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 211 章 *我来这里,为得是大……
“安神。”恪靖递给姜烟。
不知道是不是在幻境里见不到康熙的缘故, 恪靖的神情明显比在现代的时候要好多了。
只是恪靖在现代的时候一般都待在房间里,鲜少下楼。
所以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姜烟其实也不是那么了解的。
“这个与你那个世界的奶茶不同。咸香,配上炒米会更好吃。”恪靖说完, 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嬷嬷走了进来。
行礼之后, 老嬷嬷对恪靖说:“公主, 一切都准备好了, 明日便能启程。”
“知道了。下去吧。”恪靖颔首, 手指捏着桌上两颗棋子把玩着。
姜烟听到这话才注意到,恪靖的装扮跟她之前在玄烨三人的幻境中看到的那些公主的打扮差不多。
“如今是三十六年。”恪靖轻笑, 仿佛一点也不觉得明日就要出嫁离家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看到对面的姜烟呆住的表情, 恪靖笑得愈发爽朗,道:“为我担心?”
姜烟点头。
其实, 之前那些王朝的公主就不提了。
作为大清的公主,绝对是倒霉中的倒霉。
她们的出生就自带了政治属性。
而且, 大清的公主几乎都要和亲联姻。
去了蒙古, 远离亲人不说,在草原上她们也不被那边的蒙古族所接受。
大清公主出嫁后英年早逝的比比皆是。
最重要的是,自大清入关,这些公主虽然是满人的公主, 可实际上学的还是汉人的礼仪。
更让她们婚后的生活变得难以适应。
恪靖却摇头轻笑, 盘腿坐在临窗的榻边,望着窗外的风景,只有窗口那么大, 天空也是。
“你见过黑山白水的壮阔,感受过策马草原无边无际的风吗?”恪靖知道姜烟此刻不太能明白自己的心情,只从旁边拿来一个食盒, 里面有不少饽饽。
“我一直以为饽饽就是馒头包子那样的面食来着。”姜烟看着食盒,忍不住笑道:“毕竟,会被当成主食来吃。”
恪靖指着其中一个圆圆的小点心:“这个里面有芝麻,好吃的。”
随后,恪靖才说:“我的额娘地位卑微,也不怎么受皇阿玛的宠爱。倒是我那位小姨母,姑娘应当会很熟悉。”
姜烟坐在对面认真的听。
“宜妃,知道吗?”
恪靖提起这位姨母,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
在后宫,她的额娘是透明人,她自然也是。
“出嫁之前,我在宫中最受重视的一次,大概是小时候出天花,三日便好了。旁人都说我有福气,皇阿玛说我肖父,给了我如同阿哥一般的庆典。我那时年幼,并不懂到底是为什么,只记得自己活着,好像是一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
姜烟捏着厚实的饽饽,一手端着奶茶,听得认真都忘记吃东西了。
按照恪靖的说法,那当时恪靖的母亲郭络罗氏地位不仅卑微,且尴尬。
亲妹妹是地位高不说,还受宠。
而且,姜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史料上并没有记载恪靖公主的母亲到底有什么封号。
姜烟瞬间就将恪靖代入到小可怜的童年生活里,结果恪靖像是看出了她的意思,摇着头说:“我这儿有什么可怜的。不过是少些人恭维罢了。有人想刁难我,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幼时爱看书,只要是能让我看到的,我都看。”
“所以,也不要觉得我有多可怜。至少,我能吃饱穿暖。身为公主,宫人们是得多大的胆子敢欺负我?”
最后一句话,恪靖以眼角扫了姜烟一眼:“我当初能提着一口气活下来,以公主身份得阿哥庆典,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只这一点,他们就不能随意欺负了我。”
“我既然身为公主,天生就得了那些百姓梦寐以求的日子,自然要肩负起我的责任。”
姜烟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与在家里看到的完全不同。
在康熙面前的时候,姜烟总以为恪靖是害怕并且畏惧这个父亲。
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想啊!
随着她们说话,周围幻境迅速变幻,她们坐在了马车里。
穿着嫁衣的恪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尊泥塑。
康熙三十九年,康熙朝四公主被封和硕恪靖公主,和亲蒙古,下嫁漠北土谢图汗部郡王敦多布多尔济。
皇七子胤佑与皇十子胤俄两人亲自护送出嫁。
姜烟探出车窗,看到马车后面长长的车队,那些都是恪靖的嫁妆。
“我毕竟是远嫁漠北,皇阿玛总不会让我寒酸的嫁过去。”恪靖缓缓睁开眼睛,随即伸手开始拆下满身的珠翠。
在宫女的帮助下,换下了这身沉甸甸的婚服。
“你看。”恪靖指着马车外面。
碧蓝的天空下是黄绿色的草地,草场疯长,摇摆出风的姿态。
天空中还能看见雄鹰掠过,带着嘹亮的叫声,令人心情好似都在这一刻突然松快起来。
“怎么样?”恪靖看过来:“现在还觉得,去漠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我不想看紫禁城里四四方方的天。我想要看看外面的模样,想知道外面的气息是怎么样的。所以我一直都不觉得去漠北有什么苦。天花我也熬过来了,漠北比天花还要可怕吗?最惨,也不过是要了这条命而已。”
姜烟听得愣住。
她从没想过恪靖出嫁时的心情竟然是这样的。
从踏出紫禁城的那一刻开始,恪靖最大的欢喜就是可以看见更广袤的天空。
也做好了自己终此一生都不能再回到北京城的准备。
“姜姑娘,我先是公主,其次才是来联姻的土谢图汗部郡王的郡王妃。我来这里,为得是大清与漠北蒙古的和平。婚姻于我,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至于爱情,那便是想都不敢想的。
姜烟跟着送亲队伍一路走走停停。
路上胤俄和胤佑也偶尔会来关心恪靖的情况,对待这些往日都不怎么相熟的弟弟,恪靖的态度也很客气和礼貌。
尤其是从后世知道了他们后来的结果,再看他们如今,真是令人唏嘘。
足疾的胤佑如今不被重视,可往后日子却不错。
现下看似风光的胤俄,日后却是革爵圈禁,直到乾隆朝才被放出来,爵位还只是一个国公。
“这世上的事情,真是难料得很。”恪靖坐回马车。
大概是因为经历过半生的缘故,越靠近漠南,恪靖脸上的笑容就越明显。
在路上的时候,恪靖也与姜烟说明了如今的蒙古与大清的关系。
“漠南的额鲁特与大清交好。漠西便是准噶尔。而漠北的喀尔喀前些年一直都是摇摆不定的态度,直到几年前,准噶尔奇袭漠北。使得漠北的蒙古人不得不迁徙逃去了漠南借地放牧。也因此,漠北向大清表明忠心。而我这次的联姻,就是让这个‘忠心’更牢靠??x?一些。额驸的土谢图汗部便是喀尔喀中的一个分支部落。”
恪靖看着近在眼前的归化城,笑道:“这些年准噶尔一直对漠北多有骚扰,双方时常动起手来。皇阿玛在归化城建了一座公主府,特地说明,我可定居公主府,不用跟着额驸再去漠北。”
姜烟想到玄烨那张脸,很难说玄烨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慈父。
但可以肯定的是,玄烨如果在现代开培训班,大概率能盆满钵满。
九子夺嫡中的主要几个阿哥,那都不是昏庸之辈。
儿子的成材率太高,否则也做不到九子夺嫡。
“额驸上无父亲,却有一个叔父。”恪靖期待着见到姜烟惊愕的表情,淡淡道:“额驸的叔父是活佛。若是能过拉拢额驸,不仅漠北归属大清,就连额驸叔父所代表的一支佛教,也能够与大清和睦相处。”
姜烟这下看恪靖的眼神都变了。
如果说,抚蒙是大清公主的政治任务,那恪靖的这份任务一定是重中之重。
康熙是一定希望恪靖能够达到他所期盼的结果那般。
哪怕知道恪靖最后不仅完成,还完成得非常漂亮。
但在看着恪靖走入公主府的时候,姜烟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沉。
大清与蒙古的密切来往,都是由这样一个又一个女孩维系着。
除了同治、光绪、宣统和一个子嗣少得能用一只手算清楚的雍正,大清的其他皇帝都有亲生女儿和亲联姻蒙古。
她们身负外交的责任,背井离乡来到草原。
可最终的结果却大多是一朵又一朵的花儿在远方凋零。
恪靖,只是其中一个成功的例子。
更多的,是这样背影之下香消玉殒的公主。
而整个大清没能让她们留下多少记载。
饶是恪靖,世人也只知道她的封号“恪靖”却不知道她的名字。
甚至,她们可能终其一生都只有封号,而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姜烟迈着沉重的步子跟着进入公主府。
原以为会看见大婚的一幕,却发现公主府内的幻境早已变化。
穿着一声蒙古服装的恪靖英姿飒爽,挥舞着马鞭站在长廊下对姜烟道:“出去走走?带你闻闻草原的风,感受草原的太阳。”
姜烟还没反应过来,恪靖就拉着她出去了。
她是大清的公主。
可她更清楚,自己往后要生活的地方在离家千里之遥的漠北和归化城,她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
姜烟骑马追在恪靖身后,好不容易追上,偏头便能瞧见她策马扬鞭的时候,笑容比在紫禁城里要纯粹多了——
作者有话说:恪靖后面的内容会穿插一些其他公主的事情。
恪靖的情况只是特例,大部分大清公主抚蒙的后果都不怎么好。
——
有点困,今天就先不加更了。
明天我早点起来更新~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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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第 212 章 *“且我公主留心民膜……
恪靖的婚后生活与姜烟所想的完全不同。
土谢图汗部的蒙古人并不都那么欢迎恪靖这位大清公主的到来。
与北京完全不同的天气、水土和生活习惯, 也让恪靖吃了一番苦头。
坐在马背上的恪靖远比在紫禁城时消瘦。
几乎凹陷下去的双颊和脸上的病容也遮掩不住她眉眼的生动。
“美吗?”恪靖指着前面一望无际的草原,白云之下是出没的羊群,蒙古包零星的出现在草原上,偶尔还能看见炊烟飘起。
这里, 是她往后余生都要生活的地方。
姜烟怔楞的看着前方, 她是不是第一次在幻境中看到草原景象。
却是第一次明白, 什么是“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天苍苍, 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①
这里真的好美。
天空比紫禁城的天空宽广, 草原比分成方块格的屋子大。
恪靖坐在马上, 她的世界随着走出紫禁城变得开阔起来。
“皇阿玛想要漠北人的归顺,却忘记了。想要马儿跑, 就要给马儿吃草。喀尔喀各部还有不少都在借漠南的地放牧,生计困难。若是此时给他们一点点的甜头, 让他们可以放心的生活下去。自然归顺大清。”
恪靖明白, 和亲的公主那么多。尽管十年可以回一次北京,可又有多少人熬过十年?
在归化城的这些日子,恪靖也一直关注着在她之后那些抚蒙的公主们。
“我要活下去。”恪靖偏头,对上姜烟的眼睛。
凹陷的双颊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明亮:“我要在这里活得越来越好。”
得到漠北各部的拥戴, 是恪靖活出自己的第一步。
“回去!”恪靖调转马头, 眼底的野心在浓烈生长。
“回去?”姜烟骑马技术实在跟不上恪靖,只从风里传来恪靖的声音:“找皇上要地!”
一封公主的奏折要从归化城送去北京,一路送上康熙的桌案前, 耗费的时间有多长,姜烟算不清。
但这封奏折很快得到了康熙的回复。
清水河附近的天帝,四万八千三百七十五亩地, 由恪靖向康熙讨要。
姜烟看着日渐积威的恪靖,面容也与在现代时候见到的愈发相近,坐在桌案后提笔写字的气势也非旁人所能及。
“我虽在宫中没学到什么,却看了许多书。姜姑娘,你说为何汉人都期盼着‘落叶归根’?”
恪靖捏着一支细长的笔,浅笑着望向姜烟,自答道:“因为汉人看重土地。牧民也一样,他们看中草场。否则,这些年来漠西和漠北之间偶有摩擦能是因为什么呢?只是草场不能一直放牧,所以牧民会不断迁徙。像是鸟儿,没有一处可以停留一生的鸟巢。”
“我要来这四万八千亩地,关外的汉人会来,漠北的牧民也会来。而这四万八千亩地,可以留下他们。就算漠北再有牧民,看到这些耕种的同族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也会愿意相信,依附大清,能有甜头。可噶尔丹,却并非如此。”
旁人看到的是地。
恪靖看到的,却是人心。
无论是汉人还是蒙古人,对土地的渴望都是一样的。
因为有地,才能想办法活下去。
“我不知皇阿玛有没有想过给予这些百姓一点希望。若无希望,活着就是一场苦难。满人是人,蒙古人和汉人也是人。我想,若是皇阿玛也肯给汉人一点希望,而不是一味的打压,总归不会有那么多人不知死活的想要造反。贵族豪爵造反,那是他们野心勃勃。可仅有薄田一亩的百姓也想要造反,那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姜烟看不清恪靖的面容,却能从她的口中听出悲悯。
就是见过那些牧民的日子多艰苦,恪靖才会有这么深刻的想法。
她并非天生就会执政,更不是成为公主后才明白哀民生之多艰。
恪靖只是看到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如何活着?
她要立起来,在漠北喀尔喀各部中建立自己的威望,在归化城拥有一份权利,就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恪靖公主的存在。
也要让那些因为失去家园而艰难生活的牧民看到希望。
“在我的身后,是大清。而我也愿意与各部和谐共处,愿意为了各部考虑。”
恪靖的眼睛微微眯起,从前凹陷的双颊也慢慢丰润起来,声音清浅,不像是对姜烟说,反倒像是对着喀尔喀各部的贵族们说:“就看各部是什么态度。是要同噶尔丹与虎谋皮?还是要选择大清,所有人都相安无事的过安稳日子。”
要来土地,也只是恪靖的第一步。
让牧民放弃风吹草低的牛羊,选择拿起锄头种地,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哪怕只有一部分牧民,这也是非常难的。
姜烟看着恪靖卷起衣袖和裤腿,学着自己请来的农民一起下地干活,一家一家的走,劝那些牧民来种地。
祖祖辈辈这么多年的牧民,要放弃牛羊选择面朝黄土背朝天,牧民们根本不能接受。
一家一家尴尬的笑容和局促的摆手都在拒绝恪靖。
“不累吗?”姜烟走到恪靖身边,相比其他和亲的公主,恪靖的额驸多尔济其实还算是人品过得去的。
相比和硕端静公主的额驸噶尔臧,多尔济简直是人品端正的存在。
恪靖也因为漠西与漠北的摩擦,康熙特地让她住在相对安全的漠南公主府。
不做这些,她也能平稳的活??x?下去。
“累啊。”恪靖虽然在宫中并不是那么受重视,但也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多的农活,走过这么多的路,说过这么多的话。
“可我累得开心。”恪靖认真道:“从前我想累,却没有这个机会。”
她不想成为端静,就算死了也不能出一口恶气。
更不想成为温恪和敦恪,英年早逝。
姜烟听她说的话,只觉得唇齿间蔓延着苦涩。
因为从前没有这样的机会,于是在飞出鸟笼后,恪靖振翅翱翔,飞得再累,也是开心的。
她只想要飞得再快一点,再高一点。
史书对这位恪靖公主的描述极少。
饶是在归化城内几乎说一不二的公主,被当地百姓称作“海蚌公主”的恪靖,依然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康熙在世时,恪靖已经在归化城内威望极高。
在她挨家挨户的敲门下,也的确有人因为借地放牧而捉襟见肘的生活,选择跟着这位大清公主拼一把。
有粮食,才能活下去。
于是,清水河县附近的那四万多亩地连年丰收。
堆起来高高的小麦旁,恪靖振臂高呼。
实施的税赋减免,也让当地百姓欢呼雀跃。
庄稼的连年丰收与境内安定,渐渐引来了许多晋商。
归化城内外出现从未有过的繁荣景象。
她让漠北的喀尔喀蒙古各部团结起来,与大清联盟携手,一致针对准噶尔。
在归化城内,恪靖准允,并参与了《喀尔喀三旗大法规》的内容。
而这本大法规在之后不断的增补下,成为影响蒙古族立法,以及蒙古族法制史上极为重要的五部法典之一的《喀尔喀法典》。
姜烟到后来都不说话了。
她惊叹于恪靖的果决和智慧。
恪靖的手段强硬,却又不会让人不满。
刚柔并济,维系着满蒙关系的同时,也不曾让人轻视她的存在。
喀尔喀各部的贵族也都将恪靖视作如太阳一般的领路人。
在恪靖忙碌的时候,她也会收到那些姐妹们的消息。
端静死得不明不白,额驸噶尔臧却在端静尸骨未寒的时候抢占他人妻子。
为了满蒙关系,端静的魂魄只能与她的尸体一般,有千般苦楚也不能诉说,眼睁睁看着噶尔臧明着被圈禁,实则锦衣玉食的度过余生。
温恪难产而死,留下一对孤苦无依的女儿。
敦恪回北京后病亡,兄长的圈禁、姐姐的难产,将十九岁的女孩摧残得只剩下一口气,支撑到北京就再也没有力气了。
每次听到这些消息,恪靖都会去上一炷香。
“她们无法保护自己,那便只能企盼长生天的庇佑,来世就不要在帝王家了。”恪靖沉痛的合上双眼,难免有兔死狐悲的凄楚。
她保护好自己,在这片草原活下来了。
但是在这美丽的草原下又有多少大清公主芳魂永逝?
后来,年纪大了的恪靖依然爱骑马。
只是更多时候她喜欢看马儿奔腾而去的模样。
“去,让找二小子将马寻回来。”恪靖转身,背脊依然挺直,步子也比在宫里的时候迈得大了许多。
手里那条马鞭被她摸得没有半点毛刺儿。
恪靖渐渐走远,姜烟却没有跟上。
身边公主府的桃花灼灼,百年后依然开得绯红,开得浓烈恣意。
像这位爱马的公主,从皇宫出来后,活出了真正的自己。
当地百姓为恪靖立了四块四公主千岁千千岁碑。
除雍正五年立于清水河厅暑东门外的不知所踪,其余三块的碑文也在二百多年的时光中逐渐模糊不清。”自开垦以来,凡我农人踊跃争趋者.纷纷然不可胜数……实公主之盛德所感也。”②
“且我公主留心民膜,著意农桑,其立心也公,其立政也明,其立法也猛且宽。恩泽普及万姓,真乃尧天舜日。”②
姜烟抚摸着崭新的石碑,望着归化城内的公主府,想祝贺恪靖,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史书不曾记载恪靖为这里百姓做的细节,只留下四块石碑无声的为她证明。
而恪靖至此一生,都没有一个属于她的名字。
恪靖,是她的封号,也成了她留下的一个标记。
这些公主也曾为大清奉献出自己的一生,甚至性命。
可后人却只能从历史的边角看到她们的身影。
姜烟轻轻叹气,低着头离开了幻境——
作者有话说:①:《敕勒川》北朝民歌
②:《四公主千岁千千岁碑》
——
大清入关之后的公主大多都是没有名字的。
封号之前都是几公主几公主的称呼,而且还只有活过十岁才能序齿。
在确定出嫁之前给封号,她们才有了一个“名字”。
所以准确的说,“恪靖”并不是名字。
太平公主是有自己名字的,只是没有确切记载留下来,所以以“太平”称呼她。
但恪靖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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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第 213 章 明燕摁着遥控器:“给……
从幻境出来, 姜烟还是很郁闷。
她见过了太多优秀的女性在历史上得不到公平的对待。
越是清楚的看见她们是如何发光发热,在那样一个束缚着她们身躯、思想的时代依然能做出许多男人拍马不及的事情,就越是觉得难过。
一个名字而已。
她们都不曾拥有。
太荒谬了。
“姜姑娘这是怎么了?”福康安见姜烟沉默着离开,有些不明白。
之前在幻境里不是还好好的吗?
等在旁边的周奎上来就护犊子, 打量着那三个皇帝, 不客气的问:“你们在幻境里没有捣鬼吧?”
“天地良心!”弘历当场跳脚:“是她在幻境里把我们祖孙三个都嘲讽了一番, 你还来问我们是不是欺负了她?你们摸着良心想一想, 就姜姑娘那性格, 我们能欺负得了?”
弘历觉得这简直是千古奇冤,咋咋呼呼的样子让旁边的玄烨和胤禛都齐刷刷的往旁边挪了两步, 生怕和弘历靠太近, 让人以为他们也是这个样子。
“阿玛!玛法!”弘历气死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好好的睡着觉,一睁眼到了这个世界不说, 还要接二连三的被人挑刺儿。
现在他的亲人都这么不帮忙吗?
“姜姑娘或许是心里有些不痛快吧。”恪靖看着姜烟离开的方向,她大概猜到姜烟是因为什么。
说话的时候, 恪靖看了一眼康熙, 朝着他缓缓一拜,随后对周奎说:“我想,应该很快就能好的。”
毕竟,比起从前, 现在好多了, 不是吗?
众人回到客厅,果然看见姜烟坐在沙发上喝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我没事, 就是心里有点不痛快。”姜烟捶着胸口的位置,喝了一大杯水才缓下来:“放心吧,这点问题我自己可以调节好。封建社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看得太多了。”
周奎人在点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盘算着什么时候再给姜烟安排几次心理疏导,或者再放一个大假。
毕竟,姜烟这次放假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了。
“第二次过几天再开始吧。”周奎提议:“最近隔壁科研小组也都在忙,听小组长说是到了一个关键点,需要几天的时间。他们不在,我们几个也不会用后院那些采集信息的仪器。”
这话就是周奎在敷衍了。
那些仪器并不难,该调试的也都调试好了。
更何况,除了周奎学历低一点,李元斌、陈稳和明燕都是高材生。
尤其是李元斌,语言天赋极高。
如果不是情商不行,又从小练武,不然应该去外交部门,而不是进入了特种大队。
姜烟也知道周奎这是在安慰自己,但没有拒绝。
“好。正好我也还没有从放假后的日常习惯里调整出来。”
“那你好好调整,隔壁小组有突破了我再通知你。”
周奎走了之后,明燕这才凑上前来。
刚才她都从恪靖那里听说了,也完全能理解姜烟为什么心情不好。
这要换做她,知道自己当年在满蒙联盟中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最后只有当地人的石碑记载着自己的生平,史书上没有详细记载。再见到玄烨祖孙三代,她也要气坏了。
说不定都会动手。
也就是恪靖,还牢记着父女关系。
只是想到这里的时候,明燕仔细琢磨了??x?一下。
就恪靖这些天对待玄烨的态度,不像父女,反倒是更像君臣。
“想不想出口气?”明燕挑着眉,也不知道是在憋着什么鬼主意。
“出什么气?”姜烟摸着胃部,一口气喝了太多凉水,现在有点涨得慌。
明燕还以为姜烟这是在自我消化负面情绪,拍拍她的肩膀,善解人意道:“走,给你出口恶气。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什么啊?”姜烟满头雾水,就见明燕把玄烨几人都叫了过来,福康安父子也没有放过。
大概是动静太大,就连在书房里看书的王贞仪和宋应星也出来了。
只有去隔壁喊人的时候,路过曹雪芹房间才小声一些。
开玩笑,明燕自己还等着看完整版的《红楼梦》。这个时候谁敢打扰曹先生?
“干什么?”弘历手里还拿着一本《宏观经济学》。
跟在后面的胤禛和玄烨倒是没拿书,只是两个人都似乎在思考什么。
“请你们看视频。”明燕笑容和善:“你们对这二百年……不对,七十几年的变化应该还不够深刻。”
明燕摁着遥控器:“给你们一点来自新中国的震撼!”
姜烟一开始还不知道明燕是要做什么。
直到看到屏幕搜索栏里逐渐出现“2019GQYB”的时候,姜烟瞬间笑出了声。
那是“一点”震撼吗?
那分明是“亿点”震撼!
玄烨和胤禛对视一眼,他们太熟悉这语气了。
姜烟在幻境里每次提起国家的时候,都是这幅口气。
旁边的弘历也不说话,书被放在旁边,双手环抱在胸前等着明燕到底是想要给他们看什么。
姜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军乐响起。
明燕靠在旁边的沙发上打着拍子,坐姿也下意识挺直起来。
门口抽烟的周奎也忍不住进来,看到玄烨几个人被明燕带着看阅兵,顿时笑开了花。
“这是?”玄烨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城门楼,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阅兵!”姜烟道:“我们国家七十周年的阅兵仪式,也是这几年中规模最大的一次。”
“这几年?”胤禛敏锐的捕捉到关键信息,皱眉问:“每年都有吗?”
“不是。”周奎双手背在身后,不由自主的走了进来:“之前是,但1960年后秉着‘厉行节约、勤俭建国’的方针,是‘五年一小庆,十年一大庆’。”
周奎掐灭了香烟,姜烟也是头一次听见他这么自豪的语气:“2019年这次是大庆,又是正好经历了科技大幅度上升,所以这一年的特别精彩。”
当年看得他心潮澎湃,都恨自己转业早了。
起初的几个方队那三个皇帝还能绷得住,女兵方队出现的时候,王贞仪和被特地叫下来的恪靖都看得两眼发直。
“女将军吗?”王贞仪吸气,目光又向往又惊叹。
明燕点头:“对。特级飞行员,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从天上飞过去的那些战斗机的飞行员。还有新型作战的主将。”
然后很自豪的指着一个方队说:“我也是武警,这套衣服我也有。”
“你好厉害啊!”王贞仪惊叹不已,看着明燕的眼神都要发光了。
就连恪靖也看了过来,在对上明燕的视线后,对她钦佩的颔首。
到了后面的装备方队,王贞仪几人已经连惊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刚才还绷得住的三个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搬着小板凳坐在了茶几前面,出来一个就问旁边的周奎这到底是做什么的。
周奎都要给他们烦死了。
“我哪里知道那么多作战的装备?我当兵的时候有些都没出来呢!”周奎大部分都认识,可真要细致的说怎么使用,效果如何的,他也不是件件都能说得清。
直到后面的战略打击模块方队出来,周奎被烦得差点把用来稳住情绪的香烟都给捏碎了。
“这叫东风,知道是什么吗?”
胤禛已经被震到说不出话来了。
玄烨沉默,只弘历还能咬着牙问:“什么?诸葛孔明的东风?”
“可威力可比赤壁的火大多了!”周奎轻笑,指着电视屏幕一一介绍,然后说:“东风快递,使命必达!现在世界上有五大杀手,我们国家占了俩!另外三个,俄罗斯俩,美国一个。”
“洲际弹道导弹标准是五千公里到八千公里,不过每个国家的研发结果不一样。除了法国,其他几个拥有的国家那都是一万一公里以上!”
周奎夹着弯弯曲曲的香烟,颇有指点江山的意思。
后面的明燕得意的挑着眉:“震撼吧?”
玄烨几人坐回沙发,还在消化刚才看到的一切。
好一会儿,玄烨才问:“不止这些吧?”
“什么不止?”周奎也说累了,一口气把面前半壶水喝光,听到玄烨这话还以为他没看够:“那是19年的,最近还放出了机械骨骼什么的,你要看自己查去!”
“我是说,在这么多人面前放出来,那私底下还是有藏底牌的吧!”当过皇帝的人,谁还能没有一点想法?
不仅玄烨想得到,胤禛和弘历也都纷纷看过来。
打过仗的福康安父子比那三个皇帝更清楚这些武器意味着什么。
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
其实也不光武器。
傅恒在看到那些士兵的时候,就被震慑到不知如何表达。
从前精锐的八旗子弟,到乾隆朝时连骑马都不行,更别说在马上拉弓。
而电视里的那些,傅恒确信,这一定是精锐之师。
“有啊,但是凭什么告诉你?”周奎白了玄烨一眼,说得口干舌燥,喝水都不顶用,他准备去外面抽口烟缓缓脑子。
好家伙,他差点被这三个人给问倒!
姜烟从仪式开始就没有说话,这种无声的态度,再对比她在幻境里的态度,玄烨、胤禛和弘历更是清楚了差距所在。
三个人盯着电视屏幕,直到仪式结束,视频跳转到其他时间短的小视频,他们三个还是没有说话。
“太厉害了!”宋应星也在旁边捋着胡须惊叹,他越看越觉得这个世界有数不清的知识等着他去了解——
作者有话说:三更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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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第 214 章 *宋应星抬起头,震惊……
“姜姑娘, 这样的……还有吗?”宋应星甚至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没想到,只二百多年,世界变化就如此快。
方才听着周奎说“东风”,说“信息作战”, 他听了都热血澎湃。
“有, 你想看的话, 我给你发几条链接, 你直接点开就好。”
姜烟不仅现在就给宋应星分享了视频, 还给他注册了账号,顺带把央视新闻和团团账号都关注了。
“这上面会分享一些时政和军事内容, 也有国内新闻和受关注的热点事件。”
“好的好的!”宋应星认真的用手指轻轻在屏幕上划动, 点开视频看到里面的内容,眼睛都睁大了不少。
福康安在旁边拿着手机学怎么注册, 学会了之后又给傅恒也注册了账号,父子俩齐齐跟着关注团团。
其他人都去看团团的视频了, 就剩下玄烨三人还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燕看到他们三个的模样, 悄悄凑到姜烟耳边说:“我早就想这么干了。让这几个大清皇帝看看,要是早点进入工业革命,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可能历史进程会被改变,但如果可以蝴蝶掉那段令人心痛的血泪史, 明燕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姜烟对此没有发表想法, 只对她说:“帝王的想法跟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会想着用工业革命过渡到更好的社会制度中去,但他们这些皇帝大概也只是把科学当做工具。”
大概是姜烟说得太直白,就是好面子的弘历也无法反驳。
在他们的心中, 所有地方都是他们的,就算要变,也该由他们来主导。
“我们会看的。”弘历咽了咽口水, 他不傻,知道拥有这些武器代表了什么。
他们对幻境中姜烟的不屑一顾愤懑,但非常赞同姜烟对胤禛说过的那句话。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绝对的武力,就是话语权。
大清末??x?年为什么屈辱?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武力对抗,内部饕餮之人不断绝,外部强敌虎视眈眈。
“那我再推荐你们几部纪录片。”如果可以,明燕恨不得带他们走遍全国,从城市到山区,让他们看看什么是以德服人!
弘历都来不及拒绝,明燕连合集都找出来了。
姜烟看了眼大屏幕,从《舌尖上的中国》到《人间世》,从《美丽中国》到《超级工程》,从《航拍中国》到《你好!火星》,衣食住行,人文风景,全都囊括其中。
就这,明燕还有点不满意的说:“考虑到你们破防的问题,《圆明园》的纪录片我都没有放进来。电影《横空出世》也很推荐你们看看,中国人不骗清朝人,都是高分纪录片和电影。”
在旁边喝水的姜烟差点被明燕那句“中国人不骗清朝人”给呛死。
对面的玄烨和胤禛已经累了。
光是一个阅兵仪式就足够他们去消化这些内容,明燕一口气推荐了这么多,光看那些纪录片封面都觉得了不得。
玄烨眨着空洞的眼睛,叹着气说:“多谢,我们会看的。”
坐在旁边的胤禛已经全然说不出话了,他就算是再排八字摇铜板算命也算不出大清能不能有这样一天……十分之一?
弘历摸着那本《宏观经济学》沉默不语。
见明燕还嫌不够,打算再打击他们一下,姜烟拉住了明燕:“就这么点时间,看完这些纪录片大半个月都过去了。你再给,他们也没时间看。”
虽说姜烟也不怎么喜欢这几个人,但看他们双目空洞的盯着电视机的样子,多少也觉得有点惨。
他们三个不好,但大清的皇帝论比烂的话,他们还排不上号。
“你们慢慢看,我们就先走了。”
明燕意兴阑珊的跟着姜烟离开,上楼后才对她说:“我就是看不惯大清。”
她态度摆得明明白白。
“多可气啊!”明燕捶了一下抱枕,气呼呼的对姜烟说:“恪靖那么优秀的女性,如果说像太平那样,隔了上千年的时间以至于留下来的记载不多,那我都能接受。可大清的历史记载那么详尽,恪靖的影子竟然只能出现在皇帝的奏折里。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明燕从前并不知道恪靖。
直到清朝人来了之后,她好奇恪靖的梳妆打扮,这才去搜索了一下历史上的固伦恪靖公主。
再对比了大清的皇子与公主的待遇,明燕觉得自己简直要气到爆炸了。
那些皇子还不见得能给大清做出什么贡献。
公主们却是用命去填满清外交的维系。
姜烟给明燕倒了杯水,她这边气刚消下去,这边明燕又起来了。
“现在也不公平啊。”姜烟知道明燕除了不喜欢大清之外,也是想为恪靖抱不平。
将水杯推到明燕面前,姜烟只语气平静的说:“前路漫漫。从前有恪靖,如今有张校长,以后还会有更多人。公平不公平的,我想以后不会再出现让你气成这样的情况,大概就是公平的。行了,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整理一下这次幻境的资料。”
不仅要整理这些,姜烟还准备看看未来的信息。
说不定会有跟《行道天王图》有关的内容。
明燕最近主要工作也是在对接曾家和国外的那个收藏家。对方到现在也没有松口,现在还在想办法进行沟通。
“我们越是出面,对方就越想要狮子大开口。”明燕没有透露自己是公职人员。
毕竟,国家现在并不提倡高价买回国宝的行为。
这是只会助长如同这个收藏家这般拿国人一腔爱国心称斤论两的龌龊心态。
可明燕的介入,反倒是让对方觉得那幅画一定很重要,想要货比三家,最好是让明燕他们互相竞价。
“也是曾叔叔之前表现得太急切,让对方钻了空子。”明燕烦恼的抓着头发,她是个暴脾气,几次差点把电话气得丢出去。
最后都是交给外交部安排来负责的那个小姐姐对接。
要不说人家是外交部门现在重点培养的骨干呢。
对面都不要脸了,小姐姐还能云淡风轻的跟对方谈论天气怎么样。
“真是麻烦你们了。”姜烟也有些抱歉,这毕竟是自己的私事,结果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
看出姜烟想法的明燕连忙解释:“你别这么想。先不说你一直都很配合我们工作,科研小组那边的人你接触的不多,但他们对你是赞不绝口的。”
那边提出任何要求,姜烟这边只要可以接受的都会答应。
什么抽血做检查,做脑部CT,全都没话说。
甚至还跟系统沟通过,在不影响系统的情况下,释放出更多的信息,有益于科研小组的收集和研究。
更不要说在历史方面,姜烟不知道帮国家节省了多少经费。
“再说,最后出钱的都是曾家。我们就是出力出人,如果那张画真的买回来了,也是我们国家的幸事。张僧繇的画,能填补我国历史、艺术不知道多少内容呢!”
明燕对这些专业上的问题也不了解,但她有眼睛。
每次提到张僧繇的画,那几个历史教授激动的样子,足以证明这画的价值。
“你去忙你的,我也去忙我的了!”明燕消了气,噔噔噔下楼。
走到客厅的时候见那三人竟然真的在看纪录片,轻笑一声转身出去。
楼上的姜烟趴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随后也投入到视频剪辑的工作中去。
姜烟也不知道周奎在从前的单位对待下属是什么样,但至少她在周奎手底下工作还是非常开心的。
说放假就放假。
连着让姜烟休息了近十天,才晃晃悠悠的到别墅里来通知姜烟,明天就可以开始准备第二次幻境了。
“第二次幻境,是长庚先生和王贞仪。”姜烟已经盘算好了。
现在也不知道曹先生的书写得怎么样,能多给点时间就多给点,千万不能打断了曹先生的思绪。
“奎哥,咱们市里有没有可以观测到小行星的地方?要清楚一点的那种!”姜烟左右看看,见四周没有人,小声问周奎:“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第二次幻境结束的时候,我想过去。”
周奎抓了抓后脑勺,嘴里咬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天文观测台应该可以吧?我帮你去问问,要是不行的话,就只能去首都或者其他一线城市才行了。”
姜烟对天文学也不了解,只能先点头:“麻烦奎哥了!”
周奎摆摆手,夹着香烟去做幻境之前的准备了。
得知自己要进行第二次幻境,不管是宋应星还是王贞仪,都很紧张。
随着系统带着他们进入幻境。
姜烟睁开了眼睛,面前的宋应星都没有睁开。
好半天才等到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少年下意识做出老年人扶着腰的动作,睁开眼后老气横秋的说:“我的天,这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说完,小少年低头看自己白嫩的双手,只在指节上有几个薄茧,手背上也没有看到熟悉的皱纹和老年斑。
宋应星抬起头,震惊道:“姜姑娘,这里还能返老还童?”——
作者有话说:来晚啦~
晚上再做数学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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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第 215 章 *“长庚!我字长庚。……
“不是返老还童。”姜烟解释:“是我们在幻境中, 回到了您记忆中的年少时期。”
担心自己解释的不够清晰,姜烟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划了一条长线:“您去现代的时候是在这个位置。”
停下后,姜烟再往前画了一段:“ 我生活在前面的这里。我们也是通过系统在这个节点遇见,现在系统只是营造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幻境。”
姜烟另外画了一条平行线:“而我们, 回到了您节点所在的前面。这里的一切都会对比您记忆中的另外一条线进行, 您也会慢慢变老。”
这么解释宋应星当然能听懂。
“原来如此。这未来科技, 竟然如此奥??x?妙无穷。”宋应星说话的时候还摸着自己的头, 也不知道系统是怎么捕捉到自己记忆的, 所编织出来的幻境竟然与他从前生活的地方别无二致。
也只是感叹了会儿,宋应星带着姜烟往村里走。
在他们身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农人们在田中劳作, 远一点的地方还能看见耕牛拉着犁在泥地中缓缓走过。
路过池塘,还有大水牛趴在池中休憩, 宽阔的水牛背上躺着一个翘着脚的小孩。
“哇!”就是姜烟也看呆了。
她见过黄牛,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水牛。
“水牛温顺, 我小时候也在水牛背上玩过的, 就是味道不怎么好闻。”宋应星笑着,只是越看越觉得躺在水牛背上的那个小孩儿眼熟。
再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看水牛背上的那个孩子。
“那好像是我!”宋应星诧异的指着水牛背上的小孩。
姜烟连忙看去,还没看清楚, 就听见田垄那边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老三!你赶紧起来, 回家!爹让我们去念书了!”
翘着脚躺在水牛背上的小孩猛地起身。
好在水牛没有躺在池塘中心,而是在边缘位置。
小孩从水牛背滑下来,拖着湿漉漉的两条裤腿, 提着鞋子奔跑在田垄间。
“真的?爹让咱们去念书了?”
跑了会儿,原本只有两个小孩的队伍突然就壮大起来。
在别处帮着爹娘干农活的小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有人跑起来, 自己在这边也坐不住,跟着一起跑。
一溜光脚丫的小孩跑回村里,一直到宋家小院前才散开。
姜烟都看呆了。
她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偶尔看到也是看见现代的农业器具在田里忙活。
更没有看过在田里跑起来的这么多小孩。
“孩子都是如此,喜欢凑热闹。”宋应星却高兴不已,面上在老成渐渐淡去,只剩下满腔兴奋。
“幼时家中贫寒,虽祖上略有荣光,可到我父亲时却大不如前。”
宋应星的曾祖父当年也曾入阁,只是宋应星的祖父英年早亡,父亲奋斗一生也只是一名秀才。
但家学渊源,虽门庭不如从前,读书科举这件事情,依然是宋家最最要紧的。
“我记得这一年。我与大哥在叔祖处读书,后来又拜族叔做了老师。但后来兜兜转转,又拜入了与我家有世交的南昌新建举人玉笥先生门下学习。”
既然想要学好,那一名优秀的老师自然是不能少的。
宋应星幼时的求学之路对他后来的人生,尚且算是顺利的。
“玉笥先生待我兄弟二人极好,倾囊相授,我受益匪浅。”
只短短一小段,姜烟就看见少时的宋应星连着拜了两位老师。
小小的农家小院里传来读书声,偶尔还有宋应星的二哥与小弟在旁边捣乱的声音。
“大哥,为什么我们都能听得见声音?为什么远一点了就听不见?还有种地,为什么一定是‘春种秋收’?为什么一定要‘秋收冬藏’?大哥,你知道吗?”
年纪小一些的宋应星坐不住,把书小心的放在膝上,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是期盼的看着大哥。
大哥宋应升僵硬的转过来脖子,看着“求知若渴”的弟弟,抬手就捂住了那双满是“好奇”和“不解”的眼睛,有些不自然的说:“你让大哥多看看书,书中肯定有写。”
“那我去问先生如何?先生看过的书比我们多,先生肯定知晓。”
宋应星刚站起来,身边的宋应升连忙拉住他,差点把他裤腰带都给拽脱了。
“别!”宋应升大惊:“你想挨手板吗?先生让咱们背书,你背完了吗?”
拿这些问题去问先生,他是真怕这个弟弟挨了先生的训斥。
宋应星仰头,真诚回答:“背完了!那不该是早就背完的吗?”
宋应升:……
“噗嗤!”姜烟憋笑,宋应升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有一种生怕弟弟出了这个家门就会被人打死的感觉。
一旁的宋应星也有些尴尬,抬着袖子挡住半张脸。可那双眼睛却始终不曾从大哥宋应升的身上移开。
早年求学,他与大哥的感情最好。
他们吃住在一起,一起熬夜苦读,一起被先生打手板。
他真的很想念大哥。
“……你……”宋应升半天说不出话来,手上一松,对面的宋应星就提着裤腰带跑出去了。
“大哥,我去找先生问个清楚!”
院墙外,宋应星的声音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宋应升愣住了一下,随后小心的把书放回家中,再拔腿往外跑,就怕自己晚了一步,弟弟要被先生把手给打肿了。
“所以,你真的挨打了?”姜烟好奇,也跟着两个小孩的身后走去。
宋应星在她身边有些尴尬的摸了摸下巴。
原本是想捋须,结果摸了一把空,局促的把手放在背后。
两人走在村中小路上,身边不时有玩耍的孩子,还有不知谁家养的狗也跟在后面跑。
“没有。”宋应星轻笑:“先生还夸我了。说我求知很好,只是他的书中也没有这些结果,让我多看一些书,总会有先人留下的书籍中有答案。”
宋应星少时可以说是别人家的孩子。
年少聪慧,小小年纪还彬彬有礼。
父亲对他们兄弟寄予厚望。
在读书的空隙,宋应星就去找各种书看。
读书累了,就趴在大水牛的背上休息,或者看着田间的村民劳作。
遇到农忙的时候,他们兄弟俩也要跟着下田种地。
“那次之后,我听先生的,看了许多书。”在姜烟身边的宋应星也随着幻境时光流去而慢慢长大。
“科举要考的,我反倒不是那么喜欢。我喜好横渠先生的关学,读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姜姑娘,你可知晓,同样一种草药,不同的搭配就会有不同的效果。甚至同一个人喝同一种药也会有两种效果。还有……”宋应星说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全然不似在现代时候的局促,快活得像个在自己世界里畅游的孩子。
他带着姜烟去奉新县各地看名胜,身影也渐渐的与幻境中的宋应星重叠。
会与当年的友人一道念诗,谈论时政。
说到脸红脖子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打起来。
可转头又能坐在一起喝酒赏景。
最便宜的水酒,在他们口中也好似成为了美酒佳酿。
在宋应星二十岁那年,与族中年岁相同的族亲在宗庙中加冠,自此他便“成年”了。
加冠后,他有了字。
“其实早在之前我就有了,只是年纪尚小,只与友人说过。”宋应星在行加冠礼后,嘴角噙着一抹自得的笑意大步走出宗庙。
周围天色渐晚,太阳只在天边留下一点余晖。
宋应星指着西方:“长庚!我字长庚。名中有星,自然要做最亮的那颗。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我要做在黄昏时分,无人夺其光辉的长庚!”①
姜烟看向西方,长庚星闪烁着光辉。
在落日余晖下无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只是看着血红的残阳,姜烟却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西有长庚。
大明的余晖下,长庚星亮了吗?
加冠后,宋应星依然没有放弃进学,只是在家人的安排中娶妻生子。
一直到二十八岁那年。
公元1615年,宋应星与大哥宋应升启程前往省城南昌参加乡试。
“乡试之前要先经过院试得到秀才的功名。而秀才又分六等,只有一等和二等是为录科,录科才能参加乡试。”宋应星背着行囊,路上还不忘给姜烟解释科举流程。
“秀才可免徭役,见县令可不跪拜。”宋应星一路走到都有些喘气,额头满是汗水,对姜烟说:“乡试后为举人。只有举人才有当官的资格。若是想更进一步,便要去参加会试。毕竟,举人若想得官,非得等到官员缺口大的时候才能分到。那得等到何年何月?”
姜烟看着愈发热闹起来的队伍,以及就在眼前的南昌城,突然就想起了年初时候还曾与王勃来过这里。
那时,这里还叫豫章郡。
滕王阁犹在,却不见当年那个桀骜诗人。
“终于到了!”
饶是宋应星累得不行,在看到城门口的时候也不由得笑开了花。
汗水从眼角淌过,他擦去汗珠,坚定着步子朝城门走去。
宋应星相信这些年来的苦读积累,终将助他在这里走出科举仕途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说:①:《诗·小雅·大东》
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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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第 216 章 *崇祯十七年。大明,……
一切也正如宋应星所期盼的那样。
万历四十三年, 南昌乙卯科乡试,一万多名考生中。宋应星位列第三,宋应升位列第六。
整个奉新县,只有他们兄弟二人高中举人。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回到家, 那个农家小院已经张灯结彩等着他们的到来。
宋应星和宋应升兄弟俩跪拜父母后, 又在族亲和村人的簇拥下去了宗庙上香磕头。
一时间“奉新二宋”声名远扬。
兄弟二人更是被家乡的父老乡亲们寄予厚望, 觉得宋家终于要在时隔两代人后, 一口气出了两个走上仕途的举人。
可一切辉煌也止步于此。
从1616年, 到1627年,整整11年。
宋应星赶赴京城考了六次, 期间还去白鹿洞书院求学。
均落第。
“旁人都说我是‘伤仲永’。”宋应星毫不介意的笑了起来。
如今的他已经蓄起了胡子, 也从当年二十八,高头大马上的年轻举人, 成了个看起来碌碌无为,实则也的确没有什么建树的四十岁中年举人。
崇祯四年, 大哥宋应升由吏部铨选, 得了个浙江桐乡县令。
宋应星站在村口,挥手告别大哥。
看着大哥渐行渐远的身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羡慕吗?”姜烟看着远走的宋应升,再看身边的宋应星。
他的模样愈发趋近现代时候了, 只是少了皱纹, 少了白发和老年斑。
宋应星摇头,转身回村里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
“其实, 这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宋应星摆手,只看着老旧的家门,轻叹:“我是叹息, 父亲至死也不曾见到我们兄弟高中。”
那是宋家人心头的一个结。
宋应星自己并不为难,只是遗憾不能让父亲走的时候如愿。
“我这些年来考科举,越考越觉得无用。”村里也没外人,宋应星说话那是一点顾忌都没有。
“然荐人之人,与人所荐之人,声应气求,仍在八股文章之内,岂出他途?”宋应星失望的摇头,他这些年在路上的日子极多,看过的事情也不少。①
他带着姜烟走到田间,看着刚刚冒出芽来的秧苗,水牛趴在田边的树下,水田里还能看见小泥鳅游过。
“高门子弟瞧不起农民,觉得他们脏,一辈子就只能当农民,是低贱的人。读书的人也瞧不起他们,张口闭口的粗俗之辈。”宋应星冷笑:“可没有了这些农民,他们就只能饿死。是那些高门子弟会侍弄田地,还是那些自以为读了几天书就了不得的读书人能分辨出什么是杂草,什么是秧苗?”
就是因为看多了这些人,所以在现代得知还有人专门学习农业的时候,宋应星才会那么惊讶。
“八股文中选出来的,不一定都是不好的人。但他们也不一定都能明白这些最简单的道理。”
越考,宋应星就越觉得八股文中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所以也渐渐释怀了落榜这件事。
在老家的这几年里,宋应星侍奉母亲,教养儿子,与妻子也相处得极好。
他去田里,去山中。
他看春日的白蚕,夏日田边的水车,秋日沉甸甸的稻谷,冬日火炉里烧红的木炭。
看身边的一切,所有东西在宋应星的眼中仿佛都是有趣的。
姜烟见过宋应星守在铁匠铺前盯着人家打铁,这样能看几个时辰。
还跟着村中的农人一起下地,学着他们一起从春天到冬天,经历整个“春播夏长,秋收冬藏”。
少时想要问先生的问题,也在他自己这里得到了答案。
当年一同读书的人见他这样,说他自甘堕落。
好好的举人,就算会试不中,也能等到为官的时候。
偏要去钻研这些奇淫巧技,旁门左道!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被曾经的同窗骂过后,宋应星转身蹲在田边观察他的稻谷,声音很低。
也不知是说给那个走远的同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姜烟在旁边看得心酸。
就是看过从前的宋应星有多张扬,再看如今这个宋应星,对比之下就会知道他有多坚毅。
人,都能在一帆风顺时潇洒恣意,却不一定都能沉稳安静下来。
只是这样的日子也只过了四年,宋应星面对着愈发捉襟见肘的家庭情况,不得不选择离家外出谋生。
“幸亏我年轻时候还有个举人的功名。”宋应星哈哈笑着,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落魄有多凄惨,只颇为自豪的对姜烟说:“否则我连县学教谕也做不了。”
在袁州府分宜县离家较远,但好在酬劳还行,每个月的月奉也够家里糊口。
前后七年的时间,宋应星就是在这样的奔波下生活着。
令姜烟震惊的是,宋应星的许多著作都是在这七年中写出来的。
白天就各种看,晚上回家就各种写。
每个月的奉银,留下够自己生活的,便都送回老家。
大哥也偶尔会送些银子回来,给母亲补身体。
一直到崇祯十一年,宋应星升官了,从之前的教谕升任福建汀州府推官,掌管刑狱。
但两年后他任期不满,直接辞官归里了。
“你就这么走了?”姜烟跟着他也到了福建,现在又重新往江西赶。
小船上,姜烟瞪着眼睛看着他:“你好不容易当上的官,这就走了?”
宋应星还有闲情在船上钓鱼。
水面上的风吹起衣服一角,露出里面打补丁的内衬。
宋应星淡定的把衣角抚平,手持鱼竿只平静的对姜烟说:“我放走的那些人,他们都是大奸大恶之徒吗?不是的。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将他们关在狱中,又有什么意义呢?”
狱中人满为患,细问下来都是苦不堪言的命罢了。
起初上官责难他,他认了。
毕竟放走人犯,程序上他的确不对。
所以后来他也去劝了那些放走的人,让他们放弃继续做海盗,好好的回家种田。
安抚了那些人之后,上官又开始夸他。
“姑娘就当我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吧。要我继续与这样的上官共事,我真的做不到。有事时,我便是天底下最妇人之仁的蠢货。待没事了,我又是普天之下最最能言善辩的聪明人。我哪里聪明?不过是瞧不得人吃苦中苦罢了。”
这些人吃了苦中苦,也做不了人上人。
宋应星看透了。
还不如回家写他的书,守着几亩薄田,也饿不死,不是吗?
姜烟被宋应星说服了。
她想不出能用什么理由反驳。
那个上官嘴脸变幻之快,她也是见过的。
只能说,也的确是那样油滑的人,才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
宋应星做不了那样的人。
可之前宋应星曾跟姜烟说过,只有官员缺口大的时候,举人才能等到官职。
崇祯十六年,大明已经是大厦将倾。
宋应星这个从前最高也不过正八品推官的人,竟然被任命了正五品的任南直隶凤阳府亳州知州。
跟着宋应星赶路赴任,姜烟在路上忍不住问:“您不是不当官了吗?”
这些年来,姜烟看着宋应星在乡野过得怡然自得,当官的时候反倒是一肚子郁闷。
怎么现在又要去赴任?
宋应星脚步一顿,只匆匆回了姜烟一句:“大明需要我。”
从前,他是小官,改变不了什么。
如今,他这小官都能当上正五品。可想而知如今的官场是何模样!
这些年宋应星也一直都与大哥宋应升有书信往来。
朝中局势,他不说了若指掌,其中一二还是清楚的。
大明已是危在旦夕,他怎么还能在家中坐得住?
赶路到亳州。
刚进来看到的尽是破败。
纵然在上一次杨坚的幻境中,亳州也不是如此模样。
大街上有人,但都衣衫褴褛,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
府衙都被烧毁了。
闯王的人来打一趟,清军再来打一趟。
好好的亳州,打得尽是疮痍。
不仅没有府衙。
亳州的官员,要么死了,要么逃了。
留下来的也都没有了多少心气儿。
整座城,有人,却如同死了一样。
“欺人太甚!”宋应星红着眼,强忍着泪水搬走破败府衙前的碎石:“我大明怎能被那些蛮夷祸害至此?欺人太甚!”
他生在万历年间,江西一带在明朝时颇为繁华辉煌。
见过富饶的江南水乡。
再看这铁蹄践踏过的亳州,宋应星只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我写了那么多书,读了那么多书……”宋应星颓然坐在府衙??x?前,任由碎石划破仅有的几件完整衣衫:“我却找不到救大明的方法。”
他没有一刻如同现在这般,这么的痛恨那些无用的书籍。
可就算是这样,宋应星也强打起精神。
他用自己的钱简单的修缮府衙,又在城中建书院。
只是,战火已经焚烧过这里,修建出来的也只是一片空洞。
姜烟走到宋应星身边,看他呆呆的望着府衙,又去书院枯坐了一整天。
次日一早,东方启明星刚亮起的时候,宋应星说:“走吧。”
“去哪里?”
姜烟追上他。
宋应星抬头望着东边的启明星:“回家吧。”
他好似预见了什么,走时的背影早没了来时的坚定。
仿佛风中飘摇的一根草。
崇祯十七年。
大明,亡……——
作者有话说:①:《野议》宋应星
54-1=53
大家晚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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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第 217 章 *此书于功名进取毫不……
来往多次, 再回到家乡奉新,已是两鬓霜白。
大明亡了,姜烟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悲愤难过的宋应星,可事实上, 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宋应星蹲在田边, 在他身后站着唉声叹气的宋应升。
“李自成那等逆贼, 若不是清军趁火打劫, 我大明如何会亡?”宋应升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捶着胸口痛苦不已。
只宋应星继续蹲在那里观察刚插秧的秧苗,大水牛已经换了一头。
他少时经常趴着的那头大水牛已经老死了, 如今趴在田边树下的是另外一头大水牛。
可宋应星怎么瞧, 都觉得这头牛不如他小时候那头温顺有力,也不如那头牛勤快。
他甚至觉得这头牛的牛角长得不好, 怎么都能挑出错来。
“老三,你整日看着这些秧苗又能看出什么来?你……你就不想想……”
“想什么?”宋应星抬头看向大哥, 悲哀的问:“复国吗?南明朝廷, 你我也曾寄予厚望。可结果是什么?”
南明不是没有找过宋氏兄弟。
甚至以知府之职相邀,只是宋应星真的不想当官了。
当官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用,帮不了一个人。
倒不如在田间跟着村里人说说如何才能将秧苗养好, 如何让稻花更香, 如何粮食满仓。
宋应升说不出话来。
沉默着站在一旁,双肩一垮。
他们不是没有挣扎过。
宋应升将所有家产,甚至妻子的嫁妆都捐给了明军, 可到头来南明一事无成。
他们也曾跟着相携之人想要跳崖殉国,又遇到大雪封路,终究不能行。
眼看山河破碎, 国不复焉,他们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如今却只能窝囊的留在家中无可奈何。
“罢了。”宋应升好似是想开了,脚步踉跄的离开,口中只喃喃:“日月不在,大明不在。我乃亡国之人,明之遗民!明,之遗民……”
“大哥!”宋应星猛地起身,试图上前拉住宋应升。
可一伸手,却只能抓住一团虚影。
再回头,看见幻境里的自己依然蹲在田边查看秧苗,眼中带着小小的希望微光。
也不知是期盼着秧苗长大,还是期盼着南明可以复国。
“我说了,这里是你真实人生的幻境,这里的一切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姜烟知道宋应星想做什么。
宋应升这一转身,便是生死相隔。
“我知道。”宋应星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我就是想试试。”
姜烟深深吸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在经历崇祯帝景山殉国,清军南下,扬州十日。到南京失守,嘉定三屠。江阴城百姓自发抵抗,死战八十一日,无一人投降。最终,弘光帝被俘。
前些日子,清军攻入南昌。那位在崇祯十年帮助宋应星出版《天工开物》的挚友涂绍煃携家人乘船出逃避难时于君山湖遇难,全家无人生还。
宋应星还未从友人离世的阴影走出,又与大哥宋应升得到了隆武帝北伐失败,被乱箭射杀的消息……
公元1646年,宋应升服毒殉国。
姜烟眼眶湿润,看着眼前逐渐佝偻下去的背影,一时间喉头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应星的少年时期和青年时期有多快活,那他的晚年在亡国的阴影笼罩下,就有多凄楚。
为了不让自己沉湎在悲伤中,宋应星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书中,放在生活里。
他不想做大清的官,也不想做大清的人。
做个大明遗民,去田间,去山里。
看看春光,看小蜜蜂是如何采蜜。
试试将白色雄蛾与黄色雌蛾□□,看看能结出什么样的茧。
将书上写过的那些,自己再试一遍。
晚年的宋应星不太爱说话,只每日看书、种地。
看着两个儿子扛着锄头的时候,内心也痛苦挣扎过。
只是每每想到大哥的死,想到友人的沉船。
他又抓着两个儿子的手,痴痴的说:“不考大清的科举,不做大清的官!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不做官,做农民吗?”姜烟不是很能理解。
宋应星一直都有教孩子念书。
宋家在他这一代,依然保持着科举的想法。
可如今,强硬的不允许两个儿子科考,那今后很有可能就导致他的后人不会再读书。
“做农民有什么不好?”宋应星坐在树下,手里编织着箩筐。
如今已过古稀之年的他动作迟缓了许多,头发花白,额角还有老年斑。
手背上的皮肤皱皱巴巴。
这模样,谁能想到他曾经是被引以为傲的奉新二宋之一呢?
“能吃饱,能安稳的活着。挺好的。”宋应星淡淡道。
只一双略有些浑浊的眼睛,仔细看着手里的箩筐,将竹条上的毛刺一点一点打磨掉。
他做官的时候也没什么用。
官场复杂,不如做个纯粹的农民。
养活自己,还能养活一家老小。
若是有余力,再帮帮邻里,还能救人一命。
姜烟大概明白了宋应星的想法,搬了把小竹椅坐在宋应星身边:“您可惜过自己的书佚散吗?若是没有文字狱,或许《天工开物》还有您的其他书籍都能完整的留下,在国内传开。”
宋应星的手一顿,沉默片刻摇摇头:“我写的时候就知道了。此书此书于功名进取毫不相关。当年若非伯聚相帮,怕是刊印也难。”①
“读书人不屑于这些。他们视书上的那些是‘奇淫巧技’,是‘有辱斯文’。可农人工匠也不识字,更不会花钱买书。农人有长辈教小辈,家家相传。工匠有师徒传授。”
“可生人不能久生而五谷生之,五谷不能自生而生人生之。”①
宋应星靠在小小的竹椅上,如今外衣都有明显的补丁了也不遮掩,就这么大咧咧的缝在外面。
他道:“总要有人记住吧。以后也总会有人用得上。口口相传会出错,家家相传会有变化,只有纸笔是不会骗人,还能将别处的种植方法,传到此地来。只有这样,才能天下富足,不是吗?”
在现代的时候,他也看到过资料,乾隆一朝,《天工开物》等书,因为自己、兄长以及友人陈弘绪都是反清人士,这本书曾被禁过。
对此,宋应星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愤怒的。
自己这本书都能被禁止,无非是出现了刺到爱新觉罗家那些人心头痛处的字眼。
他不仅不气,还高兴着呢!
毕竟,皇帝也不能完全控制思想。
依然有人会看这本书。
只要有需要,就有人会看。
哪怕,它在世间流传得缓慢、匮乏。
只要存在,它就是一点光亮,谁也无法阻挡。
“我不喜大清,宁可隐居只为自在。然,我也期盼着天下人都能丰衣足食,家家安乐。”宋应星将箩筐放在旁边,待闲时儿子会来取走,送去山下售卖,取得几个铜板,凑活度日。
他背影佝偻,脚步缓慢。
幼时住的院子也不住了,年纪大了之后眼睛也愈发不好用,颤颤巍巍的走回屋子。
太阳西落,橙红的夕阳笼罩着整片竹林,西边的长庚星闪烁着。
姜烟听见屋中传出宋应星的声音:“天工人其代之。”②
“而后开物成务。”③
“是为——《天工开物》!”
——
从宋应星的幻境离开,姜烟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坐在一个满满当当的马车里。
除了出行的时候需要准备的各种东西之外,目之所及能看到的都是书。
“王贞仪?”姜烟看??x?着堆到了自己胸口的书籍,扶着面前摇摇欲坠的一堆书,小声的问。
这么点大的马车,人还能去什么地方?
结果就在姜烟面前的一堆书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可算是找到了!”小姑娘的发髻歪斜,上面的小蝴蝶簪子要掉不掉的仅靠着几缕发丝挂着。
年幼的王贞仪捧着一本书,轻轻吹走上面薄薄的尘土,转身坐在姜烟对面。
“入幻境后我一直在找这本书。”王贞仪晃了晃手里的书:“这是我六岁时祖父赠予的,只可惜后来路上不小心遗失了。这上头还有祖父留下的字呢!”
小心的揣在胸口,王贞仪趴在马车中间的那摞书上,马车里摇摇晃晃的,还能听见外面的马蹄声。
“我最崇敬的不是我爹,是我祖父。只可惜,天南海北的,我长这么大才见过祖父几次。姜姑娘,你知道我祖父吗?”
王贞仪叹气,他们一家到处跑。
虽说见过了许多风光,看过了很多人一生都不曾见过的风景。
王贞仪还是颇为可惜不能一家人在一起。
姜烟仔细想了想,也没有想到王贞仪的祖父是谁,有点尴尬的要摇头。
就听见王贞仪颇为自豪道:“从前有人称我祖父为‘怪尹’,后来又觉得他脾气刚直,称他为‘铁匠’。”
根据王贞仪的介绍,她的祖父王者辅,人如其名,在官场那就是个“头铁王者”。
上官瞧不惯王者辅的清廉,加上王者辅性格怪癖,连着上了六本奏折弹劾,企图给他栽赃一个私用赋税的罪名。
结果王者辅撸起袖子,把上官贪赃受贿的事情仔仔细细公布于众。
最后两人齐齐解官。
中丞受审又恰逢审他的知府生病,与王者辅当堂对质的时候被气得一病不起,最后又病又气,知府大人一命呜呼……——
作者有话说:①:《天工开物》
②:《尚书·皋陶谟》
③:《周易·系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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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第 218 章 *做个浊世的清醒人
“父亲说, 祖父虽被贬谪吉林,但为官十几载从未有过任何愧对天地之事。纵然都有人说他是顽石,说他顶撞上官,都无愧于良心。”
王贞仪下巴靠在书堆上, 眨着大眼睛笑着对姜烟说:“我就想要做这样的人, 如同祖父一样。上官说得都是对的吗?前人的道理就一定是金科玉律?不尽然吧!”
她与姜烟所见过的古代女子皆不相同。
这种不同, 在现代的时候姜烟没有感觉出来。
可在幻境里, 太明显了。
纵观王贞仪的生平, 她就像是一个出生成长在二百多年后的现代人。对知识充满渴望,又敢对先贤提出质疑。不受拘束, 自由恋爱。在面对酸腐秀才的质疑时, 又能大方的回应,并且发出自己对他们的嘲讽。
姜烟这个念头刚生出来, 在听了王者辅的事情后,她不这么认为了。
谁说古代就不能出现如同王贞仪这样的女子?
王者辅对王贞仪的影响, 以及这祖孙俩在某些方面的相似之处, 也可以看出,王贞仪在清朝时的种种“出格”行为,不过是家学渊源。
“可惜,不能让你见到我祖父。否则, 我一定带你去看看。比起我, 我觉得祖父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王贞仪叹息,遗憾道:“祖父看书之广阔难以想象。著述之多,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只可惜……”
王贞仪没继续说下去, 恰好马车也停下来,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德卿,到了。”
王贞仪掀开马车的车帘:“来了, 这就下去!”
下来的时候还听见外面一个年迈的女声道:“慢点!你这小泼猴,都多大了!”
姜烟跟在后面下马车。
马车外,是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位老太太,三人都看着王贞仪,虽各有表情,却都透着纵容和无奈。
王贞仪家境一般,这次是跟着父亲游历到此。再往前便是塞外。
将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一家四口挤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里。
推门进去,能够看到的地方都堆满了箱子。
箱子里大多都是书。
“家里就靠着父亲行医得一些花销。早些年祖父还未去吉林的时候,略有些薄产,但也只是够一家人开销。日子虽有些清贫,但很快活啊!”
王贞仪帮着父母一起搬箱子,一点空闲都没有。
像是一只快活的鸟儿,上下翻飞。
姜烟在旁边倒是想帮忙,可她根本触碰不到这些箱子。
小小的屋子被一家四口很快整理得妥妥当当。
傍晚吃饭的时候,王贞仪的父亲王锡琛慢条斯理的说着之后的安排。
年迈的祖母吃不下多少东西,只捏着帕子在旁边笑着听儿子说,听孙女儿在旁边搭话。
“塞外?爹,我也要去。”王贞仪两眼放光。
王锡琛没拒绝,只王贞仪的母亲略有些不赞成的说:“你是去办正事的,她一个小姑娘跟上,总归有些不方便。”
“无妨。都出来了,去看看也能长见识。再说,德卿说不定还能帮上我的忙,我那些医书她早就看完了。”
王锡琛对于自己这个女儿很是自豪,说话的时候还不忘从特地带来的鱼干里夹了一块方方正正,看起来就好吃的鱼肉给王贞仪。
王贞仪眼睛一亮,但最后又学着记忆中祖父的模样摇着头说:“非也非也,学海无涯,书怎么能是看得完的呢?”
一家人看着她这般彩衣娱亲,就连累了一天兴致缺缺的祖母也笑得用帕子掩住了半张脸。
姜烟坐在门槛的位置,托腮看着王贞仪一家。
这样的氛围里,不怪在清朝这样的环境下出现王贞仪这般的奇女子。
夜里,王贞仪没有睡觉,而是举着一支蜡烛,带着姜烟竟然爬上了屋顶。
姜烟知道这是幻境,但依然上去得小心翼翼。
这一层层铺起来的瓦片,总感觉不太扎实。
“放心走吧!我们这个时代的屋子虽然比不上你们的钢筋混凝土,但是要坐上两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这些瓦片都很扎实,就你这重量,根本踩不坏。”
王贞仪朝着姜烟招手,然后吹灭了蜡烛,仰头倒在屋顶。
“你冷不冷?”王贞仪问,随后又意识到自己这是问了个傻问题,笑道:“我都忘记了,这里是幻境,你肯定不会觉得冷。”
“你看,星星美不美?”
王贞仪指着上方,一手垫在脑后,声音很轻:“我从小就喜欢看星星。你不觉得夜里的星星很奇妙吗?有的明亮,有的暗淡。有的星星可以组成各种形状。”
“你从进入幻境后一直惊讶的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跟这里的女人都很不一样?”
王贞仪老早就看出了姜烟时不时露出来的惊愕。
稍稍拉起一点裙子,还一脚把自己一只鞋踢到了屋下,光着脚对着满天星辰,笑道:“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我爹学医,知晓裹脚有多痛苦,日后又会有多少病痛。他舍不得我裹脚,又带着我四处走,四处看。我看过塞外风光,在广东遇见过西洋人。去过北京,走过陕西。我后来住在宣化府的那几年还学会了骑马射箭,我射箭还不错,教我射箭的师父说我是神射手呢!对了,我最喜欢的就是湖北的鱼,还有蟹。想想都觉得馋!”
姜烟偏头看向王贞仪,忍不住说:“和我想象中的你,很不一样。”
“想象中的我?”王贞仪不解:“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我数学不太好,总觉得数学很厉害的人都很高深莫测,数学家也是这样,都是特别厉害的存在。更不要说,你还会天文。你知道现代很多人对科学家的印象吗?”
姜烟说了之后自己都觉得好笑,道:“就是那种,戴着眼镜,头发不多,穿着白大褂,然后每天绷着脸,张口是这个这个数学定律,闭口是那个那个物理公式。”
这也不怪她吧?
很多年了,电视剧和电影里的科学家都是这个形象。
加上教科书里的科学家,居里夫人是端庄坐着的,其他??x?男性科学家不是秃,就是近视。
以至于姜烟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科学家颜值不怎么高。
直到后来上网看见了一位王院士的照片,简直惊为天人。
现在的王贞仪给她的感觉和当年看到那位王院士的照片是一样的。
她以为,王贞仪有可能是谢道韫那样温柔娴静的性格,不然怎么可能坐得住看那么多书?还写出那么多文章,甚至做实验!
可现在她才知道,王贞仪还会骑马射箭,还自认射得不错。
看起来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哦,还有点贪吃。
姜烟刚才看得分明,陶罐里倒出来的鱼块,几乎一半都进了王贞仪的肚子。
“哈哈!”王贞仪笑到捂着肚子,没想到自己在姜烟那里的最初印象竟然是那样!
“因为你把我‘神化’了,才会觉得我应该如同神像那样高高在上,端庄神圣。就像那些读书人,也都觉得孔夫子尊贵无比,觉得孟子庄子老子他们都是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模样。就算不说老年时候的样子对不对,他们也都是年轻过的。再说,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完美的人?生气也能心平气和的跟你说大道理?我不相信。”
王贞仪敬重先贤,但也会适当的质疑先贤。
在成为圣人之前,他们都是人。
既然是人,就没有那么完美的。
“我不是什么先贤,就是个普通人。只是比起这个时代的一些人,我的脑子更清晰一点而已。”
王贞仪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做个浊世的清醒人,不一定非要让自己苦大仇深。这个世界永远都有让你开心的事情存在。所以不要总是盯着那些不好的地方,多看看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你会发现生命是那么的精彩。”
随着王贞仪的话音落下,黑夜变成白昼。
在塞外骑过马的王贞仪,又跟着父亲去了许多地方。
一路行医,一路看遍山川湖海。
但这个时期的王贞仪也只是仰望星空,专心医书和筹算。
直到十一岁时,祖父病逝的消息传来。
王贞仪同祖母一同赶去吉林奔丧。
“写信的人说,祖父在吉林的这些年其实还好,只是前些日子家中失火,烧了祖父所有的著述和不少藏书。祖父悲伤过度,又想要重新写出那些著述,结果……”王贞仪坐在马车的车架上赶车,眼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挥动马鞭后,王贞仪顺势用袖子擦去眼泪,听到后面传来祖母啜泣的声音,吸了吸鼻子,压低了嗓音,不让祖母听出哭腔:“祖母,您坐好,很快就能到了。”
“诶!”
姜烟坐在马车另外一边的车架上,牢牢的抓着身下的车架。
她听见王贞仪说:“我不能哭,祖父还在吉林等着我们呢。”
随后,面容坚毅的继续赶着马车,赶往吉林。
之后的事情,犹如幻灯片。
王贞仪与祖母为祖父办了葬礼。
因为家中没有那么多钱,葬礼也显得有些寒酸。
只那满满七十五柜子的书,令人惊叹不已。
办完葬礼,一家搬到了宣化府住下。
王贞仪在宣化府的那几年,学会了骑马射箭,还有几位关系不错的女性朋友。也是这个时期,她接触了祖父留下的那七十五柜的书。
好似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还有三更,晚一点呀。
王贞仪很爱吃河鲜,给鲈鱼写了四首绝句,醉蟹两首。
而且王贞仪的诗词里也能看出,她真的去过很多地方,这在清朝作为一个女子很难得了。
(这里我查到的内容是,有的说王贞仪是跟着祖父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但有的地方没有这么写。所以我个人的推测是王贞仪应该小时候在祖父身边待过,后来又跟着父母走了。毕竟她祖父是贬谪去了吉林。祖父去世后又去了吉林。如果有错误的话,我再修改。但可以确定的是,王者辅对王贞仪的影响,比她父亲王锡琛更甚。对比祖孙俩的性格,在某些地方,王贞仪是非常像她祖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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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第 219 章 *他们不曾抬头看看天……
之后的时间里, 王贞仪就没有时间跟姜烟说话了。
她甚至有些时候连幻境里的一日三餐都颠三倒四。
七十几柜子的书,对王贞仪来说像是一个巨大的宝库等着她去挖掘。
而她又不是一味的死读书。
在宣化府的那几年里,她会策马扬鞭,跟着友人恣意的穿梭在大街小巷。
做她父亲王锡琛的小药童, 跟在旁边打下手。
大一些了, 周围人都知道王家有个老姑娘。
都快二十岁了, 没成亲不说, 连个定亲的对象都没有。
王贞仪的母亲外出的时候都会被周围人拉着, 向她询问王贞仪的事情。
每每遇到这样的事情,王贞仪的母亲都会温柔的笑着说:“我家这孩子自小就有主见, 她爹也由着她。再说, 她性子执拗,您上次说的那家, 嫁过去就要操持一家老小,你说你那侄儿还要科举……”
王贞仪的母亲摇摇头。
且不说那家不会给女儿看书的时间, 就那个侄儿考了那么多次科举, 家里都快没米下锅了,这样的人家她是不答应的。
“你们家不也没考上?”给介绍的邻居不满,说话都难听了起来:“我那侄儿虽然现在没考上,他可是被夫子夸奖的人, 就连咱们这里的知府也称赞的人才。你家还看不上?我还瞧不上你们呢!好好一个姑娘家, 还收学生。当起了夫子。还是男学生!多好笑啊,天底下哪里来的女夫子?世风日下!”
对方拂袖而去,王贞仪的母亲气得想要回怼几句, 奈何那人走得太快,王母最后只能推门回家。
绕过前厅,就看见王贞仪的房门紧闭着。
姜烟白日闲着无聊先跟着王贞仪的母亲出去逛了逛, 再回来就看见王贞仪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边看书一边在桌上不知画着什么。
王母见她如此,本来满肚子的火气也消了,只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我知道了!”屋子里的王贞仪骤然起身,用手掌擦去在桌上用茶水画出来的图。
围着屋子转了一圈,然后踩在凳子上,将自己早些年得到的一个水晶灯挂在房梁上,又将自己日常用于在榻上写点东西的小圆桌放在水晶灯下,她自己举着镜子开始进行运转。
姜烟只站在门口,一开始还看不出来王贞仪到底在做什么。
直到她运行了一圈后,姜烟看出来了。
她在模拟天体运动!
镜子,是月球。
挂在房梁上的水晶灯是太阳。
地上的小圆桌则是地球。
王贞仪完全可以通过观察镜子,从而看出月食的全过程。
反复了好几圈后,王贞仪猛地站起身,激动得眼睛都亮起来了。但就算这样,她也没有擅自下结论,转身回到桌后,拿着笔在纸上仔细的画着图。
一直到屋子里暗到无法写字,王贞仪才叹着气,手腕微颤的放下笔靠在椅背上。
“你这孩子,我就知道你看书看到又不吃饭了!”王母走进来,略带薄怒的看着王贞仪。
“娘!”王贞仪却从椅子后面蹦起来,一把抱住了王母:“娘,我知道了!张衡在《灵宪》中写的‘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他也,是谓暗虚。在星星微,月过则食。’是如何运转了!”①
说完,王贞仪又给王母模拟了一遍三个天体的运转。
“娘,你看!”
王母本来还一肚子的火气,她听丈夫的,让女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现在德卿看书看得脸吃饭都不好好吃了,这可让她不乐意了。
只是现在看着女儿眼底像是有星星一般,高兴得嘴角上扬,满脸满足的给她演示这些。
王母的心里又觉得自豪幸福。
“看到了!”王母干脆跟着蹲下来,仔细的观察着王贞仪手里的镜子。
别的不说,从前女儿给她说那些书中的记在,她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的不大清楚。
但现在听着女儿说,再看她手里的镜子,王母也弄清楚了月食到底是如何产生的。
“所以,是光被挡住了,所以就有月食?”王母指着镜子笑道:“还真挺有意思的。”
“对吧!这??x?就是正常的,根本不是什么噩兆,更不是什么天狗食月。传说固然有意思,可也不能让传说去掩盖真相吧?”
王贞仪握着镜子,转身就打算去桌后去把自己这些理解都写下来,结果被王母轻轻捏住了耳朵。
“娘!”王贞仪歪着身子:“我都快二十了!”
王母轻笑。单手叉着腰:“别说二十,你四十六十八十,那都是我女儿。先吃饭,你爹同你说的那些养生道理你都忘记了不成?”
“娘,我很快的。”王贞仪不服输,但嘴上说的厉害,脚步却还是跟着母亲一起走了。
姜烟就站在门外,看着那对走远的母女,再看依然挂在房梁上的水晶灯,拿起桌上的镜子,学着王贞仪的动作也模拟起了月食的运行规律。
而这只是王贞仪诸多科学成就中的一项。
东汉时期张衡就已经观察到的天体运动规律,一直到两千年后的王贞仪面前,这中间的时光里,依然有许多人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贞仪做得,好似微不足道的将张衡观察出来的内容,再利用同时期,于康熙六十年离世的梅文鼎所著之历法加以运算和辅助,最后得出了属于她自己的一个通俗解释。
可这“微不足道”,却是千年的空白。
吃过饭,王贞仪就又回到书房,写下了《月食解》的初稿。
写完才注意到,姜烟已经不知道在屋子里坐了多久,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一忙起来就忘记了这些。”
“没事,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姜烟不是宽慰王贞仪,而是真的觉得认真做实验,伏案写书的王贞仪很好。
她的身体没有如何满是活力的跳跃,可她的大脑,她的灵魂早已飞去了太空。
在这个依然大多人都推崇着“天圆地方”理论的时代,王贞仪早早的接触到了哥白尼的“日心说”,并且在用她微薄的力量推广着“日心说”理论,以及“世界是一个球”的地圆说。
“真的吗?”王贞仪轻笑,站起来后伸了个懒腰,在满是书的书房里畅快的张开手臂,满足得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祖父和我父亲都很喜欢算学,我自幼跟在他们身边也学了不少。只是后来祖父去了吉林,去世后也无人再与我说这些了。不过好在!”王贞仪转身,从桌上找到几本书:“我与定九先生神交已久,可惜我没有大几岁,若是能同先生见上一面,我这辈子就真的满足了!“
姜烟探着头看去,只看见书的一侧写着“梅文鼎”三字。
“先生乃是当世奇人。在他之前,历法多为经验之说,或者师徒相传的技术。而历法,又被大多人用于占卜迷信。什么风水、吉凶。虽不是全无道理,却也误导了许多人。”
王贞仪见姜烟看过来,很是认真的给姜烟介绍:“可定九先生却认为,算学可为历法之基础。而算学一道,我国早有历史,亦不比西方差,西方更不完全都是对的。最重要的是,知识,应当求其是,而非求中西。”
姜烟连连点头,惊叹得话都说不出来。
知识,本就不该分东方西方。
应该是有用无用。
这样的道理,到现代都有许多人不懂。一味的认为国外的月亮圆,殊不知这才是最愚昧的。
“怎么?又觉得我这样很奇怪?”王贞仪轻笑,只对姜烟说:“可我觉得我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总要规定女子不能做什么?必须做什么?他们说我是好名声,说得好像他们不好名声!我君子坦荡荡,问心无愧。”
“他们不让那些女子学习,还想要我停止学习?我没有骂他们道貌岸然,已经是看在有些人与我父亲有些交情的份上了。他们不曾抬头看看天空广袤,星空万里,还要我也低下头来与他们看这个做工分男女,知识还硬要分个中西的浊世?我心之所向,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夏虫不可语冰,就不浪费口舌了!”
说话的时候,王贞仪将自己这些年的书稿都整理好,放在一旁。
“我总有一天要将它们都刊印,名字我都起好了,《德风亭初集》,如何?”王贞仪站在桌边,笑得灿烂又自信。
旁人如何说,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的学生跟她学,友人理解她,家人包容她,那些人说的话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必去计较?
放在心上耿耿于怀,那更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只是,她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老天爷留给王贞仪的时间也不长。
公元1797年,王贞仪因病离世。
临终前留下遗言,所著书稿《德风亭初集》都交到挚友手中。
可友人离世前又交到侄子那里,却因为保存不当。相传有六十八卷的《德风亭初集》,只余残卷流传于世。
从其中的《岁差日至辨疑》、《地圆论》、《勾股三角解》、《月食解》等,窥探出一个在二百年前的大清乾隆年间仰望星空,寻找真理的女子倩影——
作者有话说:①:《灵宪》张衡
——
53-1=52
三万二营养液:
5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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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第 220 章 天上有一颗星星,叫王……
从幻境出来后, 姜烟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必须认清的是:在封建社会,科学就是极难推广的。
无论是男是女。
宋应星收集整理的在农业、工业上的应用,还是王贞仪在数学和天文中的理论, 都是当时各阶级都不需要的东西。
它们会是王朝统治者手中的玩物、工具, 绝不会是开启明智的一点微光。
像是被关在小黑屋里的烛火, 努力燃烧着, 却没有人能看见。
只是, 不管是宋应星还是王贞仪,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作品没有被推广而郁结。相反, 到楼下现代之后, 他们有太多可以做的事情了。
像是两块不断吸收水分的海绵,生怕自己漏掉一点。
一出幻境, 宋应星就忍不住转身,嘴里念叨着自己昨日看到的水稻杂交需要注意的事项。
王贞仪也摸着下巴微微垂着头, 口中念念有词, 听起来像是在做什么计算。
留下回过神来的姜烟站在原地,一时间还有些奇怪,到底谁才是现代人?
“你说的地方,我打听到了。”周奎有些为难的说:“我不好带着你们去那些不对外开放的观测台。那边设备肯定是最好的, 但是这样的事情做多了, 那我们对你的保护肯定也太引人注意。河北兴隆的观测台对外开放,那边是可以去的。”
“你是想看什么?先跟我说说看,说不定就不用去兴隆了。”
周奎本能的还是希望不要太麻烦。
“那就去河北。我, 还有明燕,我们带着宋应星和王贞仪去。我想,他们应该很想亲眼看看星星的模样。”
姜烟望着周奎, 眼底满是坚定。
不仅星星,还有月球上那个以“宋应星”命名的地貌。
他们都是一样脚踩着这片土地,或低头深耕,注重农桑,思考着人与自然的关系。或抬头仰望,星空无垠,思考着人同宇宙的联系。
姜烟想带他们看看从前不能仔细观察的那个世界。
“行吧。”周奎思索片刻,也没有执意阻拦的意思,只提醒姜烟:“那你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别的招呼我不会打。能不能顺利看到,就看你们运气了。”
“谢谢奎哥!”
姜烟高兴得轻轻踮脚,又问周奎:“曹先生写书怎么样了?还有其他人呢?我最近忙着自己的事情,都没有怎么去了解他们的情况。”
倒是知道那三个皇帝最近看书看纪录片都快看疯了。
听明燕说,那三个人现在每天就睡四个小时,胤禛有的时候只睡三个小时,一天精神抖擞。
当然,也不一整天都高强度学习。看纪录片就是放松精神的时候,偶尔再看半集清宫剧,这三人又都被气得脑壳生疼的去看书了。
总体来说,这三个人其实都很肝,只是胤禛很不幸的在历史上肝没了而已。
“还行。”周奎踱着步子,想到那几个人的表现,说:“??x?曹先生还在写,具体怎么样,也没人敢打扰。不过他自己倒是说还行。其他人都还好,画画的画画,睡觉的睡觉,还能一起下棋喝茶。就是嫌弃我这茶叶不行。”
对此,周奎全当耳旁风。
他就是一般待客的茶叶,还想要喝多好的?
“就是纳兰容若那里,我在考虑是不是安排个心理医生。”周奎其实挺犹豫的,一是为了幻境考虑,二是不清楚人家是能控制这悲观情绪,还是放任。
他毕竟是个陌生人,突然去干预别人的人生,也很冒犯。
“我就是每次都能看到他一脸随时都能撒手离开这个世界的样子不太放心。”
听了周奎说的,姜烟也觉得有些为难。
其实不光纳兰容若。
除了郑板桥和曹雪芹还有蒲松龄,其他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抑郁情绪。
纳兰容若、洪升、朱耷。
他们的人生中都遭遇了许多打击和生离死别。
历史上洪升之死到现在都有人怀疑究竟是落水还是自尽。
而朱耷是一度疯癫。
纳兰容若的悼亡之音就更不用说了。
“先问问他们的意见吧,若是不愿意请来了更冒犯。”姜烟不在乎幻境的情况会不会因为他们的心理疏导而变化。
比起已有,只是不够全面的历史。
活生生的人更重要。
“行,我去问问。”周奎在这些事情上很尊重姜烟的意见。
毕竟更多时候与他们打交道的人是姜烟,他是鲜少插手管这些的。
送姜烟上楼,周奎就转身离开了。
而姜烟也很快联系了明燕,询问过宋应星及王贞仪的意见,在考虑到宋应星的年纪,以及身体情况后,两人果断买了高铁票。
“刚好有直达的高铁,酒店什么的我都订好了。要是错过了今天,就必须得坐飞机。”明燕开车带着三人趁着夜色离开别墅。
王贞仪手里还捧着平板,只是操作起来略有些生疏:“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宋应星有些晕车,上车之后就在后面闭目养神。
“去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地方。”姜烟卖了个关子:“你跟我去就行了!”
上高铁的时候宋应星和王贞仪还很淡定。
加上他们买的是商务座,整个车厢里暂时就只有他们几个。
明燕擅长做急救,坐在宋应星的身边,以防万一。
姜烟则坐在王贞仪身边。
坐上高铁,王贞仪还好奇不已的看向车窗外。
刚才走进车站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惊呆了,眼睛都有种不够用的感觉。
“这就是站台?这么大?我在这个上面看着,还以为只有画面里的那些地方。原来有这么大!”王贞仪指着平板,连连惊呼,压低了嗓音说话的样子还有些可爱。
“这上面说,高铁是你们现在陆地上最快的交通工具。这里是江南地区,要去河北只要四个时辰!真的吗?四个时辰,好快啊!”
王贞仪说完,又扭头去看车窗。
外面是站台的景象,许多拉着行李箱的人穿梭在站台,人流如织。
姜烟对这些了解不多,只不那么确定的说:“应该是磁悬浮吧?我工作和专业都不是这方面的,你现在不是会用平板了吗?可以搜索一下!”
“恩!”王贞仪用力的点头,看到车窗外的景象缓缓向后退去的时候,整张脸几乎都要趴在车窗上了。
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姜烟都能听见王贞仪不中断的小声吸气。
在高铁运行到300km/h的时候,王贞仪才终于坐回了椅子上。
然后双手撑在扶手的位置,坐在椅子上蹦了蹦:“跟在地面的感觉一样。太神奇了!”
刚才看着那些疾驰后退的景象,明明车厢内没有风,可王贞仪还是仿佛感觉到了呼呼风声。
她从来没有想过,世上还有如此快的东西,可以只要四个时辰,让人从江南到河北。
在她那个时候,四个时辰只怕才刚刚走出一府地界。
坐在前面的宋应星倒是很淡定,以至于一旁紧张的观察着他的明燕忍不住问:“您不惊讶?”
“你们的炮弹都能横跨一万一,这能算什么?”宋应星还是不习惯念弹道导弹的全称,在他的理解中,那就是进阶版的大炮。
“说得也是!”明燕很赞同宋应星的想法,同时还不忘损一句在别墅看书,肝得都差点让周奎愁得要不要给他们下点安眠药的玄烨三人:“也就是您!换成那三个皇帝,肯定还要想办法狡辩。”
对此,宋应星也没有反驳。
他不在姜烟几人面前骂大清,那是他有教养。
但他不会阻止别人嘲讽!
只是在高铁上看了两部电影,又睡了一觉,凌晨时候四人到了兴隆站。
下车的时候,王贞仪还在地面跳了几下。
“像是做梦一样。”王贞仪抬头看向挂在一旁的“兴隆站”三个字,到此刻才真的觉得恍然如梦,二百年时光究竟都能做出多少改变。
只是,王贞仪更好奇姜烟带她和宋应星来这里干什么。
出了车站,明燕联系好的酒店也安排了车子来接人,稍作休息,天亮后吃过早饭,姜烟带着几人直奔兴隆天文台。
到了天文台,王贞仪简直要疯了一样。
就连一贯沉静的宋应星也跟着呼吸急促起来。
吓得明燕迅速口袋里翻出了急速救心丸。
姜烟也不清楚明燕是怎么跟这里的工作人员交涉的,进去之后,工作人员带着四人去一个小房间,随后打开了幻灯片。
“2000年2月8日,北京天文台发现一颗小行星。”
屏幕上出现一个不规则的石头块状的东西。
姜烟看得眼睛都瞪大了。
小行星……长这样?
工作人员这样的表情看多了,压根就不觉得有什么,继续介绍:“经过国际天文学联合会讨论,将这颗小行星命名为‘王贞仪’,以此纪念我国清代杰出女性天文学家王贞仪女士。”
随着工作人员的介绍,姜烟明显感觉到坐在身边的王贞仪用力抓住膝盖,眼睛瞪大,指着屏幕还有些不可思议的说:“它叫‘王贞仪’?”
“是的。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了解一下王贞仪女士。她不仅是一位优秀的天文学家,还是数学家和医学家。对我国近代的数学、天文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和贡献。”
王贞仪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那时的梦想好像时隔二百年,在这个全新的时代完成了。
惊喜过后是巨大的满足和被认可的欢喜,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恍惚。
天上有一颗星星,叫王贞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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