加军训前就看到过类似的新闻，有女大学生在参加开学军训时因为中暑严重而死亡，当时妈妈还叮嘱她，不管教官有多凶都要找机会及时补充水分。


    她这个乖乖女还真的被妈妈猜中了，教官一凶就不敢举手请假，一直硬撑着，直到被毒辣的阳光榨干了最后一滴汗。


    然后栽倒在地上。


    几个男同学彼此交换眼神，犹豫着要不要出列帮忙时，隔壁方阵却蹿出一个人影，利索地挽起袖子，将她一把拉起来放在后背。


    “怎么那么轻？喂，你别死我背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