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赵永梅觉得严蔚敏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她真的不懂严蔚敏为什么可以这么的理所当然。


    她是真的怀疑严蔚敏脑子有问题，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像她这样的。


    严蔚敏也不懂赵永梅为什么这么生气, 她爸妈是生病了，但是又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在严蔚敏看来，她爸妈又不是不能自理, 本来就不需要人晚上陪床，不需要舅舅舅妈在, 是舅舅舅妈自愿过来的。


    赵永梅突然意识到什么，问严蔚敏：“严蔚敏, 你知道姑姑姑父是什么病吗？”


    严蔚敏说：“知道啊, 我妈是因为生气心脏有些不舒服，我爸是因为生气有些高血压, 我爸妈单位的叔叔阿姨很多人都有这些毛病，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永梅扭头看着赵书贤：“姑姑，这种情况了，你怎么还瞒着严蔚敏？你和姑父还怕她接受不了？我看不止严蔚敏, 你们两个也应该去看看脑子了。”


    她没想到姑姑姑父居然瞒着严蔚敏, 她简直不明白他们的想法。


    钱玉娟揪了一下赵永梅的衣服：“永梅, 你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 我一来医院, 咱们刚见面, 我姑姑就和我说我姑父怕是不行了，姑姑你怕严蔚敏接受不了，那怎么不怕我接受不了，不怕我爹我娘接受不了啊？”


    她伸手指着严蔚敏：“严蔚敏和我二姐同岁，她如果比永山年纪还小, 怕她一下承受不了，那是该瞒着她，慢慢和她说。但是严蔚敏她都二十了啊。再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您瞒着她，您和我姑父的病就能好了？”


    严蔚敏一把拽住赵永梅：“赵永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永梅看着她：“严蔚敏，你爸妈住院这都好几天了，你就没想着去问问医生你爸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问问他们该吃什么药？住院还要住多久？出院了之后得注意哪些问题？你想知道，医生就在外面，你自己去找医生问啊。”


    赵永梅如果是严蔚敏，她不仅会第一时间问医生，还要自己去市里医院，将姑姑姑父的情况和市里医生说了，问他们严不严重，需不需要转院转到市里。还要去问她所有认识的人，问他们知不知道什么地方有这方面医术精湛的大夫。


    严蔚敏慌里慌张的跑出去了。


    赵永梅看着赵书贤，说：“姑姑，我不知道严蔚敏知道你和姑父的实际情况后能不能靠的住，但是你这么瞒着，严蔚敏这辈子都是靠不住的。”


    赵永梅又转头和赵从山钱玉娟说：“爹娘，你们先回去吧，放心。”


    她这样赵从山和钱玉娟又怎么能放心，钱玉娟说：“永梅，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姑姑姑父的身体。”


    赵永梅很不赞同：“爹，娘，还有姑姑，说个难听的，姑姑姑父的身体已经是这样了，那我们能做的，就是要提前判断之后会出现什么问题导致姑姑姑父病情加重。然后避免出现这些问题。而不是担心这话姑姑听了心里不舒服，对身体不好，所以就不说。我觉得已经预知到了危险，但是却选择逃避，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赵从山问：“你的意思是？”


    “我的想法很简单啊，对姑姑姑父来说，能加重他们病情的，无非就是严蔚敏了。既然这样，那不如让严蔚敏早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最起码，她不会以为姑父只是普通的高血压，不把姑父生病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钱玉娟和赵从山倒是觉得闺女说的对，书贤和育英的病都不是小病，瞒着蔚敏可不合适。


    书贤这病现在瞧着是不严重，但永梅爷爷那里，有心脏病的除了永梅几个还年轻的姑姑伯伯，其他活的最长的也就是永梅爷爷了，但也才活了六十来岁。


    至于老严这里，病更是来的严重，一个没保养好，可能真就这两三年了。


    书贤和老严的身体已经这样了，两人还瞒着孩子，这对孩子可没什么好。蔚敏现在是不像永梅那么能担事，但是也该让她担起来，不然这书贤和老严现在瞧着还不严重，但等严重了，突然把重担给了蔚敏，能指望上蔚敏吗？


    赵永梅见爹娘不放心，说：“爹娘，你们先去吃饭，早点回我姑姑家休息，我保证一定不会惹我姑姑生气。”


    钱玉娟又小声和赵永梅说：“你也别和蔚敏吵，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姑姑姑父。”


    钱玉娟虽然也生严蔚敏的气，但她毕竟是个成年人了，也一直都知道蔚敏就是这样的性格。她来县里是为了小姑子，至于严蔚敏这个外甥女，这毕竟也只是个外甥女。说个难听的，如果小姑子没了，以后和这个外甥女来不来往都不一定呢。


    严蔚敏现在遇到她爹娘生病这样的大事还不长进，那真等她爹娘没了，没有庇护她的人了，她还有的苦头吃。


    赵永梅点点头：“娘，我知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我知道我是来干嘛的，我让严蔚敏知道姑姑姑父的病情，也不过是为了让姑姑开始好好考虑之后怎么办。”


    这也是赵从山钱玉娟心里发愁的事情，他们如果管的太多吧，人家书贤和老严是病了，但是不是不能自理。人家也有自己的想法，最主要人家有自己的闺女。


    他们不管吧，书贤和老严现在又都住着院，蔚敏又不太靠谱。


    赵永梅说：“爹娘，姑姑姑父住着院，现在您和我爹能过来照顾他们两个，但他们出院呢？出院之后不管是回家还是去市里再找医生看，您能一直陪着他们？我二姐倒是说了要过来照顾姑姑姑父，但是她能做的无非也就是给姑姑姑父做个饭洗个碗收拾收拾家。更多的像是拿主意的事情，她做不合适。”


    赵永梅二姐现在在服装厂上班，姑姑姑父生病后她也第一时间过来了。赵永梅爹娘想着他们现在在照顾赵永梅姑姑姑父，先不用赵永兰过来，等他们回去了，到时候就得赵永兰多上心了。


    钱玉娟点头：“是，你二姐到了县里工作以后是长进了不少，但是你姑姑姑父生病这么大的事情，让她拿主意，别说你姑姑姑父了，就是我和你爹都不放心。而且她一个娘家侄女，如果生病的是你姑姑，她还能说上话。但病的人是你姑父，她不合适，”


    “所以，爹娘，姑姑姑父出院后续的事情，还是得姑姑姑父和蔚敏他们一家人商量着决定。爹娘，你们放心，等会儿蔚敏回来，我就去姑父病房，让蔚敏自己和姑姑好好商议。至于我和蔚敏，我不理会她就是了。爹娘，现在有我在，你们别操这个心了，快去吃饭，吃了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说到吃饭，钱玉娟又有些心疼钱：“你也是，给我和你爹买两个馒头就行了，还在饭店点那么多饭菜。”


    “娘，我现在挣钱了，给你和爹买顿饭的钱，您别心疼，快去吃饭吧。”看着钱玉娟和赵从山下楼，赵永梅返回屋里。


    因为刚才赵永梅和严蔚敏的争吵，赵书贤没有胃口，饭菜只吃了几口。


    赵永梅知道她的心结：“姑姑，我和严蔚敏我俩也就这样了，这不是你和姑父早就知道的事情吗？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的身体，别把我和严蔚敏争吵的事情放心上。”


    赵书贤叹口气：“永梅，我不是因为你和蔚敏发生口角难受，我是在难受蔚敏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即便我和你姑父瞒着她，不想她知道我们真实的病情，但是，你爸妈来县里照顾我们，她也不该那样啊！”


    赵永梅倒是很直接，现在在医院，外面就有医生，更是有什么说什么，免得姑姑还对严蔚敏和他们一家的关系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姑姑，在严蔚敏看来，说白了我们家打秋风的穷亲戚。这是她从小就有的想法，只是她小时候在意的无非就是几块糖几块点心，只要你不把她爱吃的爱喝的爱玩的拿给奶奶，也不要求她回破旧的乡下看望她外婆看望舅舅舅妈，她就觉得一切都好。”


    赵永梅把刚才晾的水递给赵书贤：“但是，现在严蔚敏已经长大了，对她来说，你和姑父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她在意的不止是一颗糖一块点心了。你们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你常回家看奶奶，给奶奶买东西孝敬，严蔚敏不免觉得你其实是在变相补贴我们家。在她看来，我爹娘对你和姑父所有的好，都是为了讨好你们，将来好占你们的便宜。”


    赵书贤下意识的说：“永梅，蔚敏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没想这么多，她不愿意三哥三嫂去家里，只是她不习惯，你也知道，别说三哥三嫂了，就是我和你姑父，也不许进她屋里的。”


    赵永梅摇摇头：“姑姑，你不愿意这么想严蔚敏，那是你对她的一片慈母之心。但是她是什么样的人，这并不是你的想法所能决定的，而是她自己本人决定的。而且，一个人她的做法究竟是怎么想的，不仅决定于她自己，也决定于直接受影响的这个人。”


    赵书贤有些听不明白赵永梅的话。


    赵永梅说：“姑姑，我认为严蔚敏是这么想的，我认为在她眼里，我们全家都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那么，在我心里，她就是这样的人了。我会这么想，那我哥哥姐姐呢？我爹娘呢？我奶奶呢？如果我们全家最后一致认为严蔚敏的把我们当成来打秋风的穷亲戚，那为了证明我们不是这样的人，我们能怎么做呢？”


    赵书贤看着赵永梅不说话。


    赵永梅却是说：“为了证明我们没有来姑姑家占便宜的想法，那我们不来就是了，只要我们不来，不和严蔚敏接触，她总不能再对我们，对我们家人阴阳怪气了吧？”


    赵永梅说的正是赵书贤犯愁的，她只有蔚敏这么一个闺女，现在她和老严都病着。她还好，好好养着，最起码活到六十多，看着闺女结婚生子。但是老严呢，老严怕是难。


    做父母的，知道自己得了这样的病，最先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孩子。想如果他们夫妻都不在了，蔚敏该怎么办？


    蔚敏最亲近的，除了自己和老严，也就她三哥三嫂一家，还有老严这边的几个侄子侄女。但是老严这边的侄子侄女都离得远，而且人家也都结婚成家了。


    将来蔚敏如果真遇到什么事情，且不说她两个伯伯家的堂哥堂姐会不会过来帮她，即便人家过来了，怕是事情也迟了。


    说来说去，将来如果他们夫妻不在了，蔚敏能靠的也就是她舅舅家的几个表哥表姐表妹表弟。


    但是，蔚敏平时对永梅他们几个的态度，尤其是对三哥三嫂的不尊重，永梅他们几个心里又怎么可能不介怀。


    只是永延永莲永兰他们的性格不像永梅，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甚至和蔚敏吵起来，但是永梅的想法又何尝不是他们的想法。


    赵书贤脸色苍白：“永梅，我总是希望蔚敏能和你们好好相处。”


    赵永梅说：“我知道，姑姑，我相信你说的这是真心话。”


    姑姑姑父都是脑子正常的人，他们只有严蔚敏一个女儿，对他们来说，严蔚敏和赵永梅兄弟姐妹打好关系有什么坏处？


    而且，严蔚敏不止对他们这样，她对姑姑姑父也没好到哪里去，就知道要么是严蔚敏本性难改，要么是姑姑姑父教育出了问题。


    赵永梅说：“姑姑，你对我爹娘对我们的好我们也都记得。但是爱屋及乌这个事儿吧，他有限度的。如果这个‘乌’一直朝着人吐口水，你再爱这个‘屋’，也及不了那个‘乌’。”


    赵永梅坐在赵书贤身边，握着她的手说：“姑姑，严蔚敏已经是这样了，她不会改变，那我更不会改变了。你纠正不了她，我，至少我自己也不会因为我们那点儿血缘关系就一直原谅她，包容她。”


    赵书贤因为赵永梅的话感到绝望，她仿佛看到自己和老严去世之后，女儿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的样子。


    赵永梅不知道姑姑的想法，她安慰赵书贤：“姑姑，你也知道，严蔚敏只是我血脉上的表姐。其实你应该庆幸她只是我的表姐，如果她是我亲姐姐，她这么对我这么对我爹娘，我会好好收拾她的。但是她只是我表姐嘛，我不在乎她，对她也比较随意了。”


    赵永梅不缺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除了亲生的，她还有舅舅家姨妈家的兄弟姐妹，大队里本家的兄弟姐妹更多了。他们和赵永梅关系要比严蔚敏好的多。


    见赵书贤发愁，赵永梅说：“姑姑，我觉得相比于严蔚敏，你和姑父更应该先考虑考虑你们自己吧？严蔚敏现在有工作，也有对象，她自己的人生她自己决定，将来后悔了，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不是吗？”


    “你知道蔚敏谈对象了？”


    “对啊，她不是在和徐辉处对象吗？”


    赵书贤看着赵永梅：“你知道？”


    “姑姑，你这什么眼神啊？好像我早知道严蔚敏和徐辉纠缠在一起，还故意不和你还有姑父说似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严蔚敏谈对象的，还是你和我娘说的。当然了，你没和我娘说严蔚敏的对象是谁，你遮遮掩掩的，显然是不愿意严蔚敏和她这个对象成了。但是吧，我觉得这事儿你是瞒不住的。”


    赵书贤有些着急：“怎么回事？”


    “我刚才来县里的时候，以为你和姑父出院了，我先去的你家里。然后你右手边那家婶子和我说，有封表姐的信，她看见了，帮着拿回来。她还说那信是一个男的给表姐写的，她准确的说出来，那个来信人叫什么辉。如果没有表姐处对象这件事，这个什么辉是谁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又知道了表姐处对象，那显然这个什么辉，不就是徐辉吗？”


    赵书贤整个人都崩溃了：“是，是徐辉，永梅，蔚敏她居然和徐辉处对象了。她知不知道现在□□都倒台了，徐辉爸爸当初整过的那些人，有不少已经平反了。徐辉爸爸当初那么狠，得罪了那么多人，他自己也不干净，用着自己的权力谋了多少私利？就连徐辉的工作，徐辉上大学，都是他违规操作的。”


    赵永梅握着她的手：“姑姑，你别激动，你这病不能太激动的。”


    赵书贤又怎么能不激动：“永梅，如果徐辉爸爸真被调查了，徐辉别说上大学，怕是工作都未必能保住。他家这种情况，你表姐现在和他在一起，他不是昏头了是什么。我和你姑父怎么可能同意他们在一起！何况，蔚敏居然和我们说，她要和徐辉结婚！那可是结婚，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啊！”


    赵永梅问：“所以，是表姐想和徐辉结婚，她和你还有姑父谈，但是你们不答应，然后不欢而散。之后你和姑父都受不了这个打击，都发病了？”


    赵书贤点点头：“是，我和你姑父之前倒是知道蔚敏喜欢徐辉，但是人家徐辉当时条件那么好，我和你姑父虽然都有工作，你姑父工人级别也高，但我们都没有个一官半职。人家徐辉根本看不上你表姐。后来，我们听说人家徐辉去省城上大学了，也就觉得他们两个更不可能了。”


    确实那个时候徐辉眼高于顶，他找的对象都是林倩倩那样长得特别好看，人也温温柔柔，像雨后清莲一般含羞待放，亭亭玉立。


    而且徐辉在高中时候和他关系亲近的女生，无一例外都是长得很漂亮的，高中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徐辉喜欢漂亮姑娘。


    而严蔚敏像了赵永梅姑父，长得不够秀气。这其实根本无伤大雅，只是不合徐辉这种以貌取人的纨绔的胃口。


    不然按徐辉的性格，在严蔚敏给他写情书时候，他即便不是很喜欢，也不会拒绝。但是他拒绝了，不仅拒绝了，还把严蔚敏写给他的情书交给了林倩倩，他这么做，无非是用严蔚敏对他的爱意和他对严蔚敏的拒绝，来向林倩倩证明他对林倩倩的真心。


    “之后，我们隐约觉得你表姐处对象了，她这个年纪处对象也正常。我和你姑父问了，说如果想好好处，那就领回家里来看看。但是她说没处对象，我们原本以为她这是害羞了，可谁想，这□□倒台还没多久，她却突然和我还有你姑父说，她的对象就是徐辉，她要和徐辉结婚。”


    赵书贤抓着赵永梅的手：“永梅，就算不说徐辉家里的问题，只说他们两个的感情，你说这种情况下，徐辉要和你表姐结婚，他能是真心的吗？”


    只说徐辉和表姐的感情，如果让赵永梅看，那显然徐辉不会是真心的。


    徐辉和林倩倩两人高二在一起，后来毕业后又相处了两年，前后一共三年时间，林倩倩都不认为徐辉对她有多少真心。徐辉和严蔚敏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最早也是徐辉了林倩倩彻底分手之后吧？


    至少在赵永梅二姐工作定下来，她去找林倩倩的时候，徐辉和严蔚敏没有在一起。林倩倩也不觉得徐辉会和严蔚敏在一起。那也就是说，徐辉和严蔚敏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也就半年多。


    严蔚敏和徐辉的半年，比得过林倩倩和徐辉的三年？徐辉都不曾想过要和林倩倩结婚，难道严蔚敏能在短短一段时间里，就让徐辉真心实意和她结婚？


    并不是赵永梅小看严蔚敏，而是她知道徐辉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林倩倩也和赵永梅说过，徐辉家里已经给他相好了门当户对的姑娘，只等着徐辉念了大学，然后结婚成家。


    徐辉若是早两三个月提结婚，或许还能说是严蔚敏的真情感动了他，但是现在这个时机，实在不太凑巧。


    而且，即便徐辉家里出问题了，他会和严蔚敏结婚吗？


    赵永梅问赵书贤：“姑姑，到底是严蔚敏想和徐辉结婚？还是徐辉决定和严蔚敏结婚，让严蔚敏来探探你们的口风？”


    赵书贤被赵永梅这话问的愣住了：“什么？难不成还是蔚敏死乞白赖的想嫁给那个徐辉，人家徐辉愿不愿意娶她还不一定？”


    赵永梅说：“有这种可能，徐辉这个人心高气傲，他和表姐处对象，可能在表姐看来他们是在处对象，但是对徐辉来说，可能只是玩一玩。他家里现在是出了一些问题，但是只是大厦将倾，不是真的这高楼塌了。他即便因为家里的事情，受到一些影响，可现在□□刚刚倒台没多久，他受的影响还有限。至少，他爸爸的职务没变，这种情况下，他未必会迫于无奈会选择和表姐结婚。”


    赵永梅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姑姑，在我看来，表姐和你们说她要和徐辉结婚，更像是她觉得徐辉家里出事了，不成了，她要为了自己的伟大爱情，奋不顾身的奔向徐辉。她要让徐辉知道，你看，你们家都这样了，我毫不介意，我愿意嫁给你，我对你是一片真心。至于徐辉，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严蔚敏要嫁给他这件事呢。”


    这时严蔚敏也向医生询问了父母的病情，她原本以为不管是她妈妈还是她爸爸，他们病得都不算很严重，没想到，事情根本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妈妈的心脏病，只要控制不好，随时可能再次发作。她爸爸的肾衰竭则是更加严重，即便好好治疗，也就三五年的时间。


    她留着眼泪回来，又听见赵永梅的话，在她看来，赵永梅这么说完全就是在羞辱她，在羞辱她和徐辉的感情，她冲过去：“赵永梅，你了解徐辉吗？你了解我和徐辉的感情吗？”


    赵永梅看着她：“所以，我说对了，徐辉其实根本没有提起过要和你结婚。”


    严蔚敏流着眼泪：“你知道什么？你一个外人，你懂我们之前的爱情吗？你知道这段时间徐辉他承受了多少？如果不是徐辉家里出了事，他早就和我求婚了。他为了不牵连我，不想让我以后跟着他吃苦受罪，所以才迟迟不提结婚的事情。”


    “他是这么和你说的？”赵永梅问。


    “他没有说，但是我爱他，我知道他的心意，这个时候我又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情退缩？我要让他知道，我是爱他这个人，不是爱他的家世，爱他父母的权力，我只爱他，我愿意嫁给他。”


    严蔚敏的话让赵书贤简直有些呼吸不畅了。


    赵永梅说她：“严蔚敏，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如果真像你说的，徐辉因为爱你，不愿意牵连你，那他为什么不爱你爱的更多一些，直接和你一刀两断，让你找个家里没有这么乱七八糟事情的对象？而且，严蔚敏，我是真不明白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是姑姑姑父唯一的闺女，徐辉即便是个乞丐，你嫁给他姑姑姑父都不会看着你吃苦受罪的。”


    赵永梅觉得她无可救药：“严蔚敏，你纯粹是自己在那里臆想，自己给徐辉找借口，好证明徐辉喜欢你。我猜，你和姑姑姑父提了要和徐辉结婚这件事后，你再去找徐辉，徐辉根本不赞同你这么说，他不仅没有为你的自作主张所感动，反而觉得你在胡闹，是不是？你们结婚这件事，根本就是你的一厢情愿。”


    “才不是，徐辉他是知道我爸妈不同意我们结婚，知道我爸妈都因为不同意事都病住院了，他才不愿意和我结婚的。”


    “严蔚敏，你简直脑子有病，我明确告诉你，是徐辉不想娶你，他根本不在乎你们这份感情。不是姑姑姑父阻挠了你们的爱情。你搞清楚罪魁祸首是谁，可别将来和徐辉结不成婚，然后把原因归咎在姑姑姑父头上，反过来埋怨他们。”


    “你，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严蔚敏，自欺欺人真挺没意思，挺愚蠢的。你看，因为你自作多情，你爸住院了，你妈也住院了，徐辉估计心里怕了你了，在我看来，他估计已经在琢磨怎么摆脱你，怎么和你分手了。”


    严蔚敏本来口才就不如赵永梅，加上赵永梅句句在理，说得她有些崩溃了。她不愿意相信赵永梅说的，徐辉根本没想和她结婚的事情，可她又根本无法和赵永梅证明徐辉对她的感情。


    她恶狠狠的看着赵永梅：“我去找徐辉，我让徐辉和你说个清楚。”


    “你去啊，严蔚敏，你爸妈住院这都第三天了，也不见徐辉过来探望探望，徐辉对你的感情，你还不清楚啊？你快去，我看看你用多久时间再灰溜溜的回来！”


    严蔚敏气的冲出了病房。


    赵书贤却是有些难过：“是啊，永梅你说的对，蔚敏这个对象其实根本不是真心实意和她好的。甚至人家连骗骗她都懒得骗，人家也根本不想和她结婚。不然我和你姑父都住院了，人家却连个面都不露。你看，我还只是你姑姑，你对象前前后后已经来了两趟了，今天晚上他还要给你姑父陪夜。”


    她越说越难受，捂着心口：“是蔚敏她自作多情，我和你姑父却为了她的这份自作多情担惊受怕。亏我们还想着瞒着她我们的病情，不想让她觉得是因为她惹得我们生病住院。”


    她眼泪流下来：“可现在呢，她已经去问了医生了，知道我和她爸爸的情况。但一说起那个徐辉，她就眼里心里只剩那个人了，甚至没有说走过来问问我，问我妈妈你难受吗？问问她爸爸这个病怎么办，咱们之后要怎么治疗。她爸都没几年好活了，她居然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赵永梅扶着她：“姑姑，你也别着急上火，严蔚敏也不是真那么没心肝，你看，她刚才从外面进来，不还是哭了哭，流了几滴眼泪吗？她还是在乎你和我姑父的。”


    “她在乎，她怎么在乎的？只是流几滴眼泪？我和你姑父现在需要的是她的几滴眼泪？就是养条狗，我们快死了，它也比你表姐有心肺的多。”


    赵永梅给她顺着气：“姑姑，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严蔚敏她已经是这样了，你如果因为她没心没肺生气，那你这身体怕是连我姑父都活不过去。”


    赵永梅这话说得难听，可这是实情，姑姑现在身体是刚出现一些问题。但是她之后面对的一个是没头脑的严蔚敏，一个是生了重病，很难治疗的姑父。


    她一个心脏病病人，每天在家里面对这么两个人，一会儿因为严蔚敏生气，失望，一会儿又因为姑父担忧，揪心，真用不了多久，姑姑的心脏怕是就先受不了了。


    “姑姑，你和姑父你们为了不让严蔚敏觉得你们这病是被她气出来的，为了不让她内疚，所以一直瞒着她。但是，这有必要吗？严蔚敏可能是会因为这件事内疚，她又能内疚多久呢？她是你闺女，她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了。可能刚知道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些压力，觉得是我对不起我爸妈。但是时间久了，按她的性格，她说不定会想，是我爸妈本来就有病，只是恰好那个时候犯病了。甚至觉得，是你和姑父挠了她的爱情，让她失去了幸福的婚姻。姑姑，严蔚敏她是一个大人了，她不仅有自己的想法，她还挺固执。”


    赵永梅劝赵书贤：“姑姑，还是那句话，严蔚敏的性格已经这样了，没得改，你和姑父的身体也已经这样了，现在最最重要的事情，就不是严蔚敏了，而是你和姑父。我知道你和姑父身体出现了状况，最先考虑的是严蔚敏，这是父母对孩子的爱，但是我觉得你们应该更多的为自己考虑考虑。”


    赵书贤喃喃的说：“为自己考虑考虑？”


    “是，为自己考虑考虑，像你，你这病，我问医生了，医生说你以后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身体不能受累，心里不能受气，不能操心。”


    她慢慢说:“身体不受累容易，姑父单位有食堂，如果不想吃食堂，你和姑父钱上面也富裕，也别总为了严蔚敏攒着，该花就花。到时候找个饭店，每天让人家给做一些清淡的你们能吃的饭菜。至于家里的家务洗衣服打扫家什么的，我二姐之前也和你说了，她记得您的好，只要她单位有空了，就去家里给您收拾家。但是，这也有一个小问题，我爹妈去家里严蔚敏都这么反感，那我二姐去了，她是为了照顾你，结果严蔚敏对着她甩脸子，这能成吗？”


    赵书贤知道以后得靠几个侄子侄女，忙说：“永梅，我不会让你二姐受气的。”


    “您自己说不定都得受严蔚敏的气，何况是我二姐。我可提前和你说好，你和姑父对我们确实是好，我们照顾你和姑父也是应该的。但是也不能因为你和姑父对我们的好，我们就要受严蔚敏的气。姑姑，一码归一码，到时候严蔚敏如果敢欺负我二姐，您你可别嫌我翻脸，收拾她。”


    赵书贤心里知道这是侄女在提前和自己说清楚，让自己和丈夫好好约束蔚敏。不然到时候如果蔚敏还是对永兰不尊敬，那就不止是蔚敏的问题，还是他们夫妻的放纵。


    赵永梅又说：“还有，姑姑，你身体不受累这个好说，但是让你心里不受累，保持情绪稳定这就难了，你又要操心严蔚敏，又要操心姑父，你里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忧虑的事情太多，那你再次发病也只是迟早的事情。遇到这种事情，我也没有什么能帮您的，只能给你一些建议，严蔚敏她就这样了，您就由着她，别理会她。徐辉不一定愿意娶她，那就让她和徐辉耗着呗。”


    赵书贤有些难受:“我和你姑父还想着说把蔚敏和他的徒弟周桓撮合成一对。周桓这个孩子踏实稳重也会来事儿，平时对你姑父特别尊重，性格好，长得也端端正正的，家里条件也不错。这几天他照顾你姑父，比蔚敏还上心呢，蔚敏和他结婚，我和你姑父也能放心了。”


    赵永梅说：“姑姑，我刚才不是说你家邻居帮严蔚敏拿了徐辉给她的信，那信已经被你邻居给了周桓，让周桓帮忙给严蔚敏呢。而且严蔚敏喜欢徐辉这件事，当时高中里不少人知道，更何况现在他们还处对象了，周桓家里人如果仔细打听，也是能打听出来的。”


    赵书贤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闺女为什么看不上周桓，只一心一意要喜欢那个徐辉。


    赵永梅说：“姑姑，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其实是姑父，从县医院出院后，姑父要再去哪里看看？谁陪着他去？另外秦穹奶奶是医生，我和秦穹商量好了，明天问医生要了我姑父的病历，去邮局给他家里打个长途电话，问问他奶奶知不知道姑父这种情况去哪里治疗比较好。”


    赵书贤听了立刻说：“永梅，那就麻烦你和小秦了。”


    “不麻烦，但是姑姑，姑父这个病到了后期，他怕是离不了人，而且真到那个时候，姑父情绪上怕是也不会很好，到时候又怎么办？你的身体状况肯定不能劳心劳力去照顾病重的人，严蔚敏就更别指望了。”


    她劝赵书贤：“姑姑，姑父不是也让严蔚敏给他几个在外地的侄子侄女发电报了，到时候如果人家过来，就一家人好好商量商量之后的事情。如果人家不来，又要怎么办，姑姑，这些事情都得你和姑父趁着他现在身体还好，就决定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赵永梅说的这些赵书贤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她不愿意去面对丈夫得了重病的现实，所以一直逃避着。


    第77章


    过了一会儿, 严蔚敏回来了，她没有说话，整个人瞧着情绪很低落, 赵永梅便知道，她这是没找到徐辉。


    严蔚敏以为徐辉会在家，徐辉虽然在上大学, 但他读的大学是在市里，离县里很近, 每天坐公交车就能回来。严蔚敏知道他这几天在家，所以刚才才会毫不犹豫的跑出去。


    可没想到, 徐辉家里人说他不在。


    见严蔚敏回来, 赵永梅便说：“姑姑，那我先去楼下照看姑父了。”


    听赵永梅说起严育英, 严蔚敏这个时候才像是想起来刚才从医生那里问来的话，她走到赵书贤身边，情绪激动说：“妈妈，我爸爸真像医生说的, 得了绝症？”


    赵书贤有些难受的点了下头。


    严蔚敏却猛地拽着赵书贤的手：“不可能, 妈, 你骗我, 你肯定是在骗我, 你和医生一起联合起来骗我。”


    赵永梅已经走到门口了, 听她这么说，扭过头提醒她一句：“严蔚敏，你关心你爸的时候心里也要记得，你妈也病着呢。”


    严蔚敏也意识到自己动作太激动，讪讪松开手。


    “还有, 你说姑姑骗你，还联合医生一起骗你，他们骗你姑父生了重病，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你觉得姑姑姑父是怕你和徐辉结婚，所以才这么说？姑姑姑父还不至于为了让你和徐辉分开，撒这么严重的谎。而且，这医院医生人家是正规的医生，有什么必要和姑姑联合起来骗你？”


    赵永梅懒得再和她多说，直接出了病房门。


    不过她也没直接离开，而是先去值班的护士那里，拜托对方多多留意姑姑的病房，免得姑姑真被严蔚敏给气出个好歹，之后她才上楼去了姑父病房。


    见赵永梅过来，周桓也起身准备离开了。


    他站起来，先走到赵永梅姑父旁边，说：“师父，您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明天早上给您带过了。”


    严育英摆摆手：“不用，明天就吃食堂的馒头鸡蛋吧。周桓，你回去好好歇一歇，还有，你也别总操心我，单位里的工作你也记得上心。”


    周桓点点头：“师父，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您。”


    走到门口，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和赵永梅说：“永梅同志，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秦穹立刻看了过来。


    “你说。”


    周桓看了下在床上躺着的赵永梅姑父，说：“咱们去楼道里说，可以吗？”


    赵永梅和他出去，周桓从斜跨的书包里拿出来一封信，说：“这是我今天上午去姑父家里给他拿换洗衣服的时候，师父的邻居给我的，说这是师父女儿的信，你可不可以帮我转交给她。”


    赵永梅问他：“你怎么不直接把信给严蔚敏，而是要让我帮忙转交？”


    周桓苦笑：“我原本是想把信给她，但是当着师父的面给她，师父肯定会生气。师父现在的身体不能再生气了。我想喊她出来说，但是她根本不理会我。她出了病房门我追出去，她对我也避如蛇蝎，我根本找不到可以私下和她接触的机会。”


    赵永梅敏锐发现周桓甚至不愿意直接称呼严蔚敏的名字，而是将她喊做师父女儿。


    而且听他的话，显然严蔚敏很排斥他。甚至赵永梅感觉他知道严蔚敏有对象这件事，知道姑父当时昏过去也是被严蔚敏处对象的事情给气到了。


    赵永梅接过周桓手里的信一看，寄信人果然是徐辉，更让赵永梅惊讶的是，这封信的寄信时间和寄信地址。


    寄信时间是昨天，寄信地址也是县里，也就是说，徐辉甚至都不愿意当面和严蔚敏谈一谈，而是直接给她写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想必不会让严蔚敏开心。


    赵永梅握着信，突然问周桓：“姑父的邻居给你这封信的时候还说什么了吗？”


    周桓看了一眼赵永梅，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了实话：“她说这是师父女儿的对象寄给师父女儿的信。”


    “你觉得呢？这是严蔚敏对象给她的信吗？”


    周桓没想到赵永梅会这么问，但还是说：“应该是吧，之前师父是想撮合我和他女儿，这事儿厂子里不少人都知道。但是师父的女儿私下找到我，说她有对象，让我不要对她痴心妄想。我也隐约听其他人提起过，说师傅女儿对象是她高中同学。”


    “严蔚敏找你这事儿姑姑姑父知道吗？”


    周桓摇头：“师父师母还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不过我和师父说了，我和师父的女儿不太合适。”


    赵永梅并不觉得周桓的拒绝什么用，显然姑姑姑父还是很看好他。


    不过她也没想到，严蔚敏居然真的和周桓说了她有对象。那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严蔚敏和徐辉分开了，周桓会和严蔚敏结婚吗？


    赵永梅不知道了，她只和周桓说：“你放心，我会把这封信交给严蔚敏的。”


    又问他:“你介意我把严蔚敏私下找你，说她处对象这件事告诉姑姑姑父吗？”


    “当然不介意，我其实也想和师父提，但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赵永梅看着手里的信，转身去了姑姑病房。


    进了病房，严蔚敏整个人都恹恹的坐在赵永梅姑姑身旁。


    赵永梅把手里的信递到她面前，说：“徐辉给你的信。”


    严蔚敏猛地一把抓住信:“徐辉的信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信寄到你家里了，你邻居那个婶子把信交给了周桓，还和周桓说，这是你对象写给你的信。周桓拿了信，想交给你，结果你理都不愿意理人家。这不，只能把信转交给我了。”


    赵书贤一听很是惊讶：“王婶子怎么能说这是蔚敏对象写给她的信啊？”


    “为什么不能？徐辉本来就是我对象啊。”严蔚敏说。


    显然在赵永梅姑姑看来，如果让周桓知道严蔚敏有对象，将来严蔚敏和徐辉分开，周桓他愿不愿意和严蔚敏处对象就不一定了。


    赵永梅说：“姑姑，我知道你想给你闺女找个好对象，那个周桓是真把我姑父当成师父，当成半个父亲。正因如此，你们做事也得讲究点，别把人当冤大头。”


    严蔚敏倒是护着赵书贤：“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妈？”


    “凭什么？凭你自己和周桓说了你有对象，转头又不敢让姑姑姑父知道。凭姑父生病，人家周桓跑前跑后照顾姑父，你却毫不感恩。”


    赵书贤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严蔚敏：“蔚敏，你和周桓说你处对象了？”


    严蔚敏不敢看赵书贤的眼睛。


    赵永梅扭头和赵书贤说：“姑姑，姑父是对这个周桓有师徒之情，是带周桓，教他，照顾他。但说白了周桓的工资是工厂发的，国家发的，他的工作也是给厂子里做，给国家做。人家记姑父这份情，但你和姑父还有严蔚敏可别做的太过分。”


    “就像我爹我娘，姑姑，你是我爹唯一的同母的妹妹，你们有小时候的感情在。但是你如果不珍惜，再深的感情也会变淡的。姑姑，我真不希望我爹一把年纪了，还被自己的妹妹妹夫外甥女伤心。”


    估计是姑姑好好教严蔚敏了，赵永梅这么说完，严蔚敏立刻说：“永梅，对不起，刚才是我脾气不好，我真不是嫌弃舅舅舅妈，我只是不愿意别人去我屋里，碰我的东西。”


    赵永梅笑着说：“没关系，我也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不过我也不需要别人替我没日没夜的照顾我生病的爹娘。”


    严蔚敏不说话了。


    赵永梅又说：“姑姑，说个难听的，我家离得这么远，县里只有我二姐在，你和姑父真遇上什么事儿了，还不是靠姑父厂子的人，靠姑父这个徒弟。你们既然用得着人家，就对人家好点。”


    赵书贤是真心希望周桓给自己当女婿，而且周桓如果娶了蔚敏，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她和老严家里的东西将来都留给周桓和蔚敏。


    还有，给老严当了女婿，周桓在厂子里也算是彻底立住了。有老严的面子在，将来周桓不管是晋升还是评优，都少不了他的。何况老严还有两个徒弟已经到了市里，现在也是领导干部了。


    他们对老严一向很尊敬，得知老严生病，他们昨天都来医院探望，还说回市里医院给老严问问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赵书贤是真觉得周桓娶了蔚敏吃不了亏。她和老严这么看中周桓，就是因为周桓是个好后生。这样的好后生，蔚敏不愿意牢牢抓住，还和人家说她有对象了，真是让她头疼。


    赵永梅送了信，就起身离开，秦穹还在姑父病房等着她呢。


    没想到她一出姑姑病房门，就见周桓在门口等着。


    见赵永梅突然出来，周桓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走出医院了，想起来没和师母说一声，就返回来了。”


    赵永梅说：“那我们刚才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了。”


    周桓点头：“是，谢谢你替我打抱不平。”


    “我倒不只是为了你打抱不平，我主要还是为我爹娘打抱不平。行了，我把信交给严蔚敏了，她现在估计在看那封信，那信里怕是没写什么好事情，咱们还是躲得远远的，避免殃及池鱼吧。”


    “你知道那信里写了什么？”


    “我当然不知道，我又没有偷看。我说的只是我自己的猜测。”


    “那，如果信里写的是不好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师母的心情？”


    赵永梅看着他：“你倒是确实是个好人，放心吧，这应该是一件让严蔚敏痛哭流涕的坏事，但却是一件让我姑姑喜极而泣的好事。”


    赵永梅看了眼周桓：“对你嘛，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就不知道了。”


    周桓也不傻，赵永梅这么说，他也猜出来了一些，说：“这事对我既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显然他对和严蔚敏关系，早已经有了决定，下了决心。


    赵永梅和秦穹在医院陪夜，晚上，秦穹让赵永梅先睡，他坐着看姑父的输液瓶，听护士说，姑父得输液输到一点多。


    赵永梅在姑父隔壁的病床上躺着，秦穹在她身旁坐着，赵永梅握着秦穹的手，慢慢闭上眼睛。


    秦穹撑着头看着姑父的输液瓶，赵永梅又睁眼偷看他，姑父也睡着了，夜深人静，这个时候赵永梅才终于安静下来，可以想一想事情了。


    其实萧逸和周桓的的出现已经证明了之前做的那个梦是真的。那个梦或许是将来某种可能会发生的的，但是那个梦太短，梦里所包含的信息也太少。


    赵永梅甚至无法从梦里得知她父母，她哥哥姐姐弟弟们的情况。但是，梦里也并非什么信息都不曾透露。


    可是，正因为对梦里出现的情况担心，赵永梅曾特意叮嘱过姑父，让他和姑姑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赵永梅姑父也的确去医院了，但是并没有对自己的身体太过上心，这才导致病情的加重。


    那梦里的一切是不能更改的吗？显然不是，因为现在陪在自己身边的是秦穹。


    在梦里，秦穹好像没有出现在梦里那个赵永梅的生命里，那个赵永梅只提起过两个男人，一个萧逸，一个周桓。


    赵永梅其实是有些想不通的，她认识萧逸和周桓，甚至对萧逸还有些了解，那为什么会是萧逸，而不是秦穹，为什么会是周桓，不是秦穹。


    或许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对赵永梅来说，她不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秦穹更适合她的人了。


    尤其在姑姑姑父生病这件事上，让赵永梅更加意识到秦穹的好。他在姑姑姑父生病时都能如此沉稳可靠，如果将来生病的是赵永梅爹娘，那他对赵永梅来说会是更坚强的依靠。


    赵永梅其实不喜欢依靠别人，但她毕竟是俗人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都只靠自己。人总有脆弱的时候，总有想要别人陪伴，想去依靠别人的时候。


    这个时候，身边的人是否可以依靠就格外重要了。赵永梅觉得秦穹就是她可以分享喜悦，分担痛苦的人。


    就像现在，看着姑父病怏怏的模样，赵永梅心里很难受，不仅因为生病的人是她姑父，更是生病这件事本人就让人心里难受。


    但是有秦穹陪着，也不需要秦穹说什么话安慰她，只需要秦穹陪在她身边，她握着秦穹的手，心里的难受虽不会减轻，但会平静下来，不会搅的人心乱如麻，想要放声大哭。


    凌晨一点多，姑父快输完液了，赵永梅感觉到秦穹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赵永梅睁开眼睛。


    秦穹摸摸她的头发，说：“没事，是姑夫输完液了，我给他把针头拔下来。”


    赵永梅小声问：“要不要去找护士来拔？”


    “不用，你别忘了我也是医生，没必要特意喊护士过来。”


    赵永梅起身，她在医院睡觉也是穿着衣服，囫囵睡着，现在秦穹拔针，虽然用不到赵永梅但她也在秦穹身边跟着帮忙。


    赵永梅姑父也醒了，秦穹拔了针，赵永梅拿去给护士，回来后赵永梅准备问姑父要不要上个厕所，却见秦穹刚才已经照顾着姑父上过了。


    姑父又躺着睡下，赵永梅和秦穹两人挤在他隔壁的病床上。


    两人虽是第一次挨的这么近，但毫无旖旎心思，只想赶紧睡一觉。毕竟他们是在医院，明天早上还得早早起床。而且医生说姑父现在情况还不算太严重，晚上夜尿会增多，赵永梅和秦穹还得注意姑父的响动。


    其实姑父的病还不影响他自理，但是他自己接受不了自己现在的状况，不过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轻易接受自己突然身患重症的现实。


    对病人来说，家人的照顾陪伴也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姑父也不是那种因为生病而变得脾气暴躁的人。


    他反而是变得没有了脾气，也没有了生气，赵永梅甚至有些担心他一时之间想不开。


    赵永梅和秦穹相依偎着很快睡着，半夜，姑父起床的声音把赵永梅惊醒，赵永梅其实平时睡觉睡的挺死的，但是她现在心里有惦记的事情，所以有点动静很快就醒了。


    赵永梅醒了，秦穹也立刻醒了，他按着赵永梅的手让她先躺着，自己起身帮姑父拿痰盂。


    可能对秦穹来说，他是在很自然的照顾病人，但是对赵永梅来说，秦穹能这么做真的很难得。


    两人就这么半梦半醒的，等天亮了，赵永梅打个呵欠，把被子叠了。在她叠被子的时候，秦穹已经倒了痰盂还接回来一壶热水。


    赵永梅则是拿洗脸盆接了半盆冷水，回来兑上热水，给姑父擦脸擦手。


    赵永梅给姑父擦完手和脸，把脸盆里的水倒了，秦穹也从食堂买回来姑父能吃的早饭。


    等姑父吃完饭，赵永梅去洗饭盒，医生护士也进来查房，然后姑父又开始输液。


    秦穹陪着姑父，赵永梅姑姑病房里看姑姑。


    还好，严蔚敏还不算太不靠谱，她已经安顿着姑姑洗了脸。


    不过严蔚敏今天的状态瞧着不太好，像是大哭过一场，眼睛都肿了。


    赵永梅也不知道她是为了姑姑姑父生病哭，还是为了昨天收到的那封徐辉寄给她的信。


    赵永梅爹也早早过来了，看见赵从山，严蔚敏说：“舅舅，你怎么没在家里多睡睡，这么早就来了？”


    赵永梅冷笑一声：“严蔚敏，你忘了你昨天自己说的，让我爹娘早早过来替你，说你今天有事，怎么，你今天又没事了？”


    赵永梅这话又刺激到了严蔚敏，她眼眶里又有眼泪开始打转。


    “我，我今天原本是要去见徐辉的，可是他居然写信说要和我分手，他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觉得不管是我爸妈还是他爸妈都不支持我们的感情，所以他要和我分手。他不仅和我分手，还说我以后再也不要去见他了。”


    赵永梅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严蔚敏，你太吵了，这是病房，请你保持安静，想哭去外面哭，好吗？”


    严蔚敏本想和赵永梅诉苦，没想到这永梅这么铁石心肠，她哭得更厉害了。


    “徐辉他怎么就不懂，只要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坚定，没有什么是我们克服不了的。”


    赵永梅不想听她这些发神经的话，她已经看出来了，严蔚敏根本就是得了癔症，还病得不轻。


    赵永梅只和姑姑简单说了说姑父的情况，就直接离开姑姑病房了。


    赵永梅觉得姑姑姑父也有些问题，听爹娘说，姑姑姑父只在住院第一天两人见了一面，之后就再没见过。


    好像只要不见面，他们这病就不存在似的。尤其是姑姑，姑父现在情况是要更严重一些，那姑姑更应该站出来担起这个家的重任，好好安排之后的事情。


    偏偏姑姑虽然有工作，挣工资，但是结婚前听爷爷的，结婚后又听姑父的，平时倒是感觉家里都是她说了算。


    可如果真遇到事儿了，她就只想着往后缩，这次不能缩在丈夫身后了，她就想缩在哥哥嫂子身后，但这事儿赵永梅爹娘又怎么能做得了主。最后还是得姑姑姑父严蔚敏他们一家三口商量，做决定。


    等输到上午十点多，上午的液输完，赵永梅和秦穹又搀扶着姑父去医院楼下走了走。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树叶都落了。


    但即便这样，姑父出来走了一会儿，明显感觉他心情好了很多。


    走了一会儿回病房，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个时候赵永梅娘也来了，这一个上午她在家也没闲着，而是做了饭带过来。


    看到娘，赵永梅抱着钱玉娟，说：“娘，你和爹这两天可是真辛苦了，昨天我和秦穹两个人陪着姑父，明明也没有特意做什么，可是感觉好累啊。”


    钱玉娟摸摸女儿的头：“照顾病人就是这样，身体上的累其实不算什么，更多的是心里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而且看着你姑父生病的样子，你再想想他平时的模样，这一想心里就难受，这心里一难受，就觉得累得慌，很疲惫。”


    “是啊，我看着姑父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想哭，但是我又不能在姑父面前哭。不过爹娘，你们也不能总照顾姑姑姑父，太辛苦了，你们身体吃不消的。”


    赵永梅话还没说完，钱玉娟就打断了她：“永梅，我和你爹知道你是心疼我们，知道你气蔚敏不懂事，气你姑姑姑父太娇惯蔚敏，你也觉得你姑父偏向他亲侄子侄女，觉得你姑姑不担事。但是，现在生病的是你爹的妹妹，你想一想，如果将来你哥哥姐姐或者你弟弟生病了，他们的孩子像蔚敏似的不懂事，他们妻子或者丈夫更偏向自己家那边，难道你会因为这些，就连你亲生的兄弟姐妹也不管了？”


    赵永梅毫不犹豫：“当然不会，我肯定是以我生病的家人为重。”


    钱玉娟摸着女儿的头发，说：“就是这个道理，不管蔚敏怎么样，你姑姑永远是你爹的妹妹呢，就像你舅舅姨妈永远是我的哥哥姐姐一样。我们之间可能因为各自结婚生子联系少了，但是这份感情，是从娘胎里就带着的。”


    “可我也不想你和爹你们两个太累了，我怕你们也累病了。”


    “放心，我和你爹心里有数。现在你爹呢，是要为他妹子尽尽力。你现在拦着他，等以后你爹想起来，心里也还是会难受，觉得我妹子妹夫都病了，我怎么没尽我全力帮帮他们。永梅，你爹这个人重感情，心善，咱们能做的就是陪着你爹。”


    赵永梅只能说：“那你们注意自己的身体，我问了下医生，医生说如果姑父不转院的话，还得再住一星期。但是我的建议是转到市里医院看看。”


    姑父是否转院显然不是赵永梅能做决定的。


    赵永梅叮嘱钱玉娟：“娘，不过如果还在县医院，我和那个周桓说好了，那周日晚上也就是今天，您和爹在，周一晚上周桓和严蔚敏在，周二晚上让我二姐辛苦来一趟，我姑姑那里还是严蔚敏在就行。周三您和爹再来，周四是周桓和严蔚敏，周五您和爹，周六我就又过来了。下周日姑父应该就能出院了。”


    钱玉娟看着闺女，心里很踏实。


    赵永梅又塞给她钱和票：“娘，这是我奶奶让我给你们的钱，您和爹照顾姑姑姑父辛苦，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省，别把自己搞生病了。”


    钱玉娟不接，说：“正好，之前小秦给了我和你爹钱和票，你拿这个还给小秦。”


    “奶奶已经还给他了，娘，奶奶知道姑姑的性格，知道她估计考虑不到你和爹来县里照顾他们的花销问题。所以奶奶才特意给了钱，她也是不放心姑姑姑父不放心你和爹。这钱您别省，抽空和我爹去饭店里吃个好的，多补补身体。”


    中午，赵永梅和秦穹先去县里邮局给他家里打了长途电话，秦穹比较了解赵永梅姑姑姑父的病情，一并说了，赵永梅奶奶先说了一些治疗意见，又说更详细的她写信过来。


    同时她还推荐了首都的一家医院和一家宁安市的医院，说这两家医院对姑父的病情都比较好。


    赵永梅知道，虽然说两家医院都比较好，但是肯定是首都的要更好一些。姑父厂子里给他开了介绍信，姑父是完全可以去首都求医看病的。


    如果姑父是赵永梅爹娘，赵永梅会很果断的去首都，但是姑父只是姑父，他最终决定去哪个医院，还是得他们自己决定。


    赵永梅又返回医院，把从秦穹奶奶这里得到的消息告诉姑姑，也说了自己的建议，然后两人一起回来公社。


    一回家，面对的是奶奶的担心，赵永梅还是瞒着姑姑的病情，但是对姑父的病情没有隐瞒。


    赵永梅奶奶听了，只是叹口气说：“唉，你姑父怎么明知道自己肾不好，还讳疾忌医。以后好好治，别再耽误了。”


    “是，我听姑姑的意思，是等姑父的几个侄子侄女回了消息，然后再和姑父商量之后是去市里还是该怎么治疗。”


    赵纹绣摇摇头：“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能看出亲疏远近，你看你爹娘，你，你二姐，都去医院探望了你姑父，可你姑父呢，心里还想着他的侄子侄女。”


    赵永梅心里知道姑父偏心，但也只能劝劝她：“奶奶，这其实也正常，我爹娘对我姑姑姑父没有亲疏远近吗？肯定也有，对他们来说和姑父虽有感情，但肯定比不过姑姑。姑父这里是一样的道理么，我爹对姑姑姑父，是做一个当哥哥应该做的。姑父病了，他能去照顾，但是肯定不会长久的去照顾啊。”


    “那你姑父也得想清楚，这种情况下他要靠谁。至于你姑姑，永梅，不是我给自己闺女开脱，是她自己就是个糊涂蛋。以前他们家里瞧着是你姑姑说了算，钱都她存着，家里大事小事她也都操心。但实际上做主的是谁，是你姑父，一直都是你姑父。现在你姑父病了，你姑姑怕是也担不起来。”


    “奶奶，正是因为之前姑姑事事都依赖人，在家的时候依赖哥哥依赖爹，出嫁了依赖丈夫，这才导致她这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丈夫生病，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能一辈子都可以依靠别人的又有几个，姑姑不是这样的幸运儿，所以她即便这样的年纪，该自立也得自立。”


    赵永梅这话说的赵纹绣有些感慨：“是啊，又有谁能一辈子依靠别人呢？”


    很快，赵永梅姑父的几个侄子侄女也都从外地赶回来，还有赵永梅姑父的几个徒弟，加赵永梅爹娘和赵永梅哥哥。


    姑姑姑父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去市里秦穹奶奶推荐的那个医院。


    但是之后姑父去市里谁跟着过去照顾，这就成了一个问题。


    首先姑父的侄子侄女，他们都是有工作有家庭的人，这次过来也是请假来的，但是肯定不能再请假照顾姑父。不过他们每人给姑父放下一百块钱。


    赵永梅听她娘说，她姑父心里有些难受。毕竟他在几个侄子侄女结婚前，每年都给他们汇钱，侄子们一个人一个月五块钱，侄女是三块钱，这也就是一个月十三块钱，一年就是一百五十六，两年就三百一十二块钱了。


    而且他过年，姑父还会每个人另外汇二十块钱当压岁钱。等几个侄子侄女结婚，姑父又是侄子一人两百，侄女一人一百。


    赵永梅姑父工资虽然比赵永梅姑姑高不少，几乎翻倍，但是如果把他给他侄子侄女寄的钱去掉，他的工资也比赵永梅姑姑高了不少。


    赵永梅娘悄悄说，赵永梅姑父自己没有儿子，是真把他这两个侄子当自己儿子的。但是他两个嫂嫂人家也都是有工作有本事的，能自己养孩子，何况还有他两个哥哥的抚恤金，之后又都改嫁，姑父这些侄子侄子也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人家有亲爹有继父，又怎么会把赵永梅姑父一个叔父当成自己亲爹。


    赵永梅不太理解姑父的做法，但是又知道他这样的想法其实很正常。没有儿子的人家，总想把侄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好有人可以给自己养老送终。


    当然，这个侄子得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侄子。


    而且，就像对赵永梅爹，如果不是严蔚敏实在烦人，他爹一定相比他舅舅姨妈家的孩子，更疼严蔚敏。对她娘来说也是一样。这可能是人之常情。


    至于姑父去市里住院，钱玉娟和赵从山倒是愿意陪着他去，但是他们毕竟快五十岁的人了，如果长时间照顾病人身体吃不消。


    而且之前他们在县里主要就是照顾两个病人，在医院买药跑腿的活儿都是周桓做。


    但是周桓要上班，不可能请假去陪赵永梅姑父去市里住院，现在赵永梅姑父病了，厂子里已经缺了一个技术工人。周桓也请假，那厂子里的工作都受影响了。


    可如果没有年轻人跑腿帮忙，赵永梅爹娘也没怎么去过市里，怕是照顾不好病人。


    赵永梅姑姑倒是想让赵永梅大哥去陪赵永梅姑父看病住院，但是赵永梅大哥现在刚接了个活儿。


    郑若愚表嫂快生了，郑若愚表哥要在家里陪着她表嫂，所以把运货的事情托付给赵永梅大哥了。


    赵永梅大哥学了车，不仅学了技术，也相处下不少新朋友，虽然这个工作和人家正式司机相比挣钱上差很多，但是赵永梅哥哥很珍惜这个工作。


    钱玉娟和赵永山也希望儿子能有本事些，能多接触接触有本事的人，跟着人家学一学。就是最后还是弄不来一个正式工作，但能有个手艺，有几个相处的好的朋友，会一些为人处世，他们就满足了。


    他们感觉儿子自从去了县里开始学车，整个人比之前瞧着长进了很多，赵从山和钱玉娟也不愿意耽误儿子正经的事情，让他去照顾他姑父。


    毕竟看他姑父这样子，就知道他以后少不了要往医院跑。这样一来，儿子不就受影响了。最后，赵永梅爹娘还是替儿子拒绝了。


    最应该担负起照顾赵永梅姑父重任的严蔚敏，因为都知道她的不靠谱，所以大家都说，让她在家照顾赵永梅姑姑就行了。


    可话虽这么说，但是严蔚敏连碗都不会洗，说是她照顾赵永梅姑姑，其实还是赵永梅姑姑照顾她。到时候赵永梅二姐会抽空去家里，给姑姑做一些家里的活儿。


    赵永梅大哥有事，赵永梅姑姑又想到了赵永梅大姐，但是赵永梅大姐刚结婚没多久，人家婆家不免有意见，而且让一个女孩子照顾自己的姑父也不合适。


    至于赵永梅二姐那更不行，她还上班，而且姑姑家里的事情也要麻烦她。


    最后还是决定先由赵永梅姑父在市里的两个徒弟操心，他们会请一个靠得住的人专门来照顾他。


    赵永梅爹娘回家后心情有些低落，因为赵永梅姑姑对他们不愿意赵永梅哥哥去市里照顾姑父颇有微词。


    赵永梅爹也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妹妹。


    赵永梅倒是想得很清楚，她劝赵永山：“爹，我姑姑觉得她对我们这几个侄子侄女挺不错的，她对我们也确实不错，作为姑姑，她是个很好的姑姑。但我们毕竟只是侄子侄女，不可能为了她太过影响自己的生活。我大哥不也说了，他有空就会去看姑父的。”


    “而且，姑姑对我们好，我舅舅对我们就不好了？我大姨对我们就不好了？何况，姑姑对我们好，您和娘对严蔚敏就不好了？严蔚敏没有挨揍，就是因为你们对她太好。”


    见赵从山不说话，赵永梅继续说：“爹，您别嫌我说话难听，我姑姑姑父对我大哥别说当成儿子了，就是侄子，那也是排在我姑父侄子侄女之后的侄子。是，我姑父偏向他侄子这是很正常的，就像我姑姑也会偏向我大哥。但是，我姑父是他们小家里真正做主的那个人，也就是说，对姑姑姑父他们整个家庭来说，我大哥是远远不如姑父的侄子侄女的。”


    “你姑父的侄子侄女们毕竟都没有了爹，你姑父多照顾也是应该的。”


    “爹，有时候有的事情没必要说的太明白，其实，只看严蔚敏对堂哥堂姐和对表哥表姐的态度，就能知道姑父的态度。严蔚敏从小几乎没怎么见过她这几个堂哥堂姐，但是她说起来，也会很亲切的称呼，我军军哥哥，我壮壮哥哥，我婷婷姐姐。您看，她什么时候这么称呼过我大哥大姐？”


    赵从山想了想，蔚敏对自己几个孩子的称呼，一直都是永延大哥永莲大姐，这个称呼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显然不如称呼她堂哥堂姐亲近。


    “爹，我知道作为亲戚，没有必要计较说一个亲戚更喜欢那个更亲近哪个。但是姑姑姑父不能实际上更亲近严蔚敏堂哥堂姐，遇上事儿了，又去使唤我大哥。他们现在需要我大哥了，那之前怎么没想着将来用得上我大哥，对我大哥更好一些？就算不像对亲儿子那样，那也该像亲侄子那样吧？”


    见赵从山听见自己的话了，赵永梅又说:“爹，如果我姑姑姑父有亲儿子，这个亲儿子他现在不管是工作还是交际都处在一个很重要的阶段，我姑姑姑父怕是也舍不得让他扔下自己的工作扔下好不容易处出来的关系去医院照顾姑父。我姑姑如果真疼我大哥，就该知道我大哥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赵永梅最后说:“像我二姐，她确实承了姑姑的情。就连她工作的单位里不少人都知道她这个工作是靠了姑姑的人情。在这种情况下，她肯定得多出出力。至于我和大哥大姐，我们当然不会不管姑姑姑父，但那也是得等自己工作空闲下来，有空了去探望探望，照顾照顾，对吧。”


    第78章


    可能是转到市医院赵永梅姑父听到的诊断不仅没有比县里医院好, 反而比县医院下的诊断还严重，赵永梅姑父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严育英才去市里医院住了两天，便嫌他两个徒弟请来照顾他的人烦, 觉得人家将他当成了将死之人，他受不了对方的同情，将对方赶走了。


    后来又找来了一个, 严育英觉得对方不尊敬他，不听他的指挥, 做事也不够细致，也闹着不用人家。


    赵永梅姑父的两个徒弟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人, 他们也有家庭有工作, 不可能亲自去照顾他。无奈之下赵书贤只能让闺女严蔚敏去市里照顾她父亲。


    严蔚敏虽然照顾人照顾的不好，但她毕竟是严育英的亲闺女, 严育英对着她也不好再挑什么刺。


    严育英自然不会嫌闺女，但是严蔚敏反而嫌严育英啰嗦麻烦，总指使她，一会儿要洗手, 一会儿要让她扶着去上厕所, 一会儿又要吃水果让她去洗去切。


    严蔚敏之前在家吃的水果都是赵书贤给她切好后放她书桌上的。现在严育英让她照顾, 她刚开始还愿意做, 到第三天就不情愿了。


    听说还因为严蔚敏在给姑父喂药的时候, 倒的水太烫了, 把姑父嘴里烫出了水泡，两人在医院吵了一架。


    严育英自生病后一直都病怏怏的，有的事情现在的他其实可以自理，但是他觉得自己身体不好，不愿意做。


    但是在和严蔚敏吵架以后, 他反而接受了自己生病的现实，也接受了自己的闺女侄子侄女都靠不住的现实，之前不能做的现在都能自己做了。


    赵永梅姑父在市里医院住了十来天，控制住了病情，然后就迫不及待出院回家了。


    回家后，严育英因为身体原因已经不适合上班了，厂子里领导也来家里探望了他并问了他之后的打算。


    县机床厂一九五三年成立，那个时候严育英就来机床厂上班了，可以说他是机床厂最早的一批工人。


    这么多年，他在机床厂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工作上挑不出任何毛病来，还得过不少荣誉，可以说是机床厂的功臣。


    厂子里的领导也比较体恤严育英这个为了厂子奉献了一辈子的老工人，问严育英之后有什么打算。


    赵书贤是想让严育英赶紧退休，在家里好好修养身体，多活几年，争取活到闺女结果成家。


    至于严育英的工作，赵书贤想让自己大侄子赵永延接他的班，这样既可以让赵永延有个工作，还能就近照顾严育英。


    毕竟谁都知道，严育英以后离不得人。


    通过严育英生的这场病，赵书贤觉得家里还是得有一个男孩，这样才能有个指靠。不然要个女孩，就像是蔚敏，别说扶严育英了，就是搀扶赵书贤自己，力气怕是也不够。


    但是她这个年纪，再要个儿子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别人家只有一个闺女的，还能靠女婿，但蔚敏的对象她见都不想见，更别说依靠他了。


    至于严育英的侄子，还不如严育英的徒弟呢。严育英这病了一场，只有他的徒弟还算靠得住。可他的徒弟人家两个在市里，周桓倒是在县里，但他毕竟跟着严育英的时间短，而且厂子里现在也缺人，离不开他。


    所以，赵书贤盯上了自己的侄子赵永延。在她看来，之前赵永延为了代班的一个工作不愿意去照顾他姑父。那给他一个正式工作，让他去接他姑父的班，他总不会不照顾他姑父吧。


    赵书贤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合情合理，对谁都好。但是没想到不管是严育英还是赵永延两人都不愿意。


    严育英不愿意办理退休，他为工厂辛劳一辈子，只要他不退休，工厂的领导也不可能强迫他退休。这样他虽然有的工作不能去做，但是换个轻松的岗位，指点指点其他人还是没问题的。


    他从厂子建立就在这里上班了，突然让他退休，他接受不了。而且只要他不办理退休，他还可以继续领工资，他的工资可比退休金高多了。


    他也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这些年他们夫妻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个闺女，但是正因为只有一个闺女，所以他们给这个闺女也很舍得花钱。可以说，他们在蔚敏一个孩子身上花的钱，比同事们三五个孩子花的都多。


    还有他侄子侄女们成家前，他给他们寄的钱也不是少数，妻子也要每个月给她母亲孝敬。


    可以说，他家里存的钱虽然不少，但真到用钱的时候就知道多少钱都是不够的。他现在能再多挣点还是要多挣一些。


    赵永延则是觉得他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虽然没有在机床上上过班，但是也去机床厂找过姑父，觉得机床厂的工作不如开车。他是真心喜欢开车，虽然现在他还不能成为一名正式的货车司机，但是他喜欢现在的生活。


    再说他现在挣的钱多攒攒，不愁不够养家糊口。而且他干的好，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当一名真正的货车司机。


    赵永梅爹娘虽然觉得如果儿子永延真能接他姑父的班，那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但是也知道如果他真接了他姑父的班，那以后他姑姑姑父所有的事情，甚至包括蔚敏所有的事情，都成永延的责任了。


    永延真接了他姑父的班，那把姑姑姑父当成亲生爹妈一样的孝顺也是应该的。毕竟他们这亲生爹娘也只是把永延拉扯大，但是没本事给永延一份工作。


    但是如果永延将来还得操心蔚敏，他们就不太愿意了。不是不愿意永延照顾蔚敏这个表妹，实在是蔚敏的性格有些独还有些任性。她现在年纪小，大家也能多容忍她。但是她总会长大的，等她三十岁了，如果还像现在这样，那就让人头疼了。


    永延一旦真接了他姑父的班，那将来他姑姑姑父不在了，蔚敏也是他的责任了。蔚敏是机床厂的工人们看着长大的，如果永延对蔚敏不好，怕是整个厂子里人的唾沫都能把永延给淹没了。


    像她闺女永兰工作是她姑姑给介绍的，当时她姑姑也出了不少钱，不过这部分钱永兰一直靠着工作慢慢还。但是说起来她这个工作也是靠姑姑得来的，现在永兰也为了她姑姑尽了了不少孝心。


    不过不管赵从山钱玉娟怎么想，严育英和赵永延都不愿意这件事，那这件事自然也不了了之了。


    很快，新的知青们来了，秦穹也下乡插队满一年，从新知青别变成了老知青。


    李敏和李军两个知青处对象也处了快一年了，经过郑重考虑，两人决定要结婚成家了。


    既然要结婚，他们自然得搬出知青点。最后他们选择在大队里租了一个老乡家的空院子当作自己的新房。


    李敏家是沪市的，李军家是东北的，他们两家都离得比较远，回家结婚也不方便。所以两人决定在大队里把婚结了，等过年时候再请探亲假回家见双方父母。


    两人家人都不在身边，所以婚礼和赵永梅大姐当时的婚礼相比要简单许多。


    上午，李军借了秦穹的自行车载着李敏去了县里，去把结婚证领了。


    赵永梅秦穹这些朋友们在李敏和李军的新家等着，他们每个人给家里添一点儿东西，很快这新家也像模像样了。


    赵永梅和秦穹两人送给新婚夫妻的贺礼是找大队的木匠打的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曹华送了两条围巾，秦兆佳送了梳子镜子脸盆，乔毓秀送了一个暖壶。


    很快，李军和李敏两个人从县里回来，这时候的他们已经是一对法律认可的新婚夫妻了。


    等着的众人忙一拥而上恭喜他们。


    李军李敏先笑着给大家分喜糖，有大队里的孩子过来凑热闹，他们也毫不吝啬，给他们分糖吃。


    中午，两人提前准备好了食材，还找了大队里厨艺好的婶子帮忙，做了一大桌菜招待朋友。


    中途大队长也过来了一趟，放下两斤红糖祝贺这对新人。


    李军和李敏两人虽然没有父母帮着操办，但是有朋友们的帮忙，婚礼也办得很成功。


    在饭桌上，李军有些激动，一个劲儿的感谢这些朋友们。


    “今天是我和敏敏结婚的日子，我真的很感谢各位朋友过来参加我的婚礼。咱们虽然来自天南海北，来自四面八方。但是咱们能来到同一个地方插队，这就是咱们的缘分，正是这场缘分，能让咱们成了朋友，能让我和敏敏成了夫妻。我要敬各位一杯，感谢大家这些年对我和敏敏的帮助和扶持。”


    众人面前放着小酒杯，酒杯里的酒是最普通的酒，但是喝起来却是那么的让人情绪激昂。


    大家一齐碰杯，祝福李敏李军这对新婚夫妻。


    之后李军又一一挨个敬酒，到了秦穹赵永梅这里，李军说:“小秦，永梅，感谢的话不多说，我现在只想把我的喜悦和幸福分享给你们，也祝愿你们早日修成正果，到时候你们千万记得请我吃喜糖喝喜酒。”


    其他知青们也都跟着起哄叫好。


    赵永梅和秦穹相视而笑，说:“放心，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少不了诸位的喜糖喜酒。”


    第79章


    李敏和李军的婚礼之后, 赵永梅的两个好朋友曹华和乔毓秀都准备回城了。


    她们下乡插队已经满了三年，两人家里也都给她们找好了工作。其实她们原本一个多月以前就可以回城了，为了留下参加李敏李军的婚礼, 这才又多呆了一个月。


    赵永梅很舍不得自己的这两个朋友，但是她知道对她的朋友来说，回城要比留在大队里插队强得到多。


    她们回城, 是回到自己的家，回到父母亲人身边。


    而且她们回城之后还会有一份工作。曹华家里人还在信上说了, 等她回去就给他介绍对象。


    乔毓秀原本下乡之前就有高中时候处的对象，后来她下乡插队了, 她对象接了家里的班, 已经工作好几年了。乔毓秀下乡这几年里，她和她对象两人一直通过书信联系, 等乔毓秀回城后，她的婚事也会提上日程。


    赵永梅早早给她们准备了礼物，给她们一人刻了一块写着她们名字的印章。


    刻印章是赵永梅最近刚和刘宝井老师学的，刘宝井在书法印章上很有一手。赵永梅在学校闲暇时, 就会去找他请教请教。


    原本赵永梅是会一些书法的, 但是也只是会一些皮毛。现在她跟着刘宝井老师请教后, 短短一年时间, 她的书法已经很拿得出手了。


    而刻印章, 也是她最近比较喜欢的一个小爱好, 不仅赵永梅学，她还拉着秦穹和她一起学。


    刘宝井子女对这些都不感兴趣，难得有学生愿意跟着他学习，他从刻刀到石料都送了赵永梅一套，当然赵永梅也回送了他一些茶叶。


    临到分别, 赵永梅当然是要亲自送一送自己的朋友。乔毓秀和曹华一人回京市，一人回东北，买的都是今天的火车票。


    天蒙蒙亮，赵永梅到知青点的时候，乔毓秀和曹华正在依依不舍的和其他知青们告别。


    知青们既不舍得曹华乔毓秀，也羡慕她们可以回家。


    和知青们还有大队老乡们告别后，赵永梅和大队长骑着自行车送曹华和乔毓秀去了县里。


    这些知青来的时候是大队长接来的，如今她们要回城了，他也要亲自去送一送她们。


    因为县里没有直接去京市和东北的火车，她们还得再坐公交车去市里的火车站。


    到了县里公交站，赵永梅让大队长先回，她和曹华还有乔毓秀一起去市里火车站。大队长对赵永梅也很放心，便把送曹华乔毓秀上火车的事情交待给了赵永梅。


    很快去市里的公交过来了，没想到售票员正好是郑若愚。


    郑若愚是认识曹华和乔毓秀的，在她高中的时候，赵永梅常来她家里住，她也常去赵永梅家里住，所以对赵永梅大队的知青朋友们都很熟悉。


    见几人大包小包的，想起之前赵永梅和她说起过的，曹华和乔毓秀今年就要回城，猜出她们这是要走了，很大方的给她们几人买了票，又帮着曹华和乔毓秀放好行李。


    等车行驶起来，郑若愚坐到赵永梅身边的空座上，和几人说着话。


    坐着公交从县里到了市里，下车后，几人又换乘了市里的公交，前往市火车站。


    曹华和乔毓秀车次不同。


    乔毓秀的火车要更早一些，是上午十一点的火车，曹华的火车是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


    她们三人紧赶慢赶，一大早早早出门，到了市火车站的时候也已经十点半了。


    也来不及多说什么，赶紧送乔毓秀进站，曹华提着行李不方便，在外面等着，赵永梅帮乔毓秀把行李提上火车放好。


    放好行李，乔毓秀眼睛红红的：“永梅，以后有机会了你一定要来京市找我，我领着你去爬长城，我们在长城上合照，我领着你去吃烤鸭，吃我妈妈最拿手的杂酱面。”


    “好，如果我有机会去京市，我一定去找你。”


    “还有，你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和我说，到时候我一定赶过来参加你的婚礼。”


    “好，如果我的婚期定了，我一定提前写信告诉你，欢迎你过来。”


    乔毓秀在赵永梅肩头哭泣：“永梅，谢谢你，谢谢你在我刚下乡被流氓骚扰的时候主动帮我，谢谢你帮我融入这里的生活，谢谢你当我的朋友。永梅，我们这次分别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但是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永梅，等我回去给你写信，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回信啊。”


    “毓秀，我保证，只要收到你寄给我的信，我一定马不停蹄给你回信。就算没有收到你的信，我也一定会常常写信给你，免得你忘了我。”


    说着她把手帕递给乔毓秀，乔毓秀接过来擦擦眼泪，吸吸鼻子：“我才不会把你给忘了。”


    两人在火车上说了一会儿话，随着火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多，火车也快要关闭车门了，赵永梅也该离开了。


    她抱了一下乔毓秀：“毓秀，不要难过，我们虽然分开了，但是你永远可以和我分担你的悲欢，分享你的喜乐，毓秀，我是你永远的朋友。”


    乔毓秀紧紧抱住赵永梅：“永梅，我真舍不得你，舍不得这里。”


    “毓秀，再见，祝你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永梅，再见，祝你做全天下最顺心最快乐的人。”


    赵永梅依依不舍的下车，和曹华站在站台上。


    乔毓秀隔着车窗不住的和两人挥手告别，赵永梅和曹华也拼命同她挥手。


    等火车慢慢开动，赵永梅送别了她的一位朋友。


    马上，她又要送别她的另一位朋友了。


    她红着眼睛看着曹华：“曹华，我们还能再见吗？”


    “当然能，永梅，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你学校放寒假或者暑假的时候就来我家找我，如果我也有很长的假期，我也会来找你。”


    赵永梅心里有些难受：“可是咱们以后不能常常见面了。一年能见到一次甚至两年三年见一次，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我们可以写信，也可以拍电报打电话啊。永梅别难受，虽然我们要分开了，但是将来你如果遇到什么难事，一定第一时间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没事就不能去找你了吗？”


    “当然可以了，永梅，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该肿了。”


    “肿就肿，肿成核桃也没关系，我的一个朋友已经和我分别了，我的另一个朋友马上就要和我分别了，还不许我哭一哭。”


    “好好，那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我，不然我留下来？”


    赵永梅忙说：“不行，你得回去，你家里人都等着你，而且，你家里不是还说给你找好了工作。”


    曹华反而有些迷茫：“是啊，我家里给我找好了工作，是去百货大楼当售货员。可是，我真的适合这个工作吗？我真的喜欢这个工作吗？”


    作为曹华的朋友，赵永梅当然知道这个工作对曹华来说自然是很简单的，她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的。但是这个工作并不是曹华喜欢的。


    曹华一直都是想进工厂当一名工人。


    曹华父亲在机械厂上班，母亲在化纤厂上班，可以说曹华从小是在这两个厂子里长大的。她要么跟着母亲，要么跟着父亲，她在这两个厂子里就像是回了家一样。


    赵永梅很喜欢听曹华讲她在家时候的生活，她打小就是孩子王，从小领着父母同事家的孩子在厂子里玩耍打闹。


    现在曹华父母给她找的工作是进百货大楼当售货员，这当然也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是对曹华来说，这不是她想要的工作。


    赵永梅安慰她：“曹华，你先做这份工作，如果将来有合适的可以再换，也不是说你得当一辈售货员。”


    曹华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了，永梅，我爸妈为了给我找这份工作也费了不少心。希望我将来实在干不下去的时候，我爸妈可以同意我换工作。”


    “叔叔阿姨肯定会以你的态度为先的，而且，你如果有更好更有前途的工作，他们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曹华却摇摇头：“这可不一定，我爸妈给我哥哥找工作，一定是给他考虑好前途，考虑好升职。但是对我，他们觉得我是个女孩，而且当初我下乡插队，在这件事上他们对我亏欠的很。所以他们希望我的工作轻松，体面，不要再吃苦。至于我的工资够不够高，工作的前途是不是好，他们是不太在乎的。”


    曹华心里很清楚，她爸妈爱她，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对她爸妈来说，她不需要那么拼命工作谋求晋升，只要给她找个有前途的女婿，再有他们的帮衬，她的日子肯定差不了。


    她的工资不高，钱不够花，那他们可以来贴补她。反正他们两个工资都很高，就算她不工作也是养得起她的。


    可是，她下乡收他们钱是应该的，但回城后还接受他们的补贴，那她也太废物了。毕竟她是个成年人了，应该负担起自己的人生，自己挣钱自己花。


    “永梅，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不想回城。不能回城的时候，我自然是很想很想回去，想我爸妈想我的家人想我从小长大的城市。可是真的可以回城了，我又有些犹豫了。我一旦回去，就得做我不喜欢的工作，然后在我爸妈的安排下相亲，去见他们看好的青年才俊，永梅，说实话，我有些害怕。”


    赵永梅抱抱她：“别怕，曹华，如果你回了家真的过得不开心，那你就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工作，找一份你喜欢的工作。”


    曹华看着赵永梅笑了，她当然知道赵永梅说的这个有多么难，但是，好像有朋友陪着，一切都有可能。


    “好，如果我回家后真的不快乐，那我就回来找你。”


    “没问题，我虽然没有很厉害，但是包你吃住还是做得到的。”


    “永梅，谢谢你，能认识你真好。”


    “曹华，我也要说一声谢谢你，能认识你真好。”


    第80章


    可能今年冬天对赵永梅来说是注定要面对很多分别的一个冬天。


    刚送别了两位朋友, 赵永梅就又要送别大姐了。


    明明临近新年，赵永梅不仅没有即将过年的喜悦，反而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不止赵永梅舍不得赵永莲跟着刘淮去随军, 赵永梅全家人都舍不得。


    可是不舍得又能怎样呢？


    从给赵永莲相看对象，相看到一个当兵的后生开始，赵家人就知道赵永莲迟早是要去随军的。而且对赵永莲来说, 她可以早一些跟着刘淮去随军，对她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但是真的面临分别, 赵永梅全家人都很舍不得。


    赵永莲之前是出嫁了，可她婆家所在的公社距离娘家并不算远。但是她一旦跟着刘淮去随军, 再想见面要么是赵永梅家里人过去探望, 要么是赵永莲跟着刘淮回家探亲。


    唯一让钱玉娟有些期盼的，就是刘淮将来退伍转业, 还能想法子回宁安来，到时候闺女外孙外孙女也能跟着回来。


    在赵永莲出发去部队前，钱玉娟做了一桌子菜送她。


    当然除了送她，也是再次叮嘱她：“永莲, 你这次跟着刘淮去了部队, 到了后记得第一时间给家里拍个电报报平安。”


    虽然这些话钱玉娟已经说了好几次, 但是赵永莲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 而是微笑着听着母亲对自己的叮嘱。


    赵永梅也忙说：“大姐, 我等会儿给你秦穹哥哥的信息, 他的部队离我姐夫的部队不是很远。你到了姐夫那里，如果遇上什么紧急的事情，记得联系他，请他帮帮忙。”


    赵永莲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不麻烦不麻烦，大姐, 秦穹和我说了，他已经写信把这件事交代给他哥哥了。而且咱们也不是没事儿就麻烦人家，实在遇上紧要的事情，有个亲戚在，你心里也安稳不是吗？”


    钱玉娟也说：“永莲你看，等永梅和小秦结婚了，你是小秦的大姨子，永梅是小秦哥哥的弟媳妇，你就是小秦哥哥弟媳妇的亲姐姐。这说起来咱们是一家人。你离那么远，万一刘淮靠不住，还有个能照应你的亲戚，家里也放心不是。”


    赵永莲点点头：“好，如果我真遇上什么紧急事情会找小秦哥哥帮忙的。永梅，你也让小秦在信里说一声，小秦哥哥如果遇上什么事儿，也可以来找我，我也一定会帮的。”


    “这就对了嘛，亲戚就是要有来有往的。还有永莲，你过去之后，刘淮说他们部队会给你安排工作。你识字，人也有耐心，不怕工作干不好。就是刚干工作的时候不适应，你也别害怕。更不能想着说有刘淮挣钱，你工作也挣不了几个钱，所以你就不去了。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你还是得好好把握住。”


    “好，娘，你放心，等我有了工作，我一定好好干。”


    “还有，工作是工作，你的人生大事也不能耽误了。永莲，你这次跟着刘淮去了部队，你俩能在一起了，就该要个孩子了。”


    要孩子这件事也在赵永莲的打算当中，她笑着说：“娘，等我有了孩子，到时候还得请你过来帮我带一段时间。”


    钱玉娟当然愿意：“这是自然的，你第一个孩子，你就是嫌我烦，不愿意我去，我也要过去好好教教你。虽然你从小帮着娘照顾你弟弟妹妹，但是那也是永梅他们都三四岁了才敢真的交给你们。你生头胎，娘肯定是要过去陪着你，给你把孩子带到两三岁了。”


    赵永莲开玩笑说：“娘，您到时候可别有了孙子，没空照顾外孙。”


    钱玉娟看了一眼只顾着低头吃饭的赵永延，说：“我倒是想让你大哥赶紧找个对象结婚成家，给我和你爹生个孙子孙女。但是你大哥现在这样，我也指望不上。而且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外孙子先出生，那我肯定先顾着我外孙子。如果正好孙子也有了，那也能一起照顾，办法总是想出来的，不用愁。”


    赵永延最近已经习惯被他娘催婚了，但是他也实在做不到真的随便找个姑娘就结婚成家。


    之前他心里也没有什么惦记的事情，也知道按他的能力，一辈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了。他也接受了自己这样的命运，只想着像他爹似的，在农民里当个有些本事的农民就足够了。再找个和他娘似的能干的对象，然后结婚生子，把孩子抚养长大，看着他们结婚成家，再给爹娘养老送终，然后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现在他见识到了另一种生活。当他开着货车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是长了翅膀，可以去到任何一个地方。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他还是要按着路线走，但是，每当手握着方向盘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不是原本的他了。


    他好像一下变得很强壮很能干很厉害。


    而且，他和郑大智郑非常这些新哥们儿相处之后，他才拥有了自己真正的朋友。


    他们要一起轮流开一辆货车，当一个人开累了，就会停下车换到副驾驶座位上休息，由原本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人继续开。


    他们要从白天开到黑夜，再从黑夜开到白天。那个时候，货车就变成了他们的家，货车上的两个人则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一般。


    赵永延现在并不太操心结婚成家的事情，也并不是因为苏静静。如果说他完全释怀这自然是假话，但是他也渐渐走出来了。他和苏静静或许就是所谓的有缘无份，现在他有了新的人生，苏静静也结婚成家了。


    现在的他发现了人生更多的可能性。他也只想多攒些钱，将来如果有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当一名正式的司机。


    对于钱玉娟的唠叨，赵永延也只能安慰她说：“娘，我如果遇见合适的，一定带回来给您和爹看看。”


    钱玉娟心想，这过了年大儿子可就二十四了，他这个年纪像他妹妹永梅似的搞自由恋爱也有些说不过去。但是想想之前儿子和苏静静的事情，儿子能放下之前那段感情，那他愿意自由恋爱就自由恋爱吧。


    而且钱玉娟也想明白了，如果儿子真找个搅家精，搅合的家里一大家子都不安宁，那还不如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呢。至少他打光棍的话，苦的是他一个人，但是如果找个爱挑事的儿媳妇，那全家都得跟着吃苦。


    于是钱玉娟又看向二闺女：“永兰，现在你大姐结婚了，你妹妹也有对象，你也该开始上上心了。”


    赵永兰倒也不是不愿意上心，但是她现在确实挺忙的。现在她上班已经快一年了。这一年里，她从刚上班的战战兢兢到现在的游刃有余，可以说她成长了很多。


    而她的成长，自然离不开她的努力，别人去逛百货大楼的时候她在加班，别人去看电影的时候她在加班。她知道她并不聪明，跟着师父学也学的慢，她没有什么天赋，再这种情况下，她除了努力又能做什么呢。


    也正是靠着这一股拼劲，和妹妹教的一些与人相处的方法，她才终于融入服装厂这个集体。


    赵永兰现在的目标是拿个三八红旗手，为了这个目标，她还要继续努力。


    还有现在姑姑姑父都生病了，虽然她现在能帮他们做的不多，只是去家里打扫打扫家洗洗衣服，陪着姑姑说说话，但这也得半天时间。


    而且赵永兰也想家里人，每个星期还想回家看看爹娘看看弟妹，看看奶奶看看姥姥姥爷。


    赵永兰自己其实也想结婚，因为过了年他们单位要分房了。她如果不结婚的话，这房子肯定没有她的份儿。不过她刚上班没多久，资历浅，工龄低，即便她结婚了，估计分房也没她的份儿。


    现在她有了工作，结婚这件事就不用太着急了。毕竟她能自己挣钱，能自己养活自己，所以在找对象这件事上她可以慢慢相看。不需要趁着自己年轻赶紧找个人嫁了，毕竟她除了年轻，还有另外的优势，那就是她有工作，她也可以养家。


    所以，对于钱玉娟的念叨，赵永兰也只说：“娘，您放心，如果有合适的，我肯定不拖着，一处上对象就告诉您和爹。”


    钱玉娟说：“好，娘也不多催你，你领导啊同事啊给你介绍对象，你也多见见，说不定见多了就有遇上称心的了。”


    说完赵永兰，钱玉娟看向赵永梅。


    赵永梅立刻说：“娘，我有对象，我对象您还挺喜欢。”


    “永梅，我可是听知青们说，李军李敏结婚后，下一对结婚的就是你和小秦了。永梅，你和小秦结婚我和你爹当然没有意见，但是你也得提前和家里说。这结婚不是小事，你们和李军李敏不一样，他们两个是知青，离家远，父母不好帮着操办，但是你不一样。别的不说，你结婚住的房子，还有我和你爹给你陪嫁的嫁妆，这哪样不得提前准备啊。”


    赵永梅嘻嘻一笑：“爹娘，这么说来，我结婚的时候你们连房子都要给我准备啊？”


    “那可不，难不成你在大队里结婚，我和你爹还让你和小秦像李敏李军似的去大队里租房子住。人家小秦为了你愿意留在咱们这儿，他爹娘离得那么远，他们操心不到的地方，可不就得我和你爹操心。”


    “娘，您和爹也操心得太远了。”


    “远什么，只要你们结婚，房子一定是得好好考虑的问题。永梅，我和你爹想过了，如果你和小秦结婚的话，要么是翻修一下咱们家的老房子，要么就住咱们家。现在你大姐也要去随军了，那让你大哥和永山住一间外间，里间给你二姐留着她回来住。我和你爹去和你奶奶住，剩下那两间留着你和小秦结婚用。”


    “娘，您这么分配，不想想我大哥大姐二姐还有永山愿不愿意。咱们家一共才三间房，您和爹直接把一间给我和秦穹结婚用，您也不怕我哥哥姐姐们觉得您和爹偏心。”


    钱玉娟说：“这有什么偏不偏心的，他们不结婚，难道还拦着不让你和小秦结婚啊。”


    赵永延也马上说：“永梅，你千万别多想，你和小秦能在家里结婚那是咱们家的大喜事。”


    他现在能自己挣钱，他短短几个月挣的钱已经足够在大队里起一套新房了。而且他挣钱的手艺还是靠着妹妹托关系才能有的。


    赵永莲也说：“永梅，你如果能在家里结婚，陪着爹娘，我可是再高兴不过了。”


    她虽然不是远嫁但胜似远嫁。跟着刘淮随军之后，她想要孝敬爹娘，除了给家里寄点钱，寄点东西，再做不了什么了。妹妹如果能留在家里，不仅爹娘高兴，她也能放心。


    赵永兰也说：“永梅，你结婚是喜事，我这做姐姐的只希望你好，又怎么会觉得爹娘是偏心呢。”


    赵永山则是很激动：“三姐，你要和秦穹哥哥结婚了吗？三姐，你快和秦穹哥哥结婚吧，我真想他立刻变成我的姐夫。”


    赵永梅笑着说：“谢谢大家对我和秦穹的关心和祝福，可惜我们两个真没考虑结婚这件事。等我们准备结婚了，我一定最先和家里人说。至于房子，我和秦穹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小窝。不过家里我的房间要一直给我留着，留一辈子。”