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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晚棠照萧疏 21、情中生变

21、情中生变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玄色衣角从车窗前一掠而过,带着熟悉的龙涎香气。楚晚棠再也忍不住,微微侧头。


    萧翊骑在墨云背上,正从她们马车旁经过。


    晨光穿透薄雾,为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他今日未戴玉冠,长发用一根墨缎束起,更显得脖颈修长,侧脸如刀削般锋利。


    腰间悬着的海棠花香囊随马背起伏轻轻晃动,在玄色衣袍上格外醒目。


    楚晚棠呼吸一滞,那个香囊,他竟然还戴着。


    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萧翊突然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一瞬间,楚晚棠看到他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下一秒,萧翊已经别过脸去,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加速向前,背影挺拔如松,没有一丝留恋。


    楚晚棠猛地收回视线,低头盯着手炉上的花纹。


    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曾为她挡野猪、深夜送药、温柔表白的萧翊,如今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婠婠,"江柳烟轻轻握住女儿冰凉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楚晚棠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只是,有点舍不得围场。"


    江柳烟没有追问,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马车微微摇晃,楚晚棠靠在窗边,额头抵着冰凉的窗框。


    透过帘子的缝隙,她看到萧翊骑马行在前方不远处,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近到她能看清他挺直的背影,远又远到她永远无法触及。


    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快,午时在一处官驿休整。


    楚晚棠刚下马车,就看到萧翊被一群官员围住,正在商议什么。


    阳光下,他眉宇间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哪还有半分那夜帐中表白的温柔。


    "静姝郡主。"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晚棠转身,看到李十六恭敬地行礼:"殿下命奴才来问,您骑的那匹流云是送回御马苑,还是..."


    "送回御马苑吧。"楚晚棠轻声打断,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连当面问都不愿了吗?


    李十六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殿下还说您落在他帐中的耳坠,已经派人送到镇国公府了。"


    楚晚棠一怔,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耳坠落在那里,除非...


    "我没有。"


    "奴才告退。"李十六已经行礼退下,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午膳时,楚晚棠食不知味,只勉强喝了几口汤。江柳烟担忧地看着她,突然压低声音:"婠婠,你与太子殿下。"


    "娘亲!"楚晚棠惊慌地打断,差点打翻汤碗,"我们...我们没什么。"


    江柳烟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她:"擦擦眼泪。"


    楚晚棠这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滴到了手背上。她慌忙接过帕子,却越擦眼泪流得越凶。


    "傻孩子。"江柳烟轻抚她的背,"娘亲是过来人,怎会看不出你们之间的。"她顿了顿,"只是这条路太难走了,你确定要..."


    "不要。"楚晚棠摇头,声音哽咽,"我不要走,走不下去的路。"


    江柳烟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将女儿搂入怀中。


    不远处,萧翊正与几位将军交谈,目光却不时扫向这边。


    当看到楚晚棠埋在母亲肩头颤抖的背影时,他手中的茶杯突然出现一道裂纹。


    下午的行进更加沉闷。楚晚棠靠在马车里,闭目假寐,实则透过睫毛的缝隙,贪婪地捕捉着窗外偶尔闪过的玄色身影。


    萧翊始终骑马行在队伍前方,偶尔回头查看队伍情况,目光却从不曾落在她的马车上。


    夕阳西沉时,京城巍峨的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楚晚棠望着渐近的城门,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这次狩猎结束了,她与萧翊之间那短暂而美好的可能,也彻底结束了。


    队伍在城门前分道扬镳。皇室车驾径直入宫,各家大臣则返回府邸。


    当萧翊骑马经过镇国公府的马车时,楚晚棠终于忍不住掀开窗帘,想最后看他一眼。


    恰在此时,萧翊也转过头来。


    暮色中,两人的目光穿越纷扰的人群,在空中短暂相接。


    楚晚棠看到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颔首,然后调转马头,随着皇室队伍消失在宫门的方向。


    车帘缓缓落下,楚晚棠靠在车厢里,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最终完全被京城的喧嚣淹没。


    她摸出袖中的小瓷瓶,那是萧翊给她的雪莲膏,已经所剩不多,瓶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龙涎香,如同那个永远可望不可即的人。


    马车驶入镇国公府的大门,楚晚棠看着熟悉的院落,恍如隔世。


    雨墨迎上来扶她下车,惊讶地发现郡主的眼眶通红,手里紧紧攥着个小瓷瓶,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郡主,您..."


    "我累了。"楚晚棠轻声说,"想先休息。"


    她独自走向海棠阁,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推开房门,梳妆台上果然多了一个精致的锦盒。


    楚晚棠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支她从未见过的耳坠,嵌着细小的各色宝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盒底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张,仿佛写字的人用了极大的克制才没写下更多。


    楚晚棠将耳坠贴在胸口,终于放任自己哭出声来。


    窗外,一轮孤月爬上枝头,冷冷地照着这座刚刚归来的府邸,也照着不远处皇宫里那个同样无眠的人。


    几日后。


    暮色已沉,一道黑影便从廊柱后闪出,吓得她险些惊叫出声。


    "哥?!"她抚着心口,看清来人后松了口气,"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楚行知一袭墨蓝劲装,腰间佩剑未解,显然是刚从军营回来。


    他剑眉紧蹙,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额角的伤痕:"这是怎么回事?"


    楚晚棠下意识抬手遮住伤口,强笑道:"不小心撞到马车窗框了。"


    "撒谎。"楚行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伤口边缘整齐,分明是被利器所伤。谁干的?"


    月光穿过海棠树枝桠,在兄妹二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影子。楚晚棠挣开他的手,转身往屋里走:"真的只是意外。"


    "是太子?"楚行知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楚晚棠脚步一顿,后背绷得笔直。这个细微的反应没能逃过楚行知的眼睛,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扳过她的肩膀:"他伤了你?"


    "不是殿下故意的!"楚晚棠脱口而出,随即懊悔地咬住下唇。


    雨墨听到动静掀帘出来,见状连忙行礼:"世子..."


    "下去。"楚行知冷声道,目光始终锁在妹妹脸上。待雨墨退下,他压低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晚棠知道瞒不过去了,轻叹一声将哥哥引进内室。烛光下,她额角的伤痕更显狰狞,结痂处还泛着淡淡的青紫。


    "他醉酒失手..."她含糊其辞,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已经道过歉了。"


    楚行知一拳砸在茶几上,茶盏叮当作响:"我就知道,皇家的人没一个靠谱!"他猛地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像头困兽,"早告诉过你离东宫远些,你偏不听!这次是伤在额头,下次呢?"


    "哥!"楚晚棠声音陡然提高,又迅速低下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殿下他,待我很好。"


    "好到让你带伤回来?"楚行知冷笑,突然蹲下身与她平视,语气软了几分,"婠婠,听哥一句劝。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三宫六院少不了。你看看皇后娘娘,当年与陛下何等恩爱,如今呢?一个月见不到两次面!"


    楚晚棠指尖一颤。哥哥的话像把钝刀,正正戳在她最疼的地方。


    "我...我没答应他。"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围场那晚,他表明心意,我拒绝了。"


    楚行知明显松了口气,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这才是我妹妹。咱们楚家的女儿,何必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受委屈?改日哥给你物色个好的,像谢临舟就不错。"


    "哥!"楚晚棠猛地抬头,眼眶不知何时已经红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句话吼出来,兄妹二人都愣住了。楚晚棠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楚行知怔怔地看着妹妹,忽然发现那个总跟在自己身后喊"哥哥等等我"的小丫头,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


    "你..."他喉结滚动,声音哑,"你喜欢他?"


    楚晚棠别过脸去不答,一滴泪却砸在裙摆的海棠花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楚行知长叹,单膝跪地握住她冰凉的手:"婠婠,哥只是怕你受苦,深宫里的女人就像御花园的花,一茬谢了还有一茬。我不想看你将来..."


    "我知道。"楚晚棠打断他,胡乱抹了把眼泪,"我都知道。所以我才拒绝了他。"


    可这句话说出口,心却像被撕开一道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她想起萧翊为她挡野猪时宽阔的背影,想起他在溪边说"我心悦你"时颤抖的尾音,想起他腰间佩戴的海棠花香囊。


    楚行知静静看了她许久,突然道:"你后悔了?"


    楚晚棠浑身一颤。


    不等她回答,楚行知已经起身,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孤绝:"罢了,你若真决定了,哥拦不住你。"他走到门口又停下,声音低沉,"但记住,镇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后盾,若有一天他负你,哥就是拼了这条命..."


    "哥!"楚晚棠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他,眼泪浸透了他的衣衫,"对不起,我..."


    楚行知拍拍她的手,没让她说下去。兄妹二人就这样静静站着,直到更鼓声从远处传来。


    "睡吧。"最终楚行知松开她,头也不回地走向院门,"明日我让人送些祛疤膏来。"


    楚晚棠望着哥哥离去的背影,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知道,这一关算是让她蒙混过了,但哥哥心里的那个结,恐怕永远都无法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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