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在药店买了医用消毒棉签和纱布后,拾秋带着伞蜥找了处无人的地方。
“这个对你有用吗?”拾秋撕开消毒棉签的包装袋。
伞蜥趴在拾秋腿上,将鳞片正对阳光,浑然忘我地欣赏着鳞片。
“那我就当有用了。”拾秋说完,捏住伞蜥的尾巴。
因为过于愉悦,露在手指外面的尾巴尖尖依旧轻微地摇晃着。
“喵!”伞蜥举着鳞片给拾秋看。
脱离身体后,鳞片上的花纹变得愈发清晰,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活了过来。
“嗯,漂亮。”看着伞蜥期待的眼睛,拾秋说道。
“喵!”伞蜥将鳞片向拾秋的方向推了推。
“先放你这,帮我保管一会儿。”
伞蜥点点头,它没有将鳞片拉回来,而是自己爬了过去。
它、还有鳞片,都更加靠近拾秋了。
拔下鳞片花了它太多精力,慢慢的,伞蜥睡了过去,但即使是在睡梦中,它依旧没有忘记用身体圈住鳞片,只有在感受到拾秋的手指靠近时,才会松开爪子,将鳞片露出来。
“完成了。”拾秋拍了拍手。
收尾工作时,他特意在伞蜥背上系了一只大蝴蝶结,几乎快有伞蜥一半的身体大了。
看着莫名有些像圣诞节的礼物。
拾秋在脑海中把蝴蝶结替换成红色,忍不住笑了起来,等到情绪平复后,拾秋的手指伸到伞蜥腹下,将鳞片取出来。
他和之前的伞蜥一样,将鳞片正对阳光举起,仰头观察起鳞片。
这枚鳞片的颜色比伞蜥身上的浅淡很多,好像是拔下来后变淡的,拾秋记得他一开始看到鳞片时,鳞片还不是这样的颜色。
和此相反的是,鳞片上花纹的色彩变得浓郁,看久了,还会感受到些许古老神秘的气息。
拾秋放下鳞片,将它塞到伞蜥腹下,他的手指离开后,睡梦中的伞蜥蜷缩成一团,将鳞片彻底掩盖在身下。
体型要是再大一点,说不定能cos童话里守护着宝藏的恶龙了。
拾秋又想笑了。
他打开相机,各个角度都拍了一张,随后关注起手腕上的手链。
尤莱亚的鳞片颜色很深,一枚一枚看完后,拾秋没找到花纹之类的存在,他再次尝试取下手链,结果和之前一样,他失败了。
手链看似松松散散地缠绕在手腕上,他想要取下时却异常的费劲。
拾秋抬起手,将项链暴露在阳光之下。
鳞片表面隐隐约约有另一抹暗淡的色彩在流动,在周围墨绿的压迫下,这抹色彩显得不怎么起眼。
似乎有花纹?
拾秋闭上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睛专注地看着。
有,他看到了。
之前看到的那抹色彩似乎是顺着花纹移动的?
鳞片突然躁动起来,与此同时,它们表面上的花纹开始浮现,暗淡的色彩逐渐艳丽。
光线忽然变弱,因为远处走来了一个人,停在拾秋前方。
“教授?”对着阳光盯鳞片盯久了,看到尤莱亚时,拾秋还以为他眼花了。
“喜欢?”尤莱亚看着自己的鳞片问道。
站在道路分岔口时,他远远望见学生在盯着鳞片看,等走进了,学生依旧保持着许久之前的姿势,盯着鳞片。
“喜欢。”拾秋放下手,看向尤莱亚。
‘喜欢’这个词,第一遍时很难开口,但一旦说出去了,后面再要说起时,将轻松容易了很多。
“喜欢就好。”尤莱亚眸中闪过一丝愉悦。
伞蜥最喜欢听人或蜥蜴赞美它的鳞片,和伞蜥同化后的尤莱亚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拾秋看着尤莱亚。
尤莱亚不笑时,总是会给旁边的人一种刻薄的感受。拾秋上课摸鱼时,听过周围人说起尤莱亚,他们肯定尤莱亚的颜值时,总是不会忘掉用‘刻薄’这个形容词。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职业病?
其实看着也没有很刻薄吧?
拾秋选择性地忘掉,他第一次进梦境看到尤莱亚时,想到的词就是‘瘦削刻薄’。
视线下移后,拾秋目光顿住。
尤莱亚右脸下侧有一滴疑似血的液体,暗红色的,像是溅上去的。
“教授,这里?”拾秋指着自己的脸。
尤莱亚走当长椅旁,敞开的风衣几乎能碰到拾秋脸上,他弯下腰,在拾秋指着的地方印下一个吻。
“好了。”尤莱亚说道。
他以为学生是在撒娇讨吻。
拾秋仰头看着尤莱亚,眨了眨眼。
这和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是您这里。”拾秋说道。
尤莱亚摸向自己右脸,血滴被沾染到指腹上。
“一滴血。”尤莱亚面色平淡地和学生解释,两指指腹摩擦,血滴消失。
“很危险吗,您要做的事?”拾秋想起之前脑中冒出的画面,伞蜥也说过,尤莱亚流过很多血。
尤莱亚摇头,坐在上椅上,挨着学生。
很久之前,他和学生散完步后,经常会找这样的长椅坐下休息,晚间路上人少,学生坐着坐着,就会忍不住靠下来,上半身躺在他腿上,一直磨蹭到要走回去了,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满脸不高兴。
“伞蜥说您流了好多的血。”拾秋说道。
他说完后,尤莱亚看向伞蜥,这才注意到伞蜥背上系着一只蝴蝶结。
“秋秋还是喜欢这种包装方式。”尤莱亚伸手碰着纱布系成的蝴蝶结,比起常用的包扎方式,这种系法格外费时间。
学生在这些事上,总会很有耐心。
拾秋定定地盯了会儿尤莱亚的脸,随后偏过头,不再看他。
“不管您了。”他嘀咕着。
在见到尤莱亚之前,他想过找尤莱亚继续询问校外的变化,但是见到人后,问出来的却全是和尤莱亚有关的疑惑。
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拾秋在心中收回这句话,他才不是太监。
“最近会有些忙,此外就没什么了。”尤莱亚解释着。
他想了一会儿,没想出自己什么时候流过大量的血。
迁移进维尔亚的大多数同类都很愚蠢,事实上,尤莱亚觉得他们除了外形以外,简直和人类没有任何的区别,白进化了。
拾秋垂头看着伞蜥,尤莱亚也看了过去,在尤莱亚的催促中,伞蜥被迫醒了。
“我流了很多血?”尤莱亚问道。
“喵。”伞蜥点头。
“什么时候?”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而且……
尤莱亚看了眼学生,在学生不在时,他有必要教会伞蜥如何当一只合格的蜥蜴。
首先就需要排除学猫叫。
他的实验室里明明养的是蜥蜴,结果一到繁殖期,全是喵喵叫的声音,都听不见多少正常蜥蜴的声音。
“喵。”养食物的时候。
尤莱亚揠苗助长式培育的同类不在少数,有时运气不好,还会死掉几个,尤莱亚就不得不再次外出找些替补品,次数叠加起来,他放的血不在少数。
“食物?”拾秋看向尤莱亚。
“一些实验材料,实验时,我偶尔会抽些血,伞蜥估计是那时看到了。”
“所以你说的流很多血是指的教授自己放血?”拾秋戳了戳伞蜥的腹部。
“喵。”伞蜥点头,它的姿势由趴变躺,将腹部完整的暴露空气中。
小可爱随意戳,强大又漂亮的蜥蜴就是这么豪横。
随后,伞蜥就感受到来自尤莱亚的视线。
它又趴了回去。
好吧,良家蜥蜴是不能将腹部全部暴露出来的,太有伤风化了。
“教授,之前你来找我时,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些画面。”拾秋将自己看到的画面形容了一遍。
现在回忆起来,他发现画面中的尤莱亚似乎有些虚弱?
拾秋看着身旁的尤莱亚,和画面中那个人对比。
听完学生的描述,尤莱亚的面色变得阴沉,那是他杀好友时的场景,学生脑中怎么又有这幅画面?
好友或许和学生有什么联系。每当这个想法冒出苗头,尤莱亚都快速掐断。
伞蜥被传染的也开始变得烦躁,它现在极度想要找一只蜥蜴过来咬几口。
“喵!”丽纹攀蜥!
伞蜥叫了出来。
丽纹攀蜥,就决定是你了,它要把丽纹攀蜥身上所有带花纹的鳞片都拔掉。
拾秋拍了几下伞蜥的嘴,把伞蜥拍老实了。
“或许是秋秋太担心老师了,产生的错觉。”尤莱亚压着声音说道。
“不用再想那些画面,我就在你身边。”尤莱亚拉着学生的手,摸上自己的脸。
画面是虚假的,而他是真实的。
尤莱亚表达出这个含义。
伞蜥也想跟着喵两句,但在尤莱亚轻飘飘地看过去后,它哑火了,随后,伞蜥发现了自己背上巨大的蝴蝶结。
它开始撕扯蝴蝶结。
“包扎伤口的。”手被按在尤莱亚脸色,眼睛被尤莱亚盯着,拾秋还是抽空说了一句。
“喵?”顶着尤莱亚的视线,伞蜥问着。
“对,我包扎的。”
伞蜥不再破坏蝴蝶结,它现在承认,这个蝴蝶结和它的鳞片一样漂亮!
尤莱亚握了握学生的手,提醒学生,这里除了伞蜥,还有一个他。
拾秋想要抽回手,没能成功。
“我不想了。”他说道。
明明是尤莱亚先想到,他才‘看’到的。
就像之前在加得身上感受到属于加得的悲伤一样,他也感受到尤莱亚脑海中的画面,还听懂了伞蜥的话。
他似乎真的和蜥蜴有什么渊源。
“嗯。”
拾秋动了动手,这次把手抽了回来。
尤莱亚只用看着学生就能得到满足,沉默的氛围让拾秋开始找话题。
“您知道南里尔斯吗?”他问着。
“知道。”
尤莱亚说完后,拾秋诧异地看了眼他,尤莱亚语气平静,没人他人那样的厌恶。
“听说那边爆发了什么疾病?”
“不是疾病,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尤莱亚把拾秋的手拉到自己腿上。
一段时间前他曾舔舐过这里,现在学生的手指上还留有浓厚的、象征着他的气味。
“那里比较乱,不会有人口排查,对外来者来说,适合居住。”弱小的同类抱团挤在南里尔斯内,但它们的弱小仅仅是对进化者而言,对人类来说,它们算不小的危害。
“那是什么?”拾秋勾了勾尤莱亚的小拇指。
“想知道?”
拾秋点头。
“我之前说过。”
拾秋垂下头思索,他的目光慢慢飘移到伞蜥身上。
他可以找伞蜥作弊吗?
“他们只是进化失败了。”尤莱亚伸手把伞蜥推远,一直推到了长椅上。
伞蜥不敢反抗,只能委委屈屈地挪窝,从趴在温暖柔软的腿上,变为趴在冰冰凉凉的长椅上。
“进来的人多了,失败的人也就多了,症状相似,看着就像是得了某种疾病。”尤莱亚解释道。
等下。
拾秋突然想起黛比。
马西说黛比患病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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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要去找布伦特或马西询问这件事吗?
直到现在,拾秋还是觉得‘黛比去世’这个消息太过虚幻和遥远,他不太能接受。
明明在上个梦境里还那么鲜活的朋友,怎么就突然去世了?
走神思索时,拾秋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套到自己手指上。
“好看吗?”尤莱亚问道。
尤莱亚不喜欢学生在自己身边时,还走神想着他人,所以在发现学生走神后,他没忍住提前把礼物拿了出来。
一枚戒指。
拾秋看到手指上的戒指,扭头看向尤莱亚。
“礼物。”尤莱亚介绍着,“好看吗?”
本该在学生生日时送出去,但那时他还取不出来戒指的原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拾秋垂下头,盯着戒指。
他看不出来戒指的材质,但他觉得大概率还是由鳞片制成的。
“喜欢。”这是拾秋对尤莱亚说的第三句喜欢。
伞蜥在一旁偷偷探头,盯看会儿戒指后,扭头看着自己尾巴上的鳞片若有所思。
尤莱亚眼底闪过一丝愉悦,贪心的师长想从学生口中听到更多柔软甜蜜的话语,他正准备再问些什么时,拾秋开口了。
“教授,蜥蜴身上正常的鳞片掉了后,应该还能再长吧?”拾秋犹豫地问道。
他本来想问尤莱亚撕掉鳞片时疼不疼,但这个疑惑突然冒了出来,挤掉了上一个问题。
尤莱亚身上已经掉下过好多鳞片了。
应该是能的吧?
不然要秃成什么样子?无鳞蜥蜴?
“当然能。”尤莱亚声音里带着些许不自然,拾秋没有发现。
“看来是我太久没有考核你的常识学习情况了,这些都忘了。”尤莱亚故作严肃地说道。
伞蜥尾巴尖尖晃了晃,它望了眼尤莱亚。
果然和人类呆久了,都会变得虚假。
最终的完美之鳞掉落后是不会再长的,伞蜥和尤莱亚都不确定这次的进化是否是最后一次,但尤莱亚撕下花纹鳞片的地方,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那里也没长出新的鳞片。
伞蜥私底下和其他蜥蜴嘀咕过,它怀疑尤莱亚以后会变成无鳞蜥蜴,就像猫里面的无毛猫一样,到时候就是有鳞片的它来给小可爱送礼物了。
“喵!”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伞蜥就止不住地开心,它在长椅上滚了起来。
这份喜悦传递到尤莱亚身上,但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伞蜥想到的画面,慢慢也浮现在他脑海中了。
秃的不成样子,完全看不出蜥蜴的特征。
尤莱亚眼底晦暗不明,阴沉沉地撇了眼伞蜥。
“背上和尾巴上还有伤。”拾秋手动制止住伞蜥的翻滚。
“喵。”以后我来送你礼物。
伞蜥蹭了蹭拾秋的指尖,在尤莱亚爆发前,爬回长椅另一次,安静地缩了起来。
“教授,别不开心了。”见伞蜥消停下来后,拾秋扭头开始讨好尤莱亚。
他可不想在梦中还要背常识。
拾秋伸手按在尤莱亚唇角两侧,向上推挤。
“好像是有些刻薄?”他小声说道。
尤莱亚面无表情时,拾秋还没这种感受。
笑的像个反派一样。
“刻薄?”尤莱亚重复着这个词。
依夫喜欢踢球,其他的各种运动也都会涉及一些,他经常和学校里的学生打成一团,因此也听到过学生们对每个老师的评价。
‘尤莱亚,多笑笑,你看看以前我们的照片,再看看现在的你,我要是学生,我也怕你,伯特老师如果看到你,不知道会欣慰成什么样子,他终于后继有人了。’依夫拿着相框说道。
伯特是尤莱亚和依夫高中时的老师,一年四季都穿着相同的黑色衣服,整天阴沉着一张脸,活像被欠了几百万一样。
尤莱亚在依夫口中听到过,学生们对自己的评价是‘刻薄’,他曾尝试过上课多笑笑,但效果不怎么好,那节课里,班上的学生变得更加沉默。
“嗯。”拾秋点点头。
尤莱亚脸上的阴郁终于掩不住了。
他偶尔会想,如果不是他先下手,将学生收到自己门下,学生大概率会选择依夫当导师。
“其他专业的朋友跟我说过您看着刻薄,问我您是不是很凶,是不是要求很高。”拾秋像是没看见尤莱亚的表情,笑眯眯地说道。
尤莱亚……心情更不好了。
“班上的同学也说过类似的话。”
“秋秋呢?”尤莱亚问道。
阳光照射在戒指上,光线被反射进尤莱亚眼中,看着学生白皙纤细的手指上套着他送的戒指,尤莱亚的心情微微转好。
但总体上,依旧是不悦的状态,对自己的不悦。
拾秋没有回答,他盯着尤莱亚看了会儿,开口问道:“您知道他们说完刻薄后,还会说些什么吗?”
依夫再怎么随和,也还是学校的老师,年长班上学生很多,有些话,学生们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讲出来。
“依夫?”尤莱亚猜测道。
他们同是学校的爬行动物学家教授,经常会被一同谈起。
“怎么扯到依夫教授身上了?聊的不是您吗?”拾秋摇头,“再猜猜。”
尤莱亚定定的看着学生,又吐出几个负面的词语。
阴沉、要求多、没事找事……
他布置的作业总是会比其他老师多很多,要求也高上不少。
高中时,尤莱亚没少听过其他人用这些词形容伯特。
“算了,还是让我来公布答案吧。”拾秋凑到尤莱亚耳旁,音量变小,似乎在为接下来的话语而不好意思。
他的呼吸喷洒在尤莱亚皮肤上,触感像用幼猫掉的绒毛做成的小刷子,有些痒,让尤莱亚想要欺负欺负这只不听话的猫。
伞蜥对拾秋接下来的话也很是好奇,不动声色地向拾秋的方向挪了挪,头微微扬起。
“他们说……”拾秋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加小了,“您刻薄的样子让人想亲。”
尤莱亚瞳孔微缩。
伞蜥害羞地用爪子捂住脸,它还觉得不够,又用尾巴将脸缠住。
“在您不悦地谈起班上期中考的成绩时,突然冲上讲台,亲在您的唇上,您的表情一定会很有意思。”拾秋继续说道。
“越不高兴,唇亲起来的触感就越好。”
“他们说您一开始的反应肯定是惊讶,然后是不可置信,刻薄的眼睛里透露出浓浓的不悦,您试图用眼神让这个胆大包天的越界者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他再一次亲了上来。”
除了和依夫那一次外,尤莱亚没有在圣蒂珂踢过球,也没脱过外套,因为看着瘦削的身材,班上的学生都认为他力气不大,默认他会被压制住。
毕竟能做出这种事的勇士,没有一副好体力可不行。
尤莱亚眼眸中的墨绿愈发浓郁。
“在班上学生的注视中,您眼中的怒火愈加剧烈,苍白的肤色无法掩饰住您的羞恼。”拾秋停了下来,身体微微后仰,眼睛和尤莱亚对视着。
这段记忆,他是突然想起了的。
那时的他好像在不高兴,但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
班上的人都很有才华,想象力一个比一个丰富。
他不喜欢别人这么幻想尤莱亚,但又下意识地想要学习,想着要是他这么做了,尤莱亚会是什么反应。
应该不会生气,但是会窘迫地躲避。
拾秋盯着尤莱亚,没在这双绿眸中找到害羞之类的神色。
“过分,深颜色的眼睛就是在作弊。”
颜色太浓,即使里面真的有什么情绪,也被这股墨绿掩盖了。
拾秋的手垂到身侧后,伞蜥的尾巴缠了过来,只是它的爪子依旧捂着脸。
缠绕好后,尾巴尖尖轻微摇晃,搔刮着拾秋的手心。
学生的眼睛亮晶晶的。
“生气后更好亲?”尤莱亚反问道。
拾秋眨了眨眼。
“所以秋秋刚刚是在故意惹我生气?”
拾秋又眨了下眼,没否认,也没承认。
“要试试吗?看老师会不会和他们讲的一样生气。”尤莱亚诱哄道。
学生恶狠狠地坐在他身上,张牙舞爪地不让他站起来,这副画面想想就很有趣。
伞蜥适时松开尾巴,给拾秋活动的空间,尾巴离开时,尖尖甚至向尤莱亚的方向推了推拾秋的手背。
“我可没有塞西的力气。”拾秋没有动。
“塞西?”
“经常被您点起来罚站的那一个。”拾秋说道。
高高大大的一个男生,那群人举例时,总会带入塞西的身材,而且他们觉得刻薄严厉的老师和班上吊车尾叛逆的学生很好磕。
拾秋对此不满很久了。
“我怎么闻到了醋味?”尤莱亚笑了起来。
吃醋,这还是尤莱亚从一个中国来的同事那学到的词。
“我不记得哪一个是塞西了,每节课我点起来的人都很多。”尤莱亚说道。
曾经他能记住班上的每一个人,但现在忘的差不多了。
“塞西不一样,您每一节课都会把他点起来罚站。”
被尤莱亚点起来的人很多,但只有塞西,是每节课都会站起来。
尤莱亚揉了揉学生的脸,他凑近看着学生。
“我真不记得了。”
接受进化后,他就很少在上课时将不听讲的学生点起来罚站了。
“没有力气也没关系,说不定我不会反抗?”尤莱亚继续诱惑。
他很期待学生做出那些话语中描述的举止。
拾秋微微仰头,依旧没有动。
“那老师先做个示范?”尤莱亚说完,没给拾秋反应的时间,直接亲了上去。
和以往不同,拾秋没有闭眼,他睁着眼睛看着尤莱亚。
他发现亲吻时,尤莱亚脸侧隐隐约约有鳞片浮现的痕迹。
唇被撬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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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尤莱亚亲吻时总是有一套固定的程序,且每一次都严格遵守。
舌尖初次探入拾秋口中时总是轻柔的,耐心地探索和描摹,等到拾秋适应后,再一点点深入,试探拾秋的底线。
唇舌间的交缠越来越激烈,看不见,但拾秋能感受到尤莱亚的舌头在发生变化。
更长了、也更粗了。
每到这种时候,拾秋总是会忽略掉尤莱亚唇上冰凉的温度,他甚至感觉有些热,无意识地开始回应,尤莱亚收下这份青涩的回应,慢慢引导学生的动作,带着学生的舌尖在唇齿间缠绵。
他似乎对这种过于深入的接吻方式越来越习惯了,拾秋走神地想着。
被深入时,只有初期有些不适应,后面接受的都很良好,甚至还有些……舒服。
明明第一次时,他还差点被这条蜥蜴般的分叉长舌吓哭。
他这适应的也太快了吧?
尤莱亚的手揉上学生的腰间,微微用力,另一只手则将学生的手腕压在长椅上。
学生哪里都好,就是太爱走神了。
拾秋一开始不懂尤莱亚为什么压住他的手腕,直到伞蜥爬到他手边,舔舐他的手心,他想要躲避却因为手腕被压制而躲不开时,他才明白了尤莱亚的用意。
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受。
单独被尤莱亚亲吻或者单独被伞蜥舔舐手心,拾秋都能慢慢习惯,但现在两个一起进行了,他感觉到一种怪异的羞耻,仿佛是被人看着进行这些事一样。
他想要躲闪,但尤莱亚在这种时候总是过分的强硬,一开始的温柔消失不见,仿佛那些仅仅是迷惑猎物的烟雾弹一样。
伞蜥不知道是不是学的尤莱亚,舔舐完手心后,开始向指缝发起进攻,全然忘了拾秋之前威胁的话语。
尤莱亚脸上的鳞片彻底生长出来,它们随着主人的动作,摩擦着拾秋的脸颊,偷偷将看不见的粘液一点点抹到拾秋脸上。
拾秋羞恼地咬了口和自己交缠的舌头,下一秒,他听到了尤莱亚口中溢出的闷笑声。
更生气了。
拾秋鼓着脸,不再回应尤莱亚的亲吻,克制住自己的反应,他倒要看看尤莱亚准备这样亲一具没有反应的木偶亲到什么时候。
尤莱亚眼中笑意变浓,手上和唇间的动作也越来越过分,在周围的温度愈燃愈热时,一切戛然而止。
他怕学生真的生气了。
“秋秋对老师这次的教学满意吗?”尤莱亚声音微哑。
“不满意,一点都不满意。”拾秋恢复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着伞蜥没有伤口的尾巴尖,提到自己眼前。
“等着和你的丽纹攀蜥甜蜜亲嘴吧。”他恶狠狠地说道。
伞蜥无辜地看着拾秋。
“我刚刚亲了多久,你和丽纹攀蜥就要亲多久。”
“喵?”伞蜥不淡定了。
“喵喵喵!”它不停解释着。
刚刚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中突然多了一股情绪,身体自己就动了。
它记得的!它真的记得的!
小可爱说的每一句话,它都记得,它不是故意要舔上去的。
“听不懂。”拾秋故意说道。
“喵!”它真的不是故意的,它不要去和那只花蜥蜴亲嘴!
尤莱亚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
威胁说完后,拾秋把伞蜥放回长椅上,不再听它多说,受了冤枉的伞蜥自己爬了回来,随后被尤莱亚推离。
“合格的蜥蜴要敢作敢当。”尤莱亚说道。
伞蜥看向尤莱亚,恶向胆边生,张着口想要说些什么,就被草丛中突然跳出的吉拉毒蜥叼走了。
拾秋看着消失的吉拉毒蜥,眨了眨眼。
“刚刚那只……是吉拉毒蜥吗?”他问着尤莱亚。
拾秋甚至觉得吉拉毒蜥身上变异的比尤莱亚还要严重,除了颜色和品种还是蜥蜴,吉拉毒蜥几乎看不出以前的影子了。
它的体型大的笨拙又怪异,鳞片上似乎还长了什么怪东西,看着有些恶心,拾秋一开始以为是鳞片上沾染附着的,可当吉拉毒蜥凑近叼走伞蜥时,拾秋发现那些东西还会动,好像是活的。
“嗯。”尤莱亚点头,“它吃了些不好的脏东西,还贪嘴吃多了。”
对实验室里的这些蜥蜴,尤莱亚总会多一分宽容,他的人性似乎只存在于学生和蜥蜴身上了。
“还能好吗?”
“或许。”
或许能好,或许这份变化算不上一件坏事。
听到尤莱亚的话,拾秋不再纠结这件事,他想起了自己和尤莱亚的恩怨。
余光看了眼尤莱亚后,拾秋挪动着坐远。
伞蜥离开了,长椅上的空间也变大了。
他气还没消呢!
尤莱亚看着学生气鼓鼓的模样,有些纠结,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笑出来,那样会让学生更加生气,但是他好像有些忍不住了。
无他,学生现在的样子和伞蜥经常看的那只网红猫太像了。
尤莱亚以前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猫这种爱掉毛的笨家伙,现在突然有些理解了,通过学生,他开始能领会到‘猫’这类生物的颜值了。
确实可爱。
拾秋突然扯住尤莱亚的手臂。
“秋秋是想让老师检验一下教学的成果吗?”尤莱亚问道。
拾秋面无表情地看了尤莱亚一眼,拉住尤莱亚的袖子,开始擦脸。
静下来后,他发现自己脸上好像被涂了什么,不用想,肯定是尤莱亚干的,所以他决定用尤莱亚的衣服擦掉这些东西。
“既然老师刚刚的教学不好,秋秋能来演示一遍正确的吗?”
“这里,这次不会再变了。”尤莱亚指着自己的唇,“秋秋想怎么咬都可以。”
“能咬出血吗?”拾秋负气问道。
“当然,我的身体又不是铁做的。”
见学生眼中的防备减弱,尤莱亚向右边挪动,靠近学生。
拾秋亲了上去,又或者说是咬了上去,在尤莱亚的唇上留下几道胡乱的牙印。
“还有舌头,不咬它吗?刚刚它也很过分,欺负了我们秋秋。”唇齿交缠间,尤莱亚忍不住开始教学。
学生好像忘了他之前的教学,亲了这么久,却还停留在唇上。
拾秋抬眼,对上尤莱亚的视线。
“秋秋是忘了,还是……害羞了?”
拾秋知道这是尤莱亚的激将法,但他还是上钩了。
就和尤莱亚事先保证的一样,这次他的舌头再也没发生任何的变化。
拾秋咬了上去,牙齿触碰到舌头时,力道却变得轻缓。
算了,要是真咬出血,那血也是流到他的口里,怪不卫生的。
尤莱亚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位亲吻承受方,只会在学生停顿太久时稍加引导。
拾秋想象中的报复啃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之前那样的亲吻。
尤莱亚扶在拾秋腰间的手微顿,他听到了远处的声音,但没有提醒学生的打算。
脚步声和交谈声越来越近了,拾秋也越来越靠近尤莱亚的怀中,尤莱亚手臂收紧,彻底将学生搂入自己怀中。
拾秋不知道他和尤莱亚这个样子在外人看来有多亲密,简直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脚步声停下,柏妮丝和夏云站在小道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们这是看到了什么?
不是在做梦吧?
尤莱亚教授和拾秋?
在亲吻?!!
柏妮丝和夏云站在离长椅有两米远的地方,但是他们还是能依稀听到水声,这足以证明眼前的这场接吻有多么激烈。
尤莱亚抬眼向着两人的方向望了一眼。
柏妮丝和夏云都没有错过这个视线。
完了,尤莱亚教授注意到路过的他们了。
要偷偷离开吗?还是继续站这里等着?
夏云撇了眼柏妮丝,想交换下意见,结果发现柏妮丝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前方的两人身上,震惊的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柏妮丝毫不遮掩的视线慢慢让拾秋注意到有人盯着他,他停了下来,微微喘着气,向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柏妮丝和夏云。
氛围一时间变得沉默,四个人没有一个人开口。
拾秋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整个人都快要跨坐到尤莱亚腿上了。
尴尬,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绪,他有些懂高中那些被班主任抓到早恋的同学的感受了。
不对,他现在这种情况好像要更严重一点。
夏云觉得他‘高情商’的人设,今天要惨遭滑铁卢了,再高的情商,遇到这副情景也没有用啊,他和柏妮丝走路时应该多看看四周的环境的,边走边聊,结果就是两人没一人注意到前方的不对劲,傻不愣登地走了过来,靠近后才意识到应该跑,但这么近的距离,已经没有跑的机会了。
他甚至没空去悼念好兄弟莫文无疾而终的暗恋。
他该怎么办?
“秋……秋?”出乎意料的,最先开口的人居然是柏妮丝,即使眼前这两人一人长着尤莱亚教授的脸,一人长着拾秋的脸,她还抱着微弱的希望,或许只是长得像呢?或许不是他们呢?
刚刚那一幕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柏妮丝实在无法相信。
“嗯。”拾秋点了点头,打破柏妮丝的幻想。
“你刚刚和尤莱亚教授……”
“在亲吻。”拾秋破罐子破摔地说道,他瞪了眼尤莱亚。
两人靠近时,尤莱亚肯定听到了,但没有提醒他。
柏妮丝目光看向尤莱亚。
“和你们眼睛看到的一样,我和秋秋就是这种关系。”尤莱亚大大方方地承认。
柏妮丝一时间失了言,压力给到夏云身上,在场的四个人就他没有开口了。
说些什么好呢?说什么能不尴尬?
“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们。”拾秋只能承认了尤莱亚口中的关系。
有了刚刚那个场景,他再说他和尤莱亚没有谈恋爱,估计柏妮丝和夏云也不会信吧。
尤莱亚就是故意的!
拾秋再次瞪了眼尤莱亚,这次眼神的变化十分明显,夏云和柏妮丝都注意到了。
他们好友的这个眼神,和打闹中的情侣一模一样。
可怜的莫文,夏云这时候有空想好兄弟了。
他和莫文果然是难兄难弟,喜欢的都是有主的人。
“虽然最近学校的事情很多,但你们也不能落下课程,没事了可以回去复习了。”尤莱亚说道。
拾秋有些羡慕尤莱亚的心理素质,这种场景还能和以前一样,完全不受影响。
“好。”夏云快速答道,拉着柏妮丝就想跑。
柏妮丝一开始也准备离开,但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停下了,转身看着尤莱亚。
“尤莱亚教授,您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吗?”
“那得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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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柏妮丝站在原地,神态犹豫,她似乎还准备问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张开口,就妥协地被夏云拉着离开了。
“我听说依夫在外出前,特意叮嘱过你要好好在学校里呆着,等他回来,既然依夫这么说了,你就按照他说的做好了。”柏妮丝离开前,尤莱亚平淡地说道。
“好的,谢谢您的提醒。”柏妮丝转身道谢。
不对劲。看着柏妮丝的表现,拾秋想着。
尤莱亚和依夫教授是童年就认识的玩伴,同一所大学毕业,同一个地方工作,柏妮丝虽然也会怕尤莱亚,但语气里总会带着些许对长辈的亲近。
刚刚柏妮丝的语气太礼貌了,拾秋甚至听出了几分疏离感。
等到夏云和柏妮丝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拾秋从尤莱亚腿上下来。
“您做了什么?”他盯着尤莱亚的眼睛。
尤莱亚偏过头,做出思考状。
“做了些什么?”他缓慢重复道,终于想出了答案,“和秋秋接吻算是一件事情吗?”
拾秋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尤莱亚。
“那……谈恋爱?”尤莱亚换了个答案。
显然,这个答案也不能让他的学生满意。
尤莱亚轻笑着吻在拾秋的唇上,一个非常纯情的吻,唇瓣接触后就立马分离。
“生气的时候更好亲,老师学会了。”尤莱亚说道。
“这时的唇不像平常时那样柔软,带着些微弹性。”
在尤莱亚为了总结结论而准备尝试第二次时,拾秋伸手挡住。
“柏妮丝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拾秋说道。
“有吗?”尤莱亚没有看出。
他对柏妮丝的印象只有两个:依夫的女儿、以及愚蠢到偷溜进他实验室的圣蒂珂一个的学生,天知道他在课堂上强调过多少次这些问题,但届届都有这种胆大到近乎愚蠢的学生,把他的实验室当成冒险故事中的藏宝洞,将他的警告当成耳边风。
尤莱亚对此苦恼很久了。
“您不觉得柏妮丝刚刚太礼貌了吗?”拾秋问道。
“有吗?”尤莱亚是真没感受出来。
“有。”拾秋肯定地点头。
“那可能是依夫说了些什么吧,比如离我远点?”尤莱亚笑了一声。
“您和依夫教授闹矛盾了?”拾秋怀疑地问道。
“或许吧。”尤莱亚说完,表情突然变得正经。
“秋秋要是碰到依夫,也不要傻乎乎地凑过去,依夫前段时间就从圣蒂珂离职了,他不再是学校的老师。”
不是学校的老师,身上自然也没了照顾学校学生的责任,尤莱亚是这么认为的,他相信依夫也大概是这么理解的。
“说不定过段时间,我也要从学校离职。”尤莱亚自言自语地说道,“但就算离开了圣蒂珂,秋秋也依旧是我的学生。”
“依夫教授……他也选择接受进化了吗?”拾秋沉默了会儿后问道。
他突然想起了日记本里出现的那句‘输了很多次’,柏妮丝好几次用这句话来形容依夫教授。
尤莱亚和依夫教授从小就认识,且依夫教授每次都输给尤莱亚。
信息对上了。
而且依夫教授也是爬行动物学家的教授,拾秋以前总是忽略这一点,依夫教授看着阳光热情,没有对外表露过对蜥蜴的迷恋之类的情绪,但仔细想想,他能和尤莱亚成为这么长时间的朋友,在蜥蜴方面,他们应该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尤莱亚选择了这条路,那依夫呢?
“或许吧。”尤莱亚看着拾秋。
“和老实的外表不符,依夫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家伙。”他说道。
尤莱亚能感受到依夫的不对劲,且从一开始,从他选择接受好友建议的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依夫总有一天也会走上这条路。
依夫虽然看着温吞,但脾气比他还要急躁,他们两个人间,依夫总是更愿意去尝试新的事物。
“您总是说‘或许’。”拾秋抱怨道。
或许能好,或许有矛盾,或许依夫接受了进化,尤莱亚都已经连着说了三句‘或许’了。
“给我一个修改的机会?”尤莱亚问道。
拾秋点头。
“如果依夫活着出现,那我能肯定,他选择了和我同样的道路。”尤莱亚说道。
一只雪白的鸽子停留在树上,盯着长椅上的人类。
尤莱亚仰头看过去,认出这只鸽子是上午时路过的那一只。
鸽子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尤莱亚,一会儿后,它扑腾着翅膀,飞了下来。
“咕咕。”鸽子对拾秋叫着,它闻到拾秋身上有食物的气味。
拾秋盯着鸽子,越来越眼熟,除了眼睛外,这只鸽子和现实里飞进尤莱亚病房的那一只简直一个样子。
“咕咕。”鸽子再次叫道。
“它饿了,估计是闻到你身上有食物,飞了下来。”尤莱亚说道。
圣蒂珂内的野生动物在学校学生的宠溺下,比外界野生动物要少几分对人类的警惕心。
拾秋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上衣和裤子都找了一遍,最后在裤子里找到一个密封包装的小面包。
“面包有气味吗?”拾秋把面包递到尤莱亚鼻下。
面包的味道本来就小,而且他都没撕开外面的包装袋。
“动物的嗅觉比人类要灵敏很多。”尤莱亚说道。
“教授,您多看看它,这只鸽子是不是很奇怪,它会不会其实不是鸽子,是别的生物什么的?”拾秋将尤莱亚的脸掰向鸽子的方向。
尤莱亚听学生的话,认真看了一会儿。
“秋秋,它就是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鸽子。”尤莱亚没找到任何怪异的地方。
他看了眼拾秋。
学生是被这段时间外界的变化吓到了吗?所以看到一只普通的鸽子,都觉得怪异?
尤莱亚之前已经很注意维护圣蒂珂内的氛围,但现在看来,他做的似乎还不够,仍旧出了些纰漏。
鸽子听不懂人类的话语,它看着面包,急地在地上跳了几下。
拾秋迟疑地看了眼鸽子,或许鸽子都大差不差的一个样?
但他还是觉得这就是那一只。
“您再看看,仔细看看。”拾秋推着尤莱亚。
尤莱亚突然扭头看向拾秋。
“秋秋,以后我要是从圣蒂珂辞职了,就不用说‘您’了,用‘你’更亲近一些。”他说道。
其实尤莱亚更希望学生现在就开始改用‘你’。
拾秋看着尤莱亚,暂时没去关注鸽子了。
他一直用话语中的‘你’和‘您’来区分教授和老师。梦里世界的是教授,他习惯用‘您’;现实世界的是老师,他习惯用‘你’。偶尔他还会通过尤莱亚的状态来区分现实和梦境。
现在教授也让他用‘你’?
拾秋张了张口,没有说出来。
“现在不习惯不要紧,到时候说着说着,慢慢的就适应了。”尤莱亚不着急。
很多事情,比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到来的发/情/期,都需要等到他从圣蒂珂离职,才能够进行。
地上的鸽子等不及了,扇动翅膀飞到空中,快速飞到拾秋手边,叼走面包后,落回地上,在它准备享用美餐时,伞蜥突然从草丛中扑到它身上,张开利齿开始撕咬。
“不能吃!”拾秋发现这一幕后,大声叫道。
他还是觉得这只鸽子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变的,绝不能让伞蜥吞到胃里面。
伞蜥被拾秋突然加大的音量吓到了,松开嘴的瞬间,鸽子抓住时机将背上的蜥蜴甩了下去,翅膀一张,飞走了,还不忘叼着它抢来的面包。
伞蜥郁闷地在地面上对着鸽子做出各种恐吓动作,但一心离开的鸽子什么都没看到。
“喵。”伞蜥爬到拾秋腿上,委屈地叫着。
它被翅膀兽欺负了!
“那只鸽子是怪家伙,不能吃。”拾秋摸着伞蜥背上的鳞片,叮嘱道。
“喵?”能杀吗?
“应该……能,自己不受伤就好。”拾秋犹豫了会儿后说道。
“喵!”伞蜥恢复活力。
尤莱亚在一旁看着,开始考虑自己什么时候从圣蒂珂辞职。
该提上日程了,他想着。
……
天色渐晚,尤莱亚把学生送回公寓。
“您要去干什么?”拾秋问着。
他还是习惯用‘您’,这能帮他更好的区分现实和梦境。
“做些实验。”
“我能一起去吗,您说过的,我是您的学生。”他是学生,所以实验的时候,他应该在场。
尤莱亚摇头。
“乖,伞蜥会陪着你,要是还觉得无聊的话,可以让伞蜥带几只颜色艳丽的蜥蜴到你面前玩。”
“喵!”伞蜥在一旁伸着爪子反抗。
它就是最漂亮的蜥蜴,有它在,不需要任何其他的蜥蜴。
不需要!
第75章
尤莱亚走后,拾秋打开电视,新闻里一片歌舞升平,入镜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幸福的笑容,像是从同一个培训班出来的一样,与之不协调的是,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些暗沉的污血。
拾秋看着电视中的画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伞蜥身上的鳞片,有时被摸到舒服的地方,伞蜥会用尾巴缠住拾秋的小拇指,让手指在这一块多停留一会儿。
外界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拾秋想着。
屏幕里已经转场好几次了,被采访的新面孔越来越多,但拾秋直到现在都未看到一个身上完全干净的人。
“好脏。”拾秋轻声说了一句。
一连串虚伪的假笑和身上的污浊让他开始感到厌烦。
伞蜥缠着拾秋手指的尾巴变僵,它看看自己的爪子,又看看自己身上的鳞片。
应该……不脏吧?
伞蜥缩回尾巴,小心翼翼地抬头,发现拾秋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电视屏幕上,它呼出一口气,整只蜥蜴瘫软成一张毯子,不一会儿,尾巴尖尖摇摇晃晃,又缠上拾秋的手指。
“喵。”伞蜥咕噜了一声,附和着拾秋,还小心机地强调其他蜥蜴都不爱洗澡,只有它每天会花费大量时间用水清理身上的鳞片。
虽然其他蜥蜴也慢慢长出了花纹,但它们一点都不爱干净,嘴里经常卡着不知道哪一次吃剩的肉块。
“喵。”伞蜥前爪抬起,和人类一样站立,它用爪子捂着鼻子后仰倒下,假装被臭晕。
“丽纹攀蜥呢?”伞蜥总是念叨着这只蜥蜴,拾秋都记住了。
“喵。”它最臭,每次吃完都不刷牙。
伞蜥皱着张脸。
拾秋挠了挠伞蜥的下巴,对此不表明态度。
在伞蜥期待的眼神中,他看向电视。
看周围的环境,记者在的地方应该是一所小学。
“……最为年轻的……米兹洛奖……”记者一边采访一边介绍。
拾秋在手机上搜索‘米兹洛奖’,发现这是个民间奖项,和折纸有关,一年评选一次。
看着有些无聊,在拾秋准备换个频道时,一个学生闯入镜头,和周围人不同,他的身上异常干净。
“爸爸。”他喊着被采访的老师。
老师的身体开始瑟缩,甚至不明显地发抖。
“这位小朋友是麦尔先生的儿子吗?”记者问着,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他喜欢可爱的小孩子。
“是的。”学生脆生生地答道,伸手牵住麦尔的手。
麦尔突然爆发,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用力将儿子推到地上。
“他不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被魔鬼换走了。”麦尔喘着气说道。
学生捂着头上流血的地方,坐在地上委屈地看着麦尔。
“我的儿子去年刚从大学毕业,怎么可能今年成了个小学生?”麦尔对举着摄像头的工作人员大吼道。
他后悔了。
因为儿子毕业后找了份不体面的工作,麦尔时常在家中责怪儿子,甚至说想要换个优秀的孩子,可他没想到这句话居然在未来成真了。
一觉醒来,他的儿子不见了,家中多了个陌生面孔的小学生,不管是妻子还是周边的邻居,都说这个小学生就是他的儿子。
怎么可能!
但是没有人信他,妻子甚至怀疑他得了精神病。
“我的约克很笨,他总是跟不上同龄人的节奏,不管怎么教,他不会就是不会,但是他很乖、很听话,我用恶毒的话语骂他时,他总是伤心地垂下头,接受这些攻击,次日用为数不多的工资给我和妻子买礼物,期望我消气。”
“我有时会想,算了,笨就笨吧,工作不体面就不体面吧,至少他还能养活自己,以后我和妻子多给他留下些遗产就行,但这些话语我从未对他说出口,每当我见到他那副不争气的模样,都止不住的生气,控制不住地说出些恶毒的话语。”
“我闲暇时喜欢折纸,约克也喜欢,折纸是他唯一的天赋,这次我获奖的作品,就是和他一起讨论的,但这家伙。”麦尔指着地上的人,“他一点都不喜欢折纸,把我书房内买来的收藏全部毁坏掉了,其中包括了我和约克一起完成的作品。”
“爸爸,我就是约克。”学生小声喊着麦尔,害怕又委屈。
记者和在场的其他人心都偏了。
“不许喊我爸爸!我的儿子只有约克!”麦尔大声吼道。
这个突然冒出的孩子很优秀,但他不是约克,不是他和妻子的孩子。
没有人能冒充替代他的约克。
拾秋盯着地上的‘约克’,他或许是观客里唯一一个相信麦尔的人。
‘约克’被推到地上后,透过松散的衣领,拾秋看到了里面茶青色的鳞片,深绿偏黄,和尤莱亚的鳞片有些许相近。
“他不是约克。”拾秋垂头对伞蜥说道。
“喵。”伞蜥没有关注电视里面的内容,但拾秋问起时,它点了点头。
它对谁是约克没兴趣,既然小可爱说不是,那就不是了。
周围人的一声声劝导下,麦尔的理智逐渐分崩离析,他甚至伸手掐上了‘约克’的脖子。
“只要你死了,我的约克就能回来了。”他喘着气说道。
教室的门被推开,一位打扮精致的女人冲了进来,她是学校的老师,同时也是麦尔的妻子。
伊莲捶打着麦尔,将儿子护在怀中。
“你真是疯了。”她哭喊着说道。
“妈妈在这,不怕,没人能欺负你。”麦尔被周围人制止住后,伊莲哄着怀中的儿子。
麦尔开始不停的和伊莲解释,重复着曾经说过无数次的话语,试图证明这个孩子不是他们的约克。
可他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
伊莲的眼睛是竖瞳,在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拾秋看到了散乱分布的鳞片,颜色浅淡。
“或许妻子也是假的?”拾秋捏了捏伞蜥的尾巴尖。
“喵。”伞蜥舒服地眯起眼睛,它还不忘点头回应。
“可怜。”拾秋眼中浮现出些许怜悯的神色。
妻子和儿子都换人了,身边人却无一人发现不对劲,难怪会疯。
他突然想起偷看依夫教授文件那次,也是只有他记得这件事。
麦尔很快被人拖走,伊莲抱着‘约克’,开始述说起麦尔最近的不对劲,博得周围人的同情,再后来,所有人都其乐融融,氛围又变回之前的祥和。
“我是不是变了?”拾秋问着伞蜥。
伞蜥仰头看了眼拾秋,随后在拾秋手上闻来闻去。
“喵。”没有。
伞蜥摇头。
小可爱身上的气味从来没有变过,一直是它最喜欢的那种味道。
“可我觉得我好像变了。”拾秋说道。
以前的他在看到这场闹剧后,或许会想办法去联系麦尔,但现在,他除了‘外界真乱’外,没有任何的想法。
麦尔或许会在周围人的怀疑声中逐渐否认自己,接受自己疯了的事实,但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喵。”伞蜥再次闻了闻拾秋的手指,坚定地摇头。
它的嗅觉是不会出问题的。
拾秋没有和伞蜥纠结这个问题,他不想再看到伊莲和约克,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换到其他频道,里面播放的正是柏妮丝最喜欢的一部电视剧。
十三年前第一次上映,知道现在,这部电视剧的播放量依旧居高不下,是流量密码。
拾秋想到柏妮丝时,他的手机响了,打来的正好就是柏妮丝。
拾秋接通电话。
“秋秋,你和尤莱亚教授……”柏妮丝纠结地说道,回去想了许久,她还是有些恍惚。
“算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打过来,待会说不定还能接到夏云和莫文的电话,因为没有人敢问尤莱亚,电话只能打到他这边来。
如果尤莱亚现在坐在他旁边,拾秋说不定会忍不住咬过去。
“如果尤莱亚教授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去找爸爸。”柏妮丝说道。
“嗯,我要是不舒服,肯定告诉你。”
听到柏妮丝说起依夫教授,又想起尤莱亚的那些话,拾秋开始犹豫。
“柏妮丝。”
“怎么了,秋秋?”柏妮丝听出拾秋的迟疑。
“依夫教授离开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和教授有关的话?”最后,他还是选择问了出来。
柏妮丝变得安静。
“有一些。”她说道。
柏妮丝其实一直想找人说这些事,将一切瞒在心里不是她的性格,只是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
要是科林在就好了,她时不时会想到,科林绝对不会把她说的话转口说出去。
“秋秋,你能和我保证,接下来的话不告诉别人吗?包括莫文和夏云。”柏妮丝问道。
“能。”
“爸爸外出前,除了叮嘱我留在学校里,还叮嘱我听尤莱亚教授的话。”
听起来很正常,拾秋想着,没什么奇怪的内容。
“但是爸爸后来又说,如果尤莱亚教授也和他一样从学校离职,就让我再也不要靠近尤莱亚教授,碰到就跑。”柏妮丝神情迷惑。
她问过爸爸原因,但爸爸没有说,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的柏妮丝,该长大了。’依夫的这句话,莫名让柏妮丝感到不安。
依夫外出,黛比患病去世,科林联系不上,拾秋见不到人,连莫文都开始像黛比生前一样咳嗽,不得不整体整天留在隔离室里,原先一起玩的一大群人,现在只剩下她和夏云。
因为教学老师的请假,专业课一门门暂停,她空闲的时间多了,身边的人却少了。
柏妮丝不喜欢这种状况,她还是喜欢以前那样热热闹闹的。
“或许是依夫教授偷了教授的某只稀有蜥蜴?怕你被教授抓着问?”拾秋试图让气氛轻松下来,他知道原因,但是还不能告诉柏妮丝。
果然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连嘱托给他和柏妮丝的话都一样。
“可我觉得爸爸和尤莱亚教授之间,好像有些奇怪,秋秋,你有没有感觉尤莱亚教授变了,爸爸他好像也变了。”柏妮丝把心里的话吐了出来。
“人都会变的,柏妮丝。”拾秋安慰道。
“可是……”可是什么?柏妮丝自己也说不清怪异的地方。
她很焦虑,尽管天天都笑着,表现地像个没事人一样,但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份感受压疯了。
“柏妮丝,如果你感觉不舒服,永远可以来找我,我、夏云、莫文、科林,还有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拾秋说道。
他们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这句话是柏妮丝以前经常挂在嘴上的。
“对,我们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喵。”还有我还有我。
伞蜥轻轻叫了一声,尾巴缠住拾秋的手腕。
“我能问下黛比的事情吗?”拾秋问着,翻看聊天记录时,他发现‘自己’没有发一条消息,或许‘自己’那时没有参与到几人中。
“卡瑞达那件事后,黛比比以往更加沉迷占卜,她说自己能在水晶球里听到卡瑞达的声音,后来维尔亚出现了一种新的疾病,学校封校,但黛比说卡瑞达让她出去在老位置见面,她偷偷溜出去几次后,染上了外面的疾病。”
“水晶球里的声音,你们听到过吗?”
“没有。”柏妮丝摇头,她突然想起莫文,“等一下,莫文有一次好像听到了,在黛比向我们展示水晶球时,莫文说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黛比坚持那就是卡瑞达。”
拾秋听完,抚摸伞蜥的手顿住。
“莫文有说是什么样的声音吗?”
“他没有说,后来黛比染病了,莫文让我和夏云最好不要靠近,因为这件事,莫文和布伦特他们还吵起来了。”
柏妮丝和夏云自然站自己的朋友,因此他们现在和布伦特、马西几乎没了交流——
作者有话说:五个游戏,七个号,肝完日活后感觉我像在为游戏打工(▼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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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黛比染病时是什么样的?”拾秋问道。
电视里突然响起爆笑声,合租在一起的几个主角成功恶整到他们的同伴,这一幕几乎是第二季最出圈的片段。
通过手机,柏妮丝听到了这声熟悉的大笑声。曾经她来着爸爸,拾秋叫来了尤莱亚教授,莫文、夏云、科林三人也都在,她们借用学校的播放设备,一起观看了这一集。
“柏妮丝?”
柏妮丝突然没声了。
“刚刚想到了些以前的事情,秋秋,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一起看过《门内门外》。
“记得。”
电视剧的剧情,拾秋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这声突然响起的爆笑,当时他下意识后仰,倒进了尤莱亚怀里。
“我好怀念那个时候,算了,不说了。”柏妮丝摇摇头,“黛比生病时的症状和报道里一样,怕光,白天怎么都不愿意出门,打伞都不行,然后就是咳嗽,一直都在咳嗽,后来她被隔离了,我们见的就少了。”
“马西和布伦特会跑到隔离的地方看望她,我有时候会跟着一起,但莫文每次发现后都很生气,很凶,凶的都不像他了。”柏妮丝说到后面,声音里染上了几分委屈。
“连夏云都被吓到了,他吼出来的声音大的都变形了。”
“莫文是担心你们。”拾秋停顿几秒后说道。
莫文的反常,反而让拾秋肯定了之前的猜测,黛比就是接受了进化。
“我知道,我没有怪他,就是觉得有些不习惯,莫文这段时间太暴躁了。”
饿、好饿、好想吃……
一股强烈的饥饿感突然涌出,拾秋下意识捏紧手机,忍过最初的一阵渴求,拾秋很快意识到这股情绪不属于他。
伞蜥的?
拾秋低头看了眼悠闲的伞蜥,否定了这个想法。
“柏妮丝,我突然有些事。”拾秋说道。
“好。”
听到柏妮丝的回答,拾秋挂断电话。
“公寓外面有蜥蜴守着吗?”拾秋问着伞蜥。
“喵。”伞蜥犹豫了一会儿后点头。
“喵!”但是它们都不爱干净,身上好脏。
伞蜥补充道,它以为拾秋是想把其他蜥蜴带进来玩。
饥饿感浓烈又绵长,拾秋决定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莫文?”走出公寓楼后,拾秋看到一个带着口罩的人。
他的身形比莫文要高大一些,但熟悉莫文的人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是我。”莫文哑着嗓子回道,经历了连续两周的咳嗽后,他的声音成功变的和拉风箱一样。
他刚想说些什么,紧接着就在拾秋口中听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很饿吗?”拾秋问着。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生病后没有消瘦,反而变得高大的。
“饿?我不饿。”莫文摇头,事实上,他最近都没什么食欲。
拾秋感受到的饥饿感没有消失,他怀疑这是某只蜥蜴的感受。
“我听夏云说了。”莫文说道。
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让他忍不住从隔离室跑了出来。
拾秋和尤莱亚教授?
不听到拾秋亲口承认,莫文不信。他守了那么久了宝藏,因为害怕最后连朋友都当不成,而畏畏缩缩一直不敢更进一步,结果告诉他,这份宝藏被他人窃取看?
莫文防过柏妮丝,防过夏云,防过所有和拾秋接触过多的人,唯一没防过尤莱亚,他甚至没想过这个可能。
“嗯……你差不多可以理解成夏云他们看到的那个样子。”因为尴尬,拾秋移开了视线,看向一旁一米高的观赏草。
“为什么?”莫文忍不住问道,情绪的急剧变化让他忍不住咳了出来,但咳完后,喉咙里更痒了。
他不适地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指甲没控制好力道,在脖子上抓出几道血痕。
疼痛让痒意微微降解。
“这种事情没有原因。”拾秋下意识放轻声音。
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那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记忆,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一旦软化了一点,后续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阵稍大的风吹过,观赏草堆周边被吹的下弯,一条明显的尾巴露了出来,是拾秋熟悉的吉拉毒蜥。
看样子,他知道感受到的饿感是从哪来的了,拾秋想着。
莫文定定地看着拾秋,他想从拾秋脸上看出被强迫的委屈和痛苦。
然而没有。
不管他怎么找都没有。
拾秋是自愿的。
莫文拒绝接受这个让他痛苦的发现。
“最近那些东西变多了,但学校里看着还算干净。”莫文平静地转换话题。
他就当自己没问过这件事。
“嗯。”拾秋点头。
“秋秋,我希望在我病好后,你能住过来,夏云他也在,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安全些。”莫文说道,液体没变色,所以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病。
他会好的。
“前段时间,有很多学生离开了学校,公寓里好像空了几间出来,要不你们搬过来吧?”
拾秋觉得莫文说的后一句话有道理,他可不想下次进入梦境时,听到夏云或莫文出事的消息。
或许也该让柏妮丝搬过来?
尤莱亚会生气吗?
虽然没问过,但拾秋下意识觉得尤莱亚不喜欢自己的空间里住着太多人。
“好。”沉默一段时间后,莫文回道,“等我病好后,我搬过来。”
只要能住在一块就行。
几米外走来三个人,拾秋不认识他们,但他在公寓的电梯里见过这几张面孔,估计是回公寓的。
其中一人拿着手电筒,灯光照射过来后,莫文换了个照不到的位置站着。
“我先回去了,再晚一些,隔离室外的值班老师估计就发现了。”莫文说道。
“好。”
“上次课堂上的辩论,我依旧坚持我的看法。”走之前,莫文说道,一切想清楚后,他眼中的复杂消失。
课堂上,拾秋和夏云被分到正方,论题为‘爱是放手’,而他和科林在反方,认为‘爱是占用’。
爱是占有,不顾一切的占有,莫文一直这么觉得,不试一试就放手,怎么敢说爱?
莫文从未告诉过朋友,他曾经是私生子,他如今的一切都是他抢来的。他和他那软弱不堪的母亲不一样,既然喜欢,那他一定要得到,不择手段也要拥有。
辩论中,他们一方赢了,生活里,他也会赢。
“什么辩论?”拾秋戳了戳口袋里的伞蜥。
“喵。”伞蜥摇头。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拾秋戳了戳伞蜥的脑袋。
“喵。”伞蜥委屈地捂着头,它以前一直都被关在实验室里,被尤莱亚不停抽血。
“我要告诉教授,你说他坏话。”
“喵。”他本来就坏。
尤莱亚不在,伞蜥的胆子大了一些,但更多的,它就不敢说了。
之前走来的几人上楼后,拾秋走到观赏草堆附近,扒开中间的草,看到了里面的吉拉毒蜥,此时吉拉毒蜥正看着莫文离开的方向。
它想吃,从莫文出现在附近的那一刻起,它就开始饥饿,疯狂的分泌口水,草地因为它滴下的口水,已经被腐蚀了不小的面积。
“你……想吃莫文?”在吉拉毒蜥的眼睛里,拾秋看出这个想法。
“嘶——”想。
吉拉毒蜥粗声粗气地回答。
它想吃的东西太多了,每天都处在不同的饥饿中,但尤莱亚管的很严,吉拉毒蜥只能痛苦地忍耐。
“不能吃。”拾秋严肃地说道,“除了莫文,其他人类,只要是人类,就不能吃。”
伞蜥趴在口袋边缘,威胁地看着吉拉毒蜥。
“嘶——”吉拉毒蜥甩甩尾巴,答应了。
它想拾秋传递想要被触碰的想法,鳞片想要被梳理,在拾秋犹豫地看着眼前长着肉瘤的鳞片时,伞蜥炸毛了,从口袋里跳到吉拉毒蜥头上,开始挥舞爪子。
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拾秋才把伞蜥哄好。
“不能进我的口袋。”在伞蜥想要爬回拾秋身上时,拾秋拒绝了,他看了看伞蜥爪子上紫色的液体,坚定地摇头。
这些液体是吉拉毒蜥肉瘤里爆出来的。
“喵。”伞蜥开始装委屈,一声声叫着,到了后面,它真的开始委屈了。
都怪吉拉毒蜥,坏家伙,害的它一起被嫌弃。
到了晚上,伞蜥以为自己洗完爪子和鳞片后,拾秋就会让它上到床上。
“不行。”拾秋坐在床边,冷酷地拒绝道。
伞蜥爪子把吉拉毒蜥鳞片上的肉瘤抓出汁水的画面一直断断续续在他脑中浮现,拾秋觉得他或许有一段时间,不会碰伞蜥了。
那些液体太恶心了。
“喵。”伞蜥将自己的尾巴和秃了一片鳞片的背部展现给拾秋看。
拾秋纠结了两秒,再次果断拒绝。
“喵。”伞蜥又叫了一声。
为了防止自己心软,拾秋躺进被子里,开始休息,眼不见心不软。
尤莱亚回来时,看到了头几乎要缩进被子里的学生,和抱着卫生纸无声打架的伞蜥。
路过伞蜥时,尤莱亚没收回的尾巴轻轻一扫,伞蜥被拍到卧室外,卧室的门随之关上。
“教授?”拾秋睡的不熟,尤莱亚躺到旁边后,他有所感知地半睁眼。
“嗯。”尤莱亚捂住拾秋的眼睛,进入被中。
“您不是说晚上不回来吗?”拾秋向旁边缩了缩,同时想要拉开尤莱亚放在他眼睛上的手。
和温暖的被子相比,尤莱亚身上太冷了。
“怕你晚上一个人害怕。”尤莱亚说道,手臂环在拾秋的腰上,把拾秋抱过来。
他说谎了。
他回来只有一个原因,想学生了,想的连做到一半的实验都不想继续进行下去。
“手。”拾秋扯了好几下都没扯开。
“我现在的模样有些怪。”尤莱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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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拾秋拉扯尤莱亚手掌的手顿住,安静了一会儿后,他的指尖开始一点点滑动,描摹起尤莱亚的手背。
摸着的触感是正常的,皮肤上没覆盖鳞片;大小给他的感觉也是正常的,拾秋记得之前的那一晚,尤莱亚进化后的爪子甚至能覆盖住他的脸,而现在的这双手只能挡住他的眼睛。
尤莱亚一手捂着拾秋的眼睛,一手调整两人的躺姿,他收不回来的长尾只能垂到地板上。
在此期间,拾秋探索的范围逐渐从尤莱亚的手背扩展到手腕,然后是手臂。
皮肤上由学生指尖带来的温热触感让尤莱亚愉悦地眯起了眼,身体温度降低后,他越来越迷恋这种暖意。
手臂也是正常的,拾秋想着,沿着手臂,他摸到尤莱亚的脖子,随后继续向下探去。
光滑的。
尤莱亚为了方便学生检查自己,身体微微向后挪动,让他们两人间留出一道空隙。
拾秋摸了一会儿后,终于迟钝地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也是他本该一开始就注意到的细节。
“您没穿衣服?”拾秋不可置信地问道。
从手背到胸膛,他摸到的一直都是光滑的皮肤,一次都没有摸到衣服。
“嗯。”
猜测被肯定后,拾秋快速收回手。
尤莱亚以为学生是准备入睡了,揽着腰把学生再次抱回怀里,如果不是尾巴出了些小问题,现在缠在学生腰间的,就不是他的手臂了。
眼睛被捂住后,于一片黑暗中,拾秋的另外四感开始变的敏锐。
他能听到尤莱亚的呼吸声,感受到尤莱亚手臂停留自己腰间的凉意,甚至……他还能感觉到尤莱亚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您在看着我?”拾秋开口问道。
“被秋秋发现了。”尤莱亚承认了。
因为未完的实验,他体内还残余着些许兴奋,这股兴奋在他进入学生的公寓后,逐渐开始自行扩增,间接影响到他身上的变化。
尤莱亚可不想被学生看到自己这副怪异的样子。
拾秋突然向下伸手,摸到尤莱亚的腿。
居然也是光滑的?
“嗯,下面也没穿。”在拾秋问起前,尤莱亚说道。
“去穿衣服。”拾秋说道,“我不习惯这样。”
拾秋庆幸自己没有裸睡的习惯。
尤莱亚用行动表明自己的不配合,抱着学生不愿意动。
拾秋伸手去推,然而伸到一半时,手被尤莱亚抓住了。
“老师累了。”尤莱亚说道。
“陪我躺一会儿,好吗?”
尤莱亚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不能抱着我。”
尤莱亚开始犹豫。
“您身上很冷。”拾秋强调着。
感受到脖子上的躁动,尤莱亚同意了,而拾秋以为是他说的话奏效了,转身背对着尤莱亚。
身边多了一个,拾秋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他闭上眼没多久,就进入了熟睡的状态。
兴奋被身上其他地方的躁动消耗,尤莱亚也在疲倦中,慢慢闭上眼。
……
深夜,拾秋被喘息声吵醒,他无声无息地睁开眼,躺在原位一动不动,高度紧张着。
他以为声响是尤莱亚造成的。
但慢慢的,拾秋注意到不对劲,他没有感受到尤莱亚动弹的幅度,尤莱亚似乎还是睡着的状态。
喘息声时大时小,拾秋捏着被子,默默听了一阵儿后,确定了这个声响是从他背后传来的。
床上只有他和尤莱亚。
拾秋小幅度地伸了伸腿,在被子里发出些许声响,他等着尤莱亚过来问自己,或起身查看他睡着没有,但尤莱亚没有任何动作。
除了在夜色中逐渐清晰的喘息声以外,拾秋没感受到任何变化。
没有手指摩擦被子的声响,没有起床声,也没有突然响起的询问声。
拾秋等待着,比他和尤莱亚谁的耐心更好。
喘息声开始加剧,渐渐超过了拾秋心脏跳动的频率。
最后的结果证明,拾秋不是一个拥有好耐心的人,他从被子里爬出来,转身看向尤莱亚。
“教授?”拾秋迷惑地喊了一声。
尤莱亚居然真的还在睡?而且尤莱亚的嘴巴没有张开。
他脸上一片鳞片也没有,看上去和人类无异,这副样子根本就不怪。
“看来是真的累了。”拾秋自言自语道,换以往,在他爬起来时,尤莱亚肯定会注意到。
拾秋说完后,喘息声短暂地停顿了几秒,随后更为急促地响起,似乎在诱惑拾秋去寻找它。
卧室内有着微弱的月光,怕尤莱亚醒来,拾秋没有开灯,他环顾了一周后,还是把目光停留在尤莱亚身上,喘息声的源头就是这。
拾秋一点一点靠近尤莱亚,耳边听到的喘息声也越来越近,他俯下身,耳朵贴近尤莱亚,寻找着来源。
口里传出的?不,好像要再下一点。
拾秋的头慢慢想下挪动,最后停留在尤莱亚的脖子上方。
似乎是从这传出的喘息声。
听了十几秒后,拾秋拉过一旁的被角,缓慢掀开。
他想知道这奇怪的喘息声是怎么出现的,如果尤莱亚醒了,估计会再一次捂住他的眼睛。
盖在尤莱亚脖子上的被子被拉开,微弱的月光下,拾秋看着眼前的场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难怪尤莱亚不让他看。
尤莱亚的脖子上没有鳞片,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裂开的大嘴,喘息声正是从这张嘴里传出的。
拾秋的视线无法控制的被这张不应该存在的嘴吸引。
他之前明明摸过尤莱亚的脖子,这里光滑一片,没有什么裂开的地方。
在拾秋愣神时,脖子上的口里伸出一条长舌,舔了一口拾秋的脸,在拾秋脸侧留下一条湿润的痕迹,拾秋呆了几秒后,快速退后,没空想他的举动会不会吵醒尤莱亚。
拾秋摸着脸上被舔过的地方,液体沾染到他的指尖,粘腻腻的,怎么都甩不开。
长舌出现后,就不愿意再缩回去了,它像波浪一样的起伏着,似在嘲笑拾秋不经吓,又似在炫耀刚刚偷袭成功。
拾秋盯着舌头,怀疑自己在做梦。
此时尤莱亚还是人类模样,这么长一条舌头,原先是藏在哪?喉咙里装的下?
似乎是感受到拾秋内心的情绪,喘息声变得愈发大了,震得拾秋耳朵疼。
“教授、教授……尤莱亚!”拾秋推着尤莱亚,想把尤莱亚叫醒,但他喊了无数声,尤莱亚都没有反应,喘息声甚至给他当起了伴奏,随着他的声音变大变小。
这张嘴比尤莱亚本人还要恶劣。
拾秋想要起床开灯,离开卧室,然而他刚起身,腰间就被缠上了,一条粗大的尾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牢牢地将拾秋的腰缠着。
尾巴上鳞片的颜色参差不齐,有深有浅,某些地方还能明显地看到秃了一块。
拾秋伸手推尾巴时,甚至能感受到上面鳞片对自己的回应,在一张一合摩擦他的手心。
他的呼吸声渐渐加重。
“尤莱亚、尤莱亚……”拾秋再次尝试叫醒尤莱亚。
他失败了。
拾秋没有叫醒尤莱亚,反而叫醒了另一张嘴。
尤莱亚被床被遮盖的身体上,又一处响起了喘息声,因为被蒙在被子里,这道喘息声闷闷的。
这荒诞的一幕让拾秋暂时忘记拉扯腰间的尾巴,手停留在鳞片上没有离开。
他知道尤莱亚在接受奇怪的进化,但没想到会怪异到这种程度。
如果尤莱亚醒着,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至少能交流,拾秋想着。
拾秋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两道喘息声中,所以他没有注意到缠绕在腰间的尾巴在慢慢移动,一会儿蜷缩一会儿放松。
尾巴在找合适的位置。
它找到了。
拾秋坐在床上,突然猛地弹起,但尾巴束缚在他的腰间,让他无法站起来。
他腰上突然被舔了一下。
拾秋垂下头,之前尾巴的另一侧,他没看过的地方,集中地掉了一大片鳞片,给了第三张嘴生存的空间,刚刚碰到他腰上的长舌就是从这张口里出来的。
腰间再次被袭击,而被尾巴卷住后,拾秋无法躲避。
感受到长舌的举动,拾秋瞳孔扩张。
似乎又响起了一道喘息声。
在接连不断的嘈杂的声音里,拾秋已然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道喘息声,也数不清尤莱亚身上有多少不应该存在的口。
他只能庆幸尾巴上长舌的距离有限。
尤莱亚的尾巴似乎和他本人一样,有着强烈的独占欲,它明明有能力帮助其他‘同伴’一起贴近拾秋,但它不愿意。
尾巴卷在拾秋身上,却没有把拾秋拉到尤莱亚的身体附近,位于尤莱亚身体上的长舌,完全没有机会接近拾秋。
“秋、秋。”
声音响起时,拾秋以为是尤莱亚醒了,当他期待地看过去时,却发现尤莱亚依旧闭着眼。
“秋、秋。”
一声又一声,呼喊愈发熟练,声线也愈发地像尤莱亚,然而尤莱亚念出这两个字时,总是迷恋的或宠溺的,而这道声音不管如何变化,始终都冷冰冰的,像劣质Ai合成的声音,没有任何人类的情绪。
拾秋发现,似乎只有一张口能说话,其他都只有喘息声。
尤莱亚眼皮微动,几分钟后,他睁开了眼,盯着房顶,他的眼神逐渐清明。
他感觉到疲倦,甚至比入睡前还要累。
“我警告你,我真的要生气了。”他听到了学生细碎的声音,但似乎不是对他说的。
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尤莱亚起身看向学生,发现自己垂到床下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到了学生腰上,而学生……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改了好多次,终于被放出来了π_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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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尤莱亚醒来后,合奏般的喘息声倏然消失,安静的卧室内只能听到拾秋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秋秋。”尤莱亚轻声喊道。
他向着学生伸出手,但在即将触碰到时,手被躲开了。
拾秋看到了尤莱亚手心中那道还在蠕动的红痕,就在刚刚,他亲眼看见尾巴上那张嘴急剧缩小,变成这样的一道红痕。
像伤口附近疤痕增生出的凸起。
尤莱亚绿眸微眯,学生反常的表现让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秋秋看到了?”尤莱亚声音温和,伸出的手却强硬地搭在拾秋肩上,不容第二次躲避。
在拾秋看不到的地方,手心凸起的红痕变成了一条浅红的划痕,再无任何怪异之处。
“看到了。”拾秋点头,他偏头看着左肩上的手,脑中想起的全是之前看到的画面。
那些不停喘息着的张开的嘴,那些分泌粘液液体、还性格糟糕的长舌……
他下意识抖了抖左肩,然而尤莱亚的手牢固地握在上面,甚至用指腹揉捻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不听话的坏孩子。”尤莱亚叹了口气。
“不过,老师也有错,是我疏忽了。”
尤莱亚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会睡着,他以为融合引起的兴奋至少会持续一个晚上。
拾秋坐在床上靠近边沿的位置,注视着尤莱亚。
自从尤莱亚醒来后,他腰间缠着的尾巴就变得松松垮垮的,给人一种很容易就能挣脱开的感觉。
可拾秋觉得这是错觉。
尤莱亚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后,收回放在拾秋左肩上的手。
“秋秋要是害怕,就出去了,老师一个人在这间卧室里呆着就好。”
“您的尾巴。”拾秋指尖在尾巴秃鳞处按了按。
周围的鳞片想要回应,下意识地张开,然而动作进行到一半时突然停住,它们变得消沉又丧气。
“哦,对,还有它,老师忽略了它。”尤莱亚收回尾巴。
卧室的床不大,但两人隔的不算近。
“我知道,它们看上去很奇怪,也很难让人接受。”尤莱亚摸着脖子上的浅红划痕,这里是一切变化的伊始。
在这里,他的身体表面生长出第二张嘴。
尤莱亚尝试投喂过,可这张嘴异常挑食,某一次投喂时甚至想将他的手指咬碎吞进去。
他停下使用药剂,然而身体的变化没有停止,在第二周,他的胸口多了第三张嘴,且这张嘴无时无刻不在喊饿,不管他投喂什么,这张嘴都津津有味地吃着,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长出的嘴越来越多。
它们的性格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爱好是长时间的嚎叫,吵的尤莱亚心烦。
在没控制住这些嘴前,尤莱亚不敢回到学校见学生,所以花了大概三周的时间,尤莱亚能让这些嘴隐藏起来后,才选择回学校。
只是他没想到,见完学生后,胸口的那张嘴不再喊饿了,‘秋秋’这个昵称成了它的新宠,只要它发出声音,说的必然是‘秋秋’。
想着想着,尤莱亚眸色微沉,他睡的太沉了,因此现在无法判断出学生到底看到了多少。
“那我出去了。”拾秋坐到床边,脚挨着地板。
“嗯。”
拾秋站起来,背对着尤莱亚,走向卧室的门。
空气中隐隐约约多了丝血腥味。
尤莱亚脖子上的嘴再次出现,它尖锐的牙齿狠狠咬住尤莱亚的手指,似乎是在为尤莱亚放走拾秋而发脾气。
这张嘴是最先出现的,也是尤莱亚最难控制的一张嘴。
看着拾秋逃离的背影,尤莱亚眼中的墨绿愈发浓郁,他身后的尾巴开始躁动。
走到门边后,拾秋停了下来,他的手已经摸到了门把手。
尤莱亚指尖用力,碾碎了一颗咬着手指的尖牙。
拾秋忽然转身,几步跑回床边,他爬上床,坐到尤莱亚附近。
“骗您的。”看着尤莱亚紧绷的脸,拾秋笑着说道。
瞧瞧这脸色,他就知道尤莱亚不是真心实意放他离开,他要是真走出卧室的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我刚刚鞋子都没穿。”
鞋子没穿,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走出卧室,尤莱亚听懂了这层含义。
“刚刚还一副吓到不行的样子,怎么现在又不怕了?”尤莱亚下巴微仰,故意让拾秋看清他喉咙上的嘴。
学生几步就跑回来了,尤莱亚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脖子上的嘴隐藏。
“因为教授醒了。”拾秋盯着尤莱亚的眼睛说道,澄澈的眼中满是信赖。
尤莱亚醒了,所以他也不怕了。
尤莱亚没出声,但他的尾巴忽地再次卷上拾秋的腰,将拾秋拉近自己身边。
他的眼中有分外明显的、怎么都压抑不住的愉悦。
尤莱亚忍不住将学生揽入怀中。
他喜欢这句话,甚至比喜欢实验室中的那些蜥蜴还要喜欢一些。
拾秋乖巧地被抱了一会儿后,开始扭动挣扎起来,尤莱亚脖子上的嘴又想偷袭他了。
“它刚刚欺负我了,在您睡着的时候。”尤莱亚放开手后,拾秋指着自己的脸,告起了状。
“我看看。”尤莱亚打开灯。
“在这里。”
在拾秋指着的地方,尤莱亚果真看见了少许红痕。
异变产生的长舌表面粗糙,且不会控制力道,即使有粘液的帮忙,依旧把拾秋的脸弄红了。
“好疼的。”拾秋拉着尤莱亚的手摸上自己的脸。
被舔完后,脸上就一直有股刺刺的感觉,不疼,但也不舒服。
尤莱亚摸着学生的脸,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施暴欲,但很快,他就注意到这股情绪的不对劲,不像是他的,倒像是……脖子上这张嘴的。
他身上异变出的东西对学生做了过分的事情,结果学生过来找他撒娇告状?还乖乖巧巧地呆在他身边,靠的这么近?
被学生用依赖信任的目光看着,尤莱亚心中涌现出一种奇妙的情绪,绵长而持续。
“太过分了。”他哄道。
拾秋点头同意。
“那我们把它的舌头剪了,牙齿拔了?”尤莱亚提议道,仿佛这张嘴不是长在他身上一样。
拾秋眨了眨眼睛,他还没说同不同意,脖子上的嘴就自己消失了。
被尤莱亚压迫了这么久,脖子上的嘴知道尤莱亚是个说出就能做到的人,而且这些事尤莱亚不是第一次干了。
其他非致命部位长出嘴时,尤莱亚挖过一次,研究过。
“它消失了。”
“没事,老师能让它再出来。”尤莱亚说道。
拾秋去开灯,回来时,尤莱亚脖子上的嘴又出现了。
“看着好奇怪。”拾秋凑近观察着。
夜色里看到和开着灯看到,给人的是两种感觉。
这张嘴不是人类嘴巴的形状,更像一朵裂开的食人花,细小尖锐的牙齿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花瓣边缘处。
“是有些恐怖。”尤莱亚说道,他校外实验室里关着的几个同类都害怕他身上的这些东西。
学生的胆子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因为尤莱亚之前的话,脖子上的嘴不敢再伸出长舌。
“它的牙齿硬吗?”拾秋问着。
“一颗颗拔下来可能有些麻烦,但碾碎很容易。”尤莱亚说道。
“不拔。”拾秋摇头,“我书桌上有十几根铅笔。”
尤莱亚没有听懂学生的意思。
“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拾秋说完,匆匆忙忙地跑出去,随后带了一袋全新的铅笔回来。
脖子上的嘴有了不好的预感。
“它的牙齿好多。”拾秋看着尤莱亚,从袋子里拿出一只铅笔。
尤莱亚依旧没有理解学生的意思,一直到他看着学生将铅笔头放到他脖子附近,他才依稀理解了一些。
“秋秋是想让它把这些咬断吗?”尤莱亚问道。
拾秋摇头。
“我买的卷笔刀前段时间坏了。”嘴里有这么密的牙齿,cos一下卷笔刀,应该不难吧?
学生的眼睛亮晶晶的,尤莱亚很难拒绝这个听着就很有意思的想法。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脖子上的嘴是拒绝的,但尤莱亚醒着,它的反抗显得过于苍白,铅笔被送进它的花瓣里。
“不准吃,吐出来。”牙齿工作时,拾秋说道。
“没事,这些影响不到我。”
“可我不想以后亲您的时候,亲到一股铅笔木屑味。”拾秋瞟了眼尤莱亚。
就算他把铅笔整只吃下去,木屑味都不会上升到他脸部的嘴上。尤莱亚摇摇头,没有反驳学生的话。
脖子上的嘴不熟练地、屈辱地啃完一根铅笔后,它就听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嫌弃了。
“好丑。”拾秋皱着脸说道,尤莱亚当然是附和学生。
嫌弃归嫌弃,拾秋依旧在脖子上的嘴里塞进了第二根铅笔、第三根铅笔……
天亮了,铅笔被啃完了,嘴里的牙齿全黑了,拾秋也开始困了。
“睡吧。”尤莱亚发现学生的困意,没了他的压制,脖子上的嘴瞬间消失。
拾秋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勾着尤莱亚的小拇指,轻微摇晃着。
“好,我都答应。”尤莱亚说道。
拾秋不知道尤莱亚误解了什么,但他困了,不想说话。
尤莱亚想起进入公寓时,自己的衣服被身上的几张嘴分食了。
“秋秋?”尤莱亚轻声叫着。
闭眼没一会儿的拾秋睁开眼。
“老师能借用一下你的衣服吗?”
“嗯。”拾秋回了声,见尤莱亚没有别的事,他再度闭上眼。
“咕咕。”睡着前,拾秋依稀间听到了鸽子的声音。
一只白鸽叼着从猫口下抢来的薯片,飞过窗外。
尤莱亚离开公寓,走到路上时,一包薯片从天而降,没一会儿,一只胆大的白鸽为了意外掉落的薯片,飞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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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拾秋在世经政课堂上醒来,讲台上的教师却不是尤莱亚。
头发稍白的老教师背对着学生,像机器人念稿一般念着PPT,声音毫无波澜,因为他的纵容,课堂下几乎没几个认真听课的学生。
拾秋垂头看了眼课桌上的专业书,随后抬头盯着白本屏幕上投屏的PPT讲义,眼熟的知识告诉他,这节课就是世经政。
“吃吗?”见拾秋醒了,蒋随递过来一包辣条。
拾秋摆手拒绝,刚刚醒来,他没什么胃口,吃不下东西。
他注意到蒋随桌面上铺满了零食,时不时还有前后排的同学过来和蒋随买小包辣条,他们这就像开了家小卖铺一样。
“老师看见了怎么办?”拾秋小声问着。
“没事,他从代课的第一天起,就没回过头,一直背对我们,念着PPT。”蒋随说道。
上课铃一响,老教师准时打开投影,背对着学生念PPT,一节课念完一个章节,等到下课铃响,他才关掉投影,转身面向学生,说了句‘下课’后,第一个踏出教室离开。
“撕拉——”蒋随撕开一包薯片。
拾秋听着这刺耳的声音,扭头看向讲台,他很确定老教师能听到这声动静。
老教师没有回头。
“我觉得他估计不是自愿过来代课的,肯定都烦死了。”拾秋后排的同学凑过来说道。
“唉,也不知道尤莱亚老师什么时候能好,他要是突然回来了,我估计都适应不了。”他的同桌接过蒋随递来的薯片。
老教师对课堂管理松散,而尤莱亚的管理则过于严苛,一松一紧,是两种极端。
“换了老师后,都没多少过来蹭课的人了。”另一个人叹了口气。
尤莱亚上课时,不断有其他专业的学生过来凑热闹,而且多数都是女生,这才是他在意的地方。
这种前后左右都是兄弟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听到尤莱亚的名字,拾秋眨了下眼。
看来尤莱亚还在。
看到陌生老师的一瞬,他还以为尤莱亚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拾秋拿出手机,从下到上翻着班群里的通知。
车祸里,尤莱亚右眼下眼眶断裂,做完手术后,他在医院里呆了一周,医生建议回去再居家修养两个月,所以尤莱亚请了一个月的假。
拾秋看了眼日期,瞳孔微扩。
现实里居然过去了整整两周的时间。
上半节课,拾秋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课间时,老教师走出教室溜达,李梦玲从第一排走到拾秋身旁。
“考虑的怎么样了?”她眼中闪着期待。
拾秋迷惑地看了回去,考虑什么?
“你不会忘了吧?”李梦玲看出拾秋的迷惑。
“……嗯。”想了会儿后,拾秋点头。
“前几天在企鹅上问你的,班上有些同学想组织在一起去看望尤莱亚老师,想让你问问尤莱亚老师的意见。”
伤的地方是眼睛,医生不建议长时间盯着手机、电脑一类的电子产品,交接完学校的工作后,尤莱亚说自己修养时间不会再看消息,之后真的没人能联系上他了。
李梦玲问过几个老师,他们给尤莱亚发过慰问的消息,但尤莱亚没回。
“尤莱亚老师在修养的话,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扰。”祁智在一旁说道,“毕竟我们还只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而且满打满算,他教我们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李梦玲听完后,有些犹豫。
“尤莱亚老师上次说过,他有两部手机,一部用来和英国的同事沟通,一部是到我们这才买的,他不看我们的消息,但估计还是会和英国的同事、朋友联系,或许在他看来,我们也只是他工作的一部分,还是不要去打扰了,我们的担心,在他看来可能是越界。”
李梦玲被祁智劝回去了。
“秋秋不用管这些事,他们想去,让他们自己去联系尤莱亚老师,和你无关。”李梦玲离开后,祁智对拾秋说道。
蒋随一人递了一包无骨鸡爪。
“要是那个外国佬请假到课程结束就好了,我打赌,现在这个老师的考试绝对松,说不定还会考前给我们划重点,发原题,200道题目里抽30道出来考什么的。”蒋随说道。
他不在乎老师是谁,他只在乎考试不挂科。
上课永远背对学生的老师,考试应该也严不到哪里去。
上课铃响起,祁智依旧盯着拾秋,知道拾秋点头,他才收回视线。
拾秋不想听课,他翻着自己的企鹅,发现里面全是未点的红点,包括李梦玲课间提到的消息。
一条条划到底后,拾秋发现这些消息全是最近两周内的。
消息很多,但似乎还差一个人的。
拾秋打开通话记录,这两周的时间里,尤莱亚没有找他。
“同学们注意了,这一章是选择题的重点,如果我来出题的话,28道选择题里,有至少10道题,我会出这一块的内容……”老教师说道。
班上的学生终于认真了一些,拾秋也放下手机,跟着老教师的讲解,在课本上勾勾画画。
另一边,浴室里,尤莱亚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犹豫又痛苦。
他的视线逐渐从号码上转移到拨号键上,只要在这个地方轻轻一点,电话就能打出去,他就能听见学生的声音,甚至可以邀请学生到家里来。
他已经整整两周没有和学生有过任何的交流了。
尤莱亚每日花在手机上的时间逐渐递增,但他仅仅是看着,从未发出过一条消息,也未打出过一个电话。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所以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找学生,但这份克制力似乎越来越弱了。
“这个点,秋秋还在上课。”尤莱亚自言自语道,终于忍下心关掉手机。
现在打过去,会打扰到学生的,他告诉自己。
浴室的地板上掉落着被尤莱亚砸烂的镜子碎片,几分钟后,最后一片顽强留在墙上的镜子碎片也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尤莱亚望过去,地面上的每一片碎片都倒映着他的脸,颓废沧桑,还能看到胡茬,和一个失业的中年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盯了很久。
慢慢的,镜子中的脸开始微笑,似在嘲笑尤莱亚。
尤莱亚站起来,走过去,用鞋底碾碎这些镜子碎片,直到在碎片里看不见他的脸,他才离开浴室。
光线穿透玻璃窗照射到尤莱亚身上,柔柔的,暖暖的,就和学生一样。
他的手很冷,空气中的凉意似乎穿透了皮肉,附在骨骼之上,让人冷的难以忍受。
‘好在我的手是热的。’尤莱亚想起了学生的话。
学生在的话,会笑着帮他把这双手捂暖。
尤莱亚一步步、缓慢地走到窗边,庭院里的花开了,不知道是什么花,但很好看,学生应该会喜欢。
对,这么漂亮的一幕,他应当把学生叫过来一起看。
可不能错过了。
……
一下课,拾秋就接到了尤莱亚的电话,手机的铃声几乎是和下课铃一起响起的。
“花?”拾秋问着。
他记得自己上次去时,庭院里好像没种什么花。
“嗯,应该是一些野花,昨天还没看到,今天它们就一起冒出来了,颜色搭配在一起很有活力。”尤莱亚说道。
听到他朝思暮想的声音,尤莱亚下意识发笑。
冬季独自盛开的野花群,拾秋有了些兴趣。
“我等会儿还有节课。”虽然是水课。
“下午来,老师去接你。”
学生的课表,尤莱亚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不会回忆,他能快速说出学生什么时候有课,什么时候没课。
“你把地址发我,我自己打车吧,你的眼睛还没好。”拾秋想起班群里的通知。
“好。”尤莱亚本想拒绝,但他突然想起了别墅里景象。
太糟了、太乱了,他需要重新收拾一下,还有他,也需要打理。
尤莱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尖想着。
不能让学生看到他这么糟糕的模样。
电话另一头挂断后,尤莱亚便开始行动起来。
“那个外国佬?”拾秋挂断电话后,蒋随问着。
“嗯。”
“他找你出去?”
“他别墅前的庭院里花开了,就是我们上次团建的那个地方。”
“看花?”蒋随神情迷惑。
男老师找男学生去家里看花?他怎么觉得有些奇怪,还不如去电玩城呢。
“要是我们老四是个女孩子,我都怀疑外国佬心怀不轨了。”蒋随摇摇头,对孟文年和祁智随口说道。
孟文年边走边喝着水,他听到蒋随的话,咳了起来。
“别咳到我身上。”蒋随跑远了一些。
“晚上我们寝室不是要一起去海底捞吗?明天海底捞的折扣活动就没了。”祁智问着。
他有种预感,拾秋下午去了,晚上不一定会回来。
“晚上吃饭前我应该能回来,我就过去看看,还没见过冬季自己生长出来的野花,有点好奇。”拾秋说道。
“海底捞深夜折扣更多,老四要是回来晚了,我们也可以晚一点去,反正每天没早八。”孟文年说着。
祁智手上捏着水杯,脸上不太好,但其他三个人都觉得没什么,他也不好再多说。
他没有任何的立场,祁智再一次意识到这一点。
即使他希望上课时间无限延长,下课铃还是准时响起。
“记得晚上的海底捞。”拾秋走前,祁智说道。
“好。”拾秋挥挥手,跑向校门口。
他下课前叫的车,现在已经停在校门口了,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快几分钟——
作者有话说:白天睡了一整天,等下还有一更,但时间可能比较晚了,大家不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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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出租车停在门口进不去,拾秋下车后,看到在门口等待的尤莱亚。
比起在医院时的身形,现在的尤莱亚瘦了很多,他左右两只眼睛间的色差也拉大了不少,曾经只有在阳光下仔细观察才能辨别出差异,而现在一眼就能看出,两只绿色的眼睛放在一起对比,甚至有些像异瞳。
“两周不见,秋秋不会是忘记我的脸了吧?”见拾秋下车后就站在原地不动,尤莱亚装作开玩笑地问道。
他曾经也是大学生,自然知道每天都有大量空闲时间接触新事物的大学生有多么喜新厌旧,两周时间不见,学生或许认识了不少新朋友,或许早把他这个隔了不知多少个代沟的老师给忘了。
等尤莱亚走近停下后,拾秋仍盯着尤莱亚的脸。
“没有忘。”他说道。
算了,不恶作剧了。
尤莱亚心情转好。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再开车吗?”和尤莱亚一起走进去后,拾秋看到了停在一旁的车。
“距离很近,开一段不碍事。”尤莱亚柔和地笑着。
这两周他的心情一直很糟糕,也只有在见到学生时,才轻松了一些。
尤莱亚克制不住的想亲近学生,想打探学生这两周的活动。
“没玩什么,寝室、食堂、教学楼,基本上天天都是这样的三点一线。”副驾驶位上,拾秋回道。
“我记得你们上周有两门课结束。”
“嗯,最近是没什么课,但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周围的几乎都去过了,而且……”拾秋声音减低。
“而且什么?”
“而且也没人陪我出去。”拾秋看着尤莱亚,“祁智在的部门最近要评选个什么东西,他在准备材料,孟文年在网上接了兼职,蒋随在准备考试,他们都很忙。”
尤莱亚的心脏慢了一拍,他似乎在学生的眼中看见了委屈?
对他的吗?
但还没等尤莱亚再次确认,拾秋就扭回头,看向窗外。
“等我好了,秋秋能陪我一起去看熊猫吗?”尤莱亚尝试着发出邀请。
他曾经邀请过一次,但被拒绝了。
“英国的那些家伙,知道我出车祸后,问的最多的不是我的健康,而是我什么时候能给他们返图,熊猫圆贝的近照图。”尤莱亚无奈地摇头,一副被气笑了的样子。
拾秋看着草坪上打闹的柴犬和巨贵,一直等到它们消失在视野里,才回答尤莱亚。
“等你的眼睛好了再说。”
“那老师就当秋秋是同意了。”
尤莱亚说完,略显紧张地等待着,一直到车停,他都没有在学生口中听到反驳的话语。
“会疼吗?”下车后,拾秋看着尤莱亚,指了指右眼。
他在出租车上查了一些相关的内容。
“不会,医院的那一周偶尔会有些不舒服,回来后好了很多,几乎没疼过。”
“他们说眼骨断了,下面要用材料垫着,不然眼球会下落?”
“嗯。”尤莱亚点头。
他注意到学生一直盯着自己的右眼,似乎从见面开始,学生对这里就含感兴趣。
“要摸一下吗?”尤莱亚问道。
“能摸吗?”
“当然,不过不能太用力的按压。”
拾秋伸手摸向尤莱亚眼底,没有凸起,摸着和车祸前没区别。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拾秋注意到尤莱亚眼底的青灰。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在熬夜?”
“有一些。”尤莱亚说道,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总是让他从睡梦中惊醒。
用着他的音色,吐露各种肮脏不堪的话语,简直就像是他内心邪恶面的投影。
尤莱亚去见过心理医生,但起效不大,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找的四个心理医生,每个都在做完一次治疗后终结了交易。
“别熬夜了。”
“好。”尤莱亚答应道。
学生说了,那他会尽量去完成。
拾秋指尖下滑,停留在尤莱亚下巴处,开始向外推。
不知不觉的,他和尤莱亚竟然靠的这么近。
肯定不是他的原因。
“我的错。”尤莱亚一秒看懂了学生眼神中的含义。
拾秋点头。
想起尤莱亚说过的花,他先一步走向庭院,看到枯黄的草地上点缀着细碎的花朵,颜色主要分布为靛青和赤红色,色彩较深。
拾秋走到一旁蹲下,用手机上的识图拍照,第一次没有识别出来,第二次将花识别成了草,第三次则识别成一个颜色相近的手提包。
“呵。”一声闷笑在头顶上响起。
尤莱亚跟着走到学生身边,站着围观了这三次结果。
拾秋仰头盯着尤莱亚。
“我的错,我不笑了。”学生的视线让尤莱亚的良心微微痛了一下。
“一点诚意都没有。”
一连串的失败让拾秋不再相信手机识图,他收起手机,开始自己看着花。
花朵很小,藏在草中不好发现,但是有种生命力旺盛的美感,周围都是枯草,只有它们还肆意地绽放着。
拾秋欣赏着花,尤莱亚则欣赏着自己的学生。
尤莱亚的手越来越低,渐渐快要搭在拾秋的肩上。
“要……和老师去房里休息一会儿吗?外面太冷了。”他听到自己问着。
“嗯。”拾秋也觉得自己的腿蹲着有些酸了。
如果这里不是尤莱亚的家,他才懒得过来看花。
尤莱亚走在前面,拾秋走在后面,进入别墅后,尤莱亚转身,看着学生无知无觉地亲手把门关上。
他莫名的开始兴奋,这股情绪透过眼睛,溢了出来。
“?”拾秋疑惑地看着尤莱亚。
“咳。”尤莱亚咳嗽一声,强迫自己从这股迷人的情绪里脱身。
“我去洗下手。”拾秋说道,说完后,他走向浴室在的方向。
有些怪,进入浴室后,拾秋想着,他一边洗手一边回忆是哪不对劲,终于,他想出来了。
浴室里等人高的镜子没了,原先镜子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墙。
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拾秋蹲下察看着。
似乎是镜子是碎片?
太小了,卡在了地板上凸起图案的缝隙里。
“老师,浴室里的镜子是碎了吗?”回到客厅后,拾秋问着尤莱亚。
“嗯,我不小心弄碎了。”尤莱亚神色微变。
拾秋看着尤莱亚的手,没注意到尤莱亚的表情变化。
他快步走到尤莱亚身边,拉起尤莱亚的左手,在尤莱亚说完后,他看向尤莱亚的手时,才发现上面的血丝。
“你可别告诉我,你是用拳头打碎的镜子。”拾秋仔细观察一阵儿后,抬头盯着尤莱亚的眼睛。
好像是的。
但是看学生的脸色,他肯定不能承认。
“只是一次意外。”尤莱亚说道,他放软了声音,“洗漱时,右眼不太舒服,我闭眼那东西时不小心敲到了镜子上。”
四舍五入的话,他也不算说谎,至少打碎镜子确实和眼睛有关。
“笨死了。”拾秋嘀咕着。
尤莱亚脸色笑意加深。
果然,有学生握着,他的手就不冷了。
“家里有消毒的吗?”
“有。”
拾秋白了尤莱亚一眼,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不消毒不包扎。
尤莱亚手掌蜷起,回握住学生的手。
“秋秋帮我,好吗?”
尤莱亚在学生口中听到了喜欢的回答。
纱布和碘伏准备好后,拾秋坐在沙发上给尤莱亚包扎,他习惯性地在尤莱亚手指上包扎出一个小蝴蝶结。
“很可爱。”尤莱亚看着小蝴蝶结说道。
镜子碎片划伤的地方是无名指的中间位置,拾秋包扎出的蝴蝶结挂在上面,看着有几分像戒指。
戒指,尤莱亚忍不住开始回味这个美妙的词语,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拾秋空荡荡的手指。
依稀中,他有种自己已经为学生戴过戒指的错觉。
“秋秋有想过带什么装饰物吗?”尤莱亚问着。
拾秋听到后,想起尤莱亚给自己带的手链和戒指,他动作停了一下。
“没有。”过了几秒后,他回道。
“以前在英国时,学校里的学生总喜欢在身上带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突出自己的不同,依夫亚的女儿在耳骨上打了九个耳洞,他为此经常头疼。”
“依夫亚?”听到这个名字,拾秋抬起头。
“我曾经的同事。”
尤莱亚有些后悔提起依夫亚看,他不太喜欢学生对这个名字的关心,或者说,他不喜欢任何人占据学生的注意力。
然而学生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不适。
“我能看看他的照片吗?”拾秋问道。
“好。”看着学生期待的眼神,尤莱亚只能答应。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在学生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拾秋看到依夫亚的照片时,微微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这个叫依夫亚的人和依夫教授长得完全不像。
“我能看看他女儿的照片吗?有点好奇九个耳洞是怎么打的?”
尤莱亚心中的后悔愈发深了,但他能做的只有翻出依夫亚女儿最丑的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人头发染的像葬爱家族的人一样,脸上还有大面积的纹身,和柏妮丝完全不同。
“她叫什么?”拾秋问着。
这一次,尤莱亚没有很快地回应。
拾秋看过去,在尤莱亚眼中看到了丝丝闷气一类的情绪,他很快想通了。
“老师,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下你之前的经历。”拾秋勾着尤莱亚的小拇指,摇晃着。
“格瑞塔。”尤莱亚说道。
不是柏妮丝就好,依夫亚这个名字可能只是个意外,拾秋很快不再关注他们。
一旁,圆形边桌上的纯黑色摆设倒映出两人的影子,尤莱亚看过去后,瞳孔骤然收缩。
他忘了,除了镜子以外,还有太多的东西能倒映出他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3-1020:53:14~2024-03-1105:4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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