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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物种焦虑

    第22章 物种焦虑


    书里常写, 见到心上人时,心里会像有一头小鹿在乱撞。


    根据云真的亲身体验,那根本不是心动, 那是心悸, 是一种疾病,严重了是会死人的。


    他倒是不会死, 只是物种发生了改变。


    师父说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云真觉得这纯属放屁, 乌龟遇到危险缩头是因为它有硬壳, 刺猬遇到危险缩成球是因为它有刺,他变成一只鸟难道是因为他有羽毛吗?


    这算哪门子保护?这分明是老天爷觉得他的人生还不够像个笑话。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一旦气氛稍微旖旎一点, 或者他的情绪起伏大一点, 他就会变成一团毛球。


    这一整晚云真都很郁闷, 虽然师父后来把他变回来了, 但他依然趴在枕头上, 看着睡在地上的江止, 陷入了沉思。


    他想,江止应该也很郁闷。


    毕竟谁也不想在准备亲热的时候,怀里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只鸟。如果江止真的对此毫不在意,甚至乐在其中, 那云真就要开始怀疑二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了。


    比如“恋鸟癖”什么的。


    而且,江止睡在地上不是因为什么君子风度,纯粹是因为如果不睡地上,万一云真突然变成鸟,人不小心压住了鸟,那他们第二天就可以开席了。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并没有因为云真的物种焦虑而推迟片刻。


    扬州的清晨带着一股子早点的油烟味。他们在旅店大堂整理东西,准备踏上回青州的最后一段路。


    师父正在往包里拼命地塞客栈免费提供的干粮,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突然,他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江止。


    “老二,都要去见岳父岳母了,你准备什么了?”


    江止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种名为“空白”的表情。这表情出现在江止脸上,属于千年难遇的奇观。


    看来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事故,把他的脑子也搅得只剩下浆糊了。


    师父恨铁不成钢地说:“虽说咱们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你怎么能空手去呢?”


    萧逢之在旁边幸灾乐祸:“二师弟,紧张吗?是不是感觉比面对陆霆还要可怕?要不要师兄传授你一些经验?”


    温婉正在帮师父装东西,没好气地打断他:“你有什么经验?被人追杀逃跑的经验?”


    萧逢之一笑:“倒也是,我魅力太大,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也能讨人喜欢,二师弟这种情况就比较棘手了……”


    “他这种情况怎么了?”云真不乐意了,虽然他也觉得二师兄有些时候确实有点木,但这话从大师兄嘴里说出来,就是很欠揍。


    “这种情况就是……”萧逢之慢条斯理地说,“你爹娘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他们的宝贝儿子带回来的不是个温柔善良的儿媳妇,而是个能一剑把他们劈成两截的女婿。”


    “大师兄!”云真炸毛了,“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我说的就是人话啊。”萧逢之无辜地说,“二师弟每天除了练剑就是发呆,发呆完了继续练剑,偶尔说句话还能把人噎死。”


    萧逢之学着江止的语气说话,那个腔调模仿得惟妙惟肖,连云真都有点想笑。


    “最后你爹娘会觉得,这人虽然长得不错,但哑巴不太好啊,以后孩子遗传怎么办?”


    “什么孩子!”云真脸一红,“我们……我们又不能生孩子!”


    “哦对。”萧逢之一拍脑门,“我忘了你们都是公的了。”


    眼看着这两只就要打起来,师父朝他们摆摆手,像赶鸭子一样。


    “行了行了,还不快去买,真儿,你也跟着去,别让你二师兄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走在大街上,云真心里总觉得别扭,哪哪都不对劲。


    他扯了扯江止的袖子:“二师兄,师父是不是搞错了?”


    “什么?”江止目不斜视,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像个在执行任务的杀手。


    “岳父岳母那是叫女方爹娘的。”云真纠结地说,“我又不是要嫁给你,而且,就算我想嫁,我爹娘肯定也舍不得。这称呼不对,应该是公公婆婆……但是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那应该叫什么?”


    江止没有回答这个难题,他径直走向旁边的摊位,掏出铜板买了一串糖葫芦,然后塞到了云真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


    “唔唔……”云真被糖葫芦堵住了嘴,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


    他含糊不清地抗议:“江止你什么意思!”


    江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叫我什么?”


    云真用力嚼碎嘴里的那颗山楂,咽下去,有点噎,但他还是梗着脖子说:“江止江止江止,我就叫你大名怎么了,凭什么你可以连名带姓叫我云真,我就只能叫你二师兄,这不公平!”


    江止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伸手。


    云真下意识想躲,以为要挨揍。结果江止只是用指腹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角,那里挂着一块碎掉的糖渣。


    然后,在云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止把那点糖放进了自己嘴里。


    云真:“……”


    他脸刷地红了,比那串糖葫芦还要红。


    “你……你……”云真结结巴巴,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又退化到了鸟类水平。


    江止完全无视了他的控诉,短短几天,他似乎就已经掌握了控制这张叽叽喳喳的嘴的独门秘籍。


    这只鸟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叫得比谁都凶,一旦来真的,又怂得像只鹌鹑。


    “你想让我叫什么?”江止问他。


    “…….”还真没想过。


    真真?太普遍了,别人也这么叫。云大侠?太生疏了。小宝贝?咦,太肉麻了。


    “夫人?”江止忽然说出一个词。


    云真眼睛瞪圆了:“夫……夫你个头,谁是你夫人,我是男的,我有……”


    他想说点更具体的器官,但大庭广众之下,实在说不出口。


    云真心想:完了,二师兄学坏了,肯定是被大师兄那个狐狸精传染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这么流氓,以前那个冷冰冰,除了练剑什么都不懂的木头桩子哪去了?


    救命,这只猫成精了!


    “叫什么?”江止又问。


    “我怎么知道!”云真气急败坏,“反正不能叫夫人!”


    “哦。”江止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你可以叫相公。”


    “……”


    “走了。”江止拉住他的手腕,不给云真继续炸毛的机会,往集市走去。


    既然要买礼物,云真决定暂时把那些有的没的放在一边,开始认真思考他父母的喜好。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关系到江止能不能进门,或者进门后是被请上座还是被赶出去。


    “我爹喜欢古玩字画。”云真边走边分析,“但他这人吧,也就是叶公好龙,那些东西都很贵,而且要有眼力识货才行,我爹其实没什么眼力,一不小心就会买到假货,还当个宝供着,他特别享受别人夸他有品位。”


    “我娘嘛,她喜欢首饰,尤其是玉镯子。”云真继续说,“但她对玉器特别挑剔,不是羊脂白玉她看都不看一眼。”


    江止听着,点了点头,好像听懂了,又似乎根本没在听,只是在享受牵着云真,然后听他叽叽喳喳的感觉。


    他们先是去了古玩店。


    店里的掌柜是个精明的小老头,那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他看见江止腰间的剑,又看看云真身上的绸缎衣服,眼睛一亮:这是肥羊带保镖来了。


    “两位客官,是来看货的吗?小店刚到了一批好货,都是从……”


    “有什么好东西?”江止打断他。


    掌柜笑眯眯地从柜台底下掏出一幅画:“这幅字画是前朝大家的真迹,您看这笔锋……”


    “假的。”云真瞥了一眼就说,“这纸都不对,做旧做得太明显了,是用茶水泼上去晾干的吧?”


    掌柜脸色一僵,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这个花瓶呢?”掌柜不死心,又拿出一个青花瓷瓶,“这可是官窑出品。”


    “也是假的。”云真端详了一会,继续拆台,“釉色不对,而且底款是后刻上去的,造假能不能走点心?”


    掌柜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以为云真是来砸场子的同行,眼神都变了。


    “您想要什么?”掌柜咬着后槽牙问。


    云真想了想:“有没有那种看起来很贵,但其实不太贵,最好只要几十两银子的东西?”


    掌柜:“……”


    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还得马儿长得像麒麟。


    云真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少爷,其实还是多少继承了一点他爹的精明的。


    最后,他们在角落里翻出了一块黑乎乎的石头。掌柜说这是一块古砚,云真拿起来看了看,质地一般,但这块砚台有一道天然的裂纹,裂得颇有艺术感。


    “就这个了。”云真很满意,“多少钱?”


    “五两。”掌柜没好气地说。


    “成交。”云真转头对江止说,“我爹肯定会喜欢,到时候随便编个故事,就说是哪位大文豪喝醉了酒,摔在地上裂开的,有文人风骨。”


    江止:“……”


    接下来就是给云真他娘买首饰了。


    首饰店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各种金银玉器摆了一屋子,晃得人眼睛疼,云真挑来挑去,总觉得不太满意。


    “这个。”江止指着一个金镯子,那是店里最粗的一个,上面雕着龙凤。


    云真看了一眼,摇头:“俗,太俗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一个玉镯子上。


    它看起来并不起眼,不是纯白,也不是碧绿,而是淡淡的青色,像雨后的天空,玉质温润,有一股子灵气。


    “就这个。”云真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发现其成色也极好。


    店家一看,有些为难:“客官,您真有眼光,这镯子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虽然有点瑕疵,但玉绝对是顶级的,就是……价钱有点贵。”


    “多少?”江止问。


    “五百两。”店家伸出一个巴掌,“这还是看在二位有缘的份上,打了折的。”


    五百两?这都能在扬州买套房了!


    云真刚想说算了换一个,这简直是抢钱,把他们当冤大头宰。


    就听见江止面无表情地说:“包起来,还有那些。”


    云真往那一看,江止指着旁边一堆什么金耳环、金项链、金手镯,全是那种沉甸甸,金灿灿的。


    “二师兄!”云真拉住他,“你疯了?五百两啊!还有那些金子是怎么回事,你买来干嘛?”


    “给你。”江止说。


    “为什么要送我?我又不喜欢这些!”云真崩溃了。


    虽然他本来就是暴发户的儿子,但他是有审美的暴发户儿子!


    然后,在云真震惊的目光中,江止掏出一沓银票。


    云真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银票离开江止的手,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你哪来这么多钱?难道你平时除了练剑,还兼职去打劫钱庄了?”


    “我娘留下来的。”江止说。


    云真不信:“你娘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江止收好剩下的银票,平静地说:“把钱放在钱庄里,利滚利。”


    复利,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云真:“……”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时间就是金钱。


    原来做妖还有这种好处,只要活得够久,就能变富豪。相比之下,他大师兄那个败家子,活了三百年还在蹭吃蹭喝,真是妖界的耻辱——


    作者有话说:之后几天可以日更!周末会多存点稿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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