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说的那两句,朱祁镇时常提起,并没有刻意教,不成想让它学了去。
朱祁镇抱着奶团子轻咳一声,王振赶紧打岔,托着鹦鹉摆出各种滑稽的姿势逗公主笑。
朱见淑小朋友自来熟地伏在太上皇怀中,非常配合地咯咯笑,指着鹦鹉回头看谢云萝,晶莹口水顺着嘴角滑下,落在太上皇一尘不染的明黄龙袍上。
谢云萝笑着走过去,拿手帕给她擦嘴,顺便擦掉了龙袍上的口水。
没想到淡漠雍容的太上皇如此喜欢孩子,在山雨欲来之时,女儿能得他几分怜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淑儿,见到太上皇怎么说?”谢云萝鼓励女儿说话。
她私下教过小家伙,见到什么人要怎样问安,可淑儿只学会了“娘亲安好”四个字。
那次花花也在,还是鹦鹉先学会,然后教给她的。
“父皇万福。父皇金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等小团子反应过来,花花显摆似的开口了。
小团子疑惑地看了一眼抱着她的男人,不确定开口:“父皇万福。父皇金安。父皇……万岁。”
“……”
谢云萝才要纠正,被男人转身隔开,听他笑道:“这边养了很多鹦鹉,随便你挑。”
男人长身玉立,抱着雪团一样的小姑娘,走在颜色明丽的百鸟房中,竟是意外地和谐。
朱见淑小朋友眉眼秀气,不像原主,更像她的父皇朱祁钰。朱祁钰的五官与朱祁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朱祁钰长得紧凑些,不如朱祁镇英俊。
此时朱祁镇抱着朱见淑,单从容貌上看,说是父女也有人信。
“父皇,要小白。”语言系统仿佛在这一日开启,奶团子的话越说越顺溜。
小白就是刚才老太监不让碰的那只雪白鹦鹉。
“淑儿,你看清楚了,太上皇是你皇伯,不是父皇。”谢云萝欣喜于女儿终于会说话了,却又不得不出言纠正。
奶团子此时的注意力被满屋子鹦鹉吸引了去,眼睛都不够用了。她指一只,王振就让人取下一只,哪里听得见谢云萝的话。
“父皇,还要、还要那个。”
最后王振带来的人都不够用了,又叫上百鸟房的几个内侍,才将固安公主挑的鹦鹉拿齐。
“太上皇,那只白鹦鹉是太子瞧上的。”
被打掉牙的老太监跪在地上说:“让公主拿走了,老奴怎么跟周贵妃交代呀!”
王振气笑了,走过去啐一口道:“太上皇赏人的东西,还用跟周贵妃商量吗?”
真不知道这样没眼力见儿的家伙是怎么混到百鸟房主事的?
走出百鸟房的门,谢云萝拦住了朱祁镇,从他怀中要回女儿:“不劳太上皇远送,臣妾携固安公主告退。”
目送两人离开,朱祁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问王振:“朕是不是让她为难了?”
何止为难,今日这事若传出去,汪氏身败名裂都有可能。
“朕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活得轻快些?”
面对这样的问题,王振很想说“离她远点”,但眼前的太上皇可不是从前那个好说话的朱祁镇了。
一言不合,是要吃人的。
而且王振也有自己的私心。
从瓦剌回来,太上皇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南宫破败,并没见他有过任何不满。新帝派人日夜监视,太上皇早已察觉,却恍若未闻。钱皇后和周贵妃被杭氏羞辱,太上皇两眼一闭,装不知道。
貌似安分隐忍,实则是懒得管。
对方的心思根本没放在皇位上,也没放在其他人身上,回宫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让郕王妃揣崽。
原始又出格。
就连这次复辟,都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得到郕王妃。
如果现在他告诉太上皇,两人是大伯和弟媳的关系,只有远离彼此,各自安好,才能避免郕王妃身败名裂,陷入痛苦,王振相信太上皇会立刻对复辟丧失兴趣。
背靠孙太后这棵大树,太上皇没有权力也能活,可他这个土木堡罪臣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不行,他不能提这个醒,必须让太上皇存着希望搞复辟。
至于汪氏将来会怎样,关他屁事!
“郕王妃是太后指给郕王的,吴太妃因此对郕王妃很是不满,私下常说郕王妃是太后安插在郕王身边的眼线。郕王与王妃之间总是隔着点什么,并不亲近。”
太上皇还是皇帝的时候,并没对郕王妃表现出特别关注,最出格的一回也不过是碰面的时候多看了几眼。
王振始终没搞清楚,太上皇为何在变异之后忽然对郕王妃产生浓厚的兴趣,甚至想跟她生孩子,但并不妨碍王振编故事瞎撮合。
“郕王在婚前宠爱杭氏,让杭氏生了儿子,婚后也是一样,冷落王妃,宠妾灭妻。”
反正就是怎么惨怎么说:“郕王继位之后,一直拖着没立王妃为后,老奴听说杭氏那边动作不断,似乎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见太上皇脸色越发阴沉,王振知道卖惨起作用了。
从百鸟房回来之后,被窥视感越发强烈,谢云萝躺在床上,心神不宁,辗转反侧。
“娘娘要不要去浴房泡一泡?”琉璃听着床上的动静,翻了个身问。
皇上病了这些时日,不能理政,孙太后那边给了娘娘很大压力。此前吴太妃又病了,娘娘也要过去侍疾,委实疲累。
从前在郕王府的时候,娘娘累了或者心里不痛快,总爱去浴房泡花瓣澡,在浴桶中小憩片刻便能很快缓解过来。
进宫之后也是一样,睡不着去泡一泡,整夜好眠。
泡在温热的花瓣水中,谢云萝全身都放松下来,睡意不断上涌。
美梦如期而至,梦中的英俊男人爱怜地抚摸她的身体,亲吻她的嘴唇,缱绻且磨人。
与平日饥.渴.难.耐的样子判若两人。
直到她受不住了求他,他才肯做,给得饱满又实诚。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见对方没有恶意,谢云萝逐渐适应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如影随形的窥视,在岁月的打磨下,似乎变成了另一种陪伴。
坤宁宫一下养了几十只鹦鹉,不可避免地引来野猫窥探,终于在某天出现伤亡。
谢云萝哄好了女儿,带着她给鹦鹉送葬。
过程比较长,小家伙撑不住趴在保姆怀中睡着了,谢云萝让保姆把人抱回屋。
整理好骨灰,天已然黑透,谢云萝抱着装满骨灰的小瓷罐,循着月光来到御花园中,想了想将瓷罐埋在一丛盛放的百合下。
八月暑气散尽,夜凉如水,谢云萝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注视的目光,可当她回头,只看见桂花树婆娑的影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鹦鹉的骨灰埋在百合花下吗?”谢云萝温柔地笑,转身问桂花树的影子。
忽然风起,吹得树影乱晃。
她走向桂花树,自问自答:“因为百合有毒,毒性能杀死野猫。”
背靠桂花树,细嗅幽香:“七彩死于野猫之手,骨灰埋在百合花下,来生会变成一只不怕猫的鹦鹉。”
谢云萝带着花香离开,良久桂花树下转出一道颀长身影。他看了一眼月下盛放的百合,轻笑一声走入暗夜。
14、父皇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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