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赵永梅的猜测果然是准的, 第二天她再去学校的时候，刚到校门口，就看见校长办公室外围着不少人。除了学校的学生老师以外, 那些不认识的想来就是为了陈丽而来的了。


    赵永梅心里想，如果她是萧逸，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昨天下午就去找那个郑有利，说服他之后立刻让公社的公安把陈丽哥哥抓起来。这种事情她如果下了决定, 是绝对不拖延的。


    等陈丽哥哥一被抓了，儿子被抓, 最少劳改十几年, 女儿被抓，最多劳改三个月, 孰轻孰重自然很明显，陈丽父母根本不可能像今天似的纠集了不少人来学校闹事。


    秦穹也看见公社中学校长室外面围着很多人，他知道赵永梅的性格，也没有劝她别去, 而是轻轻拉了一下她, 说：“永梅, 你等会儿可别冲动。”


    “放心, 我心里有数。”


    赵永梅下了自行车, 秦穹自然放心不了, 也立刻把自行车停好跟在赵永梅身后。


    赵永梅走进人群，见刘校长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办公室里已经有三个人了，两男一女，两个男的神色很难看, 而是都长得满脸横肉，一脸凶相。而那个女的，看上去倒是老实巴交可怜兮兮的，她更是直接跪在了刘校长面前。


    而办公室外面，还有十来个人，还都是男性。


    刘雨燕见赵永梅来了，忙把她拽到一边，拿手捂着嘴偷偷说：“永梅，校长办公室里的是陈丽的父母和大哥，外面是陈丽的表哥堂哥，姐夫什么的，都是陈丽家的人。”


    “他们来多久了？”


    “没多久，十几分钟。”


    “校长有安排什么吗？”


    “没有，校长一直在安抚他们，但是用处不大，他们本来就是奔着闹事来的。陈丽母亲装可怜，陈丽哥哥和父亲又横得不得了，有软的有硬的。永梅，我真怕陈丽母亲哭完，如果校长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就把校长给打了。”


    赵永梅先安慰刘雨燕：“不至于不至于，这大庭广众的，他们如果敢对校长动手，那也太大胆了。”


    话虽这么说，赵永梅还是和在人群里看热闹的乔卫国和周卫军说：“你们两个，一个去派出所把公安叫来，另一个去把公社的治保主任和民兵队长，还有民兵叫来，快去。”


    乔卫国和周卫军立刻跑出去。


    赵永梅虽然觉得陈丽父亲和哥哥应该不会昏了头直接对校长动手，但是刘老师毕竟年纪大了，就是被人推搡一下也受不了，还是多叫一些人过来比较放心。


    刘雨燕有些犹豫：“永梅，需要叫这么多人吗？”


    赵永梅眼神扫过陈丽家里的来的人，说：“雨燕，十二个男人，除了陈丽爹年纪大一点儿，其他十一个都是青壮劳力，如果真打起来，难道要学生护在我们面前啊？”


    赵永梅看着人群里的陈勇，走到他身边，问他：“陈勇，你昨天回家了吗？”陈勇平时和陈丽一样都是住校的，赵永梅才会特意这么问。


    “回了，我怕我爹娘掺和到陈丽的事情里，特意回了一趟家。”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怎么陈丽家来了这么多人？”


    “赵老师，昨天派出所到了我们大队，通知陈丽犯事儿了。但是陈丽爹娘不信，昨天挨家挨户找人，让人跟着他们来大队里给陈丽讨个说法。”


    “所以，跟着来的这些人其实是不相信陈丽会做这样的事情？觉得学校污蔑了陈丽？”


    陈勇摇摇头，小声说：“也不是，这些人里也有和我家沾的亲比较近的。因为知道我和陈丽一个班，特意来我家问我到底什么情况，我也都如实说了。”


    “既然如此，那他们今天来学校给陈丽讨的哪门子的公道？”


    陈勇有些羞愧，因为来的那几个人里，还有一个是他亲姑父。


    他小声回答赵永梅的问题：“赵老师，这些来的都是陈丽家的近亲，毕竟是一家人，陈丽出事了，他们也总不能坐视不管吧？而且他们也觉得我可能说的不准。”


    “哦？那他们准备要怎么管？”


    “我也不知道，我爹娘说估计他们会赖在学校，赖在萧老师或者校长这里。”


    赵永梅叹口气：“愚蠢。”


    她走进人群，走进刘宝井的办公室里。


    陈丽的妈妈还在刘宝井面前跪着，翻来覆去哭诉着：“校长啊，这事儿肯定是弄错了，我们陈丽绝对不是这样的孩子，她又胆小又孝顺，她不敢干这样的事儿啊。校长，肯定是那个男老师非礼了我们陈丽，我们陈丽不堪受辱，才会壮着胆子说出来。你们绝对不能包庇这个道岸然的流氓啊！你们一定要给我们陈丽做主啊，一定要个给我们这些贫下中农一个交代啊。”


    赵永梅走到她身边，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她：“阿姨，您怎么跪在这里，咱们现在是新时代了，您这跪来跪去的，不知道的人以为现在是旧社会吗呢？您这么做可不合适啊！”


    陈丽妈抬头看向赵永梅：“你是？”


    赵永梅说：“我是赵永梅，陈丽同学的老师，您是陈丽同学的妈妈吧？”


    陈丽妈妈显然知道赵永梅在昨天陈丽事件中发挥的作用，她看向赵永梅的眼神变得狠毒，咬牙切齿的说：“我是被你们学校冤枉的陈丽的母亲。”


    她这样的眼神根本吓不到赵永梅，赵永梅又看向站着的两人：“那这两位是？”


    “我是陈丽的父亲。”


    “我是陈丽的大哥。”


    赵永梅笑了：“早有耳闻。”


    说着她看向校长办公室外的人：“那想必你们也是来给陈丽一家撑场子的吧？”


    像是没有想到赵永梅这么一个年轻漂亮女老师能说出这么社会上的话，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是有一个人说：“我们是来给丽丽讨个公道的。”


    赵永梅又笑了：“好，说实在的，昨天发生陈丽那件事的时候，我就在想，陈丽的家人究竟是什么样的？陈丽会变成现在这样，究竟是受了家里人的影响，还是我们学校教育失职，又或是她天生的一些性格缺陷。今天，我见到了陈丽的家人，才知道，原来陈丽的家人都是如此的斯文。”


    众人不知道赵永梅想说什么，但是随着赵永梅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她的身上。


    秦穹有些担心的挤进人群，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随时准备如果发生什么意外，能立刻冲进去护住赵永梅。


    赵永梅笑着说：“我其实也是咱们公社的，我姓赵，只听我的姓氏，大家就该知道我是哪个大队的。我原本以为，咱们公社下面的几个大队都差不多，可没想到陈丽所在的大队可比我们大队强多了，尤其是在扫盲上。”


    人群里有学生听不懂，大声问：“赵老师，您说的明白一些吧，我们听不懂。”


    “是啊，赵老师，您说得再清楚一些吧。”


    赵永梅说：“我爹娘介绍自己的时候，会说他们是我爹，是我娘，而不是说，我是赵永梅的母亲，我是赵永梅的父亲。还有，陈丽的母亲居然可以这么流利使用一些我们口语中很少使用的词汇，比如，不堪受辱，比如道貌岸然。”


    说着赵永梅看向陈丽母亲：“对了阿姨，您将道貌岸然记错了，把貌字给丢了，说成了道岸然，而且连着好几次您都是这么说的。我毕竟是当老师的，遇到这种小问题，还是忍不住想纠正一下。”


    “不过阿姨，我还是很钦佩您，您刚才说了，您家里是贫下中农，我家里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我爹娘可就不如您了，虽然他们也参加了扫盲班，还有我这个当老师的闺女，但是他们可不像您似的，连成语都能用的这么流利。虽然您少记了一个字，但是您应该知道这个成语的意思吧？”


    陈丽妈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听赵永梅这么一说，也有些愣住了。她刚才说的那些，其实是她的知青儿媳妇写的，她背会了照着念的，可如果真问起来，她哪里懂这些。


    赵永梅却不管她懂还是不懂，只架着她，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陈丽妈妈，今天见了您的面，我真的是很惋惜，在您这样的一个斯文的有修养有教养的母亲的熏陶下，陈丽却没有学到您的优点，反而走向了歧途。我理解您的心情，作为母亲，您肯定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会犯错。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您要做的就是坚强起来。等陈丽劳改结束，您好好监督她，让她千万要改过自新，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说着，赵永梅走到了陈丽妈妈的身边，手腕胳膊用劲，硬生生的把陈丽妈妈从地上扶了起来。


    陈丽妈妈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赵永梅扶着站起来了，陈丽大哥一见这种情况，冲过来就要把赵永梅拽开。


    他脾气很冲，手劲儿很大。他一把抓住赵永梅，然后把赵永梅拽离了陈丽妈妈身边，接着顺着力道把她往墙上摔。


    赵永梅顺着他的力换了个方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她是手先着地的，还刻意窝着手掌，好让手碰地面的声音大一些。


    众人也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陈丽哥哥突然把赵永梅整个人拽得甩了一圈儿，然后直接把她给甩到了地上。


    赵永梅突然摔倒，还摔的挺重的，发出了“砰”的一声。


    然后赵永梅痛呼起来：“啊，我的腰，我的腰突然不能动了。”


    谁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秦穹一下子冲到赵永梅身边，着急的喊：“快，快来人去公社的卫生所找人，让人抬着担架过来。”


    见没有动作，秦穹说：“我是永梅的对象，也是我们大队的赤脚医生，永梅说腰疼，怕是扭了腰，如果让她直接站起来，很可能会伤得更重，得先把她放到担架上，让她躺着给她治疗。”


    秦穹神色着急，众人也被他焦急的态度影响，有的学生立刻跑去公社的卫生所找人。


    周婷甚至跑到了赵永梅什么，眼泪一个劲儿的流。


    她担心的看着赵永梅：“赵老师，您千万不要有事啊！”


    她一哭，人群里女生们也都跟着抽泣了起来。


    刘宝井也赶紧走到赵永梅身边：“永梅，你没事吧？”


    陈丽哥哥很是生气，他大喊一声：“是她自己摔在地上的，和我无关。”


    他很清楚自己的力使到了什么方向，人摔在墙上，只要不碰到脑袋，就不会有严重的伤，但是会很疼。他只想让这个女老师摔墙上，受点教训。但也知道如果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让她受伤，那可不好收场。


    周婷想要冲上去说什么，赵永梅可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招惹到这种无赖。


    她拉住周婷，说：“陈丽哥哥，我知道你为了陈丽着急，但是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气撒在我头上啊。是，我是陈丽的老师，昨天也是我揭穿陈丽的谎言的，我知道作为陈丽的家属，你不愿意去怪罪陈丽，所以只能迁怒于我。但是你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动手，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你是你自己摔倒的，你不要赖在我头上。”


    赵永梅很本不理会他，而是扶着秦穹慢慢往起站，才刚试着站了一下，赵永梅又整个人往后栽倒，嘴里还喊：“嘶……我的脚踝也好疼，我站不起来了！”


    秦穹马上扶着她，赵永梅又慢慢坐在了地上。


    秦穹去看她的脚腕，说：“你刚才可能摔倒的时候，不仅把腰扭了，把脚腕也给扭伤了。”


    赵永梅坐在地上，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摸着自己的脚腕呻吟。


    “完了！完了！我腰不能动了，腿也不能动了！”


    现在所有人的关注都到了赵永梅身上。


    赵永梅装模作样的调整着姿势，还不停的问外面的人：“卫生所的医生来了没，我真的疼的受不了了。”


    “快了快了，赵老师你再坚持一下！”


    秦穹蹲在赵永梅身后扶着她，赵永梅靠在他身上，看着屋外的人，说：“趁着医生没来，我得好好和你们解释解释。我知道你们是被亲情所蒙蔽，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先听我说一说事情的真相，这些学生们都可以做证人……”


    赵永梅慢慢的和办公室外面陈丽其他家人们解释昨天发生的事情。随着赵永梅的讲述，陈丽的这些堂哥表哥姐夫们也都互相看看，他们没有想到陈丽竟然真的胆子这么大，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女老师会这么聪明，轻而易举的证明了陈丽是在撒谎。


    想必正是因为这个女老师证明了陈丽撒谎，陈丽哥哥陈壮才会记恨她，即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要把她推到在地。陈壮本来就是这种脾气很不好，惹到他一定会被他欺负回来。


    他们今天跟着一起来，是为了给陈丽讨个公道的，即便陈丽劳改，也看看能不能让学校给陈丽说说情，让她免于劳改。


    他们来是为了陈丽，因为陈丽是他们老陈家的闺女，但是，他们看看这个被陈丽哥哥暴脾气一把推在地上的老师，他们可不是来跟着陈壮欺负人的。


    陈勇姑父率先开口：“人家这个赵老师也解释的挺清楚的，这事儿确实是丽丽糊涂，是她做的不对。而且她诬陷的那个男老师被她吓得连学校都不敢来了。你们说咱们还在这儿待着有什么用呢？”


    “是啊，丽丽爸妈还说是丽丽在学校受了委屈，现在看来，哪有人有本事让丽丽受委屈啊。”


    “就是，校长可能会为了维护自己手下的老师说谎，但是你们说这么多学生能也都是在说谎？而且，这学生里咱们大队的就有两三个，他们总不能胡说吧。”


    陈勇姑父说：“其实昨天我媳妇的娘家侄子就把这事儿和我说了，我想着万一是他不懂呢。现在看来，事情就是这样的。要我说，咱们干脆回去算了。”


    “是，咱们回吧，回去和大队长好好说说，到时候咱们生产大队也开个会，可别再掺合进他们家这破事儿了。不然像今天似的，看着陈壮欺负一个年轻女老师，真是丢人败兴。”


    “就是，人家这女老师还说话有条有理的，笑意盈盈的，瞧着怕是比丽丽大不了几岁，被陈壮这么欺负，唉。”


    “我们赵老师和陈丽同岁，她念书时候成绩好，念一年级念得早，后来又跳了几级，这才明明和我们同岁，却能给我们当老师。”这时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说话的正是陈勇。


    陈勇姑父拍了他一下：“你这个混小子，你明知道陈丽做了什么事情，怎么也不和我好好说一说，害得我以为你只知道个大概，这才跟着陈壮他们来学校。”


    陈勇很想顶嘴，他明明都说了，是姑父他自己不信。但是他也知道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和姑父顶嘴，便又问：“姑父，那你们现在是打算回大队吗？”


    “是，我们不回大队在这里耗着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先回大队，好好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大队长说说。”


    这时，公社的民兵连长乔刚带着公社的几个民兵过来了。


    他们背上背着枪，问：“怎么了？听说是有地痞流氓攻占学校了？”


    陈勇姑父被民兵连长这话吓了一大跳，忙说：“不是不是，我们是到公社办事，顺便过来看看我娘家侄子的。”


    说着他还指了指陈勇：“我家侄子在这里上学，我们顺路过来看看。”


    “那看完了吗？”


    “看完了看完了。”


    “看完了还不走？”


    “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陈勇姑父真的带着这些人，也不和陈丽爹娘打招呼，扭头就走了。


    赵永梅看着心里松了口气。


    她刚才一直担心陈丽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青壮劳力，万一他们动起手来，发生了冲突该怎么办。现在公社的民兵来了，陈丽家的那些亲戚来走了，赵永梅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公社的民兵连长正是乔卫国的父亲，他也认识赵永梅。一见赵永梅坐在地上，忙问：“赵老师，您这是怎么了？”


    周婷也是公社的，她父母和乔卫国父母也是认识的。她见到乔刚这个叔叔像是见到了主心骨，立刻一边哭一边讲刚才发生的事情。


    乔刚听完，走到陈丽哥哥面前，说：“来人，把他控制住，居然敢闯到校园里打老师，真是无法无天了。”


    乔刚昨天已经听儿子回家眉飞色舞的讲他们赵老师靠着聪明才智救了萧老师的故事。乔刚自问如果遇到这件事的是他，他根本不可能像这个年轻女老师一样，可以这么沉着冷静的分析问题，更做不到像她能把这件事解决的这么漂亮。


    乔刚挺高兴儿子能遇上这样的老师的，能见到这样的人，已经算长见识了。


    陈丽哥哥自然不愿意被带走，本来只有一个民兵上前抓他，但是不仅没抓到，还被他直接摔在了地上。其他民兵看着赶紧上去帮忙。


    陈丽父母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带走，三个人最后和几个民兵动起手来。


    等终于几个民兵把这三人制住后，有的民兵被陈丽哥哥和父亲打的鼻青脸肿，有的更是被陈丽妈妈把脸都抓破了。


    很快，公社的公安和治保主任也到了。看着这个情形也都吓了一跳。几拨人连忙一起把陈丽一家子都带走了。


    他们临走的时候，赵永梅还拜托他们说：“你们记得问陈丽的哥哥要我的医药费，我腰扭了脚腕也扭了，得花钱看病呢。”


    乔刚点点头：“放心。”


    不止是赵永梅的医药费，这几个受伤民兵的医药费他也都会要出来！


    赵永梅要了钱也不是给自己花，到时候她把钱给门房师傅，让他趁着假期给高一高二的学生们修一修课桌。不然她在上面上课，学生的课桌在下面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听得她难受。而且万一有学生的凳子散架了，直接摔地上可就不好了。


    “还有，像他这样的坏分子，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不好千万别放出来伤害别人！”赵永梅说。


    “赵老师你放心。”


    等人都走了，学生们也都散了，赵永梅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腿脚，拍拍屁股上的土。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赵永梅看过去：“老师，您嗓子不舒服就多喝水。”


    刘宝井指着赵永梅：“永梅，你，你……”


    赵永梅却是邀功似的：“怎么样，老师，我今天是不是替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啊？”


    刘宝井有些无奈：“是，我当了这么多年老师，现在更是校长了，可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陈丽父母哥哥这样的人。永梅，今天多靠你了，但你也不能胆子这么大啊！”


    赵永梅笑着说：“老师，我这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我是真的感觉到陈丽哥哥手劲儿很大，想真的推我一个踉跄，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老师，说实话，如果不是我有练过，身体很敏捷，而是换成雨燕过来，是真的会被陈丽哥哥直接甩在墙上的。对于这样的人，你不给他教训他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刘宝井问她：“你就不怕等会儿医生过来了，发现你腰没事脚踝也没事？”


    赵永梅说：“老师，以我对咱们公社医生医术的了解，只要我坚持我腰疼，他们也没有办法证明我不疼。至于脚踝，您知道的，如果逼不得已，我是会真崴个脚证明自己的。


    不过我想我今天不需要证明，老师，等公社医生来了，就拜托您和人家解释，说我对象自己就是医生，他能给我看，所以他领着我先回家了。”


    赵永梅拉着秦穹往外走，走到门口，赵永梅扭头和刘宝井说：“还有老师，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我请今天和明天的病假，就拜托您帮我代课了，下周一见。”


    说完，赵永梅看着秦穹：“秦穹，我现在是病号，你快把我背到自行车后座上，然后，咱们回家，休假！”


    第67章


    赵永梅回了家, 坚持说自己腰疼脚腕疼，疼得动不了，还让她大哥去给她搞个粗一点儿结实一点儿的树枝, 说等周一上班的时候，她要拄着拐杖去上班。


    赵永梅大哥见妹妹伤的这么严重，立刻出去给她找能做拐杖的树枝。


    钱玉娟给赵永梅倒了一杯麦乳精, 说她：“你可给我悠着点儿，把握好这个度。”


    赵永梅喝了一口麦乳精, 小声嘀咕：“这个秦穹，一点儿也藏不住事儿。”


    “你也别怨人家小秦, 你是我生的, 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钱玉娟虽然话说的糙，但这是真话, 她太知道自家这个闺女了。她如果真的腰疼脚腕疼，她反而会咬着牙在他们面前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免得他们担心。像她之前刚去学校教书，和学生们对练, 被学生们拿红缨枪戳的身上好些黑青, 但她也不说, 她还是后来从小秦那里知道的。


    她现在嚎的厉害, 那才是光嚎不哭, 雷声大雨点不是小, 而是压根儿没有。


    赵永梅才不信：“娘，我可看见你把秦穹叫过去嘀嘀咕咕的。秦穹那人，虽然会给我遮掩，但是他对着你们，又不敢胡说, 你一定能从他那里问出来发生了事儿。”


    “是，我是问小秦了，我不问都不知道，永梅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连那样的流氓也敢招惹，现在还怨人家小秦和我们说了。永梅，我可让你爹打听了，你那个学生爹还有哥哥可是他们大队有名的无赖货色。”


    赵永梅喝着麦乳精：“那又怎样？娘，您放心吧，他们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钱玉娟有些警惕的看着赵永梅；“永梅，你还想干什么？能不能让我和你爹在家里安安心。”


    “我什么也不干。”


    钱玉娟哼了一声：“你可马上就放暑假了，等你回来，我就天天盯着你。”


    “行行行，您想盯就盯着。”


    钱玉娟又说：“还有，永梅，你以后对着人家小秦也态度好点儿。你看，你今儿遇上这么大的事儿，小秦人家一点不嫌你，还一直替你遮掩。”


    赵永梅一口把麦乳精干了，把杯子放她娘手里：“娘，我和秦穹处对象，不就是觉得他这点儿好嘛。而且我对他挺好的啊，我们也相处的挺好的。”


    钱玉娟教她：“那你学学其他处对象的小年轻，给小秦洗洗衣服啊，做做饭啊。”


    赵永梅拒绝：“娘，我连我自己的衣服都懒得洗，都是用糖和永山交换，让永山帮我洗，您还指望我给秦穹洗衣服？您可真是想多了。”


    “你不想洗，那就把衣服拿回来我给小秦洗，到时候你说是你给他洗的不就行了？”


    “不要。”


    钱玉娟拧着她耳朵：“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说不进去话啊，你不愿意给小秦洗衣服，那我替你洗，你都不愿意。那将来呢，将来你们结婚了，衣服怎么办？”


    “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到时候大不了两人轮流着洗。反正我是不可能把家务全包的。娘，您也知道，我真的不喜欢洗衣服做饭打扫家这些家务啊。”


    钱玉娟语重心长的和她说：“永梅啊，这世上哪个女人生来就是喜欢做家务的？我没出嫁的时候，在你姥姥姥爷家是最小的那一个，不管是你姥姥姥爷还是你舅舅姨妈，都疼我疼的不行。我当时在家里，就像你在咱们家似的，全家都偏着我。但是我这结婚成家了，该学的家务不还是得学，该做的家务不安还是得做。”


    赵永梅说：“就怨我爹不知道替你分担。”


    “胡说，你爹怎么不知道分担了，你看家里担水砍柴的活儿不都是你爹在做，他还在地里上工，还要给大队记账，一个人干两份儿活儿，有时候算账算到天黑也算不完。家里还得养活你们几个，家里的担子重着呢。”


    “娘，您也说了，我爹干的活儿多，那我到时候如果和秦穹结婚了，我也忙着挣钱忙着工作，到时候我养家我养孩子，让他照顾家不就行了。”


    钱玉娟快被赵永梅给气死了：“你，人家小秦家里那么好的条件，人家用得着你去养家。”


    赵永梅抱住她：“娘，我知道你为了我们俩好，但是你真不用为了我操心。将来我们两个只要好好工作，条件富裕了，然后孩子也像我姑姑似的，只生一个。到时候不管是找亲戚来家里帮忙带孩子做家务，还是攒钱买洗衣机，买冰箱，下馆子，都能解决一些我不愿意做家务的问题。娘，在我看来做家务这些都是小事，都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事情。只要我和秦穹我们感情好，这些都不是问题的。”


    “也是，你和小秦都不是笨人，日子也不会过差的。不过你和小秦可不能像你姑姑似的只生一个孩子。你看你姑姑，就是只生了蔚敏这一个闺女，现在好了，别人儿女到了成家的年纪就该享福了，她和你姑父为了蔚敏反而更发愁了。”


    赵永梅最近上班，没怎么见姑姑姑父呢，便问了问：“娘，姑姑姑父最近过得好吗？”


    钱玉娟摇摇头：“有蔚敏这样的闺女，你觉得能好吗？之前听你姑姑说，你姑父想撮合蔚敏和他厂子里的徒弟，我当时想着也挺好的，一个女婿半个儿，一个徒弟半个儿。这后生又是女婿又是徒弟的，将来你姑姑姑父靠不上蔚敏，这还有其他人可以依靠。谁想前两天你姑姑回来，说蔚敏瞧不上这个后生。”


    赵永梅听了她娘的话愣了一下，显然她娘话里的这个姑父的徒弟就是周桓，是赵永梅梦里那个，与他结婚又离婚的人。


    赵永梅晃了一下神，问：“那然后呢，蔚敏还会嫁给这个人吗？”


    钱玉娟小声说：“你姑姑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们夫妻挺看好这个后生的，想撮合人家和蔚敏。但是，我听你二姐说，蔚敏好像有对象。”


    “啊？那我姑姑姑父知道吗？”


    “这我就是不知道了，你二姐也是偶然瞧见蔚敏和一个男孩牵着手在公园走着。她只瞧见了个背影，还不确定是不是蔚敏呢，也不敢和你姑姑姑父说。”


    赵永梅说：“如果真是严蔚敏，那估计严蔚敏处的这个对象是我姑姑姑父绝对不会答应的，不然她肯定领回家去了。”


    钱玉娟光是想想都替小姑子夫妻两个发愁：“行了，不说这个了，你之前不是说想让小秦搬到老屋去住，我和你大哥已经抽空把老屋收拾出来了，你让他看个日子，从知青点搬过来吧。”


    “啊？还要看个日子啊？”


    “你这孩子，搬家还能不看日子啊。”


    钱玉娟又说：“还有，永梅，你和小秦也处了几个月了，这几个月看下来，人家小秦对你是真的是一片真心。而且小秦不论是品行相貌，真没有一点儿不好，你可得珍惜啊。”


    “娘，我对他也是一片真心啊，我可珍惜他呢。”


    钱玉娟说：“你也不能光在嘴上珍惜啊，永梅，人家小秦这么好的条件，我可听他说了，他爷爷，他爸爸，他大伯都是首长。他这么好的条件，你现在不好好抓住，将来打着灯笼都没处找。还有，人家小秦家里不管是爷爷这边还是姥爷这边，有好几个烈士。他是烈士血脉，咱们得尊重人家，千万不能欺负人家。”


    赵永梅抱住钱玉娟，说：“娘，你放心，秦穹是我对象，我喜欢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他。”


    下午，赵永梅大哥终于给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树枝，又长又硬。


    下午的太阳正好，赵永梅和秦穹在院子里，拿着这个树枝做拐杖。


    秦穹削树枝打磨，赵永梅在旁边看着，边看边说：“秦穹，星期一我上班的时候，你能不能给我脚腕缠一圈儿白纱布啊，到时候我把裤腿挽起来，专门把这纱布漏出来。”


    秦穹有些无奈的看着赵永梅：“你这打算什么时候痊愈啊？”


    “赔偿款到账的时候吧，如果学生考试时赔偿款还没到，那我就拄着拐杖拐着腿，从我们学校一瘸一拐的走到公社派出所。”


    秦穹想想那个场景，觉得有些好笑：“到时候需要我搀扶着你吗？”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就行。不过你如果愿意发发善心，给我的纱布上喷一些药油，让纱布味道重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


    秦穹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好，我保准到时候只要路过你身边的人，都能闻到药油味儿，知道你身负重伤。”


    赵永梅又说：“也不用太多，咱们还是得节约。”


    “好，听你的。”


    赵永梅高兴了，扑到秦穹身上，抱着他：“秦穹，你真好。”


    秦穹忙把手里的棍子移开，免得磕到赵永梅。


    然后，他也回抱着赵永梅，看着她开心，秦穹觉得自己也好开心。


    永梅说他好，他觉得永梅才好呢，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永梅更好的姑娘了。


    她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富有生命力，聪明又坚韧，豁达又宽和，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即便是在寒冬，也能盛开的很惬意，很自在。


    秦穹想，能遇到永梅，能和永梅在一起，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幸运的人。


    第68章


    赵永梅周一去学校, 下了自行车后座，拄着拐杖瘸着脚，一副病号的模样。


    秦穹提着赵永梅答应借给学生的书跟在她身后。


    学生们一见到她这惨兮兮的模样, 立刻围过来关心她。还有学生迫不及待把听说的陈丽哥哥的情形分享给她，好让她听了能高兴高兴。


    “赵老师，听说之前被陈丽哥哥打的下不了床的那个人把陈丽哥哥给告了。”


    “不止这个人, 他们大队里还有好几个被陈丽哥哥欺负的也来公社派出所状告他了。”


    “陈丽哥哥欺负了这么多人，那天还打我们赵老师和公社的民兵, 他会被判不少年呢。”


    “还有还有，不止是陈丽哥哥, 还有陈丽爸爸欺负人的事情也被人翻出来了, 说不定也会被判呢。”


    “对对对，赵老师, 我听说还有陈丽嫂子也到了公社，把陈丽家的事情翻出来不少。听说陈丽嫂子是下乡知青，刚来的时候陈丽哥哥挺照顾她的，还帮着她干活儿, 帮她教训骚扰她的人。陈丽嫂子觉得陈丽哥哥人挺好, 就和他处对象了。没想到后来两人结婚了, 陈丽哥哥反而对她呼来喝去, 还开始打这个女知青, 把她打的身上好多淤青。还有陈丽爹娘, 陈丽和陈丽妹妹，也经常欺负这个女知青。”


    “这个陈丽哥哥可真不是个东西，连自己的老婆也打。”


    “要我说不止她哥哥不是东西，陈丽全家都不是东西，四处欺负人, 欺负惯了，还来我们学校欺负老师。”


    赵永梅听着学生们的议论，心想萧逸这下可真是做了件好事，不仅帮了他自己，还帮了很多很多人。


    很快，学生们的期末考试结束，上完最后一堂课后，公社中学也正式放暑假了。


    学生们虽然嘴上说着舍不得赵永梅，但是放了假，跑得比谁都快。


    赵永梅也放暑假了。


    她的假期排得很满，每天上午在家学习，下午去地里上工，还要抽空去县里和朋友见面，督促大哥学习开车，最重要的，要准备大姐结婚的事宜和与秦穹去市里约会。


    赵永梅拿着本子，把时间排着整整齐齐的，一天也不闲着。


    随着大姐的婚期将近，大哥和苏静家的婚事也彻底取消了。听说苏静静家里已经给她相看好了人家，对方是南山公社的，离赵永梅他们清水公社挺远的。而且这个人家家里只有一根独苗，这根独苗上面，还有五个贤惠的姐姐和五个能干的姐夫。


    他们家给了苏家不菲的彩礼，比当初和赵永梅家商量的还多。这也是苏静静家里人炫耀出来的。在他们看来，苏静静虽然之前的婚事吹了，但是现在能找到这样一个出手大方的女婿，比嫁给赵永梅大哥强多了。


    赵永梅大哥虽然因为这事儿有些伤感，但经过了赵永梅的理论培训，已经开始跟着郑若雨的亲哥堂哥表哥们学开车了，也没有太多时间来想这些事。


    永梅高中两年和郑若雨的关系非常好，甚至她高中时候还常去郑若雨家里住。郑若雨哥哥们也都认识赵永梅，听说是赵永梅哥哥来学，对他也多有照顾，不会藏着掖着。


    赵永梅也不是不懂事的，在大哥去的第一天，她是跟着一起去的，领着大哥好好感谢了一番郑若雨的家人，也买了罐头带过去，还拿了秦穹哥哥给的烟叶和茶叶，都分着包成小包拿过去。


    赵永梅大哥虽然面对这些人有些局促，但也知道这是妹妹千辛万苦才给自己争取来的机会，十分珍惜。


    渐渐的，天气炎热了起来。


    这次赵永梅二姐回家时，整个人神神秘秘的，特意把赵永梅和赵永莲叫到屋里，还把房门闭上。


    赵永梅心里已经猜出来二姐这是要做什么了，不过她可不是扫兴的人，只假装自己不知道，说：“二姐，你把我和大姐叫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我猜，一定是你买了好吃的回来？是鸡蛋糕还是江米条？”


    赵永梅大姐成功被赵永梅带偏，说：“应该是鸡蛋糕吧，奶奶牙口不好，最近爹也牙疼，江米条太硬了，他们都不好咬。”


    赵永兰摇摇头：“不是不是，你们看我给你们拿回来什么了！”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来两件裙子，然后一手拿着一条，给赵永梅赵永莲展示：“看，好不好看？”


    这两条裙子，都是布拉吉的样式。一条是上身浅灰色下身深灰色，另一条颜色就比较复杂了，是很多碎布拼成的，颜色很多，每块碎布的形状也各异，但是整体拼凑起来，也很好看。


    赵永梅和赵永莲异口同声：“好看。”


    赵永兰把那条灰色的裙子递给赵永莲，说：“大姐，这是我给你的结婚礼物，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赵永莲抱了抱赵永兰：“永兰，谢谢你。”


    赵永兰把另一件裙子递给赵永梅：“永梅，这是给你的，是我拿攒下的碎布拼凑的，等以后我布票攒够了，再给你做条新的。”


    赵永梅接过裙子，放在自己面前比划着，还转了一个圈儿，随着她身体的转动，裙子也划出好看的弧度。


    赵永梅也过去抱着赵永兰：“二姐，你看这条裙子多好看啊，这碎布是你一小块一小块攒的，裙子是你一片一片拼的，一针一线缝的。二姐，做这条裙子一定很辛苦吧，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


    说着赵永梅拉着赵永莲的手，说：“大姐，走，咱们两个把新裙子换上，让二姐看看她辛苦做的裙子穿在我们身上是个什么样的效果。”


    很快两人换了裙子，彼此对视，都忍不住笑出来。


    赵永兰看着大姐和妹妹穿上新裙子好看极了，说：“我一直在想到底该做什么样的衣服给大姐和永兰。我也知道做一件中规中矩的长袖或者半袖更实用。但是我们厂里女工们好多都偷偷做裙子。她们上班不穿，但估计会在家里穿着。我想着裙子既好看也凉快，虽然不好穿出门，最后还是做了。”


    赵永梅虽然对于裙子没有特别的钟爱，但还是立刻很捧场的说：“对，二姐你说得太对了，现在天越来越热了，晚上在咱们院子里穿着裙子乘凉，简直不要太凉快太惬意。”


    赵永兰有些犹豫：“不知道娘见我做了裙子会不会不高兴。”


    “当然不会了，娘肯定会看看这裙子的剪裁，针脚，然后觉得你缝纫的手艺越来越好呢，觉得你越来越能干，为你高兴呢。”


    听了赵永梅的话，赵永兰也松了口气。


    赵永梅又说：“二姐，等会儿我就穿着裙子给娘看看，让娘见识见识你的手艺。”


    赵永兰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次做的急，手头的布也少，只给你和大姐做了，还没给娘做呢。”


    “没关系的二姐，你给我做，是做第一件，又这么多碎布拼着，在练手呢。给大姐做，是大姐马上要结婚，这是给大姐的新婚礼物。至于娘这里，你当然是要等做熟练了，再问问娘自己想要什么衣服，等攒够布料再给她做，给家里其他人做。”


    赵永兰原本没有想的这么复杂，但是听赵永梅一说，顿时觉得她说的很对，赵永梅说的就是她自己的想法。


    赵永梅拿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臭美的想，我可真好看啊，穿了裙子感觉更好看了。


    她一边臭美，一边问赵永兰：“二姐，你最近在单位过得怎么样啊？”


    这是赵永梅最近见到赵永兰后常常会问的一个问题。


    赵永兰笑着说：“挺好的，我听了永梅你的建议后，大家对我越来越和善。就连我几个领导，现在见了我也会和我说说话，关心关心我。”


    虽然赵永梅是妹妹，赵永兰是姐姐，但是在与人相处上，反而是赵永兰需要赵永梅给她一些指导。


    在赵永兰刚去县里时，还不好意思和赵永梅讲这些，一来她觉得自己是姐姐，当姐姐不能给妹妹帮助就算了，还要妹妹帮自己解决问题，实在有些张不开嘴。二来，这个工作原本姑姑姑父是想给永梅的，虽然是永梅自己不想去的，但在赵永兰的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是自己抢了妹妹的工作，她担心自己和妹妹讲厂子里的事情，会被妹妹觉得她是在故意炫耀。


    那个时候赵永梅也很忙，她在县里文工团排练，虽然有空的时候会去服装厂找赵永兰，但是时间仓促，两人也说不了太多话。


    后来遇上了苏静静想要抢工作这件事，还是赵永梅为了赵永兰据理力争，解决了这件事。


    之后，赵永梅就比较关注赵永兰的情绪，怕她受到苏静静的影响。


    赵永兰经过这事儿也知道赵永梅远比她以为的有主意的多，也开始和赵永梅讲讲她在单位遇到的人和事，再讲一讲自己遇到的困难，主动向赵永梅这个妹妹寻求帮助。


    做衣服的时候，她也是想着第一件衣服要给赵永梅这个妹妹。


    第69章


    随着时间进入七月底, 天也越来越热了。


    赵永梅奶奶上了年纪，受不得闷。外间比里间要凉快些，赵永梅便和她换着睡, 让奶奶睡在外间，她睡在里间儿。


    睡觉前，赵永梅看了一会儿书, 看得困了，就把灯吹了, 很快进入梦乡。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突然, 整个人感觉整个炕都在震动。


    赵永梅猛的睁开眼, 光着脚往外间跑，跑到奶奶床边, 一把把还睡着的奶奶抱起来，冲到院子里。


    被赵永梅抱起来时赵永梅奶奶已经惊醒了，到了院子里，赵永梅让她在院子里乘凉的椅子上坐着, 立刻又去喊她爹娘和大姐小弟。


    她家里人也陆续跑出了屋子。现在震动还没有停, 赵永梅家屋顶的瓦砾随着震动有甚至直接摔在了院子里。


    钱玉娟有些惊慌的问：“老天爷, 这是怎么了？”


    赵永梅有些沉重：“地震了。”


    她转身往出走, 边走边说：“娘, 我得去看一下秦穹。”


    秦穹现在是在赵永梅家老屋住, 老屋毕竟是老房子了，还是土坯房，远不如砖瓦房结实。赵永梅是真的担心屋子塌了，把秦穹给压到里面了。


    赵永山立马说：“我和三姐一起去。”


    钱玉娟叮嘱他们两个：“你们看着些路，小心看路有没有震裂。”


    “娘, 你放心。”


    赵永梅和赵永山两人出了门，一路人两人的心情都很紧张都很沉重，谁也不知道震动还会不会再来。


    两人就这么在漆黑的夜里沉默的走着，唯一的亮光是赵永梅起床时随手拿着的一盒火柴。


    只有一盒火柴，他们也怕浪费，不敢随便用，只走到感觉路不对的时候，才点一根看看。


    终于，赵永山还是忍不住颤抖着问：“三姐，你说今天这个地震还会再继续震吗？”


    赵永梅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希望不要再震了。”


    “这次的地震会死人吗？”


    “我不知道，如果咱们这里是震源，那可能会有人房子塌了，被土坯房砸到，应该不至于很严重。但是，如果咱们这里不是震源，可咱们这里的地震已经这么强烈，那就大事不妙了。”


    赵永山听着有些害怕，默默抽泣了起来。


    赵永梅心里也害怕，也焦虑，心里慌得不得了，两人又继续沉默走着。


    突然，前面转角处有灯光出现，有人走了过来。


    赵永梅大声喊到：“秦穹？是你吗秦穹？”


    “永梅，是我。”


    秦穹打着的手电筒灯光照了过来，赵永梅立刻飞赴过去，扑到他身上上，紧紧抱住他。


    秦穹也紧紧抱着赵永梅，拍着她的后背，一个劲儿的安慰她：“永梅，我没事，我没事。”


    感觉赵永梅整个人都有些抖，秦穹知道她今天这是受了惊了，低头把脸贴在赵永梅脸上，轻轻蹭着她，安慰着她。


    “没事永梅，别怕，我在呢。”


    赵永梅抱着秦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闷声说：“我好怕你出事。”


    “我这不没事吗？就是老屋被震踏了半间。”


    “屋子塌了再修就好，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走回到赵永山身边，先把赵永山送回家，准备再去知青点看看。


    知青点是特意给知青们盖的，县里批的钱，大队长丝毫没有中饱私囊，用的是能买到的最好的砖，是社员们自己盖的，相比起赵永梅家的老屋要结实的多。


    去了知青点，知青们也都跑出来了，都在院子里呆着。但是知青点的气氛都不太好，大家都担心这里并不是震源，害怕震源是自己家里。


    众人商量了一会儿，打算天亮了就去县里，能给家里打电话的打电话，打不通电话的就发电报，一定要问问家里的情况，告诉家里自己的情况。


    赵永梅也要和秦穹一起去，给秦穹家里打个电话，再去看看大哥大姐姑姑和朋友们的情况。


    等赵永梅和秦穹再回家时，这个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了，也没有人敢再回屋去睡。


    赵永梅爹和大队里几个干部一起去大队里挨家挨户查看情况，秦穹是赤脚大夫，也跟着一起去了，万一遇上受伤的人，他也能及时处理。


    赵永梅又飞快冲进屋里，她也不敢在屋里多待，拿了一床被子冲出来。然后又再次冲进屋里，提了暖壶出来，她就这么来来回回的跑，跑了好几趟。


    弟弟赵永山想要帮忙，但是他不像赵永梅熟悉赵永梅屋里东西的位置。


    赵永梅把被子给她娘和奶奶披好，又倒了两个搪瓷杯热水，说：“奶奶，娘，这天也快亮了，等天亮了我就去县里看看我姑姑还有大哥和二姐，再让永山跑一趟，去我姥姥家里看看，你们别担心。”


    钱玉娟接过来水杯，想叹口气，又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叹气不好，硬生生给憋回去，说：“永梅，你们去了县里，也找个公共电话给小秦家里打个电话。”


    “好。”赵永梅家离秦穹家离得特别远，她心里觉得如果真有地方发生大地震了，那也不会是秦穹家里。如果真是秦穹家里，传到她家这里不会这么严重。当然这个电话得打，毕竟不止秦穹关心家里，他家里人也同样关心他。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赵永梅和秦穹还有大队里的知青结伴往县里走。


    天亮了，大家才真的感受到地震的威力，从大队到县城的路坏了的不少，还有树也倒了，庄稼也倒了。


    当了这几年知青，种了几年的地，见到庄稼倒了，知青们都很心疼。


    秦兆佳忍不住说：“哎呀，这庄稼都影响了，等秋收时候粮食会不会减产啊。”


    李敏说：“先别说粮食，只要人没事就行。”


    “说起来，咱们大队的老乡没事吧？”


    秦穹声音有些闷，说：“有两个屋子塌了，被砸到脑袋，不成了。还有几个受伤的，我都把伤口给处理了。”


    “啊？出事的是谁啊？”


    秦穹眼眶有些红，说：“存根叔和从庆叔。”


    赵永梅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知青们听了都缓不过来，这两个老乡都是很好很和善的人，平时对他们这些外地来的知青很是关照。明明他们白天还见过面，还一起在地里劳作过。怎么一个晚上，他们就不在了？


    他们知道这次的地震怕是挺严重的，但是不管是知青们还是赵永梅家里都没有事儿，大家也都抱有侥幸。


    可是，现在得知大队里就有因为这场地震丧生的人，知青们再也憋不住自己的情绪，都哭了起来。


    进了县里，赵永梅和秦穹还有知青们分开，他们先去打电话，赵永梅则是先去看姑姑姑父。


    到了姑姑姑父家，见他们没事，也告诉他们奶奶没事，家里没事。之后赵永梅又赶紧去见二姐和大哥，还好大家都没事，唯一比较严重的就是郑若雨爸爸因为着急，从楼梯上一脚踩空，摔了一跤。


    等赵永梅返回公用电话亭时，还有知青在排队。


    发生了这么大的地震，来县里打电话的人自然很多，即便大家都是问问家里的情况再报个平安，排起队来也需要不少时间。


    赵永梅走过去，问众人家里有没有事。


    秦穹曹华李敏他们家里都好，南方沪市这边震感不强，曹华家东三省倒是震得挺明显，不过她家里人也都没事。


    秦兆佳蹲在地上哭，她家是京市的，京市的震动比宁安还大，虽然她家里人没事，都跑出来了，但是家里的院子塌了。最严重的是，她姑姑嫁去了津市，直到现在还联系不上。


    这会儿人们已经知道地震的源头是唐山了，这是秦兆佳在京市的家人说的。


    有其他大队的从唐山来宁安插队的知青，守在电话机前，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父母单位的电话，可是，不是电话打不通，而是电话信号中断。


    这一天，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悲伤的，即便是劫后余生的人，也来不及对自己的幸运而庆幸，就沉浸在同胞逝世的噩耗中了。


    之后，大队里的人们开始忙着维修坏掉的路，抢收被破坏的庄稼。还不时有余震传来，让人都提心吊胆的。


    到了八月中旬，大家的生活才渐渐恢复正常。


    赵永梅大姐的婚期定在农历的八月初一，是处暑后的第二天，阳历的八月二十五日。


    赵永梅未来的大姐夫刘淮也提前从部队回来了。


    从部队回来第二天，刘淮就来赵永梅家里拜访。赵永梅全家人都在家，招待刘淮这个准女婿。


    刘淮原本以为会出现的大嫂没出现，桌上还多了一个人，是永莲三妹永梅的对象。


    秦穹出现在赵永梅家里，也是因为之前老屋地震，有半间房给震塌了。钱玉娟知道了后提心吊胆不敢再让秦穹去住老屋了，而是让他搬进来。


    地震后家里也重新换了屋子，钱玉娟和赵从山不放心赵永梅奶奶，怕再遇到什么事儿，干脆搬过来和她一起住了。


    之前他们住的屋子收拾出来，赵永梅三姐妹住，另外一个屋子秦穹和赵永延赵永山两兄弟住。


    刘淮前段时间忙着训练，也没有多和赵永莲联系，但是他过年的时候有来家里拜年，知道大舅子也是要在今年结婚，还准备在他们之前办。他也攒了钱，准备这次回来把这份礼金给补上。


    没想到回来之后才知道，大舅子这婚事不办了。他不知道媳妇娘家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小声问赵永莲。赵永莲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刘淮听完有些惊讶，他觉得这事儿自己这未来大舅子做的就不对，分不清轻重。不过他不能和媳妇说人家大哥的不好，于是说：“莲儿，你大哥当时找的这个女的可不厚道，分了也好，不然真结婚了，你们这几个兄弟姐妹怕是一辈子都得受她的制。不过莲儿，你小妹妹这么厉害呢？”


    “你以为我以前都是与你胡说的？”


    赵永莲觉得刘淮小看了自己的妹妹，还又捡了几件她觉得妹妹特别了不起的事情和刘淮讲。


    从妹妹小时候跟着他们上学，老师讲得妹妹跟着瞎听，都能背会，到后来妹妹小学跳级，初中时候比同年级孩子小了两三岁，还把他们都收拾的服服帖帖，再到后来被推荐去县里念书，还拿了全市的三好学生。


    最后讲到今年妹妹去各个公社演出，去县里演出，还自己争取到了在公社当老师的工作，现在已经是一名人民教师了。


    在赵永莲看来，她妹妹永梅真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不好，从相貌到品行到能力到人缘，没有不拔尖的。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家里没条件没关系，如果她生在县里市里，现在怕是已经进了机关单位，当上干部了。


    赵永莲觉得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里挺好的，爹娘好，兄弟姐妹也好，她挺知足，挺满足。但到了妹妹这里，她却总替妹妹有些可惜。妹妹别说要多好的人家，就是生在姑姑姑父家里，她的境遇估计也比现在强一大截。


    赵永莲说的这些有不少以前都和刘淮说过，还说过不止一次，但她讲的时候刘淮还是很听的很认真。


    刘淮刚和赵永莲处上对象的时候，也特意和她打听过她家里人的性格，尤其是这几个兄弟姐妹的性格。


    当时赵永莲就说她大哥和弟弟都挺憨的，二妹是熟悉了她就和你咋咋呼呼的，但就是窝里横，在外面胆子小的很。倒是她最小的妹妹，是全家最有主意的。她还特意叮嘱刘淮，见着这个妹妹可千万有什么说什么，不要说大话更不要说谎话说胡话。


    刘淮原本也不是个喜欢说大话说谎话说胡话的人，当时他见到赵永梅这个小姨子的时候，她还念高中呢。两人只短短见过一面，她问了刘淮几个问题，之后刘淮再来时，她这个大忙人总不在家，也就没再见过。


    刘淮还记得赵永梅当时问的是刘淮为什么想娶她大姐，觉得自己能娶到她大姐的优势是什么？刘淮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家里人和她大姐相处不好，刘淮要怎么处理？结婚之后多久她大姐可以随军，她大姐随军之后，部队能不能给她大姐也安排一个工作？还有刘淮的工作计划和晋升计划，赵永梅还建议刘淮念个军校，再深造深造。


    刘淮当时就觉得这个未来小姨子确实挺有主意的，有的问题未来的丈母娘和老丈人都没想到，或者没好意思问的，她都直接问了。


    现在再听赵永莲讲这个小姨子的事儿，只觉得她不止有主意，还有手腕，有能力，做事还果决。别的姑娘遇上被未来嫂子抢工作这种事儿，怎么也先慌个几天，哭哭啼啼几天。


    但他这小姨子却能当下遇到当下解决，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而且处理得还很好，软硬兼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是给了刘淮，都做不到这样，她简直是个人才。


    刘淮有些感慨的说：“永莲，你妹妹将来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永莲妹妹这样心性的人，是不可能一辈子都困在一个小小的公社里面，当个普通的高中老师的。


    他夸赵永梅的话赵永莲自然很愿意听，但还是有些遗憾的说：“可惜我和我大哥都没什么本事，不能像别的哥哥姐姐似的，能给下面的弟弟妹妹一些帮衬。反而转过头来得靠永梅给我们操心。但凡我俩争气些，永梅也不会没有个能扶持她的人”


    刘淮马上说：“别的咱们可能帮不到，但是如果你妹妹将来走关系缺钱了，咱们可以伸手帮一帮。还有我也有战友是咱们市里的，家里挺有背景的，我们交情好，以前觉得没必要为了小事把人情用了，但既然永莲你妹妹真这么能耐，那到时候我去找找他，看看能不能想法子让咱妹子去市里上班。”


    刘淮说这话是真心的，一来他是真喜欢赵永莲，他姑姑正是嫁去了赵永莲姥姥家所在的大队，小时候他去姑姑家住，那个时候就见过赵永莲。不过那时候赵永莲很文静，总待在她姥姥姥爷家，不怎么出门。


    后来刘淮长大了，当兵前去姑姑家，又碰上了去姥姥姥爷家的赵永莲，长大后的赵永莲更让人喜欢了。


    后来年纪到了，家里想给他相看对象，加上姑姑家的表弟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知道他喜欢赵永莲。只是可惜他们两人不仅不是一个大队的甚至都不是一个公社的。等表弟从赵永莲舅舅家表哥那里得知赵永莲家里也给他相看对象，刘淮才忙不迭的找到了姑姑，让她帮忙牵线搭桥。


    后来他们两人相看了，赵永莲家里对刘淮很满意，赵永莲也觉得刘淮挺好的，两人这才正式定了亲，现在离成亲也不剩几天了。


    刘淮是真喜欢赵永莲，自然爱屋及乌，觉得她的家人就是自己的家人，她的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


    而且刘淮觉得，永莲妹妹如果真像永莲说的这么有能力，如果他们夫妻真的能帮永莲妹妹在县里或者市里谋划到一个更好的工作，等永莲妹妹有了更好的前途，那不就是他们夫妻会有个有本事的妹妹，他们孩子会有个有本事的小姨！往长远看，这是大好事呢。


    还有，等将来他转业肯定也是要回宁安，到时候回来之后，有一个混得开的妹子，对他们夫妻都不是坏事。就是不去占人家的便宜，但是别人一听，自己是这人的姐夫，光这个名头都能让人敬着三分。


    赵永莲听了刘淮的话，心想，之前她妹妹高中毕业在家里待了一年多，也不见刘淮伸伸手帮帮忙。现在他们快结婚了，刘淮这才说他有人脉，可见之前刘淮还是防着她呢。


    不过她也知道分寸，说：“让永梅去市里工作这不太好办吧？我知道找个工作不仅花人情钱也不少呢。像我二妹那个工作，那还是县里的不是市里的，都花了好大一笔钱。如果不是我姑姑姑父人家出了这笔钱，真靠我们家，就是工作放在眼跟前了，都掏不出这钱来，甚至连三分之一，四分之一都拿不出来。”


    刘淮说：“我手里倒是有些钱，永莲你也知道，我家里我爹娘是跟着我大哥过日子的，我两个姐姐也都出嫁了。我就是每年过年给家里寄五十，然后八月十五寄二十，我爹娘生日寄点布料回来，让两个老人一人做件新衣裳。我在部队呢，部队管我吃管我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花销。入伍这几年我也攒下不少钱。等咱们结了婚，我就把钱都给你，你来管咱们家的钱。”


    刘淮这话让赵永莲心里满意，她说：“刘淮，你这么信任我，那我一定要好好给你管钱，可不能真把你辛辛苦苦攒的钱给我家里人花了。这钱得留着，将来供咱们孩子花。不过你那个战友如果真能帮永梅找到市里的工作，那到时候可就的麻烦麻烦他了，至于走关系的这些花销，到时候让永梅自己想办法。”


    赵永莲心里很清楚，刘淮嘴上说得再好听，她也不能真的让他又出人情又出钱。


    不然到时候别说刘淮心里有没有意见，就是刘淮家里人知道了，怕是也会闹起来。如果真想麻烦刘淮，那钱和人情也只能麻烦一个。


    那要选的话，当然是选人情了，这个人情是只有刘淮有的，但是钱，说难听点，他们家虽然现在没有，但是去借也总是能借到的。到时候再慢慢还这份钱不就行了。


    赵永莲经过家里这些事情，已经知道人情比钱值钱多了。如果她妹妹真花了刘淮的钱，到时候刘淮父母大哥知道了怕是也会觉得不舒服。


    但是如果只用了人情，那也能说是她妹妹自己有本事，人家才愿意帮忙。何况本来也是这个情况，如果不是知道永梅有本事，相信永梅能拼出头，刘淮根本舍不得把这个人情用在永梅头上。不然他们都订婚这么久了，刘淮怎么之前从没有提过这件事。


    至于刘淮没想着他家人，估计也不是他不想，而是像刘淮大哥一个地里种地，就是刘淮给他去求人，人家也不敢把工作交给他。但凡刘淮有个亲弟弟亲妹妹，别说像永梅一样，哪怕只有永梅五分本事，刘淮就肯定先紧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了。


    而且赵永莲也知道妹妹现在找的这个知青对象家里有钱，也有关系。只是一来两家离得太远了，这关系用不到。二来妹妹自己也不愿意麻烦人家。既然这样，那不如用了刘淮的人情，到时候这个秦知青知道妹妹缺钱，想来也愿意拿出来帮帮忙。


    刘淮有些犹豫，说：“到时候如果真的要用钱，怕是得不少钱呢。”


    赵永莲为了让刘淮放心，也为了让刘淮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别只是嘴上糊弄自己，便在刘淮耳边小声说：“刘淮，我妹妹现在找的这个对象小秦，家里条件挺好的，不缺钱。而且，我听他说，他家里都是当兵的，都是首长呢。”


    刘淮有些惊讶，虽说在部队里，部队军官都可以被叫做首长，但是一般来说被叫做首长的最低也是团长了。


    他忙问赵永莲：“永莲，那你知道咱妹子这对象家里是哪个部队的，具体是什么职务啊？”


    赵永莲大概知道一些，但还是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本来就不太懂这些。而且刘淮，你也知道小秦他刚和永梅处对象，两人还不是相亲，是自由恋爱，又没有媒人从中保媒拉纤，自然不可能像咱们两个似把家里所有亲戚都能打听个清楚。我们作为永梅的家人，也不好一个劲儿的打听人家家里的情况，不然显得我们别有所图似的。”


    赵永莲可不傻，现在秦穹只是妹妹对象，如果在他们还只处对象的时候家里就麻烦他，麻烦他家里人，那对他和妹妹的感情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赵永莲也不指望刘淮在部队高升，她觉得刘淮好好干，过两年转业了，回来去机关或是工厂，安安稳稳也挺好的。到时候不管是她这边的父母还是刘淮父母，他们也都能照应到。


    刘淮要是真想让小秦家里给他帮忙，那也得他先把永梅的工作给安排好。到时候，再让永梅看，能帮就帮，不能帮的，也多的是法子搪塞过去。


    对于让刘淮帮忙给妹妹永梅托人找工作这事儿，赵永莲没和赵永梅说。


    毕竟她也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成。她和刘淮虽然是即将成婚的夫妻，但他们之间相处并不算多。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刘淮能不能真的办到，她还是等刘淮这里真有了些音信再和妹妹说吧。


    很快，赵永莲出嫁的日子就要到了。


    在赵永莲出嫁前一天晚上，赵永梅拿着攒钱给赵永莲买的一对银耳环到她屋里。


    现在戴耳环的人不多，为了这一对银耳环赵永梅还是下了一些功夫。她先是弄到了一小块银子，又找到了高中同学。她这个同学爷爷在解放前是银匠，还是手艺很好的银匠，但现在已经不做这门生意了。赵永梅求着这个同学帮忙，他爷爷这才帮赵永梅做出来这对并蒂莲花样式的银耳环。


    明天就要出嫁了，赵永莲很紧张，也很害怕。


    她知道女人总是要出嫁的，刘淮聪明能干人也踏实，最重要的是刘淮心里有她。她能找到刘淮这样的对象，和刘淮这样的人结婚，已经是运气很好的了。


    赵永莲一向很懂得知足，知足才能长乐。


    可是，真的临到结婚了，她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她不知道为什么人们会说出嫁对女人来说是一件喜事，一件好事。


    一个女人，因为出嫁，要离开自己生长的家，离开生养自己的父母，离开相伴长大的兄弟姐妹，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将另一个人的父母当做自己的父母，将另一个人的兄弟姐妹当做自己的兄弟姐妹，这是什么喜事是什么好事吗？


    即便在赵永莲心里，刘淮的父母兄弟姐妹永远不能和她的父母，和她的兄弟姐妹们相比，在感情上，她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实际上呢？等她嫁过去，她要给刘淮的家人做饭洗衣做家务，刘淮家人不舒服她要第一时间去照顾。至于她爹娘，也就逢年过节回来，娘怕是也舍不得她下厨。如果爹娘生病了，只要不是很严重，怕她担心，爹娘也不会让她知道。


    即便她跟着刘淮去随军，刘淮忙工作，他爹娘哥哥姐姐这里，到时候不也还是得她操心，得她上心。


    得惦记着他家里长辈的生日，惦记着逢年过节的问候，惦记着他爹娘的身体，惦记着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只有这样，赵永莲才能一个好媳妇，好妻子。


    她心里的孝心给了爹娘，可实际的孝心却要给都不熟悉的刘淮的父母，这么一想，赵永莲心里就有些难受了。


    她可以不要求刘淮惦记她的家人，刘淮也未必会真上心惦记她的家人。可是她却必须给刘淮管好家，当好刘淮的贤内助。毕竟，这就是刘淮娶她的原因。


    赵永莲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想，她这么想太自私了，太自我了。可是她忍不住，可能她本来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她真的做不到把将近素不相识的人当作自己的父母，当作自己的家人。


    她知道自己在刘淮面前表现成什么样是刘淮喜欢的，她想，或许她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让刘淮满意，最起码让刘淮面上满意。


    这时，她房门响了，赵永梅敲了门然后推门走进来。


    一进来，赵永梅看着赵永莲，敏锐的发现大姐心情不太好，走过去问她：“大姐，怎么了？不舒服吗？”


    赵永莲笑了笑，说：“没事，我就是一想到我明天就要嫁人心里有些紧张。”


    “大姐，不用紧张，放轻松，来，快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说着赵永梅伸出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然后把握着的手掌打开，露出掌心里面放着的一对小巧的银耳环，耳环上还刻着并蒂莲花。


    “大姐，这是送你的结婚礼物，大姐，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赵永莲看着这耳环很是惊喜，又觉得永梅这是又乱花钱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妹妹的一片心意，没有念叨她，而是抱了抱她，然后把这对银耳环戴在耳朵上，问赵永梅：“好看吗？”


    “好看，太好看了，我大姐真的是全世界最最最漂亮的人。”


    “我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人，那你怎么办？”


    “那我就勉为其难当个第二吧。”赵永梅说着，还做鬼脸逗赵永莲。


    赵永莲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永梅看着赵永莲，依依不舍说：“大姐，你就要出嫁了，我真舍不得你。”


    赵永莲笑着说：“我只是出嫁，刘淮家里和咱们家也就是隔了一个公社，不算远，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


    “可你将来还要去随军，去祖国的最南方，那离咱们家可就超级超级超级远了。”


    赵永莲笑着逗赵永梅：“那要不然我不去随军了？”


    赵永梅立刻说：“那可不行，大姐，姐夫之前说过，像你这种跟着随军的家属过去之后，姐夫他们单位是会给你安排工作的。大家，到时候不管人家给安排什么工作，你也别嫌不好，只要安排了就去上班。等稳定了，再慢慢调整。”


    赵永莲听着妹妹操心自己，笑着说：“好。”


    赵永梅又说：“大姐，等你嫁过去，姐夫也回部队了，如果你和他爹娘大哥大嫂相处不来，你就回咱们家。”


    赵永莲说：“放心吧永梅，刘淮父母兄嫂爹娘不是都提前打听过么，说都是好相处的人。而且我也住不了多久，刘淮说估计今年元旦以前就能回来把我接去部队。在跟着他去随军前，我在家里替他孝敬孝敬公婆也是应该的。”


    赵永梅还是嘀咕：“反正如果他们敢为难你，你就直接回来，或者找人给家里带句话。到时候我和永山也会过去看你，如果你公公婆婆不是好相处的人，我一定让他们变得好相处。”


    赵永莲摸摸妹妹的头发，笑着说：“好，等我结婚了，如果我过得不好，就等着你和永山给我撑腰了。”


    赵永梅纠正她：“不止我和永山，大姐，家里所有人都会给你撑腰的。你觉得过的不好就回来，爹娘绝对不是那种为了面子让你在外面吃苦的人。”


    赵永莲眼圈有些红，点点头：“好。”


    赵永梅又说：“还有，大姐，等你将来跟着姐夫去随军了，到时候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如果姐夫对你不好，你就给家里拍电报或者写信。就算天涯海角，只要你想回来，我一定会把你接回来的。”


    赵永莲抱着妹妹，说：“嗯。”


    这时钱玉娟走进来，见赵永梅在，笑着说：“你们姐妹俩是在聊什么呢？永梅是不是也舍不得你姐姐出嫁啊。”


    赵永梅说：“也没什么，我就是和大姐说，如果她和姐夫处不下去了就回家来。”


    钱玉娟快这个闺女给气死，伸手拧赵永梅的耳朵：“你这个丫头，就不盼着点你大姐好。”


    赵永梅理直气壮：“我当然盼着我大姐好啊，我就是盼着我大姐好我才会这么说啊。我大姐过得好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可如果我大姐过得不幸福，那离婚有什么不对的。”


    “你尽是胡说呢，刘淮这么好的后生，你大姐和他在一起怎么会过得不幸福。”


    “将来的事儿谁知道呢？刘淮现在是挺好的，但谁知道他将来是个什么样呢？万一他将来变了一个人，难道我大姐也要浪费时间了浪费人生和他耗着？反正就连秦穹，就连我自己，我都不能保证我们一辈子不变，更别说其他人了。大姐，你别听娘的，你听我的，到时候你觉得过不下去，你就回来。如果爹娘不养你，我养你。我不仅养你，你孩子也带回来我养。到时候我给你找工作，咱们不跟刘淮耗着，受他的气。”


    钱玉娟见赵永梅越说越离谱，和赵永莲说：“永莲，你可别瞎听永梅的，咱们结婚了该好好过日子还是得好好过日子。两个人在一起，磕磕碰碰是在所难免的。你多包容他一些，他多包容你一些，你多体谅他一些，他多体谅你一些，心往一处放，劲往一处使，不愁日子过不好。”


    见赵永梅又想说什么，钱玉娟一把把她推出去：“行了，我和你大姐我们母女俩说说话，你该干嘛干嘛去。”


    “我能留下听一听吗？”


    “不能。”


    “娘，我和你不也是母女吗？你和大姐母女间说说话，那我为什么不能听？”


    “你想听等你结婚时候再好好我和你说，行了，你快走吧。”


    赵永梅撅着嘴走出去了。


    等见赵永梅离开了，钱玉娟把门关上，这才又和赵永莲说：“永莲，你妹妹刚才说的那些话虽然不中听不吉利，但是也在理。”


    钱玉娟摸着女儿的头发，怜爱的说：“永莲，你是家里几个孩子里，最让我和你爹放心的。你打小就聪明，但是你不像你妹妹永梅似的那么争强好胜。你性子很稳，能吃得了苦，也能享得了福。但是，娘希望你别总让自己吃苦，总让自己受委屈。你对刘淮好，刘淮也得记得你的好，珍惜你的好，也得对你好。”


    赵永莲点点头。


    “如果将来你和家里说，你日子过不下去了，想离婚，那你肯定是真过不下去了，不是在耍脾气闹矛盾。真到了这一步，该离咱就离。到时候只要我和你爹还活着，我们有口饭吃，也能给你和孩子一口饭吃。要是我们没了，你哥哥弟弟妹妹们也不会不管你的。”


    赵永莲眼眶红红的，紧紧抱着钱玉娟。


    她知道，这是家里人给她的承诺。娘这是在告诉她，即便她出嫁了，这也还是她的家，永远都是她的家。


    第70章


    八月二十四日, 赵永梅大姐赵永莲出嫁。


    一大早，赵永梅一大家人就都起床了。今天不仅是赵永梅大姐的大日子，也是赵永梅爹娘的好日子。


    赵永兰负责给赵永莲穿新衣服梳头发, 赵永梅则负责给她娘盘头发。


    很快，赵永梅家的亲戚朋友们也陆陆续续到了，大家进门之后就是一声又一声的“恭喜, 恭喜”。


    最先来的自然是赵永梅家大队里的亲友，住得近, 也来得早。然后是赵永梅姑姑姑父姥姥姥爷舅舅姨妈他们。


    就连赵永梅大伯二伯和大姑二姑也都到了，毕竟出嫁的赵永莲是他们的亲侄女。


    一上午, 赵永梅陪着家里人招待各个亲戚, 和这个问完好和那个问，陪着这个说完话陪那个说。


    也有人会问起赵永梅和赵永兰她们大姐都出嫁了, 她们有没有什么打算。


    这个时候赵永梅就会很自然的她刚处了对象，至于结婚的打算，那得看她对象的。


    当然也会有人问起赵永梅的大哥赵永延，安慰安慰他, 开解开解他, 还有人说要给他介绍对象。


    不过大家今天的重点当然还是新娘子, 是赵永梅的大姐赵永莲。


    赵永莲今天打扮的好看极了, 穿着新衣服, 脸颊因为紧张害羞蕴着一抹红。


    来客们也都大概知道赵永梅大姐是要嫁给一名军人, 但是不是很近的亲戚知道的也不是很具体详细，于是趁着这机会便细问了起来。


    和赵永梅家关系近的，知道的多的，便会把自己知道的刘淮家的情况都说出来。


    大家听着，不停的着夸刘淮有出息, 夸刘淮家里简单，父母大哥大嫂也是听说过的好相处的人，夸赵永莲父母给她这个对象相看的好，能嫁给刘淮，以后赵永莲就要享福了。


    也有人打听刘淮家里给赵永莲的彩礼是多少，赵从山和钱玉娟给赵永莲的陪嫁又是多少。


    赵永莲彩礼很简单，赵从山和钱玉娟也没有狮子大开口要什么四大件，而是按公社大部分人家嫁闺女的彩礼，要了六十六块钱。刘淮觉得少，主动给了八十八块，又给赵永莲买了一支上海牌手表。


    至于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这些，赵永莲想着她迟早要跟着刘淮随军，家里这边没有必要买这些，不然买了也不好带过去，到时候也是便宜了刘淮家里人。


    而且这些买了也不是她一个人用，明明是家里一家子用的，如果婚前买了，听上去像是为了和她结婚特意给她买的似的。那还不如等结婚以后，刘淮自己觉得需要了，让他自己提出来买，于是赵永莲也没提过想要这些。


    至于赵从山和钱玉娟给赵永莲的嫁妆，直接给赵永莲陪嫁的钱是六十六块钱，两床全新的被褥，用的都是新布新棉花。赵永梅奶奶特意绣了一对鸳鸯枕头套，上面的鸳鸯绣得栩栩如生。除此以外还有两身新衣服，一身春秋穿的单衣，一身冬天穿的棉服。加上暖壶脸盆牙缸，还有各种零碎，加起来不比刘淮给的彩礼少。


    来的客人见了，都和赵永莲说：“永莲，你爹娘对你这闺女可真够大方，女婿家给的八十八块钱虽然家里留了一点，但也换成其他东西陪嫁给你了。嫁你这一趟，我看是你家里不仅没挣，还贴补着才把你这闺女嫁了。永莲，你就是结了婚，也可得记住你爹娘的好，以后也得像孝顺你公婆似的孝顺你爹娘。”


    赵永莲心里对这样的话很反感，感觉这婶子这说的好像嫁闺女，娘家非得挣些钱，还觉得她公婆得排在她爹娘前面。


    她如果和这婶子说，陪嫁是陪嫁，至于彩礼，爹娘其实根本没有留刘淮给家里的八十八块钱的彩礼，这份钱昨天晚上娘偷偷塞给她了，她这么说，估计这婶子会觉得她爹娘疯了吧。


    可能这也是娘没把彩礼的八十八块钱放她嫁妆里的原因。这么做太张扬，大队里能把闺女的彩礼拿出大多数陪嫁过去的都是少数。如果不仅陪嫁过去，还另外出了嫁妆，虽然她这里是说着体面了，可是少不得被人酸。


    还有如果明面上她把刘淮的八十八块钱和娘家的六十六块钱都带走，那到时候刘淮家里人还不觉得她家里这是为了让她能扒着刘淮，所以才这么大手笔的。反倒是觉得她娘家倒贴了，还不如只说家里陪嫁六十六块钱和其他嫁妆，这样既不会太过了，也能显示出她娘家对她的重视。


    至于剩下的爹娘给的八十八块钱和奶奶塞的五十块钱，姑姑塞的五十块钱，姥姥姥爷塞的三十块钱，舅舅姨妈一家塞的十块钱，这都是她自己的私房钱，就连刘淮也不告诉他。


    客人们在屋里和赵永莲说话，教她一些结婚以后和丈夫相处的诀窍。赵永梅则是忙里忙外的，给来客们添茶倒水。


    上午十一点多，刘淮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他一进门，先和钱玉娟赵从山问好：“爹，娘，我来娶莲儿了。”


    然后，跟着钱玉娟和赵从山的指引，一一见过家里的亲戚，正式改口认人。


    接着，在赵永莲家人朋友亲戚们的见证下，把给赵永莲的陪嫁挂在刘淮的自行车上。


    但是因为钱玉娟给赵永莲准备的新被褥用的都是新棉花，两床被子太厚了，导致自行车放了被褥就坐不下赵赵永莲了。最后只能把被褥放在秦穹的自行车上，让赵永山骑着自行车跟着把东西送过去。


    放好嫁妆，刘淮骑着自行车，赵永莲在后座上坐着，红着眼眶和家人告别。


    钱玉娟握着赵永莲的手，久久不愿意放开，但是她终归还是得放的。


    她看着赵永莲，含着泪说：“永莲，以后好好过日子，别亏待自己。”


    赵从山说：“永莲以后有什么缺了，有什么需要我和你娘，你就回来找我们。”


    赵永莲眼泪从脸颊滑下，明明结婚是喜事，可是她却感觉自己心如刀绞。她舍不得爹娘，舍不得家里人，舍不得这个家。


    可是她终究是要离开这个家的。


    “爹娘，我走了。”赵永莲哽咽着说。


    刘淮也说：“爹娘，我们走了。”


    赵永梅跟着刘淮的自行车跑了出去，等自行车离自己越来越远，才渐渐停下来。


    她从起身往家走，走了一会儿，看见等着自己的秦穹。


    秦穹走到赵永梅身边，把手帕递给她。


    赵永梅接过手帕按在脸上，蹲在地上，哑着嗓子说：“秦穹，女人一定要嫁人吗？”


    赵永梅很难受的时候，就喜欢蹲着哭或者在被窝里团着哭，这样她能自己环抱着自己，自己给自己一些安慰，自己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秦穹也蹲在赵永梅身边，说：“当然不是，我妈妈单位有个阿姨，她现在应该已经五十多岁了，她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她一直都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赵永梅蹲着红着眼睛看着他：“秦穹，你明明知道我这么问是因为什么，你还真的给我举例。你不害怕我也像你妈妈单位那个阿姨似的，一辈子都不结婚了？到时候你就打一辈子光棍了！”


    秦穹给赵永梅擦擦眼泪，赵永梅其实不是很爱哭的人，但偏偏自己总遇见她控制不住情绪，很脆弱的时候。


    “永梅，我知道你害怕的其实不是结婚，你害怕的是嫁人。”


    赵永梅知道秦穹说的是对的，她确实害怕的不是结婚，而是害怕嫁人。她心情不好，也想知道秦穹的看法，便问他：“那你说说在你看来，嫁人和结婚有什么区别吗？”


    秦穹蹲着，拿手撑着头：“在我看来，结婚是两个人从自己原本的家庭离开，然后组建自己的小家庭。结婚之后，两个人要相互扶持，相互陪伴，要孝顺老人，生儿育女。要将彼此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将彼此的家人当初自己的家人。”


    “那嫁人呢？”


    “嫁人却是从娘家嫁到了婆家。是默认要把自己从原本的家庭里转移到另一个家庭里。一般人们对丈夫的要求只需要他尊敬岳父岳母，但是对妻子，却要求她上要如孝顺自己父母一般孝顺公婆，下要养育儿女，同时还要做丈夫的贤内助，要处理丈夫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当然，最基本的是要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要让家人一日三餐都吃得舒心，要让家人衣服整洁体面，要让家里一尘不染。嫁人说白了还是比较封建的，要求出嫁从夫。”


    赵永梅吸吸鼻子，说：“是，就是这样的，我很难受，我明知道我大姐是出嫁不是结婚，可是我却只能恭喜她。可能唯一让我有些心理安慰的就是我知道我大姐比我二姐有主见的多。在面对这种情况，她也能应对的很好，但我还是难受。”


    “永梅，你也说了大姐其实很聪明的，我相信大姐一定能过得很好。而且大姐也不是一直呆在婆家，她将来不是要随军吗？到时候也会和姐夫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家，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他摸着赵永梅的头发安慰她：“永梅，大姐夫待的部队和我堂哥的部队很近，等大姐去随军了，我就让堂哥帮我留意留意。如果到时候大姐在那边过得不好，咱们还可以把大姐给接回来。”


    赵永梅点点头。


    她一直都知道大姐其实也是心里很有主意的人，只是她不像赵永梅这么明显表现出来。赵永梅知道，在这场婚姻里真正有决定权的是大姐。如果大姐不愿意，即便刘淮再好，爹娘也不会逼着大姐嫁给他的。大姐也做好了嫁人的准备，她很清楚嫁人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


    大姐有她的智慧，可是，赵永梅更希望她的婚姻，不需要她发挥自己的这些智慧。


    但是她知道不可能，即便不是刘淮而是什么张淮王淮李淮的，只要是嫁人，甚至只要是结婚，都需要一些婚姻智慧，需要一些难得糊涂。


    就像赵永梅娘钱玉娟，像赵永梅奶奶赵纹绣，大们都是大队里说得上的嫁了个好丈夫的幸运儿，但是她们婚姻里也都少不了智慧的运用，少不了一些难得糊涂。


    甚至赵永梅姑姑赵书贤，她和姑父还是更接近于秦穹说的结婚而不是出嫁了。因为姑父家里父母兄长已经去世，侄子侄女也都很着姑父的嫂子改嫁。可以说赵永梅家里是姑父在这里仅剩的比较亲近的亲人了。


    而且赵永梅的姑姑还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可是，赵永梅却觉得仔细想起来，姑姑的生活好像也没有很幸福，远没有赵永梅想象的轻松惬意。


    比如姑姑家里所有家务都是姑姑承包的，即便她同样也要工作，她的工作也并不轻松。可一回家，她的另一份工作开始了，洗衣服扫地拖地做饭洗碗擦桌子。姑父却可以一回家就泡杯茶看看报纸开始休息。


    甚至明明不管是姑姑单位还是姑父单位都有食堂，但是姑父却总说食堂饭菜不好吃，没油水，成天下馆子又太高调，所以要让姑姑在家做饭。然后姑父和严蔚敏点菜，如果这道菜姑姑不会做，那姑姑就得去学，当然，这一切都是赵永梅姑姑自愿的，甚至引以为傲的。


    还有在表姐的教育上，虽然在赵永梅看来表姐是被姑姑姑父一起惯坏的，但是姑父显然认为在表姐刚出生的时候负责带孩子的是赵永梅的奶奶和姑姑，严蔚敏长大些可以去单位的托儿班，照顾孩子的就成了赵永梅姑姑和托儿班的人，之后严蔚敏上学，照顾她的是赵永梅的姑姑和学校的老师。


    有时候很荒唐，明明姑父在严蔚敏的成长中总是忙于工作，几乎没有好好教育过严蔚敏，只在严蔚敏管他要钱的时候大把大把的给钱。


    可现在严蔚敏的教育出了问题，姑父当初的失职，现在却变成了护身符，甚至变成了尚方宝剑。因为他没真正管过严蔚敏，管严蔚敏的是姑姑，所以现在严蔚敏出了问题，那么追根究底，是姑姑没教育好严蔚敏，是姑姑不会教孩子。


    而且，赵永梅也总若有似无的发现姑父对大哥和弟弟的防备。这种防备是为什么呢？


    还有赵永梅总感觉当着姑父的面，姑姑好像对大哥没有那么的亲近。但是私下里，姑姑最疼的就是大哥了。甚至她没有表现的那么喜欢赵永梅，至少赵永梅觉得如果在姑姑心里排个名，她这几个侄子侄女她最喜欢的是大哥然后是永山，接着才是赵永梅和大姐赵永莲，最后是二姐赵永兰。


    而且每当赵永梅表现的比严蔚敏强的时候，赵永梅都能感觉到姑姑的不太开心。但是同时姑姑又觉得赵永梅这么优秀，将来肯定能嫁到县里甚至市里，她和姑父如果真的指望不上严蔚敏，总还能指望上赵永梅，所以她又反而对赵永梅是最好的。


    赵永梅突然想到，一般来说，像姑姑姑父这种情况，如果还想再找个人给自己养老，那也必然会选择侄子而不是侄女。毕竟按普通人的看法，侄子娶媳妇，那还是一家之主，但是侄女嫁人，如果侄女婿不愿意侄女照顾，侄女自然也不好再来。


    而且如果姑姑姑父生了需要人照顾的病，侄子也比侄女力气大，还方便照顾。


    可是姑姑姑父之前却把指望放在赵永梅身上，赵永梅突然猜测，姑姑姑父也不只是因为觉得她有能力，还有主见。而是姑父不愿意依靠妻子的娘家侄子。


    因为在姑父的心里，排在最前面的必然是他唯一的女儿严蔚敏，然后是他两个哥哥的侄子侄女。如果他们要让赵永梅的哥哥弟弟给姑姑姑父养老，这个社会默认姑姑姑父将来的遗产得给这个侄子一部分，因为这个侄子已经算是半个儿子了。但是，如果是侄女的话，只需要给一些小的人情就够了。


    想到这里，蹲在地上的赵永梅突然站了起来，眼睛里仿佛冒着火。


    秦穹立刻抱住了赵永梅：“永梅，怎么了？”


    秦穹被她吓了一跳，刚才，他和赵永梅说完话之后，赵永梅蹲在地上拉着个脸不说话，现在，她更是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秦穹已经很了解赵永梅了。


    赵永梅对自己各方面的要求都很高，像在与人相处上，她一直都很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有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情绪也不是真的情绪，她只是想让她的家人朋友们快乐，然后按着他们的需求来对待他们，说他们爱听的话。


    她也要求自己不随便挂脸，只要不是生气到无以言表，就绝对不拉着个脸。而且有的时候她生气，也不是真生气，只是刻意表现出来，通过自己的生气表达她的一种态度，告诉对方这么做她会不高兴，或者是通过生气进行恐吓甚至威慑。


    秦穹一直都知道赵永梅其实是心态很稳定的那种人，不会大喜也很少大悲。所以他们之间的相处也一直都因为平稳而相对比较平淡。但是这种平淡并不是感情不好，相反，这种平稳又平淡的感情才是赵永梅喜欢的。她永远都不会轰轰烈烈不会撕心裂肺。


    如果说赵永梅最开始吸引秦穹的是她的样貌的话，那之后吸引他的一直都是赵永梅的性格，是赵永梅的灵魂。


    现在，赵永梅情绪突然失控，秦穹思来想去猜不出什么原因，便小心翼翼问她：“永梅，怎么了？”


    赵永梅被他抱在怀里：“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啊？”秦穹真的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赵永梅变成这样。


    赵永梅冷笑一下，说：“也没什么，我只是受你刚才说的话启发，想了一下我身边的女性都是出嫁还是结婚。然后思维又发散了一些，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我之前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秦穹有些担心的看着赵永梅。


    赵永梅说：“没什么，其实是我姑姑姑父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姑姑之前给我介绍了一个工作，又出人情又出钱，唯一的要求，就是将来如果她和我姑父遇到什么事儿了，我得搭把手。”


    秦穹点点头，他知道这件事。


    “秦穹，你知道的，在我，甚至我兄弟姐妹们看来，那是我们的亲姑姑，是我爸一母同胞的妹妹。即便没有这份工作，将来她和姑父真遇到事了，我们这些侄子侄女还会袖手旁观？即便我们袖手旁观了，但是我爹我奶奶肯定不会，那就是为了安我爹我奶奶的心，我们也会去照顾姑姑姑父的。而且姑姑姑父自己手里有钱，说白了我们也就是出出力出出时间。”


    “是，你们即便不考虑你姑姑姑父的心情，也得考虑叔叔考虑奶奶的心情。”


    赵永梅看着秦穹，说：“但是，我突然意识到，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和我哥哥姐姐们我们都没有真正变成一个大人，真正结婚成家，我爹娘又信任我姑姑姑父。所以我们没有想过，在这个社会上，在约定俗成里，如果一对夫妻没有儿子只有女儿，如果他们需要其他亲属照顾他们给他们养老，比如侄子或者外甥的话，他们需要付出比较重的一些代价，比如家产。”


    秦穹感觉赵永梅在说这些的事情的时候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有些发抖，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希望她可以稍稍平静一些。


    赵永梅说：“因为在世俗的观念里，儿子生出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同样的，因为儿子要给自己养老送终，所以家里的家产也是要留给儿子的。”


    她长吸一口气：“那如果我姑姑姑父需要我哥哥或者弟弟的照顾，那么就默认他们是在让别人的儿子在照顾他们，是别人的儿子在他们养老，所以，他们要对别人的儿子付出同样的养老的代价，那就是家产。”


    “但是，姑姑姑父找我的话，他们是不需要有这种顾虑的，他们只需要给我一个工作，为了这个工作出一些钱。如果将来真的用上我了，再给我一些钱，那就把我给打发了。还有，如果非得选一个儿子来给他们养老，对我姑姑姑父来说，那第一优先是女婿，这个无可厚非，然后会是我姑父的侄子，即便这个侄子他都没有怎么见过面，再然后才是我大哥和弟弟。”


    赵永梅看着秦穹，嗤笑一声：“秦穹，我甚至不知道该愤怒于姑姑姑父心里对于侄女和侄子的不同看待，他们选我，并不是看好我，只是因为我很便宜，很廉价。还是该生气明明从小我哥哥弟弟对姑姑姑父都很尊敬孺慕，但是对他们来说，还是姑父的血脉相连的侄子更重要。”


    这个时候赵永梅也想明白了梦里那个自己的坚持，想必梦里那个房子也是她给自己争取到的。在姑父病重那种情况下，她为了还姑姑的人情，为了爹和奶奶的感受，也为了自己的良心，她一定会照顾姑姑。但是同时，她一定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赵永梅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变成梦里那个歇斯底里的模样，像是一个可怜的怨妇，直到现在，她也不觉得那个梦是真实的，梦里那个人真的是她。


    如果她真的选择去服装厂上班，她过得并不会比现在差。而且她即便一步走错，也会立刻调整，她从来都不是会一步错步步错的人。


    所以赵永梅也几乎不怎么受那个梦的影响，更准确来说，她只关注对她有益的，但是像一些感情上的纠葛，她根本不放在心上。比如萧逸，比如周桓，赵永梅甚至没有空出多余的时间来思考他们。


    现在，赵永梅对梦里的事情有了些微的了解，如果真的像她判断的那样，那么那个房子就是她的战利品，是她让姑姑姑父必须对她要像对大哥弟弟一般看待的证明，那她又怎么会把这个东西还给严蔚敏？


    如果她还给了严蔚敏，且不说其中的感情因素，只说实际，那不就像是姑姑姑父所盼望的那样，让她只靠一些人情，只靠一些小恩小惠就给他们养老，但是他们的家产却全部是他们女儿的？


    那个时候的赵永梅已经是三十大几的人，她绝不会比现在的自己还感情充沛，还同情心爆棚，还善于原谅别人。


    但是，如果一切真是这样，那为什么梦里她一直强调那个房子是姑父留给她的？


    赵永梅反问自己，我是个会说谎的人吗？赵永梅点头，我是个会说谎的人。那如果梦里的她是她，在她下定决心要与丈夫离婚的情况下，她会说谎吗？更何况，梦里那个她也没有说慌，她只是没有提自己在姑父把房子留给她时候，她自己做了什么，或者，和姑父进行了什么谈判。


    赵永梅很少有后背发麻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她在文工团时，秦团长对她那随手的试探。


    现在，赵永梅发现，只要把自己的情感剥离开，她的思维，她的视野一下都变得更宽阔了。


    秦穹担心的看着赵永梅：“永梅，你还好吗？”


    “我很好，秦穹，虽然我的姑姑是我的家人，但是她只是我的姑姑。如果这么做的是我的哥哥姐姐弟弟，他们这么做我会很生气很伤心。如果这么做的是我爹娘，那我一定要大闹一场，一定要让他们彻底纠正这种想法，即便纠正不了，也给我好好藏着掖着不要表现出来，不然我会闹得他们余生都不安稳，闹得全家都不安稳。但是，这么做的是我的姑姑，秦穹，你知道的，我不能要求我的姑姑合我的心意。”


    “那你打算这么做？”


    “不怎么做，我希望姑姑姑父身体健康父长命百岁，希望表姐孝顺贴心。但是，如果他们真的要用到我，或者我二姐，那么，就按他们的想法来。既然他们觉得侄子给他们养老，他们应该付出一些东西，那么对待侄女，自然应该一视同仁。”


    秦穹知道赵永梅虽然嘴上说不生气，但是心里是真的生气了。赶忙安慰她：“你看，这其实只是姑姑姑父的想法，但是我和叔叔阿姨接触下来，我相信他们不是这种更看重儿子的人。”


    赵永梅说：“正是因为我爹娘没有这么想，所以我也下意识的排斥这种想法。现在看来，我爹娘这种想法真的很少，不，不是很少，是很稀有，很罕见。我原本以为，像我姑姑姑父这种只生了一个女儿的，应该不会有这种对男女的偏见。不过也是，姑姑姑父是只生了一个女儿，而不是只想要一个女儿。”


    “这不也更说明了叔叔阿姨的难得吗？”


    “是很难得，秦穹，我也发现了我的一个缺点，我不会下意识的将人想的很坏，我以后还是得多思考，多角度想问题。”


    秦穹真的觉得现在的赵永梅已经敏锐的可怕，不敢想象她经过反思之后，她的洞察力会有多可怕。


    还好秦穹在赵永梅面前向来很真实，很坦诚。


    赵永梅又和秦穹说：“秦穹，咱们说回刚才那个结婚和出嫁的话题。现在我要郑重的告诉你，我只接受结婚，不接受出嫁。”


    秦穹却是笑着看着她：“正好，我也只接受结婚，如果我们在一起后，我转而要求你的精力都必须放在了家庭上，放在相夫教子上，那我可真是罪大恶极了。”


    赵永梅看着他：“你确定？”


    “我确定，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并不温柔贤惠，那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却这么要求你，那我不成了糊涂蛋了？而且，你在工作和学习上的热情总是很充沛，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你如果来照顾家庭，那分给工作和学习的时间势必会很少，那样你也不快乐吧？”


    赵永梅点点头：“是，虽然家里的家务我都会做，但是我从小就不喜欢做。而且两个人结婚之后，需要操心的可不单单是家务，还有家里日常开销，亲友往来，柴米油盐。之前我娘其实和我提起过这些，她希望我早一点把心思放在这些方面，这样我结婚以后不至于抓瞎。”


    “但是你拒绝了，对吧？”


    赵永梅点头：“对，我虽然给了我娘一些理由，说服她说只要咱们将来工作挣到钱，那么一定可以用钱来解决这些问题。但是我其实也没那么自信，因为我姑姑姑父很挣钱，但是他们家里这些事情依旧是需要我姑姑负责。不过我知道你不是我姑父这种人。”


    秦穹看着赵永梅：“永梅，你知道的，我一直都说我很愿意照顾你，照顾我们将来的孩子，照顾我们的家。我说的照顾不只是工资上交，还有一起经营家庭。好了，你也别为将来谁来管理家庭照顾孩子操心了。你如果不想做，那就我来。而且现在家里很多家务，其实并不是非做不可。”


    “我知道，像砍柴担水，生火，热炕，现在城市楼里都有自来水天然气和暖气。衣服也可以直接去百货大楼买成品，吃饭也可以去国营饭店或者食堂吃，家里再放个洗衣机，这样算下来，家里需要做的家务就只剩擦桌子扫地整理了。但是，我们又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呢？”


    秦穹握着赵永梅的手：“只要我们努力，一定可以。”


    赵永梅有些感慨：“秦穹，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娘说我能遇上你是我运气好了。虽然我也不是完全不做家务，当个甩手掌柜，我只是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把家里的事情全放在自己身上。但即便是对半分，也很少有男的真的愿意对半分的，更何况我到时候还可能偷懒，和你三七分。”


    秦穹笑着说：“永梅，就是我九你一我十你零都没有问题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对这件事如此苦恼，不然早该和你谈谈了。”


    “我当然苦恼了，虽然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是自由恋爱，我们两个有感情基础，你也很包容我，支持我。但是毕竟一般来说男女为家庭奉献的方式一直比较不同，大部分家庭都是男主外女之内，更甚至男女一起主外，然后女的回家主内。”


    “永梅，我一直都不是大部分，我的家庭一直都不在这个大部分里。像我妈妈，她从我有记忆起就是完全不做家务的，我家里其他家人比如我爷爷我爸爸，他们反而喜欢做饭。”


    赵永梅有些好奇：“秦穹，那你家里是怎么分配这种家务的？”


    秦穹挠挠头，说：“我们家比较特别，我妈妈工作保密程度高，如果我们家自己找人来家里照顾爷爷奶奶，来家里做家务，很难保证这个人绝对可信。所以我们家里有我妈妈单位分配过来负责照顾我家日常起居的阿姨，当然主要是照顾我妈妈。因为我妈妈工作起来非擦投入，常常废寝忘食。”


    赵永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原来只要工作足够优秀，就不需要考虑这些普通人操心的事情啊。秦穹，你之前还说你妈妈单位有给她专门派司机是吗？你妈妈还有什么单位派的人？”


    秦穹说：“司机其实不是单独属于我妈妈一个人的，只是负责我妈妈的接送工作。这样的司机我家里其他人也有。除此以外，我妈妈还有负责她日常生活和保卫工作的警卫勤务兵。”


    赵永梅听了不由的感叹：“我什么时候才能工作这么厉害，厉害到单位找人负责我日常所有的事情，我本人只需要一心工作呢？”


    秦穹说：“一定会的。”


    赵永梅拉着秦穹的手，说：“借你吉言，走吧，咱们回家吧。对了，我刚才哭了一场，现在眼睛还红吗？”


    秦穹看了看赵永梅，说：“还好，不算太红。”


    “嗯，走，咱们回家吃席，我爹娘给我大姐结婚的席面上准备了不少好菜呢。”


    秦穹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让我去呢？”


    赵永梅扭头看着他：“怎么？”


    “毕竟今天的来宾都是你的家人，像你姥姥姥爷舅舅姨妈姑妈他们都在，如果我去了，他们免不得会问到咱们两个的问题。到时候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赵永梅捏他的脸：“你就装吧，你刚才在我家里帮忙，怎么不见你担心这个，现在反而开始担心了？我可不信你刚才没有听到刚才有人打听你是谁，我大声回答他你是我对象！”


    秦穹笑了：“我当然听到了，但是，我这不是担心你犹豫吗？”


    赵永梅揉着秦穹的脸颊：“我大姐结婚你跟着忙前忙后的，我却连席面都不给你吃，那我成什么人了？还有如果这些亲戚问起一些咱们两个的事情，比如你家里的情况，你也别说的太详细，只说家在南方，父母双职工，是下乡插队知青就行。”


    赵永梅小声说：“毕竟谁也不知道我这些远的近的亲戚听了你家里情况会让你帮什么忙。你看，就连我大姐夫，刚才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人把家里孩子当兵的重任交付给我大姐夫了，让他帮忙了。”


    秦穹知道赵永梅是为自己考虑：“好，我说话会保持分寸的。”


    赵永梅又说：“还有这些人势必会问起咱们两个结婚成家的事情，到时候就说我上边还有大哥和二姐呢，等他们结婚了，咱们两个就办。”


    秦穹有些惊喜的看着赵永梅：“真的等你大哥和二姐结婚了咱们两个就可以结婚吗？”


    他知道赵永梅不爱听他提这些，之前他也一直没有提起过，只想着顺其自然。


    赵永梅捧着秦穹的脸：“当然不是真的。”


    见秦穹一脸失望，赵永梅笑着说：“秦穹，我觉得咱们如果结婚，肯定比我大哥二姐结婚结的早。像我大哥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他怕是离结婚有些时日呢。我二姐现在更是一心只有工作，而且我家毕竟是公社的，想找人介绍也难。所以我二姐的婚姻大事是我爹娘接下来要好好发愁的事了。”


    “那咱们俩呢？”秦穹有些紧张的问。


    “至于咱俩，到时候看呗，反正只要咱们两个不遇到什么状况，总是会结婚的。”


    秦穹很肯定的说：“我们当然不会遇到什么状况，我们一定会顺顺利利结婚，长长久久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