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鲁道夫办公室。


    光屏上映出的光线冰冷, 映照着他铁青的脸色。


    盯着光屏上急速翻转的舆情，他猛地一拳砸在了坚硬的办公桌面上。


    沉闷的声响伴随着他陡然而起的呼痛声。这声音过后，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呼吸粗重, 抓起手边的水晶装饰物，手臂扬起，似乎要狠狠砸出去，但最终只是手臂僵硬地悬在半空, 剧烈颤抖着, 又重重将东西摁回桌面。


    玛莎垂着眼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 内心哀嚎不绝。


    明知道是徒劳还要硬碰硬, 跟着这种上司真是倒了大霉，今年的年终奖看来是彻底没指望了。


    鲁道夫喘着粗气, 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他绝不能就这么认输, 无论如何，必须给星火制造点麻烦, 哪怕只是让他们不痛快。


    然而，事情并未如他所愿。


    第二日一早，当他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却发现智能门锁发出了冰冷的拒绝音。


    皱眉再次尝试身份验证, 光屏弹出鲜红的警示框：“权限冻结”。


    鲁道夫顿时愣住, 脸上闪过错愕, 随即转为难以置信的愤怒。


    什么人？！


    居然胆敢冻结自己的权限？！


    他立刻联系自己的助理想让他问个清楚, 却惊讶地发现，通讯中助理的通讯号后面已经没有了强制接通的权限，两人的账号等级比较起来, 自己居然更在助理下面。


    还不等他回神，就有人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宣告道：“鲁道夫先生，经集团董事会决议，即日起解除您在万象的一切职务。请配合我们完成交接与离场程序。”


    鲁道夫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嘴唇哆嗦着，想质问，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他被请离了熟悉的楼层，所有个人权限在瞬间蒸发。


    中间他也试图挣扎，用个人终端联系几位平日交好收受过他不少好处的股东，通讯却无一例外被直接挂断或转入无人应答的状态。


    恐慌如同袭来，他的表情越发地难看起来。


    最后，他终于从一位勉强还算有交情的高层那里，得到了一个模糊却足以让他坠入冰窖的讯息：“鲁道夫，这次不是公司不保你。是上面盯上你了。”


    那人说完便匆匆切断了通讯，留下鲁道夫僵在原地，面如死灰，连公司里那些平时被他看不起的安保人员将他拖走的时候，也没了反应。


    与此同时，在小院里给新得的兰草浇水的顾夏清个人终端响起了提示音。


    她动作微微一顿，放下水壶，心跳加速了一瞬，深吸了一口气，才接通了通讯。


    光屏上浮现出秦佩兰助理的面容。


    “顾小姐，打扰了。秦总让我正式通知您，之前那件事情，已经成功，相关人员不日即将公开审理。您到时候可以去旁听。”


    “好的，麻烦您了，也请代我谢谢秦总。我知道了。”


    通讯切断。


    小院里一片寂静，只有微风拂过兰草叶片的声响。


    顾夏清维持着接听通讯时的姿势，一动不动。


    几秒后，复杂的笑容缓缓在她唇角绽开，如同卸下千斤重担一般如释重负。


    那笑容越来越大，可笑着笑着，眼眶却迅速泛红，积蓄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她终于支撑不住，扶着花架子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压抑的哭声低低地传了出来。


    “清清，怎么了这是？”顾母闻声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女儿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哭了不哭了，乖囡，告诉妈妈，出什么事了？不是不是都说已经解决了吗？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反而哭成这样？”


    顾夏清在母亲怀抱里，哭得更加难以自抑，断断续续地抽噎着：“妈，我就是觉得委屈，太委屈了……”


    凭什么啊……


    这么多年背负的污名，承受的白眼，错失的机会，那些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日夜……


    如今旧事一切被洗清，过去的时间也再也回不来了啊。


    自己承受的痛苦是真的，自己过去经历的一切，也是真的。


    “妈知道，妈都知道……”顾母的眼圈也跟着红了，声音愈发轻柔，“委屈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哭完了，咱们就把这一页彻底翻过去，啊？”


    在母亲轻柔的安抚下，顾夏清尽情地哭了一场，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的酸楚一次性冲刷干净。


    等道哭声渐渐止息，变成小声的抽噎，她从母亲怀里抬起头，露出一张双目红肿却明显轻松了许多的脸。


    顾母拿出手帕，细细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忍不住打趣道：“瞧瞧这眼睛肿的，我们清清是个小哭包呢。”


    顾夏清被母亲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破涕为笑，带着浓重的鼻音嗔道：“妈。”


    这一笑，如同雨过天晴，眉眼间那份长久笼罩的阴霾终于散尽，重新焕发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明亮光彩。


    顾母欣慰地看着女儿，伸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好了，哭也哭过了，笑也笑过了。过去的事，就让它真的过去吧。从今往后，我的清清，要为自己，好好活。”


    顾夏清重重点头：“嗯，妈，你放心。平台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活得比谁都精彩。”


    相视一笑，两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希望的光。


    在公开审理到达之前，《灯塔》的首映日悄然临近了。


    在确认谢瑶并非导演，导演是许琳之后，星网上的期待确实低落不少。但后续的预告片依旧吸引了不少目光，星火出品的招牌，也让不少人将视线投注在这部作品上，充满期待。


    讨论区里，“期待正片”、“相信许导”、“坐等上映”的声音占据主流，相对来说更为理性也依旧热切的期待感弥散在星网的各个角落。


    谭美仪疲惫地靠在悬浮车柔软的座椅里，闭着眼，却无法驱散脑海中刚才立项会上的一幕幕。


    她的新项目提案被批得一无是处，投资方代表挑剔的眼神，部门主管敷衍的打圆场，还有那个几年前还需要仰她鼻息，如今却已能对她的创意指手画脚的后辈……


    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


    车子驶过繁华的中央大街，巨大的广告牌上，是《灯塔》的最新海报。


    谢瑶的名字被醒目地标注在导演许琳的名字上方。


    谭美仪怔怔地看着，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曾几何时，她和谢瑶还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甚至，她曾是那个冲在前面的人。


    星河杯新人赛的冠军奖杯，曾经是她职业生涯最闪耀的开端。


    可如今呢？


    谢瑶早已一飞冲天，不仅自身成为了联盟顶尖的创作者，更创立了星火，成为了无数新人仰望和依靠的参天大树。


    而她这个当年的第一，却似乎在日复一日的妥协和迷茫中，渐渐迷失了方向，成了无人再提起的过去式。


    公司里那些曾经远不如她的人，如今要么手握热门项目，要么找到了独特的创作路径。


    只有她，高不成低不就，卡在一个尴尬的位置，进退维谷。


    这种落差感，在每次看到与谢瑶相关的成功消息时，都会变得格外尖锐。


    她下意识地打开了购票应用，《灯塔》的预售界面瞬间弹出，场次后面跟着不少售罄的标志。


    手指在购买按钮上停顿了片刻，一丝自嘲掠过嘴角。


    去看看吧，看看那个曾经需要仰望自己背影的人，如今已经搭建起了怎样一个令人惊叹的世界。也看看，在谢瑶的庇护下，曾经面目模糊得让人记不住的许琳如今又绽放出了怎样的光芒。


    就当是去放松一下，顺便给自己一个彻底死心的理由。


    她选定了一个稍晚的场次，复杂而落寞地选择了购买。


    谭美仪回到略显冷清的公寓，褪去外衣，径直走向角落那台流线型的生物舱。


    躺入其中，生物舱温柔地包裹住身体，她闭上眼，接入星网。


    虚拟影厅的灯光已经暗下，舒适的座椅间只有零星几个提前入场的观众身影。


    她选了个靠后的位置，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心情复杂地等待着。


    对谢瑶的上一部作品《起源》，她的评价自己都觉得有些大言不惭。


    不管是剧本、镜头，还是表演，单独拿出来看，似乎都只是不错的水准。


    但谢瑶似乎就是有那种魔力，将所有仅仅只是不错的元素完美融合，升华成令人沉浸的顶级体验。


    有了《起源》珠玉在前，这部许琳执导的《灯塔》，她的期待就实际了许多。


    只要许琳能稳稳当当地讲好一个故事，顺利承接住《起源》带来的热度，就算成功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谢瑶。


    影片开始。


    起初，谭美仪还带着些许审视和心不在焉，思绪偶尔会飘回白日立项会的挫败感中。


    但随着剧情推进，那个关于冒险小队深入一个规则混乱角色扭曲变异的童话小镇，必须解开诅咒核心才能逃脱的故事，渐渐抓住了她。


    她甚至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分析，真的沉浸去了这个故事中。


    当影片结束，片尾字幕缓缓升起时，谭美仪怔怔地坐在原地，虚拟影厅的灯光亮起，映照出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困惑。


    为什么？


    这部片子细想起来似乎一切都只是平平。


    剧本结构工整，甚至有些过于遵循经典的三幕式；导演技巧扎实，但缺乏令人眼前一亮的天才手笔；整体观感四平八稳。


    单拎出任何一方面，她都觉得，自己或许能做得更巧妙更大胆。


    然而，为什么这个在她看来各方面都只是良好甚至有些保守的作品，组合在一起，却产生了如此后劲十足的效果？


    她明明觉得许琳的导演手法在某些转场处理上略显青涩，觉得某个情节转折可以更精妙，可为什么整部电影看下来，自己竟然被深深代入，甚至在小队最终逃出生天时，暗自松了口气？


    1+1 在这里，似乎产生了大于 2 的化学反应。


    反观她自己那些被投资方批评想法太多结构散乱的项目，那些她自认为充满了灵光一闪的创新点子和复杂叙事野心的作品……


    为什么最终呈现的效果，反而远不如这部看似平平无奇的《灯塔》？


    谭美仪靠在生物舱内壁，前所未有的迷茫和自我怀疑，悄然淹没了她。


    技术、想法、野心……


    她缺失的，到底是什么？


    第122章


    与谭美仪带着审视和挑剔的目光不同, 星网的普通观众和影评人区域，对《灯塔》几乎是一边倒的赞誉。


    “太精彩了。虽然和《起源》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但那种探索未知, 在规则中寻找生路的刺激感一脉相承。”


    “许琳导演牛啊。之前谁说换导演就不行的？这叙事节奏, 这氛围营造，绝了。”


    “童话镇的概念太酷了。既熟悉又毛骨悚然，想象力满分。”


    “小队成员每个人都好有魅力！团队协作看得人热血沸腾，比那些个人英雄主义好看多了！”


    “谢瑶架构的世界观真是宝藏！许琳导演成功地在这个框架里讲出了一个扎实又动人的好故事！期待‘无限轮回’宇宙的下一部！”


    “这才是合格的续作。不仅承接了《起源》的世界观, 更拓展了它的深度和可能性, 这片子我批准合格了。”


    这一成绩, 让业内其他公司的心情复杂难言。


    如此爆炸性的口碑, 直接反映在了票房数据上。


    首日过后, 《灯塔》的预售票房曲线一改之前的平缓，呈现出陡峭的上升态势。


    随着更多观众走进影院, 其后继走势异常稳健, 单日票房与累积数据开始与《起源》持平，甚至在某些细分时段实现了反超。


    星火再次向全联盟证明了其强大的项目把控能力和品牌号召力。


    与此同时, 联盟各大娱乐公司的内部通讯频道里，却弥漫着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居然……真的让他们接住了。《起源》的成功或许还能说是谢瑶的个人才华爆发，但这《灯塔》……”


    说话的人摇了摇头：“许琳以前可没独立扛过这种体量的项目。星火这套模式，难道真的能成？”


    底下有人低声接口：“成了。而且看这架势, 少说一两年, 我们恐怕都要被这个无限轮回宇宙压得喘不过气了。”


    另一人用羡慕的口吻道：“关键是质量还这么稳定。谢瑶到底是怎么把关的？她那个框架, 就这么好用？”


    与此同时, 另一家公司的线上频道里，几名导演聚在一起，心情更是五味杂陈。


    “许琳真是跟对人了。”一人看着《灯塔》的数据, 语气酸涩道，“这才多久，进步也太吓人了。放在以前，谁敢想她能拍出这种水准的片子？”


    “不只是跟对人，是星火那个环境，”另一人摇头，分外向往地说，“你看没看他们放出来的创作花絮？谢瑶和余志勇老爷子是真的在倾囊相授，整个平台都在为项目服务。我们这儿呢？内部倾轧，资源拉扯……”


    最初说话那人苦笑一下，压低了声音：“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的问题是，星火把门槛抬得太高了。观众看完《灯塔》，还会买我们那些……还行的项目的账吗？”


    这个问题，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些人复杂的心思，许琳完全不知道。


    她看着光屏上不断变化，最终仅比《起源》首周成绩差那么一点点的票房数据，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


    轻轻呼出一口气，她露出微笑，低声自语：“总算没丢谢导的脸。”


    更重要的是，她成功地为后续即将加入无限轮回宇宙的创作者们打了个样，证明了这个模式可行。


    她起身去茶水间，正好遇到进来的简娜。


    简娜这几年已经有两部颇为出色的作品，已经逐渐有了自己的基本盘。


    “许导，”简娜看到她，眼睛一亮，笑着快步走近，“恭喜啊。《灯塔》太棒了，我昨天刚看完，特别喜欢里面关于规则的诠释方式。”


    许琳微微一笑，眼角显出愉悦的弧度：“谢谢，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简娜看着她平静的样子，心中佩服更甚。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期待问道：“许导，《灯塔》这么成功，平台对无限轮回接下来的规划是不是很快就要开始了？如果我想想加入，大概需要达到什么样的标准呢？”


    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毕竟这关乎未来重要的创作机会。


    许琳转头看向她，看着对方眼中混合着渴望与不安的光，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她莞尔一笑，柔声道：“别急。具体的章程和遴选方式，平台很快就会有正式公布。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却奇异地安抚了简娜有些焦躁的心。简娜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点点头：“好，那我等着平台的好消息。”


    从公司离开后，简娜回到家中，智能管家感应到她的归来，无声地调节好室内的光线和温度。吃饭洗澡，躺在床上后，她下意识地就摸出了终端，接入星网。


    她直接进入了常去的那个专业影评人聚集的虚拟社区。


    果然，首页几乎被与《灯塔》和《无限轮回》宇宙相关的帖子刷屏。


    热度最高的几个分析帖，标题都十分醒目：


    “深度解析：《起源》与《灯塔》——论谢瑶世界观架构的连贯性与拓展性”


    “从规则悖论看无限轮回核心：我们目前所知的与巨大的未知”


    “理性讨论：《灯塔》的成功是否证明了星火模式的普适性？”


    里面的分析确实颇具深度。


    发帖者和讨论者们试图从已上映的两部作品中抽丝剥茧，拼凑出无限宇宙的全貌。


    有人着重分析两部影片中共同出现的特殊符号，猜测是否是规则符文，猜测其代表的意义和等级体系；有人则对根源之塔这个只被提及却未展现全貌的存在表现出极大兴趣，认为那可能是连接不同叙事层面的关键。


    “有没有星火内部的大佬出来透个底啊？轮回机制到底是什么？灵魂烙印？记忆覆盖？还是平行世界跳跃？”


    一个帖子下面，跟满了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测。


    “同求内部消息。”


    “谢导构建这个宇宙的野心到底有多大？感觉目前的设定只是冰山一角……”


    社区里弥漫着强烈的好奇心。


    就在这时，虽然没有暴露真身但是从平日表现来看毫无疑问是星火签约创作者的ID回复了，回复的时候颇有点哭笑不得的无奈：


    “各位，别猜了，真的。我们现在知道的，不比你们从电影里看到的多多少。”


    “详细的核心规则书，我们这些内部的都没看到全本呢。现在能说的就是，这个宇宙比我们想象的要庞大和复杂得多。”


    这个回复让热烈的讨论稍微降温，但好奇的火苗却烧得更旺了。


    “不是吧，签约创作者都看不到全本？”


    “那许琳导演是怎么拍出《灯塔》的？”


    “星火这保密级别也太高了……”


    简娜看着这些议论，唇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作为创作者，她何尝不想知道？


    那些精妙的设定，严谨的规则，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框架，对任何一个有追求的创作者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也能理解谢导的谨慎，这样一个核心资产，不适合在这种最初的阶段就展示出来，要到了合适的阶段，慢慢揭晓才是最好的。


    只是这种等待，确实是一种甜蜜的煎熬。


    就在这时，她的个人终端同时传来了表示平台重要通告的提示音。


    她微微一怔，点开了消息。


    发信人赫然是星火创作者平台-总务处。


    关于举办《无限轮回》宇宙架构公开课暨创作者交流会的通知。


    “各签约创作者：为增进对无限轮回宇宙的理解，促进平台内创作交流，兹定于星网历11月10日14时，于星网虚拟中心举办专题公开课。本次课程将由谢瑶女士亲自主讲，就《无限轮回》宇宙的核心架构，基础规则，世界观拓展方向及未来合作可能性进行系统阐述与开放讨论……”


    通知后面的具体议程和参与方式，简娜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谢瑶女士亲自主讲……”


    这几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击中了她。


    她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短短一行字在反复回响。


    过了好一会儿，强烈的激动和喜悦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冲散了之前所有的猜测和焦躁。


    她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指尖都有些微微发颤。


    谢瑶要亲自讲解那个让无数人魂牵梦绕的宇宙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平台即将有大动作！


    意味着他们这些创作者，终于有机会触碰到那个宏大世界的核心！


    意味着她一直期盼的机会，可能真的近在眼前！


    她强迫自己再次将通知的每一个字都读完，越是读下去，她的心跳得越快。


    她关闭通知界面后，她毫不犹豫地预约了这次公开课，躺在床上，闭上眼，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她已经开始期待，几天后的那场公开课，将会为她，为所有在场的创作者，展开一幅怎样波澜壮阔的图景。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而门的后面，是无限的可能——


    作者有话说：OK，收尾，开始准备完结。居然已经42w字了，希望最终完结的时候45w左右吧。


    呼叫一下预收收藏，种田那篇，已经有10章啦~白月光那篇感觉大概率会换梗，写了写开头，不顺手不说，还被基友批了一顿哭哭


    第123章


    公开课那天, 简娜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的就要看看时间，生怕自己错过了这堂课。


    距离开始还有十分钟, 她就已经迫不及待躺进了沉浸舱。意识接入星网, 周围的景象瞬间切换。


    她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讲堂，半透明的穹顶投射下柔和的光线。


    讲堂内已经坐满了人，密密麻麻的身影延伸至视野尽头，却奇异地听不到太多嘈杂。


    空气中充满了兴奋的窃窃私语, 人人脸上都带着相似的期待与紧张, 彼此间偶尔有简短的眼神交流或点头致意, 但大多都正襟危坐, 目光不时瞟向正前方那片空无一人的巨大讲台。


    就在预定时间到达的刹那, 讲堂内的景象骤然变化。


    周围其他人的身影仿佛被柔和的虚化滤镜笼罩，迅速淡化隐去。


    原本广阔的讲堂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星网较为常用的公开课体验, 整个空间里，只剩下自己和眼前的讲台。


    安静降临, 所有低语戛然而止。


    简娜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起来。


    她知道，这只是虚拟场景技术营造的一对一假象, 为了确保每位参与者都能获得最佳的聆听体验。


    但这种被单独聚焦的感觉, 依旧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多时, 讲堂中央的光线微微扭曲, 随即凝聚成一个身影，谢瑶出现在讲台后。


    依旧是那副众人熟悉的模样，深色衬衣, 清瘦挺拔，黑发束在脑后，露出额头和下颌线。


    未施粉黛，眼睛明亮清澈，仿佛能洞悉一切。


    她露出微笑，扫过虚空，仿佛与每一位参与者对视。


    “感谢各位今天的到来。”


    没有过多的寒暄，谢瑶直接切入正题，郑重道：“在开始之前，需要明确一点，本次课程涉及《无限轮回》宇宙尚未公开的核心信息，所有内容禁止以任何形式对外泄露、传播或用于商业分析。这一点，请各位务必遵守。”


    这一点早已在开课前就已经确认过，简娜自然不会违反，当即点头不止。


    简单的开场白后，谢瑶身后的光屏随之亮起，浮现出几个符文，偷着一股子古朴神秘的味道。


    正是曾在《起源》与《灯塔》中出现过的标志性符号。


    “今天，我将为大家初步揭开《无限轮回》宇宙的基础设定面纱。”


    “我们会从世界的底层规则，能量体系，根源之塔的初步构想谈起，也会涉及后续几部已规划作品中将会运用到的关键设定。”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无形的观众，眼中闪烁着期待。


    “希望这次的分享，能帮助各位对这个宇宙有一个更清晰、更深入的认知。”她稍作停顿，声音放柔，“最后，欢迎所有有志于此并愿意遵循规则的同道，在未来合适的时机，一同加入，共同探索《无限轮回》的无限可能。”


    话音落下，讲堂内虽无声响，但无形的期待感，已然攀升至顶点。


    简娜屏息凝神，等谢瑶一开口，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对方的话语当中。


    谢瑶一点一点地将《无限轮回》的相关内容，从宇宙的底层规则到能量循环体系，从根源之塔的初步构想到各个宇宙之间相似度与差异度的设定都娓娓道来。


    每一个概念的抛出，都伴随着光屏上相应符文和结构图的演化，逻辑严谨，想象磅礴。


    听着听着，简娜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惊叹，甚至有点自惭形秽。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暗自嘀咕：“人家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我怎么就只能琢磨些情情爱爱的小甜饼故事，这些宏大又精妙的设定，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立刻又想起，就连她最擅长的恋爱题材，谢瑶早年那部《天使》也曾一举夺得票房榜第一，如今在众人反反复复的多刷下，也已成了难以逾越的高峰。


    这么一比，自己简直是处处不如人。


    沮丧感悄然蔓延，让她不自觉地微微塌下了肩膀。


    但这股低落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


    谢瑶的讲述仿佛有一种魔力，很快又将她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回去，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再次沉沦。


    说完了这些基础都东西，谢瑶话锋一转，开始提及一些尚未完全填补的设定细节和待拓展的支线。


    “……关于轮回中尚未出场的其它队伍，世界湮灭的规则等尚未填上的坑，”她唇角微弯，愉快地说，“将会是未来编剧组需要共同面对和解决的核心课题之一。”


    “对了，向大家介绍一下目前已经确认加入编剧组的成员。”


    随着她的话语，她的身侧出现几个身影，或紧张或激动地向大家打招呼，然后被谢瑶郑重其事地介绍给大家。


    看着那些已然在业内颇有份量的成员，如今也加入了这个项目组，简娜的心潮再次澎湃起来，先前那点自卑被更强烈的渴望取代。


    她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位列其中，被谢瑶介绍给大家，参与构建这个令人心驰神往的宇宙……


    那该是何等的风光与满足！


    公开课接近尾声，谢瑶的笑容渐淡。


    她略微停顿，目光再次扫过无形的虚空，等众人的视线再次聚集在她的身上，才开了口。


    “最后，需要向大家说明一个我个人的决定。”


    “在《无限轮回》宇宙的基础框架稳固，前几部奠基作品顺利步入正轨之前，我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将工作重心完全转移到这个宇宙的幕后架构，规则完善以及团队建设上。这意味着，我将暂时不再亲自执导演绎具体的影片故事。”


    这句话一说出口，就算是隔着虚拟空间，简娜也感受到了这间讲堂里不少人因为这个宣布而产生的惊讶与喧嚣。


    谢瑶并没有留给众人太多消化震惊的时间，她微微挺直了背脊，带着笑容，仿佛是随口说出了令所有人沉默的句子：“星火，从来不是我一个人的星火。《无限轮回》，也注定不会只由我一个人来书写。”


    “现在，”她微笑着说，“轮到你们了。”


    “星火，交给你们了。”


    话一说出口，简娜顿时喉头一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怔愣地坐在那里，甚至都没注意到周围的场景渐渐消散。


    直到眼前出现生物舱里熟悉的黑暗与微光，她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现在，星火交给我们了？


    星火内部论坛在公开课结束后瞬间炸开了锅，各种情绪化的标题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谢导这话是说真的吗？真的要转向幕后了？”


    “《无限轮回》这个担子，我们真的扛得起来吗？”


    “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好多”


    “谢导说得对，我们的时代要来了！”


    一条被顶到热帖的讨论串里，众人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激动与不安。


    “说实话，听完课我整个人都在发抖。那些设定太令人震惊了，但一想到以后要在这个框架里创作，我就”


    下面立即有人回复：“我也是，既兴奋又害怕。谢导把蓝图都给我们了，要是搞砸了”


    “怕什么，”另一个人说，“这不正是我们一直期待的机会吗？”


    也有人试图安慰大家“各位，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但请相信谢导的眼光，也相信我们自己的实力。《无限轮回》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回过神来的简娜看着这些讨论，也默默地发帖：“突然觉得，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摸鱼了。哭笑不得.jpg”


    “是啊，交给你们了这句话，听共勉得我头皮发麻。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有点热乎乎的。”


    在一片纷杂中，一个成员的总结帖被上来：“诸位，这是挑战，更是机遇。既然谢导愿意把星火的未来交到我们手上，我们就该证明她没看错人。”


    “共勉。”


    光屏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映照着无数张若有所思的脸。


    有人紧张地咬着指甲，有人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还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调出了创作界面。


    罗拉皱着眉，盯着面前的光屏，相关的数据如同瀑布一样从面前划过。好像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好像从哪一天开始就忽然不太一样了，到底是什么不一样呢？


    她盯着面前的光屏，上面显示，星网上现在讨论最热的依旧是无限轮回宇宙的两部片子。


    这些天来，她已经看腻了这样的讨论，各种角度的分析，各种角度的猜测，哀嚎、祈求、追捧、卖弄……她已经看得够多了。


    但是，还是有什么不一样。


    罗拉烦躁地将光屏推到一边去，怎么都猜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尝试调取数据分析，却感觉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却看不清内里的具体动向。


    星火那边，一定在酝酿着什么大动作。


    这种感觉让她坐立不安。


    她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犹豫着是否要将这种模糊的感觉写成报告递上去。


    最近部门气氛诡异，上面的大人物们似乎也心不在焉，这种时候提交一份缺乏硬数据支撑的预感报告，很可能吃力不讨好。


    正当她烦躁的时候，个人终端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是她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发来的加密通讯请求。


    “罗拉，在工位吗？快看内部公告。”对面的声音压得很低，罗拉差一点就没听清楚。


    “在看，怎么了？”罗拉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人事震动，你们部门的大老板，还有分析组的组长、副组长……好几个高层，刚刚同时提交了辞呈。公告已经发了。”


    “什么？”罗拉差点打翻咖啡杯，“同时辞职？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谁知道呢，”对面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变成气音，“但我小道消息，不保真哈……总部那边，可能被联盟文娱总署盯上了，好像是因为之前一些不太合规的竞争手段。”


    联盟文娱总署？


    调查？


    罗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来。


    她脑袋中瞬间冒出很多信息，却纷乱得什么具体的消息都没想起来。


    “罗拉，”对面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听说好几家公司都在紧急挖人，待遇开得很高。我这边有个前辈已经接了offer，说至少那边稳定得多。你，你有什么打算？我们要不要也看看机会？”


    罗拉怔怔地看着光屏上还在滚动的星网数据，脑袋里一片空空。


    她的手心有些发凉，喉咙发干，想回答，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继续留在这艘看起来即将遭遇风浪的大船上，还是趁着混乱，赶紧寻找新的救生艇？


    “……让我想想。”


    切断通讯，她怔愣地坐在那里，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下一步应该干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在同事声音越来越大的窃窃私语中，她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要不，给星火投个简历？


    第124章


    万象被联盟文娱总署立案调查的消息几乎瞬间就被流传到了星网上, 娱乐版块的头条几乎被相关词条屠榜。


    “万象映画遭总署调查”、“联盟文娱总署出手整顿行业乱象”、“万象股价开盘暴跌”……每一个标签后面都跟着爆炸性的讨论热度。


    “我的天，万象？那可是老牌大厂啊，怎么说查就查了？”


    “总署这次动真格的了？”


    “早就该查了, 万象这些年垄断资源, 打压新人的手段还少吗？”


    “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啊？有内部消息吗？”


    “好像跟不正当竞争有关，听说牵扯面不小……”


    震惊、猜测、叫好、担忧……各种声音交织，将事件的热度不断推高。


    人们热议着调查可能带来的行业震荡，猜测着哪些项目会受到影响, 亦有不少人拍手称快, 认为这是联盟整顿娱乐圈积弊的标志性事件。


    在这场信息的风暴中, 一则来自联盟司法系统的官方通报, 悄无声息地汇入了汹涌的舆情大河。


    “联盟中央星域法院对鲁道夫涉嫌商业欺诈、不正当竞争等一案作出一审判决……”


    一片热闹中, 这样一个消息并不起眼。只有极少数有心人，或是与旧事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 点开这则通报, 仔细阅读。


    通报中明确列出，鲁道夫为谋取不正当利益, 多次指使或默许使用非法手段，包括但不限于窃取商业机密、散布不实信息、胁迫合作方等，严重扰乱市场秩序。法院依法判处其有期徒刑，并追缴非法所得。


    而通报最后一段, 则提到了附带民事赔偿部分：“经查, 被告的不法行为对多位业内人士造成实质性损害。法院裁定, 被告及其关联责任方需对受害人进行公开道歉并支付相应经济赔偿。受害人名单包括：顾夏清（艺名）……”


    个人终端传来特殊关注的提示音时, 顾夏清正窝在沙发里用非沉浸模式看谢瑶的《起源》。


    她随手点开光屏，联盟司法系统的官方通报标题映入眼帘。


    目光在那一行行文字上缓缓移动，当看到鲁道夫有罪判决, 以及最后那段附带赔偿名单中，清晰印着的“顾夏清（艺名）”时，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没有预想中的狂喜，也没有激动的泪水，平静的释然从心底缓缓蔓延开来。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在那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将消息转发到一个群组中。


    群组名称只有五个字：受害者联盟。


    群成员列表不长，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段被阴霾笼罩的过往。


    顾夏清将司法通报的链接发了进去，没有添加任何修饰性的文字。


    沉寂的群组瞬间被激活。


    “这是……？”


    “判决下来了？”


    “鲁道夫他真的……”


    顾夏清看着这些滚动着的消息，每一句发言背后都是难掩的激动


    “嗯，判决下来了。”她回复道，“我的这份迟到，今天总算送到了。”


    群里沉默了片刻，随即被更多的消息淹没，有祝贺，有感慨，更多的是看到曙光后的急切询问。


    顾夏清看着那些带着焦虑和期盼的文字，继续输入：“我的路，算是看到了尽头。各位的快递，可能还在路上，有的绕了点远路，有的可能遇到了糟糕的天气。但既然我的能送到，说明这条送件的路，没有被彻底堵死。”


    “只要我们还在这里，还在等，就有希望。”


    “别放弃。”


    没有再多说什么，她退出了群组界面。


    那个曾经承载了太多痛苦过往的窗口在她眼前消失。


    几乎是同时，她的个人通讯器响起，屏幕上显示着妈妈的字样。


    顾夏清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接通了通讯。


    光屏上出现顾母带着明显笑意的脸：“清清，你看到了吗？那个判决。”


    顾夏清对着母亲露出笑容：“妈，我刚看到。”


    “太好了，太好了……”顾母的声音有些哽咽，重复着这几个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嗯，我知道。”顾夏清轻声应着，温柔地看着母亲。


    母女二人隔着屏幕，相视无言，却仿佛交流了千言万语。


    顾母擦了擦眼角，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脸上重新绽开笑容，这次带上了几分轻快和期待：“清清，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联盟那边的人通过平台联系我的，说是因为你在《仙路奇缘》里的表现出色，他们那边现在有一个新的工作机会，觉得你很合适，想问问你的意向。”


    顾母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女儿的表情，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妈妈觉得，你拍完《仙路》之后，也休息调整了一段时间了。现在事情也了结了，有个新工作接触一下，换换环境，也挺好的，你觉得呢？”


    孩子总算熬出头了，是该向前看了，有个正经事做着，总比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情绪里强。


    顾夏清安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回答。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久的沉默让顾母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顾夏清重新抬起头，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眼中似乎有隐约的水光一闪而过，但声调却十分活泼：“妈，具体是什么工作？你把资料发给我看看吧。我看看情况。”


    听到女儿这句话，顾母脸上瞬间像是被点亮了一样，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连声应道：“好，好，妈妈这就把资料发给你。你慢慢看，不着急，不着急决定。”


    切断通讯，顾夏清靠在沙发里，目光落在窗外明净的天空上。


    漫长的雨季终于过去，天空就要晴了。


    与此同时，闻永安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皱着眉，手指在几套衣服间犹豫不决。


    深灰色显得太沉闷，藏青色又过于正式，炭黑色会不会太有压迫感？


    “你浪费的时间真多，”智能管家的声音在衣帽间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听我的，女性没那么在乎你的衣服搭配是不是完美。”


    闻永安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看向发声源。


    “闭嘴。”


    “恕我直言，以谢瑶女士的审美和智商，她更可能关注您的工作，而不是您衬衫纽扣和袖扣的颜色搭配是否完美。”


    “我说，闭嘴。”闻永安拿起一件浅烟灰色衬衫，比了比。


    “需要我调取谢瑶女士近三年公开场合的着装数据分析吗？她明显更偏好简洁实用的裁剪，而非您此刻纠结的这些……”


    闻永安直接抬手关闭了智能管家的语音模块，世界顿时清净了。


    最终，他选定了那件浅烟灰色衬衫，搭配深色休闲长裤和暗纹外套。穿上之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离开衣帽间走到书房，从锁着的抽屉里取出扁平方形礼盒小心地拿起，放进手提袋里。


    乘坐悬浮车前往餐厅的路上，闻永安看着窗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对自己说：“闻永安，你可以的。只是吃顿饭，聊聊天而已。”


    他到达预订的餐厅时，谢瑶还没到。


    他被侍者引到靠窗的安静位置，将手提袋小心地放在旁边的空椅上，然后整理了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衣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平时在署里面对再难缠的政客或业界大鳄都能保持从容的他，此刻竟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他又一次确认了一下终端，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


    当那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餐厅入口时，闻永安立刻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谢导。”


    谢瑶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上衣和深色长裤，头发松松挽起，看起来比平时温柔许多。


    她微微一笑：“闻署长，久等了。”


    “没有，我也刚到。”闻永安回到座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这家餐厅的景观不错，尤其这个位置。”


    “确实很好。”谢瑶望向窗外，目露欣赏。


    菜品依次送上，两人的话题也从最初的寒暄，渐渐深入。


    闻永安提到了总署近期对一些创新型文化项目的扶持政策，尤其是对构建大型幻想宇宙这类具有开拓性意义的项目表示了肯定。谢瑶则分享了《无限轮回》宇宙后续的一些筹备思路，以及星火平台在人才培养方面的一些尝试。


    他们聊到了联盟边缘星域新发现的一种可用于全息投影的特殊矿物，聊到了最近几个引起热议的新人作品，甚至聊到了余志勇老爷子最近又迷上了培育某种罕见的星际兰花。


    气氛融洽而放松，闻永安发现，卸下副署长的身份，仅仅作为闻永安与谢瑶交谈，竟是一件如此愉快的事。


    谢瑶偶尔流露出的浅笑和专注聆听的眼神，让他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


    晚餐接近尾声，甜品被撤下，换上了餐后饮品。短暂的沉默降临。


    闻永安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知道，时机到了。


    深吸一口气，他抬起眼，看向对面的谢瑶。


    “有句话，我思考了很久，觉得今天应该告诉你。”


    谢瑶似乎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放下茶杯，抬眼看他。


    “从很多年前，第一次看到你的《天使》开始，”闻永安继续说，“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后来看着你一步步走来，创立星火，构建《无限轮回》。我欣赏你的才华，更敬佩你的坚持和魄力。”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


    “这份欣赏和敬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更私人化的关注和倾慕。”他直视着谢瑶的眼睛，不再回避，“我知道这可能有些突然，也可能不是合适的时机。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以闻永安个人的身份，去了解你，陪伴你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快看，真的要写完了。写完了会改个名字，方便上夹子。


    第125章


    谢瑶听到闻永安的话, 眼中闪过明显的讶异。


    她抬起眼，看着对面神情郑重，甚至带着一丝紧张的男人, 没有立刻回答, 似乎要一点时间来思索。


    放在桌面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随即缓缓端起面前的茶杯，遮住了眼帘，也盖住了其中复杂的情绪。


    餐厅里悠扬的背景音乐依旧流淌, 但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样。


    闻永安此刻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一声一声。


    噗通, 噗通……


    他从未觉得过, 心跳声居然是这么容易清楚听到的。


    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保持着端正的坐姿，目光落在谢瑶脸上, 耐心等待着。


    他没有催促, 那张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可若是旁人来看，就会发现, 他的牙齿咬得很紧，下颌线紧紧绷起，内心想来极度不平静。


    良久，谢瑶轻轻放下茶杯, 瓷器与桌面接触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却仿佛是一声鼓响一样, 敲响在他心中。


    他看着她抬起眼, 再次看过来的时候，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歉意。


    歉意？


    不安的念头尚未涌上来，他已经听到她的声音。


    “闻署长, 我很感谢你的欣赏，也很珍视我们一直以来的合作关系。”


    闻永安的心迅速地沉了下去，但他保持着风度，轻轻颔首，示意她继续。


    “但是，”谢瑶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关于你刚才所说的那份心意，我恐怕无法回应。”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随后真诚地看过来：“你是一位非常出色值得敬重的合作伙伴，联盟文娱总署的支持对星火至关重要。正因如此，我认为，维持纯粹的工作关系，不管是对我们两人本人，或者是对双方所代表的立场，或许是更合适也更负责任的选择。”


    闻永安沉默地听着，最初的紧张与期待都一同渐渐地褪去了，意料之中的失落感迅速地蔓延开来。


    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他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露，只是眼神黯淡了几分。


    沉默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低沉道：“我明白了。”


    他没有追问为什么或者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成年人的世界，哪里需要那么直白的答案，尤其是对方已经给出了体面的拒绝时。


    “抱歉，是我冒昧了。确实如你所说，维持现状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我应该更懂得分寸的。”


    最后一句话，难免带上自嘲。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抬手示意侍者结账，再度露出笑容，他的表现完美得好像刚刚只是一句普通的话。


    账结清后，他站起身，拿起旁边椅子上那个精心准备却未能送出的手提袋，看向也随之站起身的谢瑶，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语气恢复了从容：“今天打扰了，谢导。谢谢你的时间。”


    谢瑶也微微颔首：“不会，晚餐很愉快。”


    闻永安最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朝着餐厅门口走去。


    谢瑶目送他立刻，对方的背影一如他来时那般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情感波澜从未发生过。


    只有他自己知道，握着提袋的手指发紧，心底刚刚燃起就被悄然掐灭的火苗，留下了难以言喻的怅惘。


    可惜啊……


    可惜。


    谢瑶看着闻永安离去的背影，心中生出淡淡的惋惜。


    闻永安确实是个好人，世俗意义上的优秀，性格稳重体贴，更难得的是懂得分寸。


    但正是这份理性和克制，让她清晰地看到两人之间的鸿沟。


    他们都是将事业和理想置于个人情感之上的人，如同两台精密仪器，可以完美协作推动项目，却难以产生温暖的火花。


    两个太清醒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或许能成为最好的工作伙伴，却注定无法成为点燃彼此生活的伴侣。


    这份认知让她感到些许怅然，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回去的路上，悬浮车无声地滑行，窗外的流光溢彩如同星河倒泻。


    谢瑶靠在座椅上，任由思绪飘远。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数年，从最初孤身一人跌跌撞撞，到如今星火初具规模，身边聚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可每当夜深人静，或是像此刻这般独处时，疏离感便会悄然浮现。


    她似乎从未真正考虑过，要在这个世界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面对闻永安那样条件优越的追求者，她的第一反应是分析是否合适，而非感性的悸动。


    她似乎，有一点点……抗拒？


    意识到这一点，她自己都觉得愕然。


    为什么？


    是因为上辈子在那个光怪陆离的圈子里见证了太多聚散离合，对所谓的稳定关系早已失去了幻想？


    还是潜意识里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异乡人，灵魂深处无法完全扎根于此？


    亦或是，事业已经耗尽了她绝大部分的情感能量，再也分不出多余的心力去经营一段需要精心呵护的亲密关系？


    思绪如窗外的流萤，明明灭灭，飘飞了很久，却始终抓不住一个清晰的答案。


    她只是隐约觉得，所谓的家庭温暖，对她而言，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能望见其中的光亮，却难以触碰。


    或许有一天，有人打破了这层看不见的东西，才能让她真正的心动。


    回到小楼时，夜已深了。


    智能系统亮起玄关的灯光，她刚脱下外套，系统的提示音便轻轻响起：“霍信先生来访，已在一楼客厅等候。”


    她微微一怔，这么晚了，霍信跑来做什么？


    客厅里，霍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懒散地瘫在沙发上，而是背对着楼梯方向，站在窗边，身影在夜色映衬下显得有些紧绷。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转过身。


    这一转身，谢瑶便愣住了。


    霍信的眼睛此刻微微泛红，嘴角委屈地向下撇着，一副要哭不哭强忍着难过的表情，活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大型犬。


    “谢瑶……”他开口，声音哽咽。


    “霍信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谢瑶连忙上前，放柔了声音，在心里猜测着各种可能。


    是创作上遇到难题了？还是又和谁闹别扭了？自己要不要联系杜薇薇？


    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来，霍信已经几步冲到她面前，眼睛紧紧盯着她，破罐子破摔般问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闻永安？”


    “啊？”


    一句话让谢瑶茫然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从何说起？


    见她一脸不解，霍信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开始滔滔不绝：“我知道，他是联盟副署长，年轻有为，长得也人模狗样，成熟稳重，会来事。”


    “我呢？我就是个靠着家里有点底子瞎折腾的，做事冲动，不够稳重，有时候还少爷脾气。”


    谢瑶张了张嘴，想问问这都什么跟什么，但霍信根本不给她插话的机会。


    “可是，可是这些我都可以改啊。”说到后面，他几乎已经是哀求了，“我不够稳重，我以后遇事多想想；我少爷脾气，我改；他会的那些，那些人际往来，场面功夫，我也可以学，我真的可以学。”


    他越说声音越低，眼神里的光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最初的不甘和比较，渐渐变成了自我安慰般的喃喃自语：“其实，其实我也没有差到那个程度，对吧？”


    “我拍的片子也有人喜欢，我努力做的项目也有很多人说好，我没有那么差劲的，对不对？”


    谢瑶看着他这副自我怀疑又拼命给自己打气的样子，心头微软。


    她刚想开口肯定他一句，却见霍信猛地抬起头，眼神惶恐，小心翼翼地问：“就算你真的觉得他更好，选择了他。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的，对吧？我还能来星火，还能跟你讨论剧本的，对吧？”


    不等谢瑶回答，他又像是生怕被拒绝似的，急切地抛出了自己的请求：“我不要那么多。真的，我不跟他比了。我就想，就想你能不能在你身边，随便哪个角落，给我留一个小小的位置？”


    “哪怕，哪怕只是偶尔能说说话，看看你就行……”


    这一连串如同疾风骤雨般的自说自话，让谢瑶听得是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她看着眼前此刻像个害怕被丢下的小孩一样的霍信，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这家伙，到底自己脑补了一出怎样的大戏？


    她张了张嘴，刚想开口问个明白，霍信却像是预判到她要说话，猛地抬起手，做出一个停的手势，哽咽道：


    “你别说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


    谢瑶被他这反应噎得一怔，随即无奈地扶住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跟这家伙讲道理，有时候就得用点非常手段。


    她放下手，气场顿时一变：“霍信。”


    正沉浸在悲伤中的霍信被她严肃的语气唬得一僵，抬起泛红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她。


    谢瑶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上前一步直视着他，冷声道：“你给我冷静点。”


    “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里来胡言乱语这一大通？”


    霍信被她这少见的严厉态度镇住，刚才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儿泄了大半。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眼神躲闪，声音也低了下去，期期艾艾地试探道：“我就是听说，听说你答应和闻永安在一起了？”


    他说完，立刻紧紧闭上眼，仿佛等待审判一样，肩膀都微微缩了起来。


    预想中的肯定答复或者委婉拒绝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笑。


    霍信疑惑地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只见谢瑶正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哭笑不得。


    “你听谁说的？”她反问，“这都哪跟哪的事？”


    霍信眨了眨眼，似乎没反应过来：“啊？可是外面都在传啊。说闻永安这厮今晚精心准备了浪漫晚餐，当面向你表白……”


    谢瑶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她双手抱臂，摇了摇头：“霍信，用你的脑子想想。先不说我答没答应，就算我真答应了，这种私密事情，怎么可能一顿饭的功夫就外面都在传？你从哪里听来了这么不靠谱的小道消息？”


    她看霍信依旧有些将信将疑，整个人都显得傻乎乎的样子，索性把话说开：“假的。闻署长今晚确实约我吃了顿饭，也确实表达了他的欣赏。但是，我拒绝了。我们以后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是纯粹的工作伙伴关系。明白了吗？”


    “轰——”地一下，仿佛有烟花在霍信的脑海里炸开。


    第126章


    是真的吗？


    片刻的狂喜之后, 霍信居然一时间就不敢置信。


    他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确认：“真的，你没骗我, 你真的拒绝他了？”


    他向前凑近一步, 眼睛瞪得溜圆，紧紧盯着谢瑶，仿佛要确认自己方才是不是遇到幻觉。


    “外面都那么说了……”


    谢瑶哭笑不得，肯定地摇摇头：“当然。”


    “我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你, 或者说, 骗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她思索了片刻, 再度失笑出声：“所以说你说的外面到底是谁？是谁告诉你这样一个消息, 让你急火火的半夜跑到我这里来？”


    霍信根本就没有听到她后面的几句话。在得到谢瑶的确认之后, 他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狂喜, 露出一个显得十分傻气的笑容。


    他丝毫不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原地转了半圈，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太好了。我就知道, 太好了！”


    原本显得安静的客厅，此时多了一个在原地乱窜的人，似乎也显得喧嚣起来。


    谢瑶看着他这副手舞足蹈傻乐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人的情绪也太好懂了, 简直就是写在脸上一样。


    虽然笑着笑着, 一个莫名的念头, 忽然间就冒了出来。


    这么多年，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周围的人权衡克制，在她面前表现得温文有礼。就算是生气的时候也是克制的, 断不至于在她面前表露出丑态。


    从未有人，像眼前的霍信这样，将所有的情绪都如此直白地摊开在她面前。


    这样的坦然，陡然之间遇到，居然显得有些陌生起来。她恍恍惚惚之间回忆，在自己的年少时代，是否也有这样毫不掩饰的嬉笑怒骂？


    想了很久也回忆不起来，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霍信正盯着自己，一双眼睛燃烧着灼灼烈焰。


    双目对视，霍信眼中的热切几乎要溢出来。


    他沉默片刻，忽而向前一步，声音还在颤抖，却分外坚定：“上次，上次我没听到你拒绝我，你还找薇薇姐去关心我，所以……”


    他语速飞快，像是生怕慢了一秒勇气就会消失：


    “所以你心底是有我的对不对？”


    “我知道我不够好，但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改。我可以学着更稳重，我可以收起那些没用的少爷脾气，你喜欢的、你觉得好的样子，我都可以去学，去做到。”


    他紧紧锁住谢瑶，眼底流淌着的热忱几乎要烫伤后者：“我不像闻永安那样懂分寸。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了，藏不住，也装不了别的。我想站在你身边，不是以什么合作伙伴的身份，就是霍信这个人，想陪着你，想对你好。”


    “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用你现在就答应什么，只要只要别把我推开，让我能靠近你一点点，行吗？”


    他说完，紧紧地盯着谢瑶，藏起眼底的惶恐。


    一刹那间，整个客厅里，仿佛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和那双燃烧着炽热爱意的眼睛。


    谢瑶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要把一颗滚烫真心直接掏出来捧给她看的霍信，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她下意识地想要扶额，觉得这场景实在有些荒谬又好笑。哪有人这样不管不顾的表白的？


    可对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那点哭笑不得的情绪又慢慢沉淀下去，心底深处某个角落，似乎被这过于直白的热度轻轻拨动了一下，泛起连她自己都诧异的波澜。


    她沉默了片刻，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轻轻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霍信，谢谢你的心意。但是抱歉。”


    霍信眼底的光猛地闪烁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的烛火。


    但他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立刻黯淡下去或者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反而急切地追问：“为什么？是我哪里还不够好吗？你说，我都可以改。真的！”


    谢瑶看着他这副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明白的样子，心里那点无奈又泛了上来。


    她微微叹了口气，斟酌着词句，试图解释清楚又不让霍信太过难堪：“不是你好或者不好的问题。感情的事，不是一张考核表，达到了标准就可以的。”


    她顿了顿，更加温柔地说：“你很好，只是我们可能并不合适。”


    霍信却像是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眼睛倏地又亮了起来：“所以你不是讨厌我？也不是觉得我一无是处？你只是还没准备好接受，对不对？那是不是说明，你其实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


    他的逻辑跳跃得让谢瑶一时有些跟不上，她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


    不等她组织好语言，霍信已经像是得到了某种莫大的鼓舞，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燃烧起来的热情。


    “没关系，我明白了！你不用现在接受我，也不用感到为难。我可以等。”


    “我会一直跟在你看得到的地方，努力变得更好，更靠谱，更让你放心。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我的改变。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觉得，选择我，是一件不会后悔的事。”


    谢瑶看着霍信眼角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劲头，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


    跟这人讲道理，有时候真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按了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她放弃了继续沟通的念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摆了摆手：“行了，很晚了，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了。赶紧回去。”


    霍信这会儿正沉浸在自我构建的希望曙光中，闻言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得意地咧嘴一笑，笑嘻嘻地说：“好，那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哦不，过两天再来看你。”


    他说完，竟真的转身朝外走，甚至还在门口回头冲谢瑶挥了挥手，这才带上了门。


    房门咔哒一声轻响合拢，将室内外的空间隔绝开来。


    霍信站在寂静的走廊里，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刚才强装出的镇定和得意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心悸。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心脏正“咚咚”地跳得厉害。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紧张，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走钢丝，生怕哪句说错了就万劫不复。


    但随即，劫后余生般的狂喜涌了上来。


    她没彻底讨厌他！


    她甚至承认他很好！


    四舍五入，这简直就是巨大的进展。


    他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脚步轻飘飘地朝着电梯走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自然而不刻意地出现在她面前了。


    门内，谢瑶听着门外那家伙似乎还吹着口哨走远的动静，无奈地摇了摇头。


    世界总算清静了，可她的心里却并不平静。


    方才发生的一切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漪涟，让她此刻也无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霍信那种不管不顾的炽热和坦诚，是她过往生活中极其陌生的东西，带着点莽撞的傻气，却也带着别样的鲜活。


    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


    明天还有一堆工作等着她。感情的事，太复杂，也太耗费心神，不如先放一放。


    霍信回到自己的公寓，刚才强装的镇定彻底瓦解。


    他一会儿忍不住咧嘴傻笑，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一会儿又焦虑地来回踱步，担心谢瑶那句不合适才是真心话。患得患失的情绪反复折磨，他终于没忍住，半夜拨通了杜薇薇的通讯。


    “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杜薇薇的声音带着浓浓睡意和十足的火气。


    霍信语无伦次地汇报了今晚发生的事情，反复向杜薇薇描述自己的忐忑。


    杜薇薇沉默了几秒，随即劈头盖脸一顿骂：“霍信你脑子被门夹了？大半夜不睡觉就为这点破事吵我？谢导没当场把你轰出来已经是她修养好了。滚去睡觉！再敢为这事半夜骚扰我，我就把你塞进特效组天天头脑风暴去。”


    通讯被狠狠切断。


    霍信抱着枕头，彻底蔫了，垂头丧气地瘫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杜薇薇顶着一对黑眼圈，越想越气。


    她翻看着《无限轮回》后续项目的进度表和人员安排，尤其是霍信负责的那部分，杀心顿起，直接杀到霍信公寓门口，把门铃按得震天响。


    睡眼惺忪的霍信一开门，就被杜薇薇劈头盖脸一顿输出：“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还在这里做你的春秋大梦？谢导把《无限轮回》宇宙这么重要的板块交给你，是让你在这儿伤春悲秋的吗？”


    没等霍信反应过来，她调出光屏，直接怼到对方面前：“看看。场景搭建组那边进度已经超了，音乐组袁威天天带头泡在录音棚。编剧组那边都快住会议室了。所有人都在为这个项目拼命。”


    她恶狠狠地剜了霍信一眼：“你呢？你负责的部分进度到哪儿了？要是因为你这边拖后腿，导致整个项目衔接出问题，打乱了谢导的全盘计划……”


    “你自己想想，该怎么跟她谢罪？”


    杜薇薇的毒液喷洒过来，霍信一个激灵，瞬间彻底清醒了。


    一阵后怕涌上心头，令他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那点残留的迷糊一扫而空：“对不起，薇薇姐，是我糊涂了。我马上开始工作，保证按时保质完成。”


    说完，他赶紧冲回去胡乱打理了自己一下，跟着杜薇薇坐上了去工作室的悬浮车。


    杜薇薇将早餐塞给他，看着他就着光屏上的资料吃早饭的样子，冷哼一声，稍微消了点气。


    大半夜的不睡觉给自己打通讯，不给他找点麻烦，简直过不去心里这关。


    霍信盯着光屏上复杂的概念图，脑袋里思维纷飞之间，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等项目遇到难点的时候，他可以去请教谢导吧？


    那样岂不是又能名正言顺地见到她了？——


    作者有话说：跪地，写不出感情戏，就这样写写吧


    写完后请两天假再来写番外。


    第127章


    几日后。


    杜薇薇端着咖啡杯走到丽娜旁边坐下, 扬了扬下巴，压低声音：“你知道了吧？霍信那小子，最近跟打了鸡血似的, 变着法儿往谢导跟前凑。”


    丽娜闻言露出促狭笑意：“那是自然。昨天还特意跑过来问我瑶瑶的口味, 说是要投其所好。”


    她摇摇头，颇为哭笑不得：“他那点心思，简直写在脸上。”


    杜薇薇嗤笑一声：“何止是写在脸上，简直是公屏循环。前两天跑来问我, 谢导对什么样的约会场景比较感兴趣。我真服了。”她说完, 抿一口咖啡, 感慨万千。


    “年轻人嘛, 热情似火, 可以理解。不过他这样紧追不舍的，不知道瑶瑶会不会困扰。她最近忙着《无限轮回》的架构, 压力不小。”


    杜薇薇摆摆手, 倒是并不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放心，谢导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她要是真觉得烦了, 有一万种方法让那小子消停下来，而且保证不着痕迹。她现在没动作，说明至少不反感。”


    丽娜想了想，点头附和：“这倒也是。谢导自有分寸。”她顿了顿, 语气转为认真, “不过, 万一霍信要是过了线, 真打扰到瑶瑶的工作或生活了……”


    她话没说完，杜薇薇已经干脆利落地打断，眼底闪过凶光：“那还用你说？要是真有那天, 不等你出面，我第一个去把他摁熄火。保证让他老老实实，再不敢瞎蹦跶。”


    丽娜看着杜薇薇的架势，忍不住笑了：“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被两个人讨论的霍信正在余志勇的办公室里，和他一起讨论霍信那部片子的设定。


    作为目前对《无限轮回》基础构架最了解的人，余老爷子现在成了实际上的守门员，每个创作者都免不了到他这里走几趟


    余志勇正说得兴起，却发现对面的霍信眼神有点发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一挑眉，停下话头，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热气，眼角余光就瞥见对面的人迅速低下头，在个人终端上飞快地划了几下，嘴角还不自觉地翘了翘。


    “咳，”他清了清嗓子，“霍小子，我老头子在这说得口干舌燥，你倒好，魂儿飞哪儿去了？”


    霍信猛地回过神，脸上闪过慌乱，赶紧收起终端，耳根发红：“没，没有。余老您继续说。”


    余志勇哼笑一声，也没戳穿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傻小子，八成是给谢瑶那丫头发信息呢。


    又讨论了好一会儿，基础框架都定得差不多了，霍信才起身告辞，脚步都带着点轻快。


    等他离开，一直安静坐在角落整理资料的助理忍不住笑着摇头：“余老，霍先生这也太明显了。”


    余志勇乐呵呵地捋了捋胡子：“年轻人嘛，就是这样。心里头藏不住事，喜欢一个人，那点子热情和忐忑，全在脸上，遮都遮不住。”


    “挺好，鲜活，有生气。比咱们这些老家伙当年扭扭捏捏的样子强多了。”


    助理也笑了：“是啊，看着他们，都觉得工作室里多了不少活力。”


    “活力是活力，”余志勇收回目光，调侃道，“就是苦了谢瑶那丫头咯。被这么个活宝盯上，想清静会儿都难。”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被盯上的谢瑶此刻正处身于虚拟会议室中。


    光屏上正流动着《无限轮回》新单元的核心剧情脉络。


    谢瑶坐在主位，正在与编剧组成员讨论某段剧情的修改思路。


    她的个人终端就放在旁边，屏幕时不时会因为新消息传入而短暂亮起，发出极其细微的震动声。


    谢瑶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光屏的文本上，偶尔抬眼扫过在座的编剧，对于那些接连不断的信息提示，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震动根本不存在。


    然而，长桌的另一端，几位相对年轻的编剧却没办法完全忽略这细微的动静。


    他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借着低头记录笔记的掩护，在没有谢瑶的编剧组群中窃窃私语。


    “第几次了？这频率绝对是霍导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听说最近追得可紧了。”


    “真大胆啊，居然在工作时间这么骚扰谢导……”


    “不过话说回来，谢导居然一次都没看？定力也太好了吧……”


    他们固然没有发出一点动静，但飞快滚动的组群发言依旧让某个资历更高的编剧皱皱眉，组群里轻咳一声，随后抬眼，目光严厉地扫过那几个年轻人。


    组群里的动静立刻消失了，年轻编剧们赶紧正襟危坐，假装认真看向光屏。


    会议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才结束


    “好，大体框架没问题了。细节修改意见我已经标注，各位按分工调整，明天这个时间再对一次。散会。”


    虚拟身影陆续消失，会议室里只剩下谢瑶和最后离开的几位核心编剧。


    谢瑶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暂时离开了会议室。


    一边整理文档，最后那几位编剧一边也终于放开了声音闲聊起来，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刚才的插曲上。


    “刚才小赵他们嘀咕的，你也听到了吧？现在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霍信正在疯狂追求咱们谢导。”


    “何止是听说。我昨天还撞见霍导抱着一大束花在谢导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呢。那花的花语是什么来着，赤诚的心？年轻人，花样真多。”


    “说起来，你们觉得他俩有戏吗？”之前那个编剧八卦道，“霍导这人，才华是有的，家世也好，就是性子跳脱了点，跟咱们谢导这沉稳的作风……”


    “我倒觉得未必不合适。”另一位说，“谢导是稳，但有时候也太静了。霍导那种活力和热情，说不定正好能带动一下她。而且你们发现没，霍导在正事上，其实很听谢导的。”


    “带动？别添乱就不错了。谢导需要的是能并肩前行的伙伴，不是需要她分心去照顾的大型犬。我觉得霍信那小子，还是差点火候，配不上。”


    “话不能这么说，”最开始的编剧道，“感情的事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关键看合不合适，处不处得来。再说了，谢导那样的人，需要的是配得上她的人吗？她需要的是一个能让她觉得开心的人。”


    “就是，谢导自己就是参天大树，她不需要藤蔓来依附，也不需要另一棵树来比肩。她可能只需要……嗯，树底下吹过的一阵让人舒服的风？”


    “哎哟，你还文艺上了……”


    几人说笑着，氛围分外轻松。


    没有下线只是短暂离开一下的谢瑶站在会议室的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零星声音，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本来想进去一趟的，现在还是算了吧。要不然，尴尬的都不知道是谁。


    离开星网，谢瑶打开终端，将霍信刚刚发来的信息扫了一眼，毫不留情地选择了一键已读。


    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语。


    做完这些，她犹豫着点开了霍信的头像，手指悬停在拉黑的选项上，迟迟没有落下。


    有点怪，她想，自己为什么不拉黑了他，这样就不会被打扰了。


    霍信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信息确实打扰到了她。可奇怪的是，她竟然容忍了这么久，一次都没有真正屏蔽过他。


    这种超出她一贯行事准则的放纵，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或许是因为他那份毫不掩饰的赤诚，虽然莽撞，却并不真的让人讨厌？


    正当她试图厘清自己这丝矛盾心绪时，终端突然弹出丽娜推送的信息。


    “万象宣告正式退市，不日将启动资产清算程序，彻底退出娱乐行业。”


    谢瑶的注意力瞬间被全部吸引，关于霍信的那点烦扰立刻被抛到了脑后。


    公告很简单，表明因财务问题，核心业务萎缩及未能达到联盟文娱总署最新合规要求等多重因素，万象董事会最终做出了这一艰难决定。


    字里行间透着一家老牌巨头黯然离场的萧索。


    几乎在公告发布的同时，星网各大娱乐版块和财经频道彻底炸开了锅。


    热搜榜单瞬间被相关词条屠榜：


    “万象退市！一个时代的终结？”


    “老牌巨头万象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深度分析：万象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联盟文娱产业格局迎来巨变”


    “万象退市，投资者血本无归？”


    讨论区里，各种声音以惊人的速度刷新着：


    “我的天！万象真的没了？！那可是从我爷爷辈就存在的公司啊！”


    “虽然早有预感，但看到官方公告还是觉得好震撼……”


    “所以说之前的调查果然是致命一击啊？总署这次下手太狠了。”


    “也不能全怪总署吧？万象自己内部问题一大堆，要不是这些问题，总署怎么调查都不会有事的。”


    “唉，说起来有点唏嘘，小时候看的很多经典片子都是万象出品的。”


    “经典是经典，但后来吃相太难看了。尤其是打压星火那会儿，真是败光路人缘。”


    “星火这下算是少了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了吧？”


    “何止是少个对手？感觉整个行业的游戏规则都要变了。”


    “你们说，万象留下的市场空白，会被谁吃掉？星火？还是其他几家？”


    “抢什么抢？别忘了还有总署盯着呢，以后想靠歪门邪道垄断可难了。”


    “对消费者是好事，以后能有更多像星火这样靠作品说话的公司出头了。”


    “这下好了，以后‘万象出品，必属精品’的梗可以进博物馆了。”


    除了大众的感慨和行业分析，也有情绪更为强烈的控诉。


    “完了，全完了！我半辈子的积蓄全都套在万象的股票里了。当初就是信了那些分析师说的‘老牌巨头，底蕴深厚，短期波动不影响长期价值’的鬼话，一直捂着没卖。谁能想到它会直接退市啊，这下彻底归零了。万象高层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这条帖子下面，跟满同样诉苦的回复。商业地震背后，是无数个体投资者血淋淋的创伤。


    谢瑶关闭了光屏，靠在椅背上。但娱乐产业的版图，从今日起，已悄然改写，新一轮的竞争也即将拉开序幕。


    一个旧时代终结了——


    作者有话说：啊，我以为我放存稿箱了，结果忘了[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第128章


    晨光透过窗洒在萝拉的房间里。


    她靠在床头, 捧着个人终端，浏览星网上关于昨晚刚上映的《无限轮回》宇宙第N部《裁判游戏》的讨论。


    光屏上好评涌动。


    “太精彩了，完全超出了预期。在这个框架下居然还能玩出这样的新意。”


    “叙事节奏和视觉呈现简直完美, 结尾我看哭了。”


    “这位新导演潜力无限啊, 星火真是挖到宝了。”


    “又是稳扎稳打的一部。这个系列的质量控制简直变态。”


    “看完更期待下一部了。顺便问问这位新导演有没有独立长片的计划？我一定支持。”


    萝拉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与有荣焉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她关掉光屏，望着窗外渐亮的天空，低声感叹：“星火可真是太厉害了。”


    短短几年时间, 从一个新锐平台, 发展到如今能够持续稳定产出高质量作品, 甚至培养出新一代优秀创作者的行业标杆, 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与此同时, 某些公司的内部频道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有人甩出了《裁判游戏》的首日数据截图, 附带一个吐血的表情。


    “又爆了。星火这运气真是没谁了。怎么又冒出个能挑大梁的导演, 他们是从哪挖来这么多人才的？”


    “运气，你管这叫运气？这是体系。是谢瑶搭的那个框架太强了, 只要按着她的蓝图走，稍微有点才华的导演进去都能被激发出潜力。关键是，我们怎么抄？”


    “抄？我们三年前就试过了，群星计划忘了吗？砸了多少资源, 凑了一堆所谓有想法的新人, 结果呢？剧情崩盘, 设定吃书, 被观众骂到提前砍掉！我们缺的是谢瑶那种能一手构建庞大而自洽世界观的核心架构师。也缺余志勇那种能镇住场子，把控品质的老江湖！”


    “何止是缺人？星火那套核心架构+模块化创作的模式，看起来很美, 实行起来难度超高。”


    “是啊，他们对编剧组的培养和整合能力太变态了，居然能保证不同编剧写的单元剧既保持独立风格，又不破坏主线逻辑。我们的人，写个短篇都能自己打起来。”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产能和观众耐受度。这都第N部了！按照传统行业规律，同一个IP这么高密度地产出，观众早该审美疲劳了。可星火的观众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部接一部地追，还越追越嗨。这到底是怎么培养的用户粘性？”


    “我们呢？精心打磨一两年推出去的作品市场反响平平，学他们快节奏直接被骂圈钱。到底怎么才能出头？”


    另一家的策划部线上会议，气氛更加凝重。


    部门主管指着光屏上《裁判游戏》的评分和口碑曲线，低沉道：“都看到了吧？又是叫好又叫座。”


    “同样的宇宙观，类似的叙事模式，为什么他们能一部接一部成功，而我们去年跟风推出的《深渊序列》第二季就惨败？”


    底下有人小声嘀咕：“我们没有谢瑶啊，也没有能整合那么多编剧不打架的制片人……”


    主管猛地一拍桌子：“别找借口。谢瑶和余志勇不是一天炼成的。关键是思路！星火是在建造一个世界，让创作者在里面生长故事。我们还是在生产一部部孤立的作品，永远在追热点，永远慢一步。”


    会议室一片寂静。


    良久，才有人叹息般低语：“可建造世界谈何容易。我们连下一个能爆的热点在哪里都看不清。星火就不一样了，它自己就是热点。”


    这声叹息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压抑的讨论声再次响起，带着更深的无力感和酸意。


    “谁说不是呢？人家星火是日常推新，一部接一部，还都保持水准。我们呢？憋个大招出来，市场反响平平，想跟风学他们搞系列，又画虎不成反类犬。”


    “唉，最憋屈的是，这还远不是星火的全力。你想想，要是谢瑶亲自下场执导，就凭她《起源》和之前那些片子的势头，票房榜还有我们什么事？怕是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这么一想，还真得感谢谢瑶转向幕后了？至少给了我们一点喘息的空间。”


    “也得感谢星火不那么唯利是图。你看他们，推新人、建平台、搞孵化，赚的钱估计又投回创作里了。要是他们也像某些公司那样，只盯着短期利润，疯狂榨取IP价值，我们更没活路。”


    “说到这个，你们谁有门路能搭上星火的线？哪怕只是合作个项目，或者送两个人进去学习学习也好啊。”有人压低声音，带着试探。


    “难啊。星火现在门槛高得很，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去。他们现在更倾向于自己培养，或者从合作中发掘人才，直接塞人恐怕……”


    “对了，星火到底有没有上市计划？要是他们肯上市，我砸锅卖铁也得买点他们的股票。这发展势头，这行业地位，绝对稳赚不赔啊！”


    “我看悬。谢瑶那个人，你看她做的这些事，像是会愿意被资本市场束缚手脚的吗？上市了就得对股东负责，就得追求利润，哪还能像现在这样，由着性子建造世界？”


    “也是。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星火执行总裁办公室内，气氛却与外界的低沉截然不同，很是愉悦。


    秦佩兰坐在沙发上，目光从面前光屏上显示的星火近期财报和项目规划划过，最终落在对面的谢瑶身上。


    “又有人托关系找到我这儿来了。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了，询问星火是否有上市意向。开出的条件一次比一次优厚。”


    谢瑶闻言一笑，回答与之前几次并无二致：“佩兰姐，你知道我的答案。星火不需要上市。”


    “我知道，知道。”秦佩兰抬手揉了揉眉心，温柔道，“上市后就需要为股东利益考虑，决策难免受到掣肘，想做点真正有价值有长期意义的事情就难了。你这套理论，我都能背下来了。”


    她看向谢瑶，含笑问：“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这丫头，图的到底是什么呢？说不图利吧，星火运作需要资金，你也从不排斥合理的商业合作；说不图名吧，《无限轮回》宇宙如今在联盟的影响力，早已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成功。”


    谢瑶闻言，失笑摇头：“佩兰姐，你这话说的，我好像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了。”


    “名和利，我当然图。不图这些，当初就不会踏入这一行，更不会咬着牙把星火做起来。”


    顿了顿，她才又说：“只是，我图的是更大的名，更长远的利。是星火这个品牌能真正扎根、能持续产出有价值内容的声音；是无限轮回这个宇宙能成为一代人甚至几代人共同记忆的文化影响力。这些，不是短期股价的波动或者季度财报的利润所能衡量的。上市带来的资本狂欢，很可能透支这种长期积累。”


    秦佩兰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了然和赞许。


    她忽然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打趣道：“哦？图更大的名，更长远的利？那我倒要问问你了，眼前现成的名利双收的大好机会，你怎么不从了？”


    谢瑶微微一怔，没反应过来：“什么？”


    秦佩兰笑容更深，慢条斯理地说：“霍信那小子啊。现在霍恩女士半退休，霍家大半产业和资源可都倾斜到他身上了。你要是点头，霍家少奶奶的名分，加上霍家在整个联盟的人脉和财富。这名利，还不够大，不够长远？”


    谢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罕见地飞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嗔怪地瞪了秦佩兰一眼：“兰姐，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打趣我。”


    她有些无奈地别开脸，笑着摇了摇头，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根本是两码事。”


    秦佩兰看着她这副模样，哈哈笑了起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心里清楚，谢瑶的路，从来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依靠联姻获取资源？


    那不是谢瑶会选的路。


    只是，看着这个年轻却异常沉稳的伙伴，偶尔逗弄一下，看她露出点符合年龄的生动表情，也是件有趣的事。


    开完玩笑，两人重新投入工作。


    光屏上展开星火未来三年的战略规划蓝图，密密麻麻标注着各项节点和目标。


    谢瑶随手在上面修改：“新人培养计划需要再细化一下阶梯式晋升机制，不能只靠选拔，后续的成长路径要更清晰，最好能形成内部导师制。”


    “同意。”秦佩兰颔首道，“编剧团队需要更系统的世界观架构培训，确保新人能快速理解并融入无限轮回的创作逻辑。”


    两人就新项目上线的排期，不同系列间的联动可能性，以及基于热门设定的周边产品开发策略等细节，大概都聊了聊。


    谢瑶提出潜在风险和机遇，秦佩兰则考虑后续的资源整合和风险把控。


    当最后一项议题敲定初步方案后，秦佩兰放松地靠向沙发，随口问：“这些规划都很好，步步为营。不过瑶瑶，关于你自己……真的就打算一直待在幕后，再也不亲自掌镜了？”


    谢瑶正准备关闭光屏的手指微微一顿。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茶水氤氲的热气在静静升腾。


    她抬起眼，目光有些悠远，似乎穿过了墙壁，落在了某个未知的点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迷茫：“说实话，佩兰姐，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没想好。”


    “现在搭建宇宙框架，培养新人，这些事情很有意义，也确实需要我投入全部精力。但要说完全放弃亲手创作故事好像也有些不甘心。”


    她笑了笑，笑容有些复杂：“可能，还是有点贪心吧。既想当好园丁，又舍不得放下亲手种花的乐趣。”


    秦佩兰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渴望，心中了然。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不急，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想清楚。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


    但她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


    谢瑶有出色的才华，她的才华不该被任何理由束缚。


    无论是为了星火的大局，还是其他什么考虑，都不应该成为她放弃个人创作的理由。


    以后得找机会，好好再劝劝这丫头。


    有天赋，就该尽情挥洒。


    离开秦佩兰的办公室，谢瑶乘坐悬浮车返回住所。


    车内很安静，她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脑海里陡然之间一片茫然的空白。


    就在这时，个人终端传来一声提示音。


    她低头看去，是苏雯发来的消息。


    “瑶瑶，我和诺兰决定订婚了。仪式定在下个月八号，在L-313旅游星月影星。非常希望你能来，分享我们的喜悦。^_^”


    后面附着一张电子请柬。


    看到这个消息，谢瑶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她与苏雯合作多年，私交甚笃。如今见她带着对幸福的期望走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自然也为对方高兴。


    “太好了，真心为你们高兴。恭喜，仪式我一定准时到。需要帮忙随时说。”


    看着苏雯回复过来的一个开心的表情，方才那一瞬间的空茫也消失不见。


    生活除了事业和抉择，还有这些温暖同样值得珍惜。


    很快回到家中，推开小楼的门，客厅里温暖的灯光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窝在她常坐的那张沙发里，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


    又是霍信。


    这几年下来，智能管家早已默认了他拥有来访权限。


    霍信看到她，眼睛一亮，随即又故意垮下脸，委屈巴巴地说：“瑶瑶，你听说了吗？苏雯要订婚了。”


    没等谢瑶回应，他就自顾自地说：“她跟诺兰才认识多久啊？满打满算不到两年。我这都这都多少年了？”看向谢瑶的目光中藏着一点心酸，“我这长征路，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点儿希望的曙光啊？”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半真半假地抱怨。他习惯被她轻轻挡回，也做好了再被挡一次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回应并没有立刻到来。


    谢瑶只是站在玄关处，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空气净化系统细微的嗡鸣。


    霍信原本嬉闹的心，因这不同寻常的沉默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瑶的表情。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无奈或想要结束话题的神色，眼神有些复杂，似乎真的在思考他的话。


    狂喜瞬间冲上头顶，让他几乎有些晕眩。


    难道，难道这次有戏？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手心都有些发潮。


    霍信强行压下几乎要咧到耳根的嘴角，努力维持着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但眼底深处那簇小火苗，却“噗”地一下，燃成了熊熊烈火。


    谢瑶看着他瞬间亮起的眼睛，心里泛起涟漪。这几年，他已经从最初的跳脱青年变成了如今稳重的合作者，热情却一直烧在她身边。


    一直这样拒绝下去，是不是真的有些过于残忍了？


    她第一次产生恍惚。


    她的目光扫过他的脸。


    时光优待他，几年后的现在，他已经青涩褪去，轮廓利落。深色针织衫贴着肩线，隐约透出锻炼过的线条。他微仰着头，喉结轻滚，眼里盛着她的影子，坐在那里像收爪的大型猫，全身紧绷，等她宣判——


    作者有话说：还有最后几章就完结了，但是近期实在没办法日更抱歉


    第129章


    谢瑶看着霍信。


    他眼底闪动着几乎要灼伤人的期待火光, 令她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拒绝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却第一次没有立刻说出来。


    下意识地避开了他那过于直白热烈的注视，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这双手……曾经也曾牵过别人的手。可如今为何却如此吝啬, 连机会都不愿给予？


    这样一直将他推开, 真的对吗？


    一直注视着她的霍信立刻捕捉到了这一刻的变化。


    几乎让他战栗的狂喜汹涌过来，几乎淹没他。


    机会！


    这是机会！


    他心脏狂跳，血液奔涌，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尖叫：抓住它, 霍信。不能再错过,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蒙混过去。


    他爱谢瑶。


    这份感情, 早已不是最初那种带着偶像滤镜的欣赏和冲动。


    几年下来, 他看着她如何运筹帷幄, 如何面对压力，如何对待身边的人, 如何坚守她的理想国。


    他见过她深夜在剪辑室专注的侧脸, 见过她面对刁难时的从容不迫，也见过她偶尔流露出的的疲惫。


    他爱的, 并非谢瑶的某一面。


    他渴望的，也不是站在远处仰望，而是能走进她的世界，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 分享她的喜悦, 分担她的重量。


    他想要的是并肩, 是陪伴, 是成为她可以偶尔放松依靠的港湾。


    “谢瑶，”他再也按捺不住，从沙发上站起, 几步跨到她面前，不再掩饰，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我爱你。这份心意，从很多年前开始，就从来没有变过，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确定。”


    “我不是要你现在就答应我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认真的，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我想站在你身边，以霍信的身份。我想对你好，想保护你，想成为那个能让你偶尔放下坚强，可以稍微依靠一下的人。”


    他近乎恳求地低语：“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不要立刻拒绝我。”


    “试着，试着让我靠近一点点，行吗？”


    他这番近乎孤注一掷的告白，反而让谢瑶怔住了。


    看着他那双因为亮得惊人的眼睛，她竟有些哭笑不得，心底最坚硬的那处角落，似乎被这过于直白的热情悄悄撬开了一丝缝隙。


    为何要一直拒绝他呢？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思绪恍惚，一些尘封的记忆在脑海中翻腾。


    是林靖。


    他最初也是这般温柔靠近，在关键时刻却变得冷漠而算计，几乎要葬送她的一生。


    不，已经葬送了。


    原来的谢瑶，已经没有了啊。


    也是上辈子，在那个光怪陆离的名利场中，那些曾信誓旦旦说着爱语，转眼却因前途、资源或厌倦而转身离去的面孔。


    他们的笑容与承诺，最终都变得冷淡，变成了记忆中的碎片。


    信任被辜负，真心被践踏……


    曾经一次一次，自己似乎都还有勇气再度牵起其他人的手，为什么现在，自己反而不敢了？


    迟来的明悟如冷水浇头，令她恍恍惚惚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盘踞心底让她屡屡退缩的寒意，也许并不仅仅源于自己前世被背叛的记忆。


    自己灵魂的最深处，还留着原本的谢瑶残存的痕迹。


    她曾经深爱过，却因为这深爱付出了生命为代价，所以，她对情感近乎本能的恐惧与不信任。


    这些东西，都如同烙印深深打在了这具身体灵魂的根基上，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也背上了这份沉重的枷锁。


    她变得畏首畏尾，用坚硬的壳将自己包裹起来，拒绝一切可能带来伤害的靠近。


    轻轻吸了一口气，谢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心底轻声对自己说。


    不该是这样的。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最初的自己了。


    那个时候，她有的只有才华，可现在，她创立了星火，力量更足以支撑起一个梦想的国度。


    我已经足够强大了，她在心底想，也是在对自己说，强大到没有人能再轻易伤害我。


    无论是事业上，还是感情上。


    即便是霍信，即便他未来可能带来的任何变化，我也拥有足够的底气和能力去面对，去承受，甚至去止损。


    恐惧，不该是阻隔可能的理由。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某种束缚已久的东西似乎悄然地消失了。


    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掠过全身，好似某种一直悄然附着在她意识边缘的牵挂，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消散，化作了虚无。


    谢瑶恍惚间明白，那是原身最后一丝残存的执念，随着她此刻真正的释怀与新生，终于了无遗憾地离去。


    从此，这具身体，这个人生，才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属于她了。


    微微仰起头望向窗外沉静的夜色，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再见，谢瑶。


    愿你来生，能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从恍惚的思绪中回神，她重新对上霍信那双写满紧张与期盼的眼睛。


    眼底的复杂慢慢散去，像晨雾被阳光拨开，只剩一片清亮。她唇角挑起极浅的弧度，带着点调侃：“当真就这么喜欢我？”


    霍信被这含笑的反问砸得发懵，心脏猛地攥紧又松开，狂喜海啸般卷来，冲得他无法思考。他只能本能地、用力到颤抖地点头，声音发哽：“喜欢，非常非常喜欢，喜欢得快要疯了！”


    谢瑶瞧着他恨不能掏心明志的模样，笑意更深，卸下重担似的舒了口气，笑眯眯地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试一试。”


    “试……试一试？”霍信瞪大眼，像没听懂，又像怀疑幻听。


    他僵在原地，手脚无处安放，只会结巴重复，“你刚才说试一试？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你答应给我机会？”


    谢瑶被他这傻气模样逗得低笑，故意拖长音：“嗯，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


    “愿意，我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霍信吼着打断，生怕她反悔。


    巨大的幸福冲垮理智，他再克制不住，一步上前，将她拥抱在怀中，手臂微颤，像抱住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声音闷在她发间，一遍又一遍重复：“谢谢你，瑶瑶，谢谢你。”


    她贴在他胸口，耳鼓里全是他的心跳，咚咚，咚咚，像乱槌擂鼓，毫无章法却每一声都在叫嚣着自己的喜悦。


    那是最坦然直接的诚实，比所有情话都响亮。


    谢瑶怔了一下，眼底不觉软下来，像春雪初融。


    迟疑片刻，她终于抬手，指尖轻轻点在他背脊，确认似的停了一秒，才慢慢收拢，把掌心贴上去，回抱了他。


    霍信让这蜻蜓点水般的回应定住，狂潮似的欢喜缓缓退成暖流，顺着血脉淌遍全身。


    他稍松手臂，低头看她。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她睫毛的倒影。


    头顶暖光落下来，把她平日里的清冷变成温软的绯。她眸子黑得澄净，盛着一汪水，也盛着他，没再隔层雾，只剩纵容。几缕碎发黏在她颊边，乖得像猫，添了少见的柔。


    他忽然有些晕，像醉氧。


    原来人幸福到顶点真的会晕。那些仰望、追逐、辗转的日夜，全在这一秒被盖了兑现的章。


    他不敢眨眼，怕一眨就把画面眨没了。


    若时间真有开关，他愿现在就按下暂停，让心跳停在这最圆满的一刻。


    他低头凝视怀中人。


    她的脸颊贴着他，是他从未敢奢望过的亲近姿态。


    狂喜的余波仍未平息，化作细密的酥麻战栗，在四肢百骸间流窜。


    然而，在兴奋之下，前所未有的宁静感正在蔓延。


    他意识到，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彻底不同了。


    不再是他的独角戏，不再是他遥遥无望的追逐。


    他与她之间，那层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壁垒，在她带着笑意的允诺声中悄然消融。


    他终于被允许踏入那片曾只能远远仰望的领地。


    这让他的心跳得更加汹涌，驱散了长久以来盘踞心底的不安与焦灼。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不断证明自己，苦苦等待回应的追求者。


    他获得了可以正大光明，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边，去尝试，去构建未来的资格。


    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微启的唇瓣上。


    那抹自然的柔软绯色，在此刻具有致命吸引力。


    像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他缓缓低下头，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带着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谢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却并未躲闪，也没有如同以往那般流露出清冷的距离感。


    她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甚至连那轻轻回抱着他后背的手都没有松开。


    这种默许，如同最热烈的鼓励，瞬间点燃了霍信心中积压已久的所有渴望。


    他不再犹豫，闭上眼，温柔地，珍重地覆上了她的唇。


    触感比想象中更加柔软，带着一丝微凉，随即被他炽热的体温熨烫。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接触，不带有任何侵略性，只是纯粹的，情感满溢下的本能举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周围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和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这个吻很短暂，如同蝴蝶停留花瓣，一触即分。


    霍信微微抬起头，额头却仍与她相抵，呼吸有些紊乱。


    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进她眼里：那里有未散的笑意，有纵容，或许，还有一丝与他相似的，初尝亲密后的细微悸动。


    他带着庆幸和满足，低声叫她的名字。


    “瑶瑶。”


    他唤了她的名字，却不知该说什么。


    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更深沉的目光，和再次收紧的，充满占有欲的拥抱。


    仿佛唯有通过这样紧密的相拥，才能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虚幻。


    他终于，真正地触碰到她了——


    作者有话说：本来每个月工作就那么多挺好的，然后领导忽然说要拓展点业务。结果是业务一个都没扩展到，人却忙炸了


    第130章


    季秋芸盘腿窝在沙发里, 百无聊赖地刷着星网娱乐版块，旁边放着的水杯一次都没有端起来过。


    她歪着头将近期新闻刷一遍，跑到自己常混的论坛里发帖。


    野生毒蘑菇：“唉, 《无限轮回》新单元是不错啦, 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灵魂味道。谢导到底啥时候才复出亲自掌镜啊？望眼欲穿了都。”


    帖子下面立刻跟了一串回复。


    “+1，其他人拍得也不是不好，都挺好看的，但谢导那种独特的感觉, 别人真学不来。”


    “同意楼上, 谢导的作品后劲更足, 值得反复刷。”


    “可能谢导觉得幕后构建宇宙更有挑战性？但真的好想再看到‘谢瑶作品’四个字出现在大银幕上啊。”


    “等呗, 反正星火现在出品质量有保障, 就当攒着，等谢导哪天想通了, 来个大的。”


    季秋芸看着这些评论, 正想再吐槽两句，一个头像昵称都是初始信息的ID突然冒了出来, 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复出？别等了。谢瑶估计短期内都没这心思了，人家谈恋爱谈得正上头呢。”


    这条回复一出来，瞬间炸出无数潜水的账号。


    “？？？！！！”


    “什么？！谈恋爱？！和谁？！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真的假的？这位你消息靠谱吗？谢导那种工作狂居然谈恋爱了？”


    “等等，我错过了什么？哪个勇士能拿下谢导？！”


    “……等等, 信息量过大。你说清楚点, 和谁谈？什么时候的事？？”


    季秋芸猛地坐直身体, 眼睛瞪得溜圆, 死死盯着光屏上那个ID，心里像有只猫在抓。


    谢瑶谈恋爱了？那个眼里只有工作的谢瑶？这消息简直比看到《无限轮回》出新作还让她震惊。


    她一下子精神起来，飞快地在多个搜索引擎和社交平台间切换, 输入各种关键词组合，甚至尝试了更隐晦的联想搜索，试图找到一星半点证据，证明那个爆料。


    可惜光屏上弹出的结果却尽是些陈年旧闻，粉丝猜测或完全不相关的八卦，关于那个匿名ID爆料的所谓恋情，一点儿证据都没有，甚至连猜测都没有。


    “果然是胡说八道的。”她泄气地瘫回沙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被戏弄的恼怒感涌上心头。


    就凭一个连头像都没有的小号，随口一句爆料，她居然就当真了，还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了半天。


    她决定回到那个帖子，非要质问个清楚，最好能逼得对方道歉删帖。


    就在她气鼓鼓地切回论坛界面，已经做好准备开喷时，却猛地顿住了。


    对了，自己好像还有个网友是星火平台的后期来着？


    不如问问，季秋芸想，万一内部人士有什么消息呢？


    她犹豫了一下，点开了私聊窗口，斟酌了好一会儿词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像是随口一问，而不是急不可耐的八卦：


    “在吗？冒昧打扰一下~刚在论坛看到个离谱的爆料，说谢导谈恋爱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纯属瞎编的吧？[笑哭]”


    消息发出去后，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她咬着指甲，死死盯着光屏，既期待回复，又有点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万一对方觉得她太八卦怎么办？


    几分钟后，提示音终于响了。


    “。黄豆擦汗.gif”


    就一个句号加一个表情？


    季秋芸心里咯噔一下，这反应不太对劲。


    她正想追问，对方又发来一条。


    “这事儿内部确实有点风声。不过还没公开，你也别往外传。”


    季秋芸的瞬间僵硬了，连心跳似乎都停了一刹那。


    她难以置信地又看了一遍那行字。


    “真的假的？和谁啊？是我们认识的人吗？什么时候的事？？？”她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具体的不太清楚，我的层级差太多了，都见不着人。但听说对方是圈内人，也挺有名气的。最近谢导的心情确实很好，下班也准时了不少……反正，你懂的。”


    消息到此为止，对方显然不打算再透露更多。


    季秋芸呆呆地看着光屏上的对话，半天没回过神来。


    刚才那股想要找人算账的火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懵圈的震惊。


    居然……


    可能是真的？！


    谢导，真的谈恋爱了？


    她缓缓靠回沙发，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心里那点被戏弄的感觉早已被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取代。


    她再次点开那个论坛帖子，看着那个ID的回复，眼神彻底变了。这哪里是胡说八道，这分明是深藏不露的知情人士啊。


    她删掉了已经打好的质问内容，默默地，给那条爆料点了个赞。然后深吸一口气，兴奋又恍惚地重新投入了星网的汪洋大海，试图从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中，拼凑出那个神秘圈内人的影子。


    到底是谁呢？


    与此同时，也有人正在讨论这场恋情。


    丽娜看向坐在对面的杜薇薇，唇角带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两位的事儿，你觉着该怎么收场？”


    她没点名，但彼此心知肚明。


    杜薇薇从光屏上抬起眼，挑了挑眉，露出“你终于问了”的表情。


    “还能怎么收场？现在这情况，就跟揣着个不定时炸弹似的。网上那些小道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虽然还没掀起大浪，但迟早得有个官方说法。压是压不住的，越压越惹人猜。”


    “直接官宣？”丽娜沉吟道，“风险不小。霍信那边，粉丝基础庞大，女友粉也不少，一个处理不好，反噬起来够呛。谢导这边，虽然观众更关注作品，但突然曝出恋情，难免有人会质疑她后续投入项目的精力，甚至揣测资源倾斜。”


    “确实得讲究策略。不能让他们俩显得太高调，但也不能让外界觉得我们刻意隐瞒，显得心虚。”她托腮看向丽娜，挑眉道，“我的想法是，不主动发布声明，那样太刻意，容易引发过度解读。”


    “找个合适的契机，让一切顺其自然地曝光。”


    “比如？”


    “下个月星火不是有个公益项目发布会吗？邀请他俩都以个人身份出席。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媒体，拍点偶然捕捉到的同框镜头。然后，写点通稿暗示一下，留给公众自己去品味发酵。”


    丽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温水煮青蛙？这法子倒也行。”


    杜薇薇附和地点点头，忽而一笑：“而且，这事儿对星火来说，未必是坏事。”


    “谢导和自家头部导演的结合，只要处理得当，不仅能巩固星火的品牌形象，还能制造一波持续的热度。关键是要把握好度。”


    丽娜赞同地点点头，忽而又一笑：“话说回来，我最担心的倒不是外界反应。而是霍信那小子。以他那性子，万一哪天高兴过头，直接在星网上来个深情告白，我们所有预案可都白费了。”


    她对杜薇薇促狭眨眨眼：“你得空可得再提点提点他，低调，低调！”


    想到霍信近期臭屁得意的模样，杜薇薇忍不住笑出声：“放心吧，谢导有数，能管住他。再说了，真要有那天，我们就只好无奈地承认，并祝福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神色之间都带着点忍俊不禁。实在是，最近的霍信，太没眼看了。


    被称为没眼看的霍信此刻正腻在谢瑶身边，看着谢瑶行动。


    项目文件一个接一个被移交，谢瑶坐在那里将《无限轮回》的相关信息交代给负责接手的许琳和几位核心骨干。


    霍信坐在一侧，原本轻松的表情渐渐变得微妙。


    谢瑶的交代太过清晰，也太过干净利落，几乎是把所有她能想到的细节都摊开在了桌面上。


    不像是一次寻常的工作进度同步，反倒像是……


    告别前的托付？


    一个莫名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难道是因为他们确定了关系，瑶瑶为了避嫌，或者是为了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恋爱中，打算逐渐退出《无限轮回》这个她一手打造的核心项目？


    这个猜测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既有点窃喜于她可能为关系做出的牺牲，又隐隐担忧这会违背她的本心。


    交接会议终于接近尾声，文件传输指示灯也逐一熄灭。


    “好了，后续就辛苦各位了。”


    她移交了主控权限，听不出太多情绪。


    其他人陆续下线，许琳最后看了一眼谢瑶，又看了看霍信，失笑摇了摇头，一个字都没说，最后离开。


    等她一走，霍信立刻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瑶瑶，你刚才交代得这么细致周全，是不是后续这个项目，你就不怎么跟进了？”


    谢瑶转过头来，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


    轻轻点了点头，她肯定了他的猜测：“嗯，这个阶段性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我会把精力从《无限轮回》中抽离出来。”


    霍信的心猛地一跳，果然如此的喜悦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感动涌了上来。


    看吧，她果然是为了我……


    为了我们能有多一些相处的时间，主动调整了工作重心。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眼神里开始闪烁起得意和柔情的光芒，声音也放软了几分：“是因为我们吗？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工作重要，我可以配合你的时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瑶打断了。


    她看着他那副明显想多了的样子，眼底掠过隐约的笑意，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是因为我自己的规划。”


    顿了顿，迎着霍信瞬间变得困惑的目光，她说道：“我准备开始筹备我的新片了。”


    “新片？”霍信脸上的得意表情瞬间凝固，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新片？”


    “我自己的新片。”谢瑶莞尔一笑，“《无限轮回》现在已经是很成熟的项目了。余老先生前两年就退了，现在，也轮到我退了。战场要交给其他人了。”


    她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外：“现在，我要去做我自己的项目了。”


    霍信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你要复出了，亲自导演新片？”


    “嗯。”谢瑶看着他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终于忍不住，唇角弯了起来，“这么久了，我也该动一动了。”


    霍信愣愣地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搞了半天，是他自作多情？


    但很快，兴奋和骄傲取代了失落。


    “什么样的故事，需要我帮忙吗？”


    看着他迅速变换的表情，谢瑶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或许，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感觉也并不坏。


    至于新片……


    她微微一笑：“到时候告诉你。”


    那将会是一个全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