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随着假期结束, 新的学期开始。


    之前高二的学生毕业，高一的学生升到了高二，初二学生升到了高一, 赵永梅的弟弟赵永山也正式成为了一名初一新生。


    公社中学初中和高中是在一起的，也就是说赵永梅和赵永生每天去的都是同一个学校。


    但是赵永山自觉自己现在是个大人了，不愿意和三姐一起去学校, 即便和赵永梅一起走的话他还能蹭着坐秦穹的自行车，能少走很多路, 节省不少时间。


    他也确实是个半个大人了，只是总是很幼稚, 像个小孩子。


    赵永梅其实只比这个弟弟大三岁, 但是他们两个瞧着像差四五岁，不是赵永梅显大, 而是赵永山显小。可能是因为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到大不需要照顾更小的孩子，反而只需要听哥哥姐姐的话就行。


    钱玉娟和赵从山对这个小儿子的要求也不高，知道他不是个爱学习的, 只要他念完初中就行。他是五月份的生日, 过了生日已经十五岁了, 但他留了一级, 才念到初一。他姐姐赵永梅这个年纪已经高二快高中毕业了。


    钱玉娟和赵从山对孩子们的学业虽然看着, 但是也知道孩子念书好不好, 除了看天赋，看性格，还看命。


    像老大和老二，小学时候闹停课，一个五年级一个四年级, 等复课了，上课也上不安心，这小时候的基础就没打好，上了初中就更一般般。到了二闺女这里，是她自己念书不开窍。还是等永梅念了书，这家里才总算出了一个会念书的。至于到了永山这里，学习又差得很，钱玉娟和赵从山也能习惯并接受了。


    毕竟，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很会念书的了，也不能再强求更多了。


    刚开学，一到学校，赵永梅就受到了刘雨燕的热烈欢迎：“永梅，一个假期没见，你又变漂亮了。”


    “雨燕你也变漂亮了。”


    赵永梅和刘雨燕说着话，感觉到被人注视，她扭头看去，见是萧逸在看着自己。


    她也和萧逸打招呼：“好久不见。”


    按理来说，萧逸是插队知青，学校放假后，他应该会回大队参与劳动。但是上个学期期末萧逸被陈丽污蔑，虽然证明了他的清白，大队长还是考虑到这件事对萧逸心理的影响。而且事情刚发生，萧逸免不得会面对一些风言风语，于是做主让他回家两个月，过个暑假，好好修整修整。


    今天也是自陈丽那件事后，赵永梅第一次见到萧逸。


    现在萧逸的状态看着很不错，没有因为陈丽那件事变得颓废。


    萧逸看着赵永梅，眼睛里仿佛盛着很多话，多的快要溢出来了。但最终还是换成了一句：“永梅，好久不见。”


    新的学期，不管是课程还是教材改动都很大，高一的新生还算接受比较快。高二学生一时之间不太习惯新改的课程。尤其是男生，他们很喜欢听赵永梅在军体课给他们讲军事内容，现在军体课直接把军事给去了，不少男生都唉声叹气的。


    赵永梅笑着和他们说：“行了，别叹气了，只要你们课上好好学，课后如果有什么想私下和我请教的，我还能不教你们吗？”


    学生们虽勉强被赵永梅安抚住，但是显然想让他们适应新课程还得一段时间。


    新课程不止学生不适应，就连老师也不适应。才开学没两周，刘雨燕就忍不住和赵永梅抱怨：“你说真的是我因为一个假期没上课整个人变得懈怠了，还是一下子教三门课太吃力了？我这几天每天上完课都累得很。永梅，萧逸，你们有这样的问题吗？”


    赵永梅比刘雨燕好点，毕竟她整个暑假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一点儿也没闲着。


    不过开学后她也感觉相比于之前的课程，现在确实要费力一些。一来是科目增加了，之前虽然是一科里多个学科都涉及，但毕竟还是一科。二来，现在的教材难度比旧的要难一些，不管是高一还是高二，他们的基础已经搭建好，现在突然增加难度，不仅学生不适应，老师也不适应。


    但如果要说最不适应的，那还是萧逸，因为萧逸教的英语课，不管是高一学生还是高二学生之前都是没有学过的。赵永梅刘雨燕教的科目至少学生们还有些基础，但是萧逸教的英语课学生们是毫无基础，学起来就有些困难了。


    上个学期萧逸被陈丽冤枉，虽然赵永梅证明了萧逸的清白，但这件事对萧逸的影响还是有些大。萧逸并没有因为这件事一蹶不振，反而因着学生们当初对他的信任，他对学生的态度变得更真诚负责了一些。


    但是，这个负责仅仅维持了一节课不到，他就因为学生一节英语课下来十个单词都没有学会，整个人开始生气。


    之后，萧逸生气就是常态了。


    对于刘雨燕的问题，萧逸压根儿不理会。


    等萧逸离开办公室，刘雨燕小心问赵永梅：“怎么，他这是又不高兴了？”


    赵永梅耸肩：“你这个又字用的很生动。”


    “唉，这开学还不到十天呢，这已经是他生的第多少回气了？”


    赵永梅说：“太多回了，几乎每一节英语课下课后他都会生气。”


    现在萧逸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些学生们一片赤子之心，想要好好教他们。结果，他好好教了，学生们也好好学了，但是学不会。简直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刘雨燕有些不解：“英语有这么难教吗？我虽然没有学过英语，但是我小时候学过俄语，我觉得挺简单的。”


    赵永梅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刘雨燕：“你觉得俄语简单？”


    “对啊，俄语难吗？”


    “难啊！”赵永梅和曹华学过，可以说赵永梅从小到大唯一学的很吃力很困难的，就是俄语。直到现在，她会的还是很少，说得也很不好。”


    刘雨燕又小声和赵永梅说：“对了，永梅，你有没有觉得萧逸现在虽然在生气，但是比之前瞧着像个人了？”


    赵永梅被刘雨燕的话给逗笑了，又觉得自己这么笑有些不地道：“你这话说的，好像萧逸之前不像个人似的。”


    “就是不像啊，永梅，说真的，之前真不怪你不喜欢萧逸。上学期他整个人都阴阴沉沉的，对着谁都爱搭不理的。就连对着校长，对着学生，对着我这个同事，都像是我们欠了他钱似的。他也就是对着你有个好脸色。”


    她说着压低声音：“永梅，你不知道我上学期有多烦他，我没招他没惹他，他却摆出一副瞧不上我的样子。永梅，你不知道你当时处对象后，我看着萧逸吃瘪的样子我真是既同情他又觉得他活该。他那一副死人样，你这样好的姑娘如果瞧上他，我才要为你不值得呢。”


    毕竟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赵永梅当然不至于真的对刘雨燕和萧逸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是萧逸先对刘雨燕，对这个学校几乎所有的人都有偏见，赵永梅当然不会刘雨燕去包容萧逸了。


    “那现在呢，你觉得萧逸现在变好了？”赵永梅问。


    “最起码，他现在变得像个人了，你看他生气时候，多生气啊，快气炸了，完全是个正常人了。”


    赵永梅忍不住又笑了。


    刘雨燕又很八卦的问：“永梅，现在萧逸和你是个什么情况啊？”


    赵永梅看她：“同事呗，不然呢？”


    “也是，你有对象，你对象人有本事，长得也和你很般配。如果萧逸早点像现在似的有点儿人气，你俩说不定还能成。可惜他之前整个人冷冰冰的，半点儿人气没有。你们呀，是那什么来着，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她看看屋门，见门关的紧紧的，但还是拿手捂着嘴，说：“永梅，咱们也算朋友对吧，我觉得我得提醒你一句。你是有对象了，之前因为你有对象了，萧逸也对你死心了。但是你上学期英雄救美，这两天我瞧着，萧逸对你那小心思又死灰复燃了。”


    赵永梅噗嗤笑了：“雨燕，得亏刘老师没让你去教语文，不然学生跟着你学一学，以后说话得多吓人。”


    “别打岔，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从刚开学，一个假期没见，再见面时候萧逸就恨不得把眼睛粘在你身上。永梅，你这样一个好姑娘，多几个爱慕者无可厚非。但是，你也别嫌我多嘴，萧逸他现在就是瞧着再有人气儿，可他的人气儿和你的人气儿也不一样。他觉得你好，是因为他自己冷冰冰的一块，瞧着你热气腾腾的，就想靠你近一些。但是，你俩靠的近了，他倒是暖和了，你就该凉了。永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懂我说什么，对吧。”


    赵永梅懂刘雨燕的意思，也知道刘雨燕这是一片好意，她瞥了一眼刘雨燕放在窗台上的镜子，镜子朝着窗户歪着，镜面照映出门外的人影。


    她笑着说：“雨燕，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对象了？”


    “你对象每天早上送你晚上接你，我怎么可能忘了。但是我瞧着萧逸现在怕是真把你放心上了。烈女怕缠郎，万一再有一些风言风语。”


    赵永梅不是很在意，看着房门，说：“雨燕，我最不缺的就是把我放心上的人了。对我来说，重要的是我放心上的人把我也放他心上。至于我不放心上的人，他爱把我放哪儿就放哪儿，我根本不在意的。雨燕，我这个人，向来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如果是我不在乎的人，他就是为了我去死，我也是不会蹙一下眉头的。当然，现在是新社会，我又哪里需要有人为了我去死呢？”


    “永梅，你把自己说的有些铁石心肠啊，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狠心的人。”


    “不，我不是铁石心肠，我是钻石心肠。”


    刘雨燕没有听过，问：“永梅，什么是钻石？”


    “我也只在书里见过，是一种宝石，非常坚硬，比铁石还坚硬。”


    刘雨燕觉得赵永梅没有她说得那么冷酷，但是赵永梅确实和她不一样。像她这样不被家里人在乎的，遇到对自己好的人就会迫不及待的想抓住。但是赵永梅不是，她家人都很爱她，很在乎她，她真心朋友也很多，还有自由恋爱的对象。


    所以，喜欢她的人如果是她不喜欢的，她只会不屑一顾。


    刘雨燕有些羡慕赵永梅，但更多的还是替她高兴，因为她也是赵永梅真心朋友之一。


    这时她突然敏锐的感觉到什么，顺着赵永梅看的方向，看着房门，说：“萧逸在外面？”


    赵永梅低头看着书：“我们刚才说话的时候他在，现在已经走了吧。”


    第72章


    这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下午, 阳光像平常一般斜洒入教室，洒在学生身上，也洒在赵永梅身上。


    赵永梅平常一般上着课, 学生们也平常一般听着课。


    下午三点多的太阳真是暖和的时候，照在教室里人的身上，都忍不住想在阳光里伸个懒腰。


    昨天刚过了中秋, 有的学生课桌上还放着半块月饼。


    唯一有些不平常的，是今天上午广播播送的国际歌突然中断, 有临时通知，说下午四点有将宣布重大消息。


    学生们难免忍不住小声议论, 不过等赵永梅正式开始上课, 学生们的议论也都停了。


    经过一个学期的磨合，学生们已经很了解赵永梅这个老师的性格了, 不敢在她的课堂上捣乱，连开小差，交头接耳都很少有。


    赵永梅今天的语文课除了讲课本上的知识，秋天到了, 她还拓展了一些有秋天的内容。


    “现在秋天到了, 秋高气爽, 那有没有同学可以给我讲一讲有关主席写的秋天的诗句呀？”


    周婷立刻举手：“地主重重压迫, 农民个个同仇。秋收时节暮云愁, 霹雳一声暴动。”


    “很好, 《西江月.秋收起义》，秋收时节，还有吗？来，王平。”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 桔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浸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沁园春.长沙》，秋天的长沙，周卫军。”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采桑子.重阳》，重阳时节，来，乔卫国。”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


    “《清平乐.六盘山》，开头这个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也是秋天，还有谁想回答？来，李菁。”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浪淘沙.北戴河》，还有吗？”


    “同学们都不举手了，那老师说一句，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同学们知道这是哪首诗词吗？”


    学生们异口同声的回答：“《满江红和郭沬若同志》。”


    “对，刚才老师说的呢是这首词的上阙，现在我们集体背诵一下下阙。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背诵完，赵永梅说：“老师呢，希望同学们像诗里写的那样，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用有限的时间，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为建设我们的国家而奋斗，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下课铃声响起，赵永梅回了办公室。这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半了，赵永梅下节课是高一的语文课，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上课铃响，赵永梅进入高一教室。


    高一的学生也都是公社中学的初中升上来的，他们之前虽然没有被赵永梅教过，但对她也是久闻大名，在她课上都是乖乖的。


    赵永梅在上面讲课，他们都在下面听得很认真。


    下午四点，学校的广播响起，谁也没有想到，广播里传来的竟然是一阵哀乐。


    上一次哀乐响起，还是七月份，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甚至开始祈求。


    但是，不幸的消息传来，太阳落下了。


    有的人默默的留着眼泪，有的人已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没有一个人可以平静的接受这个噩耗。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可是，人民心里的太阳已经永远了离开了他的人民。


    再过一个月，□□被逮捕，□□结束。


    日子好像还是如常的过着。


    又是一天下午放学，赵永梅迟迟等不来来接她回家的秦穹。


    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秦穹过来，赵永梅忍不住担心他是不是不舒服，生病了。这时终于看见秦穹气喘吁吁骑着自行过来。


    赵永梅忙走到他身边给他擦汗：“骑这么快干什么？瞧你这满头汗，你当心感冒。”


    “今天时间有点急。”说着秦穹把头仰起来让赵永梅帮他擦擦脖子。


    “时间再急也不用骑这么快，我又不会催你。你快从自行车上下来，你坐后座，我载你回去。”


    秦穹乖乖下来，赵永梅接过自行车。


    “大队里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赵永梅知道秦穹一向很守时很准时，而且看秦穹的样子也不像不舒服生病了，如果不是遇到事，又怎么会迟这么久。


    秦穹坐在后座上，说：“永梅，我其实是从县里回来的。”


    他不紧不慢给赵永梅讲着：“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有人来咱们大队报信，是找叔叔阿姨的，说你姑姑姑父都住院了。你姑姑姑父他们也没有特别亲近的家属，所以让叔叔阿姨去趟县里，万一遇到需要做决定的地方，家属在总是方便一些。来报信的人骑着自行车，只能载一个人，但是你姑姑姑父两个人都住院了，阿姨怕叔叔照顾不过来两个病患，不放心也要一起去，送信的人载着叔叔我载着阿姨，把叔叔阿姨送到县医院，我才又赶紧返回来接你。”


    赵永梅停下自行车，扭头看着秦穹：“什么？我姑姑姑父都住院了？严重吗？”赵永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两个人同时都住院了。


    虽然赵永梅已经看穿了姑姑姑父的一些想法，但是他们毕竟是她的姑姑姑父，从小给她买书买笔买零食买衣服的姑姑姑父。即便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姑姑姑父当初对她的好也是做不得假的。赵永梅不可能对他们生病都无动于衷。


    问完秦穹，赵永梅自己先回答了：“现在两人都安排住院了，如果不严重，医生开点药就成了，怎么会安排住院。”


    秦穹说：“我刚才听医生的话，你姑姑姑父刚送到医院的时候是有些危急，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不过具体的医生没说，我就不太清楚了。”


    赵永梅眉头紧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姐结婚时候姑姑姑父来家里，不还都好好的吗？怎么这两个月都不到呢，不会是两人打架了吧？”


    赵永梅实在想不出来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夫妻两个一起住进医院。


    秦穹摇摇头：“来送信的好像是你姑父工厂里的徒弟，一路上叔叔阿姨也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今天上午你姑姑姑父的邻居听见他们屋里有争吵声，只以为他们是在吵架。后来是你姑姑出来敲他们家的门，他们打开门一看，见你姑姑已经昏倒在他们屋外。再去你姑姑家里一看，你姑父也昏着。”


    “啊？！都昏过去了？”


    “是，你姑姑家的邻居是你姑父的同事，他们住的是你姑父厂子里的家属院。见你姑姑姑父昏过去了，先找了厂子里的领导，厂子里好几个人一起把你姑姑姑父送到县医院。又因为你姑姑姑父在县里没有其他比较近的亲戚，所以让人来咱们大队通知叔叔阿姨。”


    赵永梅眉头皱得紧紧的：“那医生有说我姑姑姑父是什么病吗？”


    “现在看你姑姑是因为心脏病昏厥，你姑父是因为高血压。但是具体的对方也不知道，我也不太清楚。”


    心脏病，赵永梅爷爷家这边的遗传病，赵永梅爷爷就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


    “秦穹，那按你的判断，什么情况下我姑姑的心脏病和我姑父的高血压会一起发作啊？”


    秦穹想了下，说：“可能性其实很多，比如两个人中其中一个身体不舒服，另一个太着急了，也一下子身体受不了了。或者两个人争吵，越吵情绪越激动，可能会引发现在的情况。”


    “好吧，那现在他们醒来了吗？我爹娘今晚留在县里照顾我姑姑姑父？”


    “醒来了，永梅，你也别太担心，我把叔叔阿姨送到医院的时候你姑姑姑父已经都苏醒了，但是还需要恢复恢复，所以叔叔阿姨都留在县里了。我临走的时候他们叮嘱我告诉你，奶奶如果问起来，就说是你姑父生病了，别说你姑姑也病了，免得奶奶操心。”


    “好，我爹娘还说什么了？”


    “叔叔阿姨还说他们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这两天家里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家里也就是给我奶奶和永山做饭，到时候我中午也回家就行。”


    秦穹说：“永梅，你如果放心的话，我可以中午来给奶奶做饭的。毕竟你和永山现在都在学校吃，中午来回跑有些辛苦。”


    “我还是回来吧，秦穹，我不是不放心你，是我担心我奶奶一个人瞎想。我中午在家，也能陪陪她，让她安安心。至于永山，他还是在学校就可以。”


    “嗯，那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做饭。”


    “好，对了秦穹，你去医院的时候，严蔚敏在吗？就是我姑姑姑父的女儿。”


    秦穹想了一下：“应该不在，我是先陪着叔叔阿姨去了你姑姑的病房，有个三十多岁的大姐陪着你姑姑。然后我又和叔叔去了你姑父的病房，你姑父那里有两个叔叔在。至于你表姐，我是没见到。”——


    作者有话说：地主重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秋收时节暮云愁，霹雳一声暴动。《西江月秋收起义》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桔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浸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沁园春.长沙》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采桑子.重阳》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清平乐.六盘山》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浪淘沙.北戴河》


    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满江红和郭沬若同志》


    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雷锋


    第73章


    赵永梅和秦穹刚回家, 就见到了在院子里坐着等着他们的赵永梅奶奶。


    赵纹绣见两人回来，忙站起身走过来问：“小秦，你把你叔叔阿姨送到医院后, 医院大夫是怎么说的？永梅姑姑姑父没事吧？”


    秦穹还没说话呢，赵永梅先开口：“奶奶，我问秦穹了, 他说我姑姑没事，她是见我姑父不舒服, 被吓到了。倒是我姑父这里，他血压有些高, 医生让他住院, 再好好检查检查。”


    听见自己闺女没事，赵纹绣心放下来一些：“你姑父是血压高？这严重吗？”


    “也不是很严重的病, 奶奶你想，如果真严重那肯定去市里看，厉害的病咱们这小地方的县医院看不了的。”


    “是，不过就是不要紧的病, 也该去市里看看。等你姑父好点了, 就让他和你姑姑去市里, 让更好的医生瞧瞧, 不然万一咱们这里没看好, 给耽误了。还有, 你爹娘这是不回来了？”


    赵永梅扶着她进屋，说：“奶奶，我姑父毕竟是个大男人，体重在那摆着呢，我姑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我爹就留在县里了。我娘呢，是陪着我姑姑，免得她一个人着急心慌。所以呀，这两天我和秦穹给家里做饭，您有什么想吃的没？”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奶奶不挑。对了，你爹娘去县里带着钱和票了吧？别去了县里没拿钱没拿票，又不好意思问你姑姑拿，去了县里连去饭店买碗面吃的钱都没有，那可就受罪了。”


    “奶奶，您不愧是奶奶，太了解我爹娘了。他们担心我姑姑姑父，走得太急了，没装钱也没装票。倒是秦穹操了心，临回的时候问了一句，见我爹娘支支吾吾的，就把身上的钱和票都掏出来给他们了。”


    赵纹绣听了，心下满意，说：“永梅，你这个对象找的好，小秦是个心细的，会照顾人的。”


    说着她起身打开炕上的柜子，问赵永梅：“永梅，小秦给你爹娘放了多少钱，奶奶这里给他补上。”


    “不用，奶奶，等我爹娘回来，让我爹娘自己还钱给秦穹就是了。”


    “你爹娘也是为了你姑姑姑父的事儿操心劳力，他们去县里的花销原本就该你姑姑出。但是你姑姑现在怕是心里惦记你姑父，顾不上管，那奶奶这里出钱就行了。”


    赵永梅也知道奶奶手里有钱，当初爷爷去世的时候，家里本就没多少钱，家里家产都给几个孩子平分了，留给赵永梅奶奶的不多。


    但是从爷爷去世之后，对奶奶的养老，赵永梅爹和姑姑两人一直都是一人出钱一人出力。赵永梅姑姑一个月给赵永梅奶奶十块钱，还时常买东西回来探望。


    赵永梅爹娘则是负责赵永梅奶奶平时的生活照应，包办她日常的花销。可以说赵永梅姑姑给赵永梅奶奶的这笔钱，赵永梅奶奶几乎没有怎么花过。


    赵永梅爷爷对赵永梅奶奶最用心的安排，就是给她的小女儿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赵永梅姑姑这些年来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她和赵永梅奶奶的感情是最好不过的了。


    奶奶都这么说了，赵永梅也知道这是奶奶在替姑姑找补，便说：“秦穹给我爹娘一人留了二十块钱，又一人留了十斤粮票，五斤肉票，半斤糖票。”


    听赵永梅说秦穹给她爹娘留的钱和票还是分开留的，赵纹绣又再一次夸秦穹：“永梅，这个小秦做事可真细心真贴心。”


    这确实是秦穹的优点，赵永梅说：“是，奶奶，说实话，这事儿呀就是换了我自己，我都未必有秦穹这么心细。”


    如果是赵永梅，估计就直接把钱和票都给她娘了，让她娘再给她爹。


    赵纹绣把钱和票递给赵永梅，说：“奶奶也不喜欢念叨太多，但是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永梅，遇到小秦这么好的人，你要懂得珍惜。”


    赵永梅感觉自己很珍惜秦穹了，但还是点点头：“奶奶您放心，我知道秦穹的好，也记得住他的好。”


    把还秦穹的钱给了赵永梅，赵纹绣又拿出来十块钱和几张票给她：“这是你这几天买菜买肉的钱，拿着。”


    奶奶给赵永梅自然要收，她笑嘻嘻的接过，说：“奶奶你真好，有了你给我的钱，咱们这几天能吃好的了。”


    “别，你会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可别瞎做。”


    赵永梅信心满满：“奶奶，给您做饭的可不止我，还有秦穹呢，到时候做饭难吃的那个还不一定是谁呢。”


    赵永梅信心很快就被击碎，她是会做饭，但是她的厨艺平平，别说和她娘比了，就是和她大姐二姐大哥也是比不了的。甚至眼看着弟弟永山开始学做饭，他在厨艺上超越赵永梅也是指日可待的。


    但是现在家里做饭的重任只能交给赵永梅，她大哥现在已经和郑若愚的哥哥们混熟了，跟着他们去跑车了，刚走了两天，还得三天才能回来。她大姐出嫁了，二姐在县里上班，弟弟还在学校念书呢。


    也就是说，做饭这个重任非赵永梅莫属。


    然而，这个时候秦穹出现了，他从切菜开始就游刃有余，只看刀功，已经完胜赵永梅了。


    看着赵永梅略略不服输的眼神，秦穹非常了解赵永梅的想法，说：“永梅，你也知道我家里我爷爷我爸爸都很会做饭，我小时候就会给他们打下手。”


    “我娘我大姐也很会做饭，我也自小给他们打下手。”


    “我后来不是下乡插队了吗？永梅，你也知道我在知青点的时候是轮流做饭的。做的多了，熟能生巧。”


    赵永梅趴着秦穹后背上，闷闷不乐的说：“好了，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确实没有做饭的天赋。我能正视自己的缺点。”


    秦穹转过身来抱住赵永梅：“没关系，家里只要有一个人会做饭了不就好了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天天做饭给你吃。”


    “你这是在拿糖衣炮弹诱惑我吗？”


    “那你愿意接受这个诱惑吗？”


    赵永梅双手放在秦穹肩上，抬头看着他：“我愿意倒是愿意，但是，我更喜欢……”


    秦穹拿手捂住赵永梅的嘴：“我知道，你更喜欢两个人一起做饭，喜欢慢慢学，慢慢进步，我知道。”


    赵永梅把手放在秦穹的手上，握住他的手：“秦穹，你对我好，我很喜欢，也很快乐。但是，你如果把我所有不喜欢不擅长的事情都做了，我被你惯坏了可就不好了。”


    “可是你知道的，这是我愿意的。”


    “秦穹，我更想要的是，面对我不擅长的事情，你陪着我慢慢做，慢慢学。面对我不喜欢的事情，你帮我多分担，这就足够了。”


    秦穹问赵永梅：“就像我不擅长学习，你陪着我慢慢学？”


    秦穹早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他很喜欢赵永梅为他花费心思的感觉，这会让他肯定自己对赵永梅的重要性。


    “对，我现在发现了你一些小小的不擅长，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发现你有什么特别不喜欢的事情。秦穹，虽然我总被人夸奖，可你才是那个真正什么都好的人。你不管对人对事总是能保持着尊敬，保持着宽容。秦穹，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很安心，很放松。”


    秦穹被赵永梅的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耳朵有些红，眼睛亮亮的看着赵永梅。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没有赵永梅说的那么好。


    他确实脾气比较温和，也没有特别什么不喜欢的，像赵永梅很不喜欢的家务，也并不会让他觉得困扰。


    上学的时候，他倒是不喜欢体育课，不喜欢运动，不喜欢玩闹。但是和赵永梅在一起之后，赵永梅喜欢体育，喜欢运动，他慢慢也能从体育从运动中感受到澎湃的生命力。


    他搂着赵永梅：“我是没有什么特别不喜欢的，但是我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热爱的。就连给人看病，也是因为我从小跟着我奶奶学习，相比于热爱，对我来说可能更多的是责任，我把自己当作医生，那我对病人就有一份责任。永梅你热爱的东西那么多，但我热爱的只有一样，那就是你。”


    秦穹看着赵永梅，对他而言赵永梅是最最珍贵的珍宝。


    赵永梅能感觉到秦穹这话虽然是在表白，但他心里也有一些迷茫。


    毕竟在年轻人里，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爱好。像赵永梅，喜欢看书，喜欢体育，喜欢学习，喜欢文艺，她总是精力很充沛，充沛到可以喜欢很多东西。


    像赵永梅的朋友曹华，她喜欢唱歌，虽然唱得不太好听，赵永梅的另一个朋友郑若愚，她喜欢收集邮票。


    就连和秦穹关系最好的男知青李军，他喜欢写诗，哪怕他在写诗这件事上毫无天分，但是他是他自己最好的读者，最坚实的诗迷。


    秦穹如此迷茫，赵永梅看得也很心疼，她伸手捧着秦穹的脸，说：“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没什么大不了。秦穹，咱们这么年轻，经历的事情还很少，见过的世面就更少了。所以，在我们这么年轻的时候没有找到热爱的事情是很正常的。只要我们慢慢找，总是能找到的。”


    “你会陪着我吗？”


    “当然，我当然会陪着你。而且，秦穹，你虽然没有找到热爱的事情，但是你找到了热爱的人，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接下来我们再接再厉，争取找到喜欢的事情，当一个幸福的人！”


    在赵永梅看来，做自己热爱的事情，有热爱的人陪伴着，过热爱的生活，这就是再幸福不过的人生了。


    看着赵永梅，秦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他一直都很肯定自己是个幸福的人，是个幸运的人。


    现在，他再次确定了这件事。


    第74章


    周六上午的课结束, 下午就能休息了。


    赵永梅先回家给奶奶做了午饭，然后收拾了爹娘要换洗的衣服，准备下午去一趟县里。


    正好秦穹要去县里取家里给他汇的钱, 两人吃了中午饭两点多就出发了。


    两人临走的时候赵永梅奶奶拉着她说了好多话，翻来覆去都是在说让赵永梅姑姑保重自己。


    赵永梅知道奶奶这是还不放心姑姑呢。


    到了县里，赵永梅先陪着秦穹取了钱, 两人又先到赵永梅姑姑家。现在距离赵永梅姑姑姑父生病已经三天了，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话, 两人也应该出院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赵永梅姑姑家里门紧紧锁着。


    听见动静, 赵永梅姑姑家的邻居推开门, 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婶子，她见过赵永梅, 知道她是赵书贤的侄女，说：“你是来找你姑姑的吧？你姑姑姑父还在医院没回来呢。”


    “那我表姐呢？她也不在家吗？”赵永梅问。


    “蔚敏也在医院呢，你姑姑姑父住院，她做闺女的还能不陪着。”


    赵永梅点点头：“婶子, 谢谢你, 那我也先去医院看我姑姑姑父了。”


    那个婶子喊住赵永梅, 说：“那个, 永梅是吧, 还有一件事和你说一声。我昨天路过门房时候瞧见有一封信是给蔚敏的, 顺手帮着拿回来的。今天上午你姑父那个徒弟周桓来家里帮他拿换洗的衣服，我怕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就把信给他，让他捎给蔚敏。但是，我又怕这信引起周桓的误会, 唉，早知道你要来，我就把信给你了。”


    赵永梅觉得她话里有话，但还是笑着说：“没事的婶子，周桓是我姑父的徒弟，和半个儿子似的，他帮我表姐捎个信，不会引起什么误会的。”


    那婶子却说：“那可不一定了，蔚敏那信，我瞧着像是个后生写给她的，叫什么辉。”


    赵永梅心里一个咯噔，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辉，但是徐辉又怎么会给蔚敏写信？


    赵永梅说：“那可能是我姑父这边的侄子，他们在外地，听说我姑父住院，写信给我表姐问问情况呢。”


    “那就好，我这不是听说你姑姑姑父想撮合周桓和蔚敏么，怕因为这个让周桓心里多想。”


    赵永梅心想，你既然怕周桓多想，那为什么非要让周桓去把信给了严蔚敏？估计不是怕周桓多想，而是怕周桓不多想吧。


    赵永梅也不愿和这个婶子再多说什么，直接下了楼。


    秦穹在楼下，等着一见赵永梅，秦穹问：“永梅，怎么样？”


    赵永梅摇摇头：“家里没人，听邻居说，我姑姑姑父都没出院呢。”


    秦穹有些惊讶：“不应该啊，按当时医生说的情况，你姑姑姑父需要的是后续好好保养，但现在并不太严重。高血压或者心脏病在他们这个年纪的人里并不罕见，以后按时吃药，多多注意就好，不至于一直在医院啊。”


    赵永梅也不知道，她心里有些担心姑姑姑父别真得什么重病了：“咱们先去医院吧。”


    两人又一起到了县医院，秦穹上次来送赵从山和钱玉娟，他记得路，他领着赵永梅先去了赵永梅姑姑的病房。


    敲门进去，赵永梅娘也在病床边坐着，见赵永梅来了，她忙说：“永梅，小秦，你们快进来。”


    钱玉娟也猜到今天下午闺女休息，肯定会来看看她姑姑，然后给他们带件换洗的衣服。


    赵永梅看着脸色苍白的赵书贤，走到她身边，问：“姑姑，你好点没？”


    怎么瞧上去姑姑还病得挺严重的。


    赵永梅刚问了这么一句，赵书贤眼泪就留下来了。


    赵永梅忙给她擦眼泪：“姑姑，您身体不舒服，可不能一直哭。”


    赵书贤却是握着赵永梅的手，很绝望的说：“永梅，你姑父怕是不行了。”


    赵永梅被赵书贤这句话给吓到了，但还是先安慰姑姑：“姑姑，您别太激动，这是县医院，咱们还是得去市里的医院看看，多找几个大夫，看得更准。”


    钱玉娟也说：“是啊书贤，咱们还是得再找找更有本事的大夫。而且医生也说了，你这心上的病现在是不严重，但是你可不能自己先想不开。你自己想不开，身体能好吗？”


    赵书贤流着泪：“三嫂，你说遇上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想得开。万一老严没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钱玉娟没办法：“书贤，你就是不为了你自己，你也得为蔚敏考虑啊，就算老严有个三长两短，那你也得想想蔚敏，你也不想蔚敏一下没了爹又没了娘。还有，你也想想娘啊。娘是腿脚不方便，不能来看你，不然她早从大队里来医院了。”


    赵永梅听娘和姑姑的话，心里更担心了，怎么他们这么说着，好像姑父马上就不行了？


    赵永梅还是忙说：“是啊姑姑，你不知道这几天奶奶一直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的。我临走的时候奶奶一直叮嘱我，让我告诉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为了照顾姑父把自己也给操劳坏了。”


    赵书贤苦笑一声：“我这倒是想操劳，可我这身体也没法让我操劳。”


    见她实在消极，赵永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如果姑姑遇上的是其他事情，赵永梅还能帮着想想办法出出主意。但是姑姑姑父这是生病了，她也不是医生，除了安慰和关心，什么也做不了。


    赵永梅只好说：“姑姑，我给你买了苹果，我给你洗一个去。”


    赵永梅秦穹出来，钱玉娟也跟着出了病房。


    秦穹去洗苹果了，赵永梅和钱玉娟在楼道里说话。


    赵永梅问她娘：“娘，姑姑这是什么情况啊？严重吗？”


    “你姑姑就是心脏病，和你爷爷你大伯二伯大姑一样的毛病。现在倒是不严重，医生说只要以后好好注意，按时吃药，不要情绪波动太大，别再犯就行。但是蔚敏又是那么一个样，你姑父现在又这种情况，你姑姑又怎么可能不着急不操心呢。”


    “娘，我姑父不是只是血压有些高吗？怎么我姑姑说我姑父怕是不行了？”


    钱玉娟想叹口气，又觉得越叹气越丧气，只能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说：“永梅，你姑父刚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检查，说他昏过去是因为情绪太激动，血压一下子太高了。但是，他住院医生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上有没有其他问题，这不检查不要紧，一检查，发现你姑父肾上面有问题。”


    “什么问题这么严重？”


    “医生说你姑父可能原本是高血压肾病，有一段时间了，然后一直没注意，现在已经有些肾衰竭了。”


    赵永梅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当时我大姑不是也心脏不舒服，我去县里时还和我姑父提了一嘴，让他陪着姑姑也去医院检查检查，顺便他自己也看看身体上有没有什么小问题。后来我和严蔚敏吵架那次，我还问姑父了，姑父说他和姑姑去医院查了，都没事。”


    钱玉娟说：“当时是查了，那个时候你姑姑是没什么事情，姑父当时就肾上有些问题。但是这种毛病你姑父也不能和你说。”


    “不和我说他自己也该注意啊，怎么就拖延到这么严重了？”


    “你姑父厂子里忙，他还要带徒弟教徒弟，回了家蔚敏也不省心。”


    钱玉娟压低声音：“而且你姑父一直肾就不好，不然又怎么会只要蔚敏这一个孩子。”


    赵永梅想起小时候姑姑到处求医问药，想要再怀个孩子，但是一直没有成功。后来，随着严蔚敏越来越大，姑姑姑父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赵永梅又问：“那医生有没有说如果我姑父好好治疗的话，还能活多久？”


    “医生说三四年，最好情况也就是个五六年，但是如果情况不好，那怕是也就一两年。”


    “不行，这县里的医院还是不够专业，还得得去市里，去大医院看看。”赵永梅说。


    “让你姑父去市里看看这是肯定的，但是，你姑父想让他侄子们来一趟。你姑父这病虽然不至于现在就不行了，但他心里肯定也有一些打算了。这些年你姑父每个月都给他们寄钱，心里一直想着他这几个侄子侄女。”


    “我记得姑父大哥家的侄子侄女现在是在首都，二哥家的侄子在秦省，离咱们这儿也不远，坐火车一天就到了。给他们拍电报了吗？”


    “你姑父让蔚敏拍了。”


    赵永梅又问：“说起来，严蔚敏呢？在我姑父病房？”


    “是，她和你爹还有你姑父那个徒弟小周现在都守着你姑父呢，你姑姑姑父病了这一趟，蔚敏也懂事了不少。”


    “我只盼着她是真懂事，她能担事了，你和我爹也能轻松一些。还有，娘，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姑姑姑父一起进了医院？”


    钱玉娟小声说：“你姑姑说，蔚敏自己在外面处了个对象，想和对方结婚。但是你姑姑姑父都不同意，他们就吵起来了，然后蔚敏一气之下跑出去。等她跑出去了，你姑姑姑父还是很生气。尤其是你姑父，当时说气得头晕，然后一下就给晕过去了。你姑姑见你姑父晕过去，她突然感觉出不上气，立刻出去找人，还是惊动了邻居，这才把他们夫妻送到医院。”


    “那姑姑有说严蔚敏找了个什么样的对象吗？”


    “没说，你姑姑瞧着不愿意说，我也自然不好再多问。”


    第75章


    陪着姑姑坐了一会儿, 赵永梅又去看姑父。


    不知道是这个病真的太严重还是对姑父的打击太大，赵永梅感觉明明才两个月没见，姑父一下子苍老了好多, 整个人瞧着精气神都快没有了。


    看着姑父这样样子，赵永梅心里有些难受。


    可能唯一让姑父有些安慰的是严蔚敏确实瞧着比之前懂事了一些，会给姑父端水喂药, 说话逗姑父开心。


    这些虽然是平常人家孩子都会做的，但是严蔚敏能做到这样, 也是很大进步了。


    赵永梅姑父这个病虽严重，但不至于下不了床, 但是赵永梅姑父现在躺在床上一动弹就说浑身疼, 医生也来看了，说这可能是他的心理作用。


    生病的人脆弱是很正常的, 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强硬的要求他站起来，要求他像个正常人似的。


    赵永梅爹赵从山这两天晚上陪着她姑父，有些熬不住，见赵永梅来了, 他就坐在旁边空着的病床上打盹, 赵永梅看着很是心疼。


    时间快到下午五点钟了, 赵永梅说：“姑父, 我和秦穹去外面饭店给您买个馒头, 再让师傅给炒些清淡的肉, 选瘦肉，到时候夹在馒头里吃，您看行吗？”


    这是赵永梅问过医生的，医生说可以偶尔这么吃。


    严育英这几天吃的饭都是赵永梅娘在医院食堂借着人家的灶做的，食堂是卖饭, 但是卖的这些都是严育英和赵书贤吃不了的。借着食堂的灶钱玉娟也不方便做太麻烦的菜，都是清炒一些清淡的白菜鸡蛋，或者煮着挂面。现在听赵永梅说给他吃馒头夹肉，严育英立刻说：“好，永梅你可算是给姑父解解馋了。”


    赵永梅本想说姑父该忌嘴还是得忌嘴，但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姑父的心情怕是一下就不好了，而且姑父难得有些精神，便也没说。


    她又转而说道：“姑父，今天晚上我和秦穹陪着你吧，让表姐去陪姑姑，我爹娘回家里好好洗漱洗漱休息休息。”


    这两天晚上都是赵永梅爹娘在陪夜，一人陪赵永梅姑姑一人陪赵永梅姑父。严蔚敏白天虽然在，但是晚上她是会回家的。


    赵永梅心疼她爹娘，她爹娘也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哪里能经受得住这夜夜熬着啊。


    而且严蔚敏作为姑姑姑父的唯一的孩子，她单位也给她假了，她晚上不陪着自己爸妈也说不过去吧。


    赵永梅和秦穹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晚留在县里了。


    严育英说：“是，这两天辛苦三哥和三嫂陪着我和书贤了，永梅，我晚上也不用你和小秦陪着，让蔚敏和我在就行。”


    “姑父，还是我和秦穹在吧，表姐一个人扶着您也吃力。”


    严育英说：“那就让周桓和蔚敏一起留下。”


    赵永梅扭头看了看周桓，周桓忙说：“今天晚上我陪着师父吧。”


    严蔚敏听了严育英的话，眉头皱起来，想说什么但是看着严育英病怏怏的模样，最后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赵永梅说：“没事姑父，今天还是我和秦穹在吧，我们两个今天也没什么事。家里我临走时候也交待好永山了，他会陪着奶奶的。至于周桓，等下周我工作时候让他来，我们轮着来，谁有空谁就来陪着您。”


    说好了这事儿，赵永梅和秦穹出门给姑姑姑父买饭。


    到了国营饭店，赵永梅点了三份饭菜，一份是姑姑姑父的，清淡少油少盐，给病人吃，等会儿带走。一份是她自己和秦穹的，他俩在这里吃了。还有一份是和饭店服务员商量好，等会儿她过去和爹娘换了班，让他们过来吃。


    赵永梅知道如果把钱和票给爹娘，他们反而舍不得，只会回姑姑家里凑合一顿。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听赵永梅说了缘由，也答应她先付了钱，然后把饭菜做好，还给她写了个条子，说等会儿她爹娘拿着纸条就能过来吃饭了。


    等回了医院，赵永梅安顿的姑父开始吃饭，秦穹和周桓陪着姑父，严蔚敏已经先一步去姑姑病房了。


    赵永梅则是和她爹把姑父病房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地扫了扫，把痰盂倒了，才一起拿着剩下的饭菜去姑姑病房。


    路上，赵永梅把他们订餐的饭店地址告诉了赵从山，又把点餐的凭证递给他。


    赵从山看着闺女操心的样子，再想想蔚敏，觉得自己在子女上还是比妹妹妹夫要有福气的多。他家里就是永山，真遇上事儿了，也比蔚敏强一些。


    到了病房，赵永梅先安顿姑姑吃饭。扶着她坐起来，把被子叠好放她腰后让她靠着，再把小桌摆在床上，最后把饭菜摆在小桌上。


    赵永梅忙活，严蔚敏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干坐着，赵永梅这就知道了，严蔚敏可能相比她之前是懂事了一些，但懂事的也不多。


    等姑姑开始吃饭了，赵永梅又把给爹娘准备的换洗衣服递给他们，说：“娘，晚上你们把衣服换了，脏了我的拿回去洗，你们别忙活，回去家早点儿睡，好好歇歇。”


    钱玉娟这两天在医院也感觉有点熬人，但不认为洗个衣服是什么累人的事情，随手也就洗了。不过她还是面上答应赵永梅：“好。”


    赵书贤也把她家里的钥匙递给钱玉娟。


    这时候严蔚敏却突然说：“舅舅舅妈，你们是要回我家？不是回你们自己家？”


    赵永梅很惊讶严蔚敏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冷冷看她一眼：“如果姑姑姑父之后不再需要我爹娘照顾，你一个人可以照顾的过来，那我爹娘他们可以现在就回我家。”


    显然不论是严蔚敏还是赵永梅姑姑赵书贤都不敢说他们不需要赵永梅爹娘照顾。


    赵书贤也有些生气，自己哥哥嫂嫂这两天辛苦照顾他们夫妻，女儿怎么连让他们去家里都不愿意。


    蔚敏也不想想哥哥嫂嫂家离县里多远，即便他们不是来照顾自己和丈夫，而是来县里办事，她也应该留哥嫂在家里住一晚，而不是迫不及待让人家回去。


    见赵书贤因为生气，都有些发抖了，钱玉娟立刻给她顺着后背，说：“书贤，蔚敏她就是随口问问。”


    显然屋里所有人都知道严蔚敏并不是随口问问，但是为了照顾赵书贤的身体，大家都这么默认了。


    赵永梅也不说话了，而是提着暖壶慢慢往搪瓷杯里倒水，现在倒好水，等赵书贤吃完饭了，水也放温了一些，正好可以喝。


    严蔚敏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舅舅舅妈，你们去了我家，可别进我屋里。卧室里我的东西你们也别碰。还有舅妈，你进屋换鞋，记得穿我妈的拖鞋，可别穿我的。还有还有，你们明天早上早点过来替我，我明天还有事。”


    她这话一下把赵永梅的火气给激起来了，今天赵永梅来医院，为了照顾姑姑姑父的情绪，一直都是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


    严蔚敏再让人生气，她也一直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现在听严蔚敏这么说，赵永梅冷笑一声：“严蔚敏，你要不然列个单子，让我爹娘知道知道你到底什么东西不能动？”


    严蔚敏丝毫听不出赵永梅话里的嘲讽，还真的拿出本子和笔，说：“好，舅舅舅妈，我屋子你们是完全不许进去的。至于客厅，那个垫着花布垫子的椅子是我的，那个不许坐。还有厨房里印着格子的碗是我的，不许用，家里唯一一个玻璃杯子也是我的，也不许用。厨房里的奶粉和麦乳精也不能喝……”


    她还没写完，赵永梅一把将她手里的本子拿过来，然后把那张纸撕下来：“严蔚敏，你有没有搞清楚，我爹娘是来伺候你爸妈的！不是来你家打秋风的！”


    说着赵永梅把把本子摔回在严蔚敏的脸上：“严蔚敏，是你爸妈生病了，需要人照顾。我爹娘他们出于兄妹之情家人之谊才来的，不是他们跪着求着要来的！严蔚敏，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赵永梅拍着严蔚敏的脑袋：“严蔚敏，你也去找医生看看吧，看看你这脑袋里面是不是没有脑子啊！”


    钱玉娟赶紧拉赵永梅，说：“永梅，别吵，别动手，你姑姑还在这儿呢，你也不担心你姑姑又气病了？”


    赵永梅举着手里从严蔚敏本子上撕下来的纸，递到赵书贤面前：“姑姑，您自己心里清楚，是我这个侄女不心疼你，还是你宝贝闺女不心疼你？姑姑，我真的很努力忍着了，我真心希望您健康，希望我姑父健康。如果严蔚敏是找我的茬，我能忍。但是她对着我爹娘，我如果忍了，我连王八蛋都不如。”


    严蔚敏这个时候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说：“我也没说什么呀？”


    “你还要说什么？严蔚敏，是不是在你心里我爹娘照顾你爸妈是应该的？星期四下午，周桓去大队找我爹娘，一听说姑姑姑父住院了，我爹娘立刻赶到县里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爹娘是上赶着的啊？我爹娘这两天一直白天陪着姑姑姑父，晚上还得陪着，你有说一句，说舅舅舅妈，你们辛苦了，白天我在呢，你们回去歇一歇吧，你有这么一句客气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